136 文化差异
撸猫是叶茗日常工作中最大的乐趣。听着Mio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她满意极了！
“铃铃铃”，这幅幸福和谐的画面被放在手边的前台电话破坏。
她一把抓起：“下午好，永恒汽车旅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你好，我想确认一下你们房间床的质量怎么样？”
床的质量？叶茗满头问号，但她还是很实事求是的回答道：“先生，您放心，我们的床没有任何质量问题。”
“你确定？”
“我确定，请您放心！”
男士犹豫了一两秒，继而解释道：“嗯，是这样的，我和我女朋友都是年轻人。我们精力好，动静会比较大。而且一次两次是不可能的，有可能会持续一晚上，所以才再三确认你们床的质量。”
接着，他最后发出灵魂一问：“嗯，所以你们床的质量确实很好，对吗？”
讲实话，叶茗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天了个噜！外国人思想如此开放的吗？！对她这么一个酒店前台能如此带劲直白，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
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吧！
叶茗喉头发紧，艰难的吐出几个单词给予肯定：“先生，是的。我们床质量很好，您放心。”
她还没从灵魂暴击中缓和过来，电话又响了！
“您好…”
叶茗还没报完“门户”就被对方打断：“你好，我是十一号房间客人请的护工。他摔倒了，现在躺在地板上，我一个人无法将他扶起来，麻烦你们可以过来帮忙吗？”
十一号房间前不久刚搬来一名瘫痪病人。男性，五十岁上下，长住。
都说顾客是上帝，叶茗毫不犹豫道：“没问题，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叫人过来。”
挂掉电话后，她立马喊上经理老公Josh奔赴现场。
刚一进门就看到客人倒在卧房地板上，护工试图帮他坐起来，但是以失败告终。
令叶茗尴尬的是客人此刻浑身赤裸，只用一条白毛巾盖在腿肚之间。
护工看起来身体很好，又高又壮，但她的额头已经沁出汗珠。护工看到叶茗，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上床时摔倒的。他给我打电话，我赶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躺着了。”
叶茗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没关系。
在人的皮肤上很难用力，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成功挪上床。
可能由于之前的帮助，叶茗去收落在地板上的毛巾时，一声不吭的客人忽然开口：“你是单身吗？来汉密尔顿多久了？”
叶茗如实回答：“我不是，我有男朋友，过来一年了吧。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换的？”
“没有了。你多大了？有没有单身的朋友？”
叶茗突然察觉出不对：在国外直接问女士年龄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一般不会这么直白。
她含混道：“你看我多大就多大。”
接着，他的表述就更不加掩饰：“你看着不大。你身边有没有跟你差不多的单身朋友？能给我介绍介绍认识吗？”
？？？
这想法简直表达的赤裸裸！叶茗那会儿合力把他抬上床时泛出的同情心立马飞到九霄云外。
她有点生气，含蓄拒绝：“对不起，她们年纪还小。”
然而客人竟然毫不顾忌：“你可以帮我问问。我知道的，你们中国女孩很多都很愿意跟着我们的。我们有这儿的身份，你们很多年轻姑娘不是都在找吗？我一个朋友……”
叶茗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明晃晃被一个五六十岁的瘫痪病人点出“中国姑娘”这两个单词时，她真的不知该做何感想！
“中国姑娘”怎么了？“中国姑娘”在他们眼里就该如此自轻自贱吗？！就是上赶着去给他们做苦力的吗？还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口中的“中国姑娘”会觉得荣幸？！
他把中国姑娘当什么了？什么逻辑！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叶茗很生气，她打断客人的叙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朋友介绍给你，我还有事。”
从房门跨出来，叶茗望向天边明媚的阳光，忽然觉得心底发冷。
“中国姑娘”这个称谓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出来依然深深的刺痛了叶茗内心。
如今世道，真的可以为了目的出卖自尊吗？这种选择，叶茗无法理解，但是她明白自己并没有批判的资格。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她不能用自己的认知去道德绑架别人。
此时，在异国他乡的这片蓝天白云下，她只是有些伤心而已。
仅此而已。
137 再次争吵
十月，顾鹏浩辞职。
他窝在家心安理得的打了近一个月游戏，直到余钱所剩无几时才想起来再找工作。
毫无意外的，他和叶茗之间的争吵再一次爆发了。
“油价又涨了！你就不能自己学开车？每天晚上接你，你知道这一来一回要费多少油吗？”
叶茗直切要害：“你什么意思？是嫌接我太麻烦，还是要跟我算油费？”
当初说好的每人六百刀里并不包括油费。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你自己考个驾照也方便些不是？省得我来回折腾。”
叶茗一听，立马有点不高兴了：“你就是嫌我麻烦。晚上不这么乱，也有公交的话我用得着你接吗？再说了，我也不是每天都是晚班，一周就三四天。你是我男朋友，你又没其他事儿，晚上接我一下怎么了？！”
顾鹏浩面露无奈：“你这么敏感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你让我接，我那一次没来接你？你说。”
“是，你次次都来接，没错。可你强调这事儿不是第一次了！表达出来的意思要么嫌麻烦，要么嫌费油。你应该知道我哥怎么对我嫂子的吧？只要我哥在，他包准早晚两趟车接车送！还有我闺蜜雅雅。真的，但凡我自己能坐公交，我什么时候让你送过我？”
“不是，我说什么了，你这么大气性？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吗？你学个驾照，我给你买个车。你省事我也省事，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知道我现在连自行车都不敢骑吗？还学开车，我根本不敢好嘛！要是我有那个勇气，这会儿需要你给我摆道理吗？我早自己学了，还能等到现在？！”
叶茗靠在椅背上，一天的工作已经让她疲累不堪。她忽然觉得这样吵下去根本没意思：“行了，不说了，你好好开车吧。”
顾鹏浩的脸隐在车子的阴影中，看不出到底什么神情。
车窗外路灯寥寥，除了几家亮起的灯火一切似乎都在昏暗中沉睡。
回到家，顾鹏浩脱去外衣丢在软椅上，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道：“我准备去农场工作。”
叶茗诧异：“是这边的农场吗？”
农场虽然薪酬好，但是非常累人，是纯纯的体力活。叶茗曾经跟着去体验过一天，然后果断放弃。
“不是，另外一个区的。”
“远吗？”
顾鹏浩走过来挨坐在叶茗身边：“距离这边三四百公里。农场里有宿舍。我过去那边后就没法送你了，你怎么办？”
叶茗笑了一下：“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找老板商量商量，看看他能不能捎我回来。实在不行就只能重新找了。”
顾鹏浩声音低了下来：“对不起老婆…”
叶茗叹了口气：“没事儿，你这不都决定好了吗？”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叶茗声线平静：“打算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吧，现在快十一月了，我想好好挣点钱，回国后还打算带我妈玩呢。”
叶茗轻轻的“嗯”了一声：“你是该攒点钱了。”
“老婆，那个…能不能给我转四百刀做过去那边的生活费？”
叶茗抬头，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房间，她压下涌上心头的一丝心累：“你卡上连生活费都没有了？”
“没了，四百刀就当我借你的，工资发了会马上还你。”
叶茗点头：“好，我这会儿就给你转，记得还我。”
顾鹏浩高兴起来：“放心，肯定还。你休假了可以过来找我玩。明天趁我还在，我们去超市采购吧。要不然我走了，你一个人不太方便。”
“好啊，正好我明天休息。”
汉密尔顿的夏天其实没有多热，温度基本不会超过三十度。
早上叶茗特意换上一条黄色的蛋糕裙，和顾鹏浩一起去了汉密尔顿湖散步。汉密尔顿湖风景优美，置身其中可以很快让人放松身心。
还记得第一次顾鹏浩带她来这里时她的欢呼雀跃。那次，她也是穿的这条黄色蛋糕裙。
新雨后的天空湛蓝清透，映在平静的湖面立刻呈现出令人惊叹的美景～天空之镜。
湖畔，一名小哥正在向路人散发传单：“你好，快餐平台优惠，首次下单立免十刀。了解一下？”
顾鹏浩如往常一样牵着叶茗的手：“茗茗，你还记得你陪我一起发传单的日子吗？”
叶茗笑道：“当然记得啊！大冬天的我只想窝家里，但你非拉着我出去陪你。”
顾鹏浩贫嘴：“嗯，有你陪我才有动力嘛！”
语气神态一如往常。
叶茗瞄了一眼手机：“好啦，十点多了，我们该去超市了。”
138 零食风波
汉密尔顿市区，华超。
叶茗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顺手从零食区的货架上拿了两袋麻辣素牛肉丢进购物车。
顾鹏浩看到后眼神闪了闪：“你拿两袋麻辣的啊？”
叶茗毫无所觉，点头：“是啊。”
顾鹏浩的手也伸向货架：“我想要辣条。”
叶茗停下脚步扫视货架：“可以啊，要不要找上次那种夹金针菇的？”
“嗯，找找，那个挺好吃，不咋辣。”
两人找了半天无果，叶茗便拿了一包普通不带夹心的辣条：“这个行吗？”
“行。”，接着他忽然发问：“你为什么给自己拿素牛肉就拿两包，而辣条给我就只拿一袋？”
叶茗懵了：“你就在跟前，不够可以自己拿呀，或者我拿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要两袋不行吗？”
叶茗说着又拿了一袋辣条丢进购物车。
这时候，顾鹏浩的脸色已经明显不悦。
回程途中，车厢内气氛低沉。
没过多久，就零食选购这件事顾鹏浩便跟叶茗扳扯起来：“麻辣素牛肉你能想起来给自己拿，明知道我吃不了辣，就想不起给我带包五香的？”
叶茗觉得自己没错：“你想要可以自己取呀！我怎么知道你也想要素牛肉？你也没告诉我啊！”
“我没说吗？我明明都问你了，提醒过你了！还有那袋辣条呢？就给我拿了一袋！你心里根本就没我！”
叶茗无语：“你当时只问我拿了两袋麻辣的吗，我是真没反应过来你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想要包五香味的。你直接说不行吗？”
顾鹏浩不听叶茗解释：“那你说一句不好意思我没想到。”
叶茗觉得顾鹏浩不可理喻，抓着这么点儿小事不放：“我就是没想到啊，为什么要说不好意思？”
顾鹏浩看到叶茗还是不肯认错，他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我已经暗示的那么明显了，你说句不好意思会死啊？！”
叶茗气极：“我觉得我就是没错，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两人就这样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一直争吵不休，谁也不肯退让。
顾鹏浩忽然方向盘一打，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伏在方向盘上：“我这会儿心脏疼，就是被你气的！”
叶茗赌气不说话，她依然认为自己没错。
耳边传来顾鹏浩的声音：“你一天天就这么气我，我好像被你气中风了。”
叶茗扭头去看，发现顾鹏浩确实被她气的不轻，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好像不会动了一般，指尖泛出青紫。
她吓了一跳，赶忙伸手过去盖在他的手背上，语气也软了下来：“别气了别气了，不好意思，我是真没想到能把你气成这样。”
叶茗试着一点点去掰他扣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然后把手指裹在自己掌心，边揉边开导：“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犯不着和我生这么大气。来，放松，别这么紧绷着好不好？”
一刻钟后，顾鹏浩双手逐渐恢复正常。
他打开窗户吹了一会儿风才重新开口：“我就是气你不够在乎我。你知道吗？没遇到你之前我根本没想过结婚，可是遇到你之后我改变了想法。茗茗，我想跟你结婚，但你每次都回避我。”
叶茗声音轻细的承认道：“我确实恐婚，上段感情对我的伤害太大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只要一想到可能再次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我就本能的后退，对不起…”
顾鹏浩激动：“可是我不是他啊，怎么会一样呢？我是真心爱你的。”
会不一样吗？他也曾说过他爱她。
叶茗认真看向顾鹏浩：“可是我们的观念很多都不一样啊。你说你妈妈要你婚后要三个孩子，而我最多只要一个。你想婚后两人工资全部放一起，可我早就说过这不可能，因为我要给自己留出一部分自由支配。”
叶茗缓了缓，继续道：“你曾经问我如果我有十万，你爸妈生病需要我支持三万，问我愿不愿意，我说愿意，因为这是我能承受的，但我不会允许自己再一次一无所有。你懂吗？有些苦尝一次就够了。”
“我知道我这种想法听起来比较自私，但这就是真实的我。对了，还有消费观。你从小到大都不缺钱，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可是我不一样，我是个危机感很强的人，因为我只能靠自己。”
叶茗摇头：“可是你不明白，你总觉得我在钱上斤斤计较。”
顾鹏浩把叶茗的手包进掌心：“是，我的确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看重钱，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看，今天你这么气我，我还是不舍得跟你分开。好了老婆，我们回家吧。”
不知道为什么，风波虽然暂平，但叶茗心底却涌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好吧，那就这样吧。
139 善意
十二月的天昭示着新西兰炎炎夏日的到来。
叶茗刚从超市顺回来一盒八百克的新鲜大樱桃。樱桃颗颗饱满，色泽暗红，个儿大清甜，绝对是樱桃中的极品。
在暑气正盛的中午用来填肚子那叫一个享受。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怀中抱着洗一盆好的樱桃，手边鞋柜上放着她最爱的红茶。
她环视一圈：好像还缺点什么？
叶茗一拍脑袋，起身去取扔在床头新买的小说：ThoseWhoWishMeDead。
一切就绪，当她正准备享受周日美好时光时，平时安静如鸡的家人群里信息一条接踵而至。她心头一跳，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指尖轻触，赶忙点开。
果不其然出了大事：大伯叶志和去世了！
叶茗口中清甜的樱桃汁水还缭绕舌尖，刚取来的小说是无论如何也翻不开了。
她带着沉重的心情把东西一样样重新收回屋内。瞥了一眼窗外欣欣向荣的小院，阳光正好。又联系到生死无常的人生，不觉感慨：生命，脆弱时不抵花草。
大伯和她父亲一样都是幼时学医，医名远播。算起来，距离上次他们见面已近一年，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她至今记得，大伯青黑的皮肤和其干瘦的骨架。疾病把曾经那么一个酷爱武术，身强体壮的人一步步折磨到不成人形，直至现在丧失生命。
有什么办法呢？
肾衰竭啊，每周两到三次的血透也没能多留他一些时日。
群里依然闹闹哄哄的，叶茗却不想再看。
她摊在椅子上嘴里又塞了一棵樱桃。
很伤心难过吗？其实并没有。
只是这一刻，使她想起了父亲，奶奶，爷爷，那些早已不在的亲人。此时，又多了一个大伯。
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话：人生就像减法，越做越少。
形容的真是贴切无比！
叶茗从椅子挪回床上，忽然想起顾鹏浩昨天打电话叫她过去玩。她摸过电话发信息：明天过去找你，方便吗？
顾鹏浩：那正好，明天经理请客吃自助让带家属，正准备给你发信息呢！
叶茗：嗯嗯，好的。
第二天叶茗早起，不想天气阴沉沉的，临出门时更是飘起雨来。她不得不冒雨一路小跑至公交站，司机师傅还是那位常打交道的可爱老头。
还记得叶茗初来这里搭车时，司机师傅看她身材娇小，居然问她：“你满十六岁了吗？”
叶茗有点懵圈，老实回答：“我是成人。”
“那你是学生吗？”
叶茗摇头：“不是。”
学生和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的小孩都是半票。
叶茗当时就觉得这边当地人可能对亚洲人的面相有什么误会。
更离谱的一次是她遇到一位市区的司机师傅，问都没问就直接甩给她一张免费儿童票，搞得她当真有点哭笑不得。
要知道，儿童票是用于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子的呀！
固定线路有固定的司机师傅，一来二去就混熟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可爱的老头就给她默默把成人票换成了学生票。
这应该也算他俩之间的一个小默契吧。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善意总能触动叶茗内心。
叶茗上车刷过公交卡后一如既往的从司机手中拿到一张打印出来的学生票。
她如往常一般笑着道谢：“谢谢！”
换乘中巴，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叶茗终于在车站见到前来接她的顾鹏浩。
顾鹏浩穿着那件她买给他的防晒服，肉眼可见的被晒黑了。
“老婆，我明后两天申请休假了。我们先去自助餐厅吃饭，然后再一起回家。”
由于天气不好导致温度下降，加上强风呼啸，叶茗裹了裹搭在波点裙上的小衣服：“好啊！”
饭局摆的很大，整个餐厅都被包场。期间还组织表演了好几个小节目，比如唱歌啊，跳舞之类的，气氛搞得很是活跃热闹。
到家后已近凌晨十二点。
“老婆，黑色星期五我们去购物啊！我回国买的月底机票，准备给我爸妈带点东西回去。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叶茗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必需要添置的，给他省点是点，毕竟他回国后花钱的地方还多，于是回道：“没有吧…我就算了。你的预算够吗？不是还要带阿姨出去玩吗？”
“我这个月攒了差不多一千多刀，够了。”
“嗯，那就行。”
“对了，你月底的机票，农场工作打算干到什么时候？”
“黑色星期五前夕，能多挣点算点。我还想给自己买几件衣服呢，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参谋参谋！”
“没问题！”
140 分与和
新西兰汉密尔顿的购物狂潮比起墨尔本还是差了一截的，可见经济的重要性。
顾鹏浩牵着叶茗在商场人流中穿梭。
他拉起一件黑蓝双色拼接的羽绒服：“这个我穿怎么样？”
“还可以啊，你去试试。”
顾鹏浩从试衣间走出来，叶茗觉得上身效果挺不错：“好看，穿着看起来很精神。”
“嗯，我也觉得还行。我们再去看看鞋。”
“好。”
几圈逛下来，顾鹏浩给他从头到脚置办了个全套，七八百刀就轻而易举的散了出去。
再算算他回国需要给家里带的礼物，到时候还哪儿再有余钱玩？
叶茗觉得自己太“贤惠”，她自个儿啥东西都没要到头来最后也没见给省下来一星半点！
嗯，挺好。
恋爱两年多，除了确立关系那年顾鹏浩送她一块表之外，他好像再也没买过她什么礼物。
头一年的情人节和新年还会收到520红包，那会儿叶茗觉得他还是个学生，每次收到总会给他退回去三四百。
而现在呢？叶茗猛然惊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来自顾鹏浩的礼物或者红包了。
这样一想，再扫一眼顾鹏浩手里大包小包都是买给他自己的东西，叶茗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了。
顾鹏浩一无所觉，他显得很开心：“我们今天在外面吃，老婆，你想吃什么？”
叶茗快速调整好自己有些走偏的思绪：“去川菜馆吧，我想吃麻辣水煮鱼，那边也有你喜欢的咕咾肉。”
川菜馆不大，但胜在美味舒适。叶茗他们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
两人和和美美的用餐。顾鹏浩还把自己碗里的一块鸡排挑给叶茗：“你爱吃，多吃点儿。”
叶茗心里立马甜丝丝的。
结帐出门，就在她以为今天要完满结束时，顾鹏浩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老婆，你看我们出来吃饭都是我结帐，我对你多好！以后你是不是也应该买买单？”
叶茗闻言一愣，然后就炸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顾鹏浩，如今社会，有几个女朋友能像我一样跟你平摊住宿费生活费的？为了省钱，咱俩一个月也就出来个一两次，一次花个几十刀，这个你也要跟我计较？”
她停下步子：“要不这样吧，生活费你全包，我每周都请你出来吃，如何？哦，对了，你现在去农场了，生活费这块已经不牵扯了，我自给自足。”
叶茗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
顾鹏浩急了，赶紧解释：“不是，我就是看到我同事吃饭是他女朋友结的，而咱俩一直都是我结。所以我就随意提了这么一嘴。我没其他意思，我知道你很好，一直在为我考虑。”
顾鹏浩伸手想拉叶茗：“你别生气嘛！”
叶茗避开不理，她现在不想说话。
想起当初他对她的种种承诺，如今兑现的了了无几，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她攒钱不易，一千刀说划走就划走。
游戏一打一两个月不找工作，钱花完了才想起来。一次不改，还来第二次。
抱怨油费，嫌送她麻烦。
说好的叶茗做饭他洗锅，一次两次的指不动。
还有，答应她好好留新西兰发展，现在也被父母叫的趋向尽快回国。
他妈妈好像觉得叶茗占了她儿子多大便宜，居然都被说成了“分财产”！。
………
叶茗越想越憋屈！
回到家，她靠在床头：“顾鹏浩，我想找的是一个能给我遮风挡雨的人，你能吗？”
她自嘲一笑，摇摇头：“你知道吗？我觉得如果天塌下来了，那个冲出去顶着的一定是我，而不是你。”
顾鹏浩垂着头坐在叶茗对面的椅子上，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叶茗想起曾经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忽然悲从中来，声音哽噎：“我们……分手吧。”
顾鹏浩抬起头时，泪水挂在脸颊。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你一说…一说分手，我的心就特别难受…真的。”
叶茗偏过头，忍住眼眶打转的泪水：“我知道，我也很难过。”
“茗茗，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我改可以吗？但是，可以不要说分手这两个字吗？听到你说…我很伤心。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去喜欢过其他女生。”
而叶茗这边，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和顾鹏浩联系，心下的不舍就一个劲儿的牵着她，一揪一揪的疼，令她分外难受。
一份感情摊开，本就有喜有悲。既然如此难以割舍，那就继续吧。分或者和，最后的最后，时间总归会给他们一个结果。
她抬眼望向顾鹏浩：“好，那你以后要主动刷碗，要帮我一起做饭！要……”
顾鹏浩笑着搂过叶茗：“好！”
141 风暴来袭
一九年十二月底，顾鹏浩回国。叶茗紧接着找了第三份工作～发传单。
如此一来，她每天的时间基本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这天晚上，叶茗从餐厅下班回来已经近十点。她把小包随便扔在桌上，然后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刻也不敢停的奔向厨房。
干什么呢？自然是要提前准备第二天要带的午餐便当喽！
叶茗正切着黄瓜呢，微信信息提示音就像炸了一般响个不停。
她挺纳闷：怎么回事呢？除了过春节抢红包那会儿微信还没这么热闹过！
叶茗停下手上动作，擦干手指点开，一眼扫过去印象最深刻的就一个词儿：C-19。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立马打开浏览器搜索。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国内爆发C-19，一线城市W市紧急封城！
叶茗还惦记着第二天的伙食便没再怎么仔细看。抱的态度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觉得可能就和零三年的FD差不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平息。况且再怎么厉害，也影响不到千里之外的家乡～大西北！
然而，生活又一次证明现实就是用来“打脸”的。
短短一个月时间，C-19不仅肆虐了大半个Z国，还有向全球蔓延的趋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新西兰依然悠哉悠哉，似乎丝毫不受这场风暴的影响。
与之相反的是国内俞发严峻紧迫的形势。叶茗开始焦虑和担心亲友的处境。尤其是冲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比如雅雅，堂哥叶旭，贺涵等。
手拉手微信小群。
叶茗：雅雅，你们要做好防护啊，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雅雅：怎么说呢，咱们这边比起大城市要好很多。防控政策也不错，但是现在医疗物资还是比较紧缺，尤其医院的口罩和防护服都不够。不过你不用担心，都在想办法了。
悦兰：你就不知道，药店的常用感冒药都被抢空了！到处都买不到口罩！！！
叶茗：那我明天问问这边的店看有没有口罩，有的话给你们邮点回去。
悦兰：那成本估计就高了！你先赶快给自己囤点，别到时候像国内一样买不到了。
雅雅：咱们这还好，我看M国Y国都很严重了，新西兰怎么样？
叶茗：这边还没发现确诊病例呢，没事儿。主要是你们。
悦兰：等发现就迟啦！！！明天有了就赶快先囤点！！！
雅雅：悦兰说的对。你一个人那么远，就算现在没有你也出去把口罩戴上，知道了吗？
叶茗：嗯嗯，知道。你们保护好自己啊！
第二天，叶茗跑了一大圈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好意思，一次性医用口罩已售尽！
店员拿起一件盒装的布口罩：“现在店里只剩五盒这种口罩了，明天估计这种也没了。你还要吗？”
叶茗难以置信：“这边不是还没确诊的病例吗？”
店员不以为然，玩笑道：“你千万不能低估咱们华人的危机意识。”
叶茗了然，感情这是被自己人清空了呀！
叶茗指指盒子：“这种口罩能起作用吗？”
“这可是好口罩，里面有滤芯的，可以多次使用。”店员介绍完又从货架取了一瓶酒精喷雾：“这个也带几瓶吧，库存也没多少了。”
叶茗没其他选择：“好吧，口罩我都要了。酒精就先拿三瓶吧。”
就这么一点儿东西花了她将近一百刀！换算成人民币四五百块，叶茗着实有些肉疼。
她把卡递给店员：“方便的话我能加个微信吗，如果有一次性口罩了麻烦提醒我一下。有亲友在一线，麻烦了！”
“没问题！”
2020年2月28日，新西兰奥克兰发现首例确诊病例，据说是个伊朗人。
破零之后的每日新增很快从个位上升至十位，再至百位。
然而此刻正在餐厅打转的叶茗根本没心情去关注势头渐猛的疫情。原因很简单，她快被餐厅老板搞崩溃了！
工资整整拖欠六周哎！！！多亏她同时还兼职其他两份工作，要不然岂不是要在异国他乡喝西北风去？
左等右等，眼看马上十点，好不容易等来无良老板。不等叶茗开口，他倒先诉起苦了。
“Cloris，你看现在生意这么难做，一天营业额都好差的。我一个人跑两家店，人都累趴了还赔钱！你说，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家里还有老小要养。生意周转要钱，孩子上学还要钱！到处都要钱，我可比你们难多喽！”
叶茗面上维持着得体真诚的微笑：“我知道的，老板，都难！碰上疫情生意确实不好做。可是我都快揭不开锅了，您看能不能先给我结点儿？”
叶茗边卖惨边在心里吐槽：大哥，你怎么抱怨都行，先把工资结了成吗？我也挺难的好嘛！
142 多事之秋
叶茗用本就不太利索的嘴皮子磨来磨去，老板虽然始终面露难色，但终归松了口：“行嘛，我明天看看帐合计合计，这两天给你先支两三周的。”
叶茗眼中的笑意顿时真诚了许多：“谢谢老板体谅！”
她悬在心口的巨石总算放下来一点儿。作为一名普通打工人还能怎么地？咱要求不高，能给点算点呗。
三月中旬，温差渐大。不见一丝阳光的天空飘起了绵密如针的细雨。
叶茗一大清早就裹上了双层冲锋衣，一如往常来到旅店。打开邮邮箱粗略一扫，竟然清一色的都是退订信息。
！！！
邮箱还没看完，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早上好，永恒汽车旅店…”
“早上好！我是…要退订今天下午的房间，但是24小时以内的网页操作不了。麻烦你这边可以帮我退一下吗？”
“您好，一般这种情况会扣除您一部分房费，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一会儿请示经理后给您回复。您这边方便的话留一下通信信息，邮箱地址或者电话都可以。”
“没问题，我的邮箱是……”
叶茗刚把记录好信息的便签纸贴在电脑下方，电话又响了。
不出所料，诉求依然是退订。
哗哗哗一两个小时而已，往前一两个月的所有预订已经退的七七八八。叶茗以往的平和心态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退订风暴彻底搅乱。
叶茗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她推开经理的房门简单做了汇报。
“没事儿，这种情况我们也无法预估。先等等下一步消息吧。”
叶茗表示怀疑：“新西兰卫生部前段时间不是刚发布一则消息吗？由此可见也不是很重视。况且昨天才开始实施三级管理政策，短时间应该不会上升到最高等级吧？”
经理摇头：“不一定。今天看来也没什么事了，你就先下班吧，回去等消息。”
叶茗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呢就收到新西兰航空公司航班取消的信息！
还真是多事之秋！！！
叶茗在这边待了一年多，原本打算四月份回国，所以十二月初就提前买好了回程的机票。谁知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务之急，得先把机票钱退回来才是正经。她打开携程查看，岂料应退金额那儿显示的居然只有167！
对，她没看错，就是167！这连当初买机票钱的零头都不够好嘛。这个数字就像针尖一样直戳叶茗痛处，令她立刻火冒三丈。
简直岂有此理！
于是，她和携程旅行的“拉锯战”也由此正式拉开帷幕。
叶茗：航班是自动取消的，不是我主动反悔的。怎么原价两千多的机票显示才退167？开玩笑呢吧？
携程客服：您的情况这边已反馈专员核实。BJ时间21：00我们会去电联系乘客，请乘客电话保持畅通无阻，无需再进行其他操作。
叶茗：好，我等！
电话如约响起，叶茗一秒接通。
“您好，我是您的携程客服专员………”
叶茗直奔主题：“我的问题怎么解决？”
“您好，您反映的问题我们正在积极处理。但是由于我们只是第三方平台，所以目前无权退还您全额机票，这是规定。对于给你带来的损失，我们深感抱歉！在经理的积极争取下，我们携程这边会给您返三百元代金券以做补偿，您看这样可以吗？”
叶茗耐着性子听完，然后毫不留情回绝：“这个处理结果我不接受！你们第三方没有权利？那你们怎么能代售机票呢？飞机航班是航空公司取消的，理应全额退款。既然你们说不行，那请你们把相应航空公司的规章制度以及沟通回复发给我！”
客服：“叶女士您好，那是我们专门负责对接的同事沟通的，我这边没有记录。如果您不接受处理结果，我会再向上级反映……”
叶茗：“好，既然是有专人沟通了是吧？我明天就打到新西兰航空公司询问。到时候我会录音，如果与你们说法不符，那你们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叶茗挂断电话，想着遥遥无期的退款和还没结清的工资，整个人都不好了。
窗外夜色朦胧，风起林动。
她躺在床上辗转翻侧，思绪万千。还真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143 扯皮胜利
新西兰航空公司的服务态度很好，客服声音甜美。唯一缺点就是英语语速过快，叶茗竖起耳朵都差点没跟上。
“您好，可以提供一下您的护照信息吗？我这边帮您查询一下。”
“我的护照号是……”
“我看到您的信息了。本次航班取消按照规定会给您全额退款，只是您的票是通过第三方平台购买，您需要先联系那边。如果是从我们官方网站购买的，退款一般会按原付款渠道返还。”
“谢谢，我知道的。我打电话的目的是想确认我索要全额退款的诉求是合理合规的。所以，是没有问题的对吗？”
客服非常肯定：“对，在我看来您理应收到全额退款。这没有任何问题。”
“我找过他们，他们那边客服告诉我已经有专员和你们沟通过，最后结果是解决不了，说是什么公司规定…所以我才打这通电话核实。”
“您稍等，我查询一下这边记录。…抱歉，我们这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样，我给您与我们对接的S市总部的联系电话，希望可以帮到您！”
“好的，太感谢了！”
通话结束的同时录音完毕，叶茗长舒一口气：看你携程这次要怎么耍赖？！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携程app，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输入：你好，向上级反应的有结果了吗？
携程客服：您好！我们经理正在争取……
叶茗不想浪费时间：那麻烦你现在向你的上级转答，我刚刚已经给新西兰航空公司打过电话了。对方很确定的告诉我你们并没有联系过他们，并且退款应该全额退还。对了，她还提供了S市总部的联系方式。现在能处理了吗？
客服：叶女士，非常抱歉…
叶茗：我有通话录音，要发给你们听吗？
客服：您稍等，我马上帮您联系我们经理。
五分钟后。
客服回复：叶女士您好，两个小时后经理会直接和您联系，您还是用新西兰的手机号吗？
叶茗：对。
客服：好的，麻烦您保持电话畅通。很抱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叶茗一看已经快十点，她立马下床直奔厨房。从冰箱取出收拾好的巴沙鱼放入水盆里消冻，然后起锅炒制五香油。
只需一个来小时，一大盆色香味美的水煮鱼就出锅了！这可是叶茗的拿手好菜，鱼肉嫩滑，配菜鲜辣。
正吃的“飘飘欲仙”时，电话来了。
一样的官方口气：“您好叶女士，我是携程负责处理您诉求的……。您的问题反映上来后上级一直非常重视，我们这边会尽快给您申请全额退款，但是可能需要您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因为这次确实也算破例…”
叶茗只抓重点：“那我得等多长时间？”
“您好，一般情况下，大概十到十五个工作日。您这会在我们的App上就可以看到处理进度。”
叶茗需要确认，问道：“好，那你的意思就是一二十天后，我就能收到全额退款是吗？”
“是的叶女士，请您放心。”
“好的，谢谢！”
“不客气，祝您生活愉快…”
终于给为期两三天的扯皮划上一个较为圆满的句号，叶茗开心的直接蹦了起来，这算是近期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购物是件很神奇的事情。郁闷的时候想购物，高兴的时候也想购物。
叶茗就是这样，只不过她是去超市购买食材。此刻，她正脚步轻快的推着购物车穿梭在层层货架之中。
鸡鸭鱼肉，一样都没避开她的魔爪！这还不够，她又快速搜刮了一大袋大虾仁和软香可口的牛角包。
经过零食区时扫荡三盒水果味香胶糖已成惯例，今天又加了两包柠檬芝士味薯片。
叶茗推着已经冒尖儿的购物车，这才心满意足的向出口处的收银台走去。
“叮咚！”短信提示音响起。
叶茗点开，她没想到一天内收的第二个好消息来自旅店经理，并且还来的如此之快。
内容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但绝对值得叶茗欢呼雀跃：上周提交的补助金申请通过。恭喜你Cloris，你躺在家里可以照样拿薪资了！
哇哦！还有什么比不干活依然有钱拿这件事更棒呢？
不过话说餐厅老板申请的更早哎，怎么到现在还没半点儿消息呢？
叶茗可不奢望能同时拿到两份补助，她对餐厅老板的诉求从始至终都非常简单～结清拖欠工资！
其他两个同事估计和她差不多想法。
志哥，日历上的数字如果叶茗没记错的话，已经飙升至12。
新同事Kim，一名刚满二十岁的在读大学生。干了四周至今是一分钱没有见到。那孩子最近快被逼疯了，扬言要把无良老板告到劳工局去！
怎么说呢？叶茗还挺期待的。
144 再见，新西兰
不用上班的日子清闲安逸。
叶茗除了做饭，每天干的最多的事莫过于泡一杯茶，捧一本书。看院中的花开一朵，又败一朵。望天边的云，枝头的雀以及檐下连成线儿又断成细珠的雨水。
两周时光一晃而逝，退款如期全额返还。
叮咚，熟悉的信息提示音响起，点开。
餐厅经理：Kim联合你和志哥要告老板，这是真的吗Cloris？
叶茗捧着自己的紫砂茶杯，从夕阳尽褪的天边收回目光，想了想只回复了一个字：嗯。
经理：你怎么能告老板呢？现在下班一直都是他送你，他也很不容易，你怎么想的，你们能不告吗？
叶茗：我知道，但我也很难，你可以找Kim试试，看能不能调节。
对于老板晚上送她这件事，叶茗心底确实有那么一丢丢愧疚。但归根究底她是受害者，那一丢丢的愧疚也很快如同漂浮的泡沫一样消散。
人嘛，不都是自私的？
三月末，在劳工局的强硬干涉下，叶茗如愿拿回所有拖欠工资。
从四月份开始，叶茗被每天各种被迫取消的航班信息搞的有点提心吊胆。她反反复复总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三月新买的航班再取消了，她还要不要回国？
她觉得面对如今已经上涨至一万八一张的天价机票，自己一定会选择留下来。
离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叶茗的心态反倒平静下来。和她一起不动如山的还有所乘航班～嗯，它一直在哪里，没有一点取消的痕迹。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四点。
志哥和私车司机帮叶茗把大件行李搬上车，她正式启程前往机场。
车窗外农场里的牧草从青绿逐渐向柔黄过度，牛马看起来还是和去年一样自在。只是这熟悉的景致似乎被镀上了一层名叫离别的哀伤，此时显得有些陌生。
叶茗到的有些早，她推着行李箱寻了角落一张不起眼的长椅坐下。
机场很是空旷，与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除了工作人员清洗地板的声音，整个空间安静的似乎落针可闻。
叶茗拉开背包，取出自己准备好的食物。
解塑料袋的“嚓嚓”声此刻听起来分外清晰。她尽量放轻动作，然后剥出一颗圆溜的鸡蛋，拉下双层口罩慢慢吃起来。
偶尔有一两名乘客从她面前经过，叶茗抬眼一瞅基本都是和她一样的华人。
怎么个一样法呢？
双层口罩，防护面罩，再加一副护目镜，这些都是标配。有些乘客还上上下下把自己套在自制的“塑料袋防护服”里。当然，也有人套一身正规防护服，装备可说是相当齐全。
叶茗解决完晚餐，扔掉垃圾，抽出一张酒精消毒湿巾擦干净手指和手机屏幕后，又安安静静的回到长椅上继续等待。
手中的手机铃声突然炸响，吓得没有防备的叶茗差点给它摔了！
“喂？”
听筒里的声音带点南方口音：“是小叶吗？我到机场了，你的护目镜给你带过来了，你在哪里？”
哦～叶茗想起来了，前几天她在一个奥克兰华人群里买了护目镜。卖家说会找正好同航班的朋友带给她。
“您好，我就在机场六号门这边。您在哪边？麻烦您了…”
“啊？六号门在哪边呀？我上了年纪不清楚…”
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近？
叶茗赶紧起身向四周一扫，果然看到一名染着暗红色短发，全身武装的阿姨。她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打电话。面上神色焦急，四处张望。
叶茗快步上前：“阿姨？我就是小叶，在这边。”
阿姨很热情：“小叶啊！来，这是你的护目镜，这会儿赶快戴上。”
叶茗接过：“谢谢阿姨，麻烦您了！”
王阿姨一摆手：“这算什么！我一会儿可是要麻烦你！上年纪了，老伴没陪我，现在听说要搞什么二维码登记。”说着她两手一摊：“我什么都不会呀，到跟前肯定得你帮我搞了！”
叶茗觉得阿姨心直口快，非常可爱：“没问题阿姨，到时候包我身上！”
王阿姨开心的笑道：“那阿姨就先谢谢你了！”
她拉开右手提的袋子开始拔拉：“看，阿姨这儿买了可多吃的，你喜欢什么？快来给你挑些。”
叶茗连忙摆手：“阿姨，我刚吃了，这会儿吃不下。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吃点儿？”
“我不吃了，我出门前就吃过了，这些都是我姑娘买给我的！我说不要，带着麻烦，可她不听嘛！”
“阿姨很幸福呀！”叶茗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人起身排队，提醒道：“阿姨，可以办托运手续了。你看已经开始排队了，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哎，好！我们赶快走。对了小叶，你是哪儿的人？我T市的，移民奥克兰很多年了…”
办完手续，叶茗一看自己和王阿姨还挺有缘分，俩人座位仅隔了一排。
接着俩人一起过安检，测量体温，排队登机。
机舱内是意料之中的满员。
叶茗系好安全带，瞄了一眼手机：七点二十分。随着飞机不断升空，她侧头向窗外望去。
波光粼粼，灯火初上。
再见了，新西兰。
145 回国
十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G市机场。下飞机后，他们乘专车来到指定区域等待。
“下一个，叶茗。”
进入采样室后叶茗迅速拉下双层口罩，配合的扬起头。咽喉采样还好，鼻孔嘛～一言难尽。
叶茗出来后和等在外面的王阿姨一起继续随人流排队。她俩的护照本本上都被贴上了号码。
叶茗二五，王阿姨二六。
接着分区，安排隔离酒店。
一群人等在一处，叶茗拽了拽自己最外层的一次性口罩，感觉十多个小时的折腾让她的呼吸变得都有些困难。背上的双肩包也越来越沉。
王阿姨掏出一瓶水递给叶茗：“小叶，喝点儿水。”
“谢谢阿姨！”
又等了一两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这群人去站台侯车。
G市是与魔都齐名的一线大城，消费肯定不低。叶茗担心分到的酒店太贵，便跑过去问安排他们的大白：“您好，我想问一下我们将要去的酒店消费怎么样吗？”
“给你们分的还可以，不是很贵。”
叶茗稍稍放下心：“谢谢！”
第一辆大巴在上百双殷殷期盼的眼神中驶来。
虽然叶茗和王阿姨就在站台跟前，但车门和行李仓开启的一瞬间她们还是被挤到了后边。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巴驶离。
四十分钟后，两人顺利坐上第二辆大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他们到达当地指定的隔离酒店～全季。
先消毒，再登记。然后交钱入住。
叶茗和王阿姨的房间只隔一堵墙。
房间光线很好，干净整洁，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收费合理，每天二百六，包一日三餐。
叶茗一进房间，先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揉着自己酸疼的肩膀，她取出酒精先喷了一下房间，然后又用湿巾擦了一遍桌椅。
干完这些，她铺床单换衣服，把自己扔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另一个小伙伴就没有她们这么幸运了，当天晚上就跟叶茗发信息吐槽：我这儿不包吃，一天得三九九！这就算了，卫生间淋浴器还是坏的！我正申请换房呢！
叶茗只能简单安慰两句：那没办法，现在情况特殊，先将就将就。
她边回复信息边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拖鞋，这才发现单人沙发上放着一个礼物袋。
拔拉开一看，里面有两盒当地特产糕点，一包特制的中药香袋和几本小册子。还有一朵放在糕点盒上的粉色玫瑰，可谓非常贴心。
叶茗立马取来一只玻璃杯盛水，把那朵娇嫩的玫瑰插了进去。
窗外天色渐暗，叶茗划拉开美团定了一份肠粉和南瓜粥。前几天不打算包餐，她要先尝尝当地特色。
肠粉软嫩多汁，好吃到爆！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熟悉的旋律让叶茗停下筷子：“喂？你好。”
“你好叶女士，我是A市公安局。根据您之前的报备，今天您应该已经落地G市，能告诉我们您现在是在哪家酒店隔离吗？我这边需要补充一下这方面信息。”
“我在全季。”
“好，几号结束隔离？结束后打算立刻回来还是再待几天？”
“隔离十四天，我应该会立刻回去。”
“好的，那你记得提前给相关社区报备，谢谢配合！”
“好，谢谢！”
刚挂断又有电话打进来，叶茗纳闷：“喂？”
“您好叶女士，我是咱们乡镇派出所，您在G市隔离完是回镇上还是直接去A市？”
“我回A市。”
“好的，谢谢配合！”
不到五分钟，电话再次响起。
“你好，我是咱们馨和家园这边社区的，我这边需要再核实一下你之前报备的信息…”
一连几个电话，叶茗突然升起一种犯罪分子被盯的感觉。
真可怕！
酒店隔离的日子显得单调又无趣。第十一天的时候，叶茗产生出一种要疯掉的感觉。
她扒在只能开两寸大小的窗户跟前神情厌厌。努力向外望吧，还被密如蚊帐的细铁丝盘紧，真是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
“噹噹噹”敲门声有规律的响了三次，意思是：午餐来了。
叶茗跳下沙发，开门从小板凳上拎回餐盒。打开，两荤三素，一颗苹果一份汤。
不得不说，酒店的一日三餐相当用心。叶茗如今最快乐的时候，勿容质疑也就剩下用餐的这小半个小时。
因为等检测结果耽误了一天，叶茗他们被真正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十六天的早上。
叶茗和王阿姨提前包好一辆去机场的车。
机场登机口，王阿姨把包车的钱硬塞回给叶茗：“包车算阿姨的，听话，钱拿好。这一路上没有你，阿姨不会这么顺利。你如果再回新西兰的话要给阿姨说，阿姨家有空房子，直接过来住。”
叶茗推拒不过，点头应道：“谢谢阿姨。阿姨，你到了记得要给我发信息报平安。”
“嗯，一定。你也是啊，到了要给阿姨说。”
146 到家
社区工作者把何为兢兢业业演绎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叶茗在馨和家园门口就切切实实的体验了一把。
“叶茗是吧？具体地址呢？电话号码…”李琴穿件纯色的外衣，手拿一个小本本，把叶茗拦在家属院门口认真询问。
这些基础信息叶茗来来回回已经给社区报备了不下十次。
接过叶茗背包的徐兰心不乐意了：“我们早加过微信了，这些不是都给你发过好几次了吗，怎么还问！”
李琴五十上下，短发。她用笔头戳戳手中的小本本：“这不我工作吗，你们这信息要再登记的。”
“问来问去都是相同的问题，这都…”徐兰心还欲再说什么，被叶茗扯了扯衣袖：“地址是……电话……”
“哦，好。对了，你那个隔离证明和核酸结果证明呢？我要看看。”
叶茗诧异：“我昨天不是刚拍的发你微信了吗？”
“你发了？那我要再看下纸质版的。”
叶茗从小包里翻出来递过去：“喏，还需要检查什么？”
“再没了。就是你回去后要居家隔离七天，每天要给我们上报体温，别忘了。”
叶茗点头：“嗯，我知道。每天下午会报给你们的。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你可以回家了。”
馨和家园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小孩子们和往日一样，绕着花园肆无忌惮的追逐戏闹。爷爷奶奶们站在边上唠家常里短，时不时的喊上一声：“慢点～”
一片打闹声中，烧烤的香味钻进叶茗鼻孔。她停下步子，深吸了一口气：“妈，我想买点烧烤。”
“家里给你留的有饭呢，吃了烧烤会不会又没肚子吃饭了？”
叶茗赖在烧烤摊前不走：“哎呀妈，不会，就买几串土豆片和蘑菇。很久没吃了，香！”
“好好好，买！”
都说漂泊的再远，家的气息总使人怀念。
推门进去，徐兰心包了饺子码在案板上，猪肉白菜馅儿。
“你先收拾行李，妈给你下饺子！”
“好。”
叶茗把行李箱推进卧室开始整理。抬眼一扫熟悉的家具陈设，恍惚间这一切好像做梦一样：她，回来了。
“茗茗，吃饭啦！”
“哎！来了妈，马上。”
徐兰心把烧烤往叶茗跟前推了推：“不是嚷嚷着要吃吗？都快凉了！”
叶茗睁眼说瞎话：“没有啊！”她取出一串蘑菇递过去：“妈，你也吃。”
“现在情势不比从前，你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叶茗吞了口饺子：“工签还有两年呢，不过去的话浪费了可惜。不过，这也不是我单方面能决定的，看新西兰那边具体情况吧。”
徐兰心停下筷子：“对了，你隔离时给妍妍说你想考驾照了？你不是不想学车吗？怎么改主意了？”
叶茗闻言开始吐槽：“我这不想着还过去吗？那边交通真的不方便。碰到周末和节假日，公交一小时一班不说，还发的晚停的早！”
“你不知道，夏天等车还好。冬天能冷死个人，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我有时候冻的没办法，只能躲进那种单人的公共卫生间去，一猫半小时！”
叶茗现在一想起那些曾经吃过的苦，苦水倒的就有点收不住了：“还有，那边天气傲娇的很！前一秒风和日丽，下一秒大雨倾盆。被淋成落汤鸡那是常有的事儿！”
“你不带伞吗？”
“带，但是天天带太麻烦了。何况那边一下雨就刮大风，我带过去的小伞根本不支事儿！”
徐兰心听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那还不如咱们A市啊！其他不说了，公交车每五分钟一班，可方便了。”
“嗯，对呀！所以说，车必须得学。”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叶茗没有说：顾鹏浩接她时不情愿的态度才是她认清现实，决定自力更生的根本理由。
叶茗想起有句流传很广的话：靠树树会倒，靠人人会跑。
至理名言！
生活给叶茗这些年的教训，让她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求人不如靠己。因为你就算想靠，也靠不着啊！
对吧？
徐兰心打趣自家女儿：“现在驾校涨价了，几年前你哥叫你跟他一起学，你硬是不。现在后悔了吧？”
叶茗腮膀子塞的鼓鼓的，吐字都不太清晰了：“这不是情势所迫吗？”
“打算什么时候学？”
“那肯定得隔离结束啊！妍妍说之前教她的科二教练不错，准备介绍给我。学费我都问清楚了，2680。”
徐兰心有些怀疑的看着叶茗：“就你这胆子，现在自行车都不敢骑，真决定了？”
叶茗语气无比坚定：“嗯，比真金还金！”
147 学车
早上将将八点过，叶茗被一个预期之外的微信电话吵醒。
别看她平时脾气挺好，但她有个人尽皆知的臭毛病～甭管是谁，早上都别吵她睡觉！
她压下心底升腾起的那股不悦，摸向枕边电话扣在耳朵上：“喂？”
“我是咱们社区的，前两天刚见过面，你在家没乱跑吧？我再核实一下信息，你住在馨和家园…”
不等对方说完，叶茗压下去的那股火气“嗖”的一下窜了上来。她问：“我是犯人吗？”
对方听出来叶茗口气不善，开始解释：“你看，这是我的工作，你得配合一下不是……”
叶茗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我是犯人吗？”
“你肯定不是，但是我们要核实信息…”
好了，叶茗炸了：“我不是犯人，你们一天比盯犯人还盯的紧？你自己说，你这些需要核实的信息，我来来回回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的工作，嗯，你都不带记的吗？”
“我从回国前半个月开始就按要求给你们提前报备，回国后隔离期间也没停过。公安局派出所打电话，所有信息登记一次就过去了。偏偏你们，我天天微信给你报备还够是吗？”
李琴气弱：“这是我们工作…”
“我知道啊，我哪儿还不够配合吗？你说，我天天按要求报体温，闭门不出。姓名电话住址报了一遍又一遍，还不够吗？！啊？你们还要我怎样？干脆你们给我装个追踪器，分分秒秒一天二十四小时监控起来！”
“我就是个干工作的，你冲我发什么火啊？”
叶茗一听更来气了：“对，你就是干工作的，我没配合你工作吗？你能把信息记下来吗？哦对了，根本不用记，你翻翻微信记录总会吧？一天天电话不断，以后能别这么早烦我吗？！”
“我不是你们的犯人！”叶茗最后一句重申完，不等对方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气死她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叶茗索性穿上鞋子下床。
正在扫地的徐兰心有些稀奇：“这么早就起来啦？我好像听到你和谁吵架了，是小顾吗？”
叶茗无语：“他才不会这么早找我碰钉子呢！”
徐兰心抬头：“那是谁啊？”
叶茗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回来这两天除了社区，还有谁能天天监视犯人似的一直打电话呢？”
徐兰心把扫帚往墙角一立：“看吧，给你说了别对社区那帮人太和软！之前没你微信的时候就天天缠我。我说他们有电话，微信你就别加了，你不听！说要配合人家工作，这下你自己也给整毛了吧？”
“嗯，我刚刚给收拾了一顿。”
“你就是太听话！该报备的我们都报备了，隔离十五天出来你码也正常了。早听我的不就对了？！”
叶茗懒懒应道：“哦，该听你的。”
五天后，叶茗居家隔离结束，检测结果一切正常。她终于彻底解封了！
第一顿～叶茗出去炫的就是她最爱的羊肉泡馍。接着烤肉干锅擀面皮挨个儿被朋友拉着吃了一遍。
心满意足后，就该干正事儿了～学车！
驾校名字简单粗暴～A市驾驶员培训学校。
叶茗跟着蓝教练屁颠屁颠去报了名，然后就被打发了回去：“把科一考过了再过来找我。驾考宝典下了吧？回去好好刷题，课时我给你刷，你们年轻人科一没问题。”
叶茗提着刚从办公室领出来的资料：“哦，好的。”
再次来到科二场训地时，蓝教练正满头大汗的教导另一波学员。
蓝教练四五十岁，皮肤较黑。高个儿，经常戴一副墨镜，是驾校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秀教员之一。
他在训练间隙走过来跟叶茗打招呼：“叶茗，科一过了？”
“嗯，过了教练。”
“你就是余舒妍姐姐是吗？”
“嗯嗯，是的。”
“行，一会儿你们一起的应该还有两三个人。来了你让他们都一起先等一等，我有事儿跟你们交待。”
“好的教练。”
没过一会儿，果真又来了两个姑娘。几人攀谈之下发现年纪相仿，便不顾形象的一起蹲在场训边上的小树荫下边聊边等。这期间，又加入一个男生。
下午五点半，蓝教练挥手召集几人过去。
“你们几人之前都碰过车吗？”
除了那个男生，另外三人齐齐摇头。
“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只要以后按我教的学，考试都没问题的。要注意的一点你们都要记住，一定不要私下练车。之前有学员被逮到过，不要存有任何侥幸心理，否则到时候后悔就迟了。记住了没？…”
四人齐齐点头。
“好了，今天先让你们上车感受一下。你们谁先来？”
叶茗本能的往后缩了缩，理所应当的成了最后一个上车的学员。
虽然教练就稳稳坐在旁边，但她还是紧张到手抖。
“放松！它就是个铁疙瘩你怕它做什么？是你开它又不是它开你。”
对吧？
“那会已经给你们说过了，刹车离合油门现在能分清吗？”
叶茗僵着脖子点头：“能。”
蓝教练耐心很好：“好，我们现在用不上油门。先试着慢慢松离合……哎对……手别捏太紧，好，就这样…嗯，再挂倒挡试试。哎…好…保持直线别偏…踩刹车停车。”
短短不到十分钟，叶茗却觉得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手心疯狂冒汗，终于挨到下车这一秒。她如蒙大赦般利索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扶着车门长长吐出一口气。
蓝教练望着她直摇头：“你这心理素质太差了，回去好好调整调整。”然后转向其他人：“今天就这样吧，你们明早八点半准时过来。”
148 挂了
两周后，驾校考场。
无情的电子音在叶茗头顶响起：考试不合格，请学员将车开回考试起始点。
此刻六月的阳光灿烂明媚，叶茗心底却一片冰凉。
为什么她不管是平时练车还是场训的时候都没有熄过火，怎么一考试就偏偏熄火了呢！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直接给她死在起点上！
叶茗沮丧非常的从考场出来，一个人蹲在角落自我反思。
“没考过啊？”耳边传来教练熟悉的声音。
叶茗起身，垂着头不去看教练表情，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嗯，我挂了教练。”
蓝教练出人意料的平和：“我远远一瞅你们出考场的样子就知道结果了。说吧，挂哪个项目上了？”
“半坡起步，熄火了。”
“那要么就是松离合太慢，要么就是你离合抬的太多了？”
叶茗保持沉默，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哪了！已经小心再小心，可还是出问题！
“你啊，其实最大的问题是心理状态太差，这要你自己克服，别人没有任何办法。行了，挂就挂了。回去好好想想原因，下周我提前通知你练车时间。”
叶茗依旧蔫蔫的：“好的，谢谢教练。”
推门进屋，徐兰心从厨房探出头来问道：“过了没有？”
叶茗耷拉着脑袋：“没有…挂了。”
“挂就挂了，没事儿。妍妍再过几天就回来了。”
“嗯。”
叶茗回到自己房间，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这两三周时间，只要第二天练车，她头一天晚上包准脑神经衰弱似的能醒三四次，简直太折磨人了！要不是报名费不给退，她老早想放弃了！
看来她以前对自己的认识足够清晰～她确实不是学车的那块料。
“叮咚！”，叶茗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点开。
顾鹏浩：小弱鸡，今天考得怎么样？
叶茗：不怎么样！
顾鹏浩：哦～我知道了，肯定没过。
叶茗心底愤愤：就没过，怎么了？
顾鹏浩：没事儿啊，你看你还有四次机会，下次肯定过。
叶茗：哦，借你吉言。对了，你最近公务员考试复习的怎么样了？
顾鹏浩：还可以啊，就刷题嘛！
叶茗：嗯，加油！
顾鹏浩：嗯，那肯定的，我又不是小弱鸡！你要相信你老公。
叶茗：相信相信，刷你的题去吧！
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枕边，扭头去看透窗而入的阳光。此时临近正午，细细碎碎的光洒在叶茗从拼多多上淘回来的那束蓝白相间的假花上面，显得格外美丽。
不就是没过吗？多大点事啊！
她翻身坐起，抓过手机拨通雅雅电话：“雅雅，你干什么呢？今天接电话这么快？”
雅雅笑了：“我还能干什么？自然在上班呢，电话正好在手里。”
“今天下班有空吗？咱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可以，家里有我婆婆公公看娃，我给打电话说一下。我们在哪儿见面？”
叶茗想了想：“就离你家近的那条小吃街吧。”
“好的，我下班坐上车了给你打电话，你再往出走。”
“好！”
雅雅生完她家小公主后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瘦了！
初夏的天气已经彻底热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很多女生都换上了漂亮的纱裙，如此叶茗。
再看雅雅，她任然穿着万年不变的直通牛仔裤，脚蹬平底小白鞋，白半袖上罩一件浅蓝色休闲西服。头发随便扎在脑后，面露疲惫之色。一眼看上去好似缺点年轻人该有的精气神。
叶茗望了一眼太阳，捏了捏雅雅的西服袖口：“你不热吗？”
雅雅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冷不怕热。”
叶茗往雅雅跟前又凑了凑：“你鼻子和眼底怎么都发青了？昨晚没睡好吗？”
“嗯，娃昨晚闹的不睡觉。都十二点了还要我陪她玩，估计是中午睡太久了。”
说着两人并肩走上一座高架桥。二十多级的台阶，雅雅居然上的微微喘气。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身体不如从前了？”
雅雅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生娃以后我身体就变差了。现在都一年过去了，我断断续续的中药就没停过。”
“是不是剖腹产伤了元气？”
“差不多吧，医生说我气血虚亏。不过那也没办法，当时疼了一天一夜才开了三指，我实在受不住了。你不知道，真的太遭罪了！”
“要不怎么说母亲伟大呢？”
雅雅点头，眉眼忽然舒展开来：“是啊！再多的苦，在娃一声“妈妈”里都不算什么。”
叶茗侧头去看雅雅，她觉得雅雅笑起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泛出母性神圣又柔和的光泽。午后的阳光仿佛亮在她的眼底，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璀灿耀眼。
149 两难？
雅雅眉眼含笑：“哎，上次你说小吃街有家麻辣烫味道很好，我们今天就去尝尝？”
“好啊！”
满满一盆色香味美的烫菜上桌，叶茗隔着袅袅热气夹了一筷子油豆皮：“你医师证什么时侯考？”
雅雅：“快了，七月份考试。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复习看书。上次没过，这次说什么都得过了。对了，你车学的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科二刚挂。大概一周后又要开始魔鬼训练。”
雅雅拿起桌上的醋壶往她的小碗里又添了一些：“你要不要给教练买点东西，比如烟。”
叶茗摇头：“我们教练很好，不收礼的。我给带过早餐他都不要。一起练车的男生请他吃饭他也不去。”
雅雅有点不信：“真的？可我听我同事说要给教练送礼的。”
“我们教练不一样，他不收礼，但是对每一位学员都很用心。中午大太阳晒着，他就跟在车后一直看着，哪里操作不当立马纠正我们。其他教练坐在树荫底下，提个茶杯根本就不怎么管。我现在算是知道他为什么皮肤那么黑了，就是纯粹被晒的。”
雅雅“噗嗤”一声笑了：“那你遇到好教练了。下次一定过！”
叶茗抿了一口茶：“嗯，借你吉言喽！”
六月下旬，暑气上升。空中烈日炎炎，叶茗刚跑完一圈从车上下来。
她立马扣上帽子钻进树荫底下乘凉。
“下一个，上！”蓝教练冷酷的声音越过众位提心吊胆的学员，在他们头顶响起。
他语重心长：“给你们该教的都教了，考试场上像这样完满的跑下来才算数。需要注意的地方一定不能忘，别一激动给我出个什么幺蛾子挂了再垂头丧气。”
他忽然转向叶茗：“尤其是你，叶茗。心态方面还是那句话，自己不调整过来谁都没办法。回家好好问问你妹妹余舒妍，她当初是怎么一把过的，学学人家那心态。”
叶茗乖乖应了一声：“知道了，教练。”
她看到教练跟着车走远才掏出手机，点开几条未读信息。
顾鹏浩：新西兰过不去了你知道吗？刚传出来的新消息要封锁边境。
叶茗惊讶：我不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
顾鹏浩：同学告诉我的。我刚查了，是真的。
叶茗：你积极个什么劲啊？都决定考公务员留国内了，这种消息对你又不会有多大影响。
顾鹏浩：你不是还想过去吗？你要过去，那我能待这边吗？
叶茗：如果你顺利考上公务员，你先问问你们家里人同意你再出去不？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顾鹏浩：我爸妈肯定是想让我留下来，我爷爷也是。
叶茗：嗯，我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顾鹏浩是家中独子，他父母想让他留在身边这点无可厚非。
但是她呢？父亲早逝留下的遗憾叶茗不想重演，她也想待在自己母亲身边。可是两家上千公里的距离，一旦成婚她和母亲见面的次数便屈指可数。
这不是她想要的。
然而劝顾鹏浩离开故土，选个离两边都近的城市吧，将心比心，叶茗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何况，他已经决定报考他们那边的公务员了。
这种两难的境地没有对错，除非有一方愿意退步。
顾鹏浩：媳妇儿？人呢？
叶茗：在呢。
顾鹏浩：如果我考上了，你愿意过来陪我吗？
叶茗实话实说：我不喜欢你们那边。听你说你们那边消费高工资低，好吃的还少。我不想过去。
顾鹏浩：嗯嗯，说真的，我也不喜欢我们这儿。所以~我打算也报考你们那边的公务员。你老公机智吧？快表扬我。
叶茗眼眶一热，问道：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顾鹏浩：我先不说，考过了再告诉他们。现在说他们肯定不同意。还不表扬我？
叶茗：嗯，我家猪最好了！
叶茗抬眼一看教练车已经在倒库，马上就又轮到她了。于是发信息：好了猪，又要到我了，你好好复习，晚点我们再聊。
顾鹏浩：好嘛，加油老婆！
眼看离科二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就在叶茗焦虑万分时她收到了蓝教练发到群里的信息：省上检查，场地维护，暂停考试。
至于考试时间~等通知。
好嘛，叶茗又清闲了下来。正好一个朋友的公司招人，她便过去混混日子。
同时，突然风靡起来的健康管理师成功吸引到叶茗眼球。她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报上考个证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呢。
就这样，叶茗从一条只知清闲度日的咸鱼立马晋升为勤恳向上的劳动人民，日子又重新充实了起来。
150 又挂！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就在叶茗觉得今年科二没戏了的时候，练车群里终于收到教练发来的信息：九月十五日正式恢复约考。
这也意味着她痛苦的练车生涯又要开启了。
叶茗坐在办公桌前抓了抓脑袋，瞅了一眼电脑旁摊开的一本健康管理师的教材，想着即将来临的考试：真是愁死个人！
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
叶茗无精打采的接起：“喂？”
“干嘛呢，想我了没有？”话筒那边顾鹏浩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
叶茗左手支起脑袋：“木有！”
“没良心！快国庆了，你公司放不放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啊！”
“放啊！现在外边还不是很安全，你想去哪里玩啊？”
“我妹和她男朋友打算去长沙，你想去不？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到地儿了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怎么样？”
谁不喜欢玩啊，叶茗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妹？你哪个妹妹？”
“我姑家的，我姑父他们不放心她单独出门，非要我带着。而我妹也正好拿我当幌子和她男朋友光明正大去约会。这下你懂了吧？”
叶茗了然：“懂了，就是说我们必须一起出发，对吧？”
“聪明！”
“嗯~那我想去张家界，反正也经过长沙，我们可以一起走。你觉得呢？”
“我们也就玩个三四天，去张家界的话时间紧张吗？”
“是有点紧张，但是我想去，我看电视上张家界很美的，你去过吗？”
“我也没去过。那行，我和我妹那边沟通一下。我回头给你打电话。”
“好，没问题。我觉得我们提前一天出发比较好一点，这样能稍微错错高峰期。我回头提前请两天假，你先和你妹说说我们的计划，我们晚点再商量下一步。”
“好的，那我先挂了啊老婆！”
叶茗合上面前摊开的书本，立马搜索起了当地旅行社。虽然还没决定下来，但先咨询一下相关信息也是好的。
恰在此时，她看到练车群里有人@了她。点开一看是蓝教练：明早七点练车。
叶茗刚刚明媚起来的表情瞬间皱成苦瓜脸，回复道：好的，教练。
信息也没心情搞了，她摁灭手机屏幕心想：好吧，早死早超生！
九月的清晨透着一股初秋的凉意，叶茗一路小跑来的驾校场训地。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丽已经跑完一圈。她拉开车门：“叶茗，上吧。你我都要上班，正好现在其他人没来，快点抓紧时间。”
叶茗扫视了一圈训练场，却没看到蓝教练，问道：“教练呢？”
“教练接开水去了。”
“嗯，那就好。我先溜一圈，教练不在我就没那么紧张了。”
李丽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
一转眼又是五天过去，叶茗迎来了她科二的第二次考试。
候考区，坐在前排的学员都紧张兮兮的盯着墙上那面数字滚动屏，捏着身份证提心吊胆等电子音报出自己的名字。
叶茗默默数了数，她前面还有八位学员。
坐在她旁边的李丽面色发白：“还有七位，我好紧张呀！”
“李丽，心态要好。你可不能学我，到你的时候你就什么都别想，要相信自己。”
叶茗给人说的挺好，其实她心里貌似比头一次还紧张，一直不断的想：这次要是再挂了怎么办？
李丽和叶茗是同时进入考场的。
李丽4号车，叶茗1号车。
天知道你怕什么，他便偏偏给你来什么。
第一次又挂在了半坡起步上！
叶茗懊丧极了，她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回起点，在浓重的挫败阴影下一直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还有一次机会！
第二次，从半坡上成功下来进入直角转弯的时候，叶茗着实松了一口气。
冒汗的手指抓在方向盘上生怕再做错。安全从最后一个项目~倒库出来时，她彻底放松下来，望着近在咫尺的终点泛起丝丝喜悦。
恰在这个关键当口，她熄火了！！！
慌乱的她赶快重复练了无数次的起步动作，车子重新启动的那一瞬间叶茗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电子音在头顶无情响起：熄火扣十分，中途停车超过五秒扣五分，考试不合格，请考生……
是了，她半坡起步定点不精准还被扣了十分。
叶茗脑袋“嗡嗡嗡”的响个不停，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考试不合格……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考场，又是怎么回家的。
“茗茗，你~”
不等徐兰心问完，叶茗就甩下两个字：“没过。”然后把自己关进卧室，觉得自己真的太没用了！！！
叶茗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当初她根本就不该报名！
要么，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