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界
顾绛嘿嘿一笑：“阿临，不拆台，不拆台啊。”
孟临别过头不看他：“你平时鬼主意最多，赶紧想想法子。”
“想，立马想。”顾绛忙不迭答应。
可下一秒，他从乾坤袋中掏出用油纸包裹着的蜜饯，打开递到秦霜面前：“霜霜，尝尝，这是秀色灵山的蜜饯。”
顾绛一脸殷勤地盯着她，秦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随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确实挺甜的，甜得发腻。
不经意对上顾绛的眼，秦霜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嘴角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心中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填的满满的。
“挺好吃的。”面对这样的他，秦霜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尽管她真的不爱吃甜食。
“好吃，你就多吃点，都给你。”顾绛将手中的蜜饯连着油纸放在秦霜手上。
秦霜看看那包蜜饯，唇角一勾，将蜜饯包好，放进乾坤袋中，想着若是无聊了，拿出来咀嚼着解解闷也好。
孟临觉得这画面十分碍眼，走过去，横在两人中间，冷冷地看着顾绛道：“顾绛，法子想出来了没？”
顾绛状似无意地指着大门：“喏，办法就在那儿。”
孟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依旧是两扇紧闭的大门，根本没看出什么花来。
碍于秦霜在这儿，他憋着，但心里已经把顾绛骂了千百遍了。
秦霜也顺着顾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他们刚刚进来的地方，有什么异常吗？
大门？
门……
不对，是风！
秦霜恍然大悟，叫出声：“是风。”
顾绛点点头，得意得看着孟临，一副“看，我媳妇儿聪明吧”的傲娇样，惹得孟临想动手揍他。
孟临暗中捏了捏他的胳膊，接着一本正经地向秦霜询问：“秦姑娘，这风有什么不对的吗？”
秦霜从袖中取出一方淡绿色丝帕，捏着一角，任它随风而动。
良久，秦霜开口道：“瞧见了吗，这宅子中，只有风是活的。”
孟临摇了摇头，表示没听懂，一边的师弟们更加疑惑。
真的不是他们才疏学浅啊，委实是秦霜和顾绛说的话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顾绛扯过秦霜手中的丝帕，双手环抱：“这宅子被人设了结界，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都中了罗生梦境，其中一草一木也是一碰就枯，可这风……”
不等顾绛说完，孟临就截了他的话：“风来之处就是出口。”
顾绛对着他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然后偷偷将那方绿色丝帕往怀里一揣。
“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孟师兄刚才试过了，还差点受伤呢？”小师弟嘟嘟囔囔的。
秦霜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孟临实力如何她是不知，不过凭他在世家子弟里面的声名来说，多少是有点本事的，他都破不开这结界，恐怕设这结界之人能力不弱。
顾绛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胸口，又抬头盯着秦霜好看的侧脸，摸了摸下巴，既然……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呗。
“霜霜，可会奏乐？”
“学过琴。”秦霜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
“琴也行。”顾绛从乾坤袋中一抽，瞬间变出一把上好的古琴。
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
这……这是上古神器九霄环佩琴？
秦霜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九霄环佩，这么宝贝的琴，就被他随意扔进乾坤袋里，也不怕弄坏了。
秦霜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责怪，真是暴殄天物。
顾绛把琴递给秦霜：“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合奏，咱们利用声音在结界上撕开一道口子来。”
秦霜小心翼翼地接过琴，指尖与琴弦碰撞，发出悠然低沉之声。
不过，此时不是欣赏琴之时，这九霄环佩再宝贵，不过就是一件神器，眼下还是赶紧出去的好。
秦霜没学过音杀术，她看向顾绛：“我该怎么做？”
顾绛道：“集中精力，将灵力凝聚指尖，以琴声绵软之劲儿撕开结界缝隙。”
顾绛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曲谱扔给秦霜：“破界。”
秦霜手一举，便接住了，她直接翻到《破界》，看了一遍曲谱，很快熟记于心，将谱子合上，交还给了顾绛。
顾绛没想到她这么快，愣了愣，然后无声地笑笑。
秦霜看了一眼顾绛：“好了，开始吧。”
顾绛点点头，然后冲几个师弟道：“你们站在我身后将灵力灌注到我身上，阿临，你看着点，若结界被撕开了，趁机用你的风华劈开它。”
准备妥当，秦霜和顾绛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时开始。
当秦霜的芊芊玉指放在九霄环佩上时，浑身便充满了一股萧杀的气息，玉指拨动，琴声响起，再搭配顾绛的悠扬的笛声，一时之间，天地变色，狂风大作，千里之内万物灵力波动。
顾绛看向秦霜，只见女子坐在地上，风将她的头发都吹到脑后，衣袂翻飞，狂乱的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她的手指在琴面上下翻飞。
他一时失了神，吹错了几个音，几个师弟不懂音律，听不出来，秦霜却是听了个真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顾绛知错，赶紧调整，随着曲子进入高潮，风更大了些。
秦霜和顾绛见状，指上的动作又快了些，这风也更加猛烈地扑向两人，所有人都有些撑不下去了。
几个小师弟灵力不支，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孟临风华出鞘，一剑劈碎了宋府大门。
结界，破了……
顷刻间，光芒万丈，风停树定，宋府一片祥和，院子里枯萎的花草变得一派生机勃勃，只有那破了的大门证明刚才的确发生过大事。
秦霜收了琴，将琴递给顾绛，顾绛也不扭捏，迅速将琴收了起来，心中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把琴送给人家。
他也是怕自己硬生生的送人一把上古古琴，把人吓着了怎么办，心里那个纠结啊。
这年头怎么送个东西都这么费事儿？
他一回头，看府中原本沉浸在罗生梦境的人都清醒了，可是一个个把他们当作洪水猛兽一般，很是不善。
第十七章 无知妇人
他将秦霜护在身后，与宋家众人对峙着。
秦霜盯着他的后背，心猛地一跳，还来不及思索这是因为什么，宋夫人就叫出了声：“我的儿啊，你怎么躺在地上？”
地上躺着的正是之前脑子不正常的宋阳。
“是谁伤了你？”
宋阳见有人撑腰，嚣张地指着秦霜道：“阿娘，是她，是这个贱丫头。”
顾绛一听，脸上不悦之色立现。
宋夫人哭了好一会儿，加上宋老爷劝着，她才命人将宋阳抬回了房。
宋阳一走，宋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恨不得在秦霜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就是你们伤我儿子的？”宋夫人高声质问。
宋夫人未出嫁时就是个跋扈的闺门小姐，后来千方百计之下嫁给了宋老爷，宋老爷是个懦弱性子，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驳，以至于这儿子也养歪了。
顾绛茫然道：“夫人，这话说笑了，我们可是救了整个宋府呢。”
“胡说八道。”宋夫人料定了是他们在宋府捣乱。
中了罗生梦境之人清醒后就会将中幻术之时的记忆忘掉，宋府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夫人这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骂人的本事也让孟氏子弟和秦霜开了眼。
宋夫人道：“来人呐，把这几个人给我抓起来。”
眼见几名大汉朝着他们凶神恶煞地过来，孟临微动手指，大汉脚下不稳，全部摔了。
宋家大门碎成了渣，加上宋夫人这一闹，很快引来了围观的人。
众人见到这一幕，拍手叫好：宋家嚣张惯了，也是该有个人收拾收拾他们了，也为云中城被他们欺负的百姓出一口恶气。
当然也有些人觉得，秦霜他们不过小打小闹，伤不了宋家半分。
昨日在酒楼见过秦霜的人认出了她，出了声：“这不是昨日见义勇为的姑娘吗？”
一传十，十传百，霎时间传开了。
因众人不是仙门中人认不得穿着云中孟氏校服的顾绛他们，便只当是哪里来的富家子弟，皆称赞几人风流倜傥。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宋夫人面上挂不住，一口恶气卡在喉咙里，却偏偏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我宋家满门清白，公公宋来悬壶济世，你们伤了我儿子不说，还闯我宋府，这是何居心？”
孟氏弟子面面相觑，显然是没见过这么恩将仇报的。
秀色灵山的弟子平日里顶多也就是小打小闹，从未见过这等无理妇人，今日是长了见识了。
顾绛心中狂笑，面上却是嬉笑：“请我们来的是你们宋家，让我们替你们除邪祟的是你们宋家，如今倒打一耙的还是你们宋家，唉——这好的坏的都让你们占尽了，倒显得我们不是了。”
他故作失落，拍了拍孟临的肩膀：“阿临，咱们走吧，”
秦霜一看他就在憋着坏，默不作声地看戏。
宋夫人阴沉沉的一张脸：“我宋家何时请过你们，别血口喷人？”
顾绛和孟临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真的是有人引他们过来的。
顾绛身上穿着孟家校服，总是要顾及一点体面的，失了身份，不说师父会骂他，孟临也不会放过他。
他思索了一番，道：“宋夫人……”
“宋夫人，注意身份。”秦霜截了他的话。
宋夫人横眉冷对：“就是你伤了我儿子？”
秦霜拿出师父送她的令牌：“宋老爷，这令牌认得吧。”
宋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骂：“贱丫头，你又想勾引我家老爷？”
秦霜冷眼看过去：“你给我闭嘴。”
宋家家主令，宋老爷如何不识，他倒吸一口气，赶紧拉着自家夫人：“姑娘是？”
“秦霜，家师宋来。”
宋老爷一惊：“不知秦姑娘身份，刚才是一场误会。”
宋来回过秦家几次，也跟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提过秦霜。秦霜的身份宋老爷是知道的，仙门世家子弟，本事了得，不是他们宋家惹得起的。
宋夫人脸涨得通红，憋成了猪肝色。
“误会？”秦霜笑笑，“宋老爷，管好自家夫人和儿子。”
“你凭……”
宋夫人话未说完，宋老爷一巴掌重重地挥了过去：“闭嘴，无知妇人。”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宋老爷惧内，如今难得硬气一回，这个秦霜姑娘真是了不得。
宋夫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丢过这样的脸，满心愤恨，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对着宋老爷哭嚷着：“老爷，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我不活了。”
话说完，宋夫人就捂着脸跑了。
顾绛啧啧称奇。
宋老爷赶紧将秦霜一行人请进了正厅，又命下人沏茶，很是殷勤。
众人落座，顾绛坐在秦霜边上，好奇地问：“霜霜，你手里拿的是何物？”
“宋家家主令牌。”
宋来虽不在宋家很多年，却知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他将宋家家主令交给秦霜就是怕自己百年之后，宋家失去庇护，被人欺负，盼着秦霜能念着师徒情义帮衬一下宋家。
顾绛一听，欣慰道：“我家霜霜就是厉害。”
孟临轻咳：“顾绛，得罪了秦姑娘对你有什么好处，还不闭嘴。”
顾绛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茶上来，宋老爷端起茶，赔着笑：“妹子，方才多有得罪，兄长以茶代酒，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你嫂嫂计较了。”
秦霜被那声“妹子”吓得不轻，端着茶的手一抖，久久才开口：“宋老爷，你还是唤我秦姑娘吧。”
她其实想说，咱们没那么熟，别乱攀亲戚。
宋老爷笑意不减：“妹子见外了，你跟着父亲学医，我叫你一声‘妹子’是应该的。”
顾绛见秦霜一脸吃瘪的模样，差点笑出声：这宋老爷真是个不要脸的。
接着，宋老爷疑惑地看向顾绛，问道：“不知几位是？”
孟临礼貌地起身：“秀色灵山孟氏子弟。”
宋老爷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现在怪自己眼瞎也晚了。
“糊涂呀，老夫不识，诸位竟是孟氏子弟，真是得罪了。”
顾绛眉眼含笑：“宋老爷别客套了，这骂也骂了，得罪也得罪透了，现在说这些未免晚了些。”
宋老爷笑容僵住，手一抖，茶杯落地，哐当一声，碎成了几片。
秦霜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宋老爷再不济，也是她师父的亲儿子，她师父要是知道了，她可不好交代。
孟临看了顾绛一眼，又对着宋老爷致歉，宋老爷尴尬地摆摆手，让下人赶紧收拾，这事儿算是了了。
第十八章 不可能自尽
“宋老爷，你近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事情尚未解决，秦霜依旧担忧，这宋家的事她是肯定要管一管的。
“这……”宋老爷欲言又止。
顾绛眉毛一挑：“怎么，得罪的人太多，说不出来了？”
秦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赶紧闭嘴。
“宋老爷，但说无妨。”秦霜道。
“宋家经商，得罪了不少人，贱内和犬子……”
秦霜面上冷了几分：“那有没有得罪过仙门中人？”
宋家的事，绝对是灵力高强之人所为。
“没有，绝对没有。”宋老爷摇摇头，给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得罪仙门中人。
“那就怪了。”秦霜眉头紧蹙。
难道是师父得罪了什么人？
秦霜跟了宋来十年，他师父为人和善，出手救治了不少人，不可能得罪人的。
顾绛见秦霜为难，道：“宋老爷，这府中有邪祟作乱，我们得四处看看，布设个结界。”
宋老爷拱手道：“那就多谢各位了。”
他命人去准备膳食，待他们设完结界以后食用。
顾绛一行人下山本就是为了解决宋府邪祟之事，若他们一走，宋家出了什么事，他们回去还真不好交代了。
顾绛和孟临带着几个师弟到了院中，在府中四处转了转，几人合力设了结界，在门的地方留了出口，又将几个带有通行符咒的锦囊交给宋老爷，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作罢。
秦霜趁他们去布结界之时，跟宋老爷说了些话，总的就是让他管好自家媳妇和儿子，别再祸害城中百姓。
宋老爷连连点头。
可没过多久，一个丫鬟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夫人悬梁自尽了。”
坐在椅子上的宋老爷身子一颤，碰倒了身旁的茶杯，茶水打翻湿了衣裳，眼中婆娑，家丁上前去扶。
秦霜不知道如何安慰，道了声“节哀”。
良久，宋老爷摸了把眼泪，起身，道：“我去看看。”
家丁扶着宋老爷，一步一步往宋夫人的院子去。
秦霜跟在后面，听着他嘴里喃喃道：“我以为她就说说，她不可能自尽的……”
宋老爷仿佛一时之间老了十岁，走起路来都是颤颤巍巍的。
秦霜心中疑惑，宋夫人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落了面子就寻死，其中怕是有隐情。
她思来想去，找不出原由，再抬头，宋老爷已不见了。
秦霜不认路，正迷茫着，她正面匆匆走来一个丫鬟，丫鬟施了礼，道：“秦姑娘，你可否瞧见孟公子他们？”
丫鬟身上淡淡香味，挺好闻的，秦霜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是个灵巧的丫头。
“我去找吧。”
秦霜将腰间挂着的麋鹿玉佩摘了下来，往地上一扔，鹿迟很快出来了。
她摸了摸鹿迟的角，吩咐饭：“鹿迟，去帮我把顾绛他们带过来，我先过去看看。”
鹿迟点点头，跑了开去。
“这位姐姐，烦请带我去夫人的院子。”秦霜正愁找不到路，这丫鬟来了正好。
“是。”丫鬟带着秦霜穿过一个抄手游廊，往左一转，穿过一个月亮门，就进了宋夫人的院子。
一进去，秦霜就听见了宋老爷和宋阳哭天喊地的声音，真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她冷静了下，才迈进了屋里。
宋夫人已经被放在了床上，宋老爷趴在床边握着夫人的手大哭，宋阳则是坐在地上。
下人们站成一排，面上也有些悲戚之色。
场面过于悲伤，秦霜想上前查探一下宋夫人的死因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正琢磨着如何开口，顾绛就进来了，脚边还跟着鹿迟。
“你在这儿杵着做什么呢？”顾绛戳了戳秦霜的肩膀，她瞬间回神。
她凑到顾绛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觉得宋夫人死得没那么简单。”
顾绛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我想看看宋夫人的尸身。”秦霜动了动。
顾绛抓住她的手腕：“别急，晚点再看，此时你若上前，宋夫人若真是自尽的你如何自处？”
秦霜觉得有理，遂放弃了。
“晚上我和你一起去灵堂。”
秦霜点点头，同意了顾绛的意见。
两人对于宋府结界和罗生梦境之事尚有疑惑，便出了屋子，在宋家溜了一圈。
宋家的下人估计是被他们之前的阵仗吓到了，宋老爷都不敢得罪的人，他们自然是更加谨慎。一路上，下人们见着他们皆恭敬至极。
孟临和几个师弟正忙着布置结界，见他们俩悠闲的晃悠，心中不平：“顾绛，让你布置阵法你又跑哪儿去了？”
他还不知道宋夫人过世之事，发火也是正常。
“阿临，宋夫人出事了，人没了。”顾绛道。
猛地听到这个消息，孟临怔了一下，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情况？”
他们今日见宋夫人时她还中气十足地骂人，这才几个时辰，她怎么就……？
逝者已矣，孟临也不好说些什么。
不过，孟临见顾绛这话明显没说完的模样，猜到了几分，宋夫人死得怕是没那么简单。
周围没有宋府下人，孟临问了出来，顾绛简单说了自尽，没多说。
顾绛给秦霜抛了个媚眼，刚到一半，秦霜便冷冷地盯了过来，他一抖，眼睛一抽抽，整个人丑得不行。
秦霜懒得搭理他，拿出自己画好的通灵符，用两根手指夹着，口中念念有辞，符纸很快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秦霜盯着已经布好了的结界，脸色大变：“遭了，府里有怨灵。”
通灵符是仙门中常用的符纸，符纸燃烧，火焰为红，则表示方圆五里之内没有死灵；火焰为蓝，则表示方圆五里之内有死灵；火焰为黑，则表示方圆五里之内有怨灵。
所谓死灵，是仙门中人死后，自身灵力所结的灵识。而这怨灵便是仙门中人死后怨气冲天，难以消散，所产生的凶恶之灵。
所以，这怨灵定不是宋夫人的。
可如今，这府中设了结界，探测范围只有这府中，这么说来，这府中怕是不太平了。
照理来说，怨灵只会攻击杀他/她之人，这宋府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招惹怨灵。
第十九章 不要命了
顾绛和孟临自然也看到了通灵符燃烧的火焰颜色，心中了然，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秦霜看了一眼顾绛，他点了点头。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几张空白符篆，凭空在上面画上了招阴符文：“这是招阴符，各位可能得当一次靶子了。”
“这是我们孟家子弟该做的。”孟临接过招阴符，给几位师弟一人发了一张。
顾绛把招阴符捏在手里，嘻笑道：“别说，这招阴符画得还挺好看的。”
“没个正行。”孟临无语地看着他，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招阴符折了折，放在腰间的香囊里。
顾绛随意折了折，往胸口一塞。
几个师弟学着孟临的样，塞进腰间的香囊里。
他们可不敢学顾绛，顾绛本事大，灵力深厚，怨灵若是靠近他，他定有察觉，也有还手之力。
他们几个可不一定了，若这怨灵过于凶恶，抵挡不了，他们还能迅速把香囊扔了，保自己一命。
秦霜见顾绛这般儿戏，忍不住多了句嘴：“顾公子，我知你本事大，可这怨灵若真凶恶，对付不了，我可保不了你。”
顾绛眼睛一弯，唇角露出好看的弧度：“我没有香囊，也没有荷包。”
秦霜看向他的腰间，他的确没有说谎，孟氏中人皆有配香囊的习惯，香囊中放秋兰，象征了门中子弟空谷幽兰的君子品质。
奈何孟氏子弟到孟识君这一代就开始歪了，只要求门中弟子修德行，却不过多约束，以至于养出了顾绛这么一个混不吝。
秦霜纠结了半天，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空的荷包递给顾绛：“给你。”
秦霜专门请教了浮云城中最有名的绣娘专门学的刺绣，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绣好的荷包，荷包上是哥哥最喜欢的红梅，她本打算等哥哥下个月生辰之时送给哥哥，没想到白白便宜了顾绛。
心中虽是不舍，但为了救人秦霜只好忍痛割爱了。
顾绛哪里知道那么多，他捏着荷包，摩挲着上面的红梅，心中欢喜：“霜霜是知道我也喜欢红梅特地准备的？”
顾绛这话又惹得秦霜一记白眼。
孟临腹诽：这家伙何时喜欢红梅了？
顾绛低着头，没看秦霜，开心地将通灵符放进荷包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挂在腰上。
秦霜被他这模样闹得心跳又有些不正常了，她右手握拳压了压胸口，难道是心疾的旧毛病又犯了？
暮江秦氏出事之后，秦霜便换上了心疾，这心跳时快时慢，有时伴随着剧痛，当年就因为如此，秦润夫妇才将她送到了百花深处。
谁知病好之后，宋神医见这丫头有意思，便想收她为徒。
秦霜也不拒绝，在秦润夫妇来接她的时候行了拜师礼，顺理成章得留在了百花深处。
秦霜又给自己好了一下脉，没问题呀。
她心中更加疑惑了。
顾绛见她这一会儿压心口，一会儿号脉的，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怎么了？”
秦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样子有多可笑，她放下手，摇了摇头：“无碍，就觉着有点闷，我走走就好了。”
顾绛殷勤道：“那我陪你吧。”
秦霜连忙挥手：“不用，不用。”
她几次出现这种怪异的症状皆是因为顾绛，她再对着他指不定会更不舒服，师父不在，她又查不出什么问题，还是与顾绛保持距离些的好。
顾绛见她拒绝得这么快，心中有些失落。
孟临拍了拍他的肩膀：“顾绛，你是闲的嘛，这个时候乱跑什么，咱们赶紧召集宋府众人，不要给怨灵可乘之机。”
秦霜听他这么一说，虽说的不是自己，却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错误，怨灵之事还没解决，她的确不该瞎跑。
“孟公子，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说的话宋家人会听。”秦霜道。
顾绛连忙开口：“好呀，霜霜有宋家家主令，她说的话就相当于宋家家主的话，谁敢不听，她跟着也好。”
孟临点点头，带着众人去了正厅。
宋夫人出事，宋老爷让人很快布置好了灵堂，几人刚到正厅，就瞧见匆匆朝着他们过来的宋管家。
宋管家礼貌地开口：“孟公子，我家老爷想请你们帮我家夫人做场法事，多少钱都可以。”
法事？
顾绛一愣，当他们修仙之人是什么了。
几个小师弟面面相觑，他们在秀色灵山修的都是剑术道法，这法事自是不会的。
孟临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若不是宋家出了事儿，他是真的想骂上两句。
仙门之中的确有一些不济之辈为了生计去做法事，赚点银两，可若真是让这仙门第一世家的子弟做这等事，还真是羞辱他们了。
秦霜自是知道不妥，却应下了：“管家，你去告诉宋老爷，这场法事我来做。”
她又吩咐管家准备了些空白符篆、香烛、糯米，这才让管家离开。
管家一走，顾绛就逮着秦霜问：“你们秦家是很缺钱吗？”
秦霜摇摇头，解释道：“我与宋家有些渊源，这场法事我做最合适。”
“那我帮你吧，。”顾绛脱口而出，也不想想之前是谁这么拒绝做法事之事。
孟临戳了戳顾绛的肩膀：“你跟上去凑什么热闹。”
“阿临，我这是为了查探宋夫人的死因，难道你不想知道？”
“我自然是……”孟临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不是，你不能去。”
说到最后，孟临强硬了些。
顾绛突然语重心长：“阿临，作为大师兄，作为咱们秀色灵山最有本事的弟子，作为这次下山替宋夫人除邪祟的一员，这邪祟之事没解决，反倒让宋夫人丢了性命，我若不查清楚回去你怎么跟师父交代，怎么面对门中弟子，怎么面对天下苍生。为了师父，为了咱们秀色灵山，为了天下苍生，这场法事我必须去。”
几个师弟被顾绛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跟着去。
孟临嘴角一抽：“废话真多，你去吧。”
秦霜全程是个旁观者，听着顾绛这番言辞，她不得不佩服顾绛这胡说八道的本事。
第二十章 做法事
入夜，夜色昏沉黑暗，月亮和星星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消失了一般。
宋府内一片惨淡，静悄悄的，灵堂外的院子里竹影婆娑，伴着冷风沙沙作响。
顾绛和秦霜让下人布置好法事，便让宋府的人请出了院子。
院子外，孟临带着师弟们布置好了阵法，若是有情况，他们便会放出信号，顾绛和秦霜就会过去了。
现在，整个院子里只有秦霜和顾绛两个人。
“走吧，进去看看。”
秦霜说完，率先进了屋，顾绛很快跟上。
两人走到棺材边，顾绛将棺材盖推开，露出宋夫人安静而富态的身躯。
顾绛不方便动手动脚的，只能秦霜上。
“你小心些。”
秦霜点点头，弯下腰去，她指腹触碰到宋夫人脖子上的勒痕，一道青紫，痕迹明显，的确是上吊留下的痕迹。
顾绛道：“有什么发现吗？”
秦霜眉头一皱：“没有。”
她余光一瞥，看见了宋夫人灰色的指甲，她拿起来一看，指甲里面有不少香灰。
她又用灵力探了探，查不出任何怨灵附身的痕迹。
秦霜起身：“宋夫人不像是自杀，可除了怨灵附身控制她以外，我想不到别的原因，能让她死？”
顾绛抓住她的手，赶紧拿了手帕替她擦，秦霜一愣，拿过手帕，自己擦了擦。
她将手帕还给顾绛：“谢谢。”
“不客气。”顾绛接过手帕，折好放进怀里。
等做完这些，他才道：“我倒知道苗疆图氏有一种秘术，叫驭尸术，他们将将死之人制成凶尸，然后用骨笛操控，我怀疑这跟他们有关。”
“你怀疑有人用骨笛操控宋夫人？”
“不无可能。”顾绛如今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
秦霜眼眸晃了晃，抿紧嘴唇，良久才开口：“走吧。”
顾绛将棺材板盖回去，秦霜从乾坤袋中取了张空白符篆，用血画了一道符，将符篆贴在棺材盖上，才回到院子里。
方才被云遮住的月亮出来了，十分的红，神态阴沉，夜色也跟着变得诡异了些，墙角摇曳的竹子显得愈发阴暗，竹影落在地上，越显得黑。
秦霜走到做法事的案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空白符篆，用狼毫在上面画了往生符咒，她将符篆交给顾绛：“贴在院子各处。”
顾绛从秦霜手里接过符纸，认真地在院中各处贴上了。
说句实话，这往生符是所有符咒中顶没用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无异于一张废纸。
修仙之人死后灵识不散，若被有心之人收了去，往往会引发祸端，以至于先辈们就做出了这往生符，就是想让这仙门之中的人百年之后得以安息。
不过这宋夫人从未修习过仙术，自然没有灵识，这东西对她来说没用。
秦霜拿了三炷香，用烛火点燃香，然后朝着四个方向拜了拜，将香插进香鼎中，口中念念有词：“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抢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秦霜一直将往生咒念了三遍才停止，她拿起先前斟满了酒的杯子，将桌上摆着的往生符纸拿起点燃放进杯中，再举起带有符纸灰烬的酒杯，对着灵堂方向，倒了出去。
她做完这一切，一偏头，看见了兴致勃勃打量着她的顾绛。
她眼睛一眯：“你能不能不要总盯着我？”
“霜霜，你这般好看，怎么瞧不得了。”顾绛得意地扬唇。
这些天接触下来，秦霜早就知道顾绛什么性子，懒得与他计较，她拿起案桌上装着糯米的碗递给顾绛。
顾绛接过碗，疑惑地看着秦霜。
秦霜懒洋洋地站着，道：“你会做饭吧，我想吃腊肠饭，你就用这糯米做吧，省得浪费。”
说完，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冲顾绛眨了眨眼，顾绛瞬间心猿意马，头点的跟啥似的，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会做饭的事。
法事做完，秦霜也该回房了。
她走过去，打开院子门，让外面守着的下人们进来，下人们一进来，院子里才有了些人气。
秦霜盯着顾绛，见他傻傻地抱着装着糯米的碗，凑到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肩膀：“愣着干嘛？”
顾绛回神，抓紧手中的碗，傻傻一笑，出了院子。
秦霜被他这模样逗乐了，嘴角一抹浅笑，转瞬看见四周的下人，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敛了笑容。
那边，顾绛抱着一碗糯米进了厨房，把厨房的下人们吓得不轻，这是闹什么呢？
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见顾绛生得俊俏，心中甚是欢喜，大着胆子朝他过去：“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顾绛将手中装着糯米的碗放在灶台上：“姑娘会做腊肠饭吗？”
他顾绛在秀色灵山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最多自己洗洗自己的衣服，这做饭在他能力之外。
小丫鬟一听，笑脸盈盈：“公子叫我小桃就好。”
厨房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都腹诽这丫头聪明，若是攀上了秀色灵山之人，好日子岂不快了。
可顾绛不知道啊，他不生分地说着：“也行，那小桃你会做腊肠饭吗？”
小桃点点头：“会的。”
说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根腊肠，刚打算动手洗，顾绛就拿了过去：“小桃，你教我就好。”
方才顾绛拿腊肠时不小心碰到了小桃的手指，她此刻面上羞红一片。
顾绛没注意，拿着腊肠放进盆里，四处看了看，见锅里烧着热水，赶紧舀了一瓢热水，又兑了些冷水，这才开始洗腊肠。
小桃看见顾绛那笨拙的模样，心中乐开了花，凑了上去，靠在顾绛身边，道：“公子，腊肠这样是洗不干净的。”
顾绛不是个傻子，身边人有意无意地碰着他的手臂，他岂能不明白什么意思，他赶紧退到一边。
“那就麻烦小桃姑娘帮我洗一下。”
第二十一章 腊肠饭
小桃乐呵呵拿起腊肠，边洗边拿余光暼着顾绛。
好一个偏偏佳公子！
她自认自己有几分姿色，在这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宋阳也不会那般喜欢她，单独给她安排了房间，又给让她负责膳房所有人事，不用做什么辛苦活儿。
膳房里的下人见她那殷勤样，哪会不知她的心思，心中有些同情被她盯上的顾绛。
顾绛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禁摇摇头，这帮人真把他当成待宰的羔羊了，区区一个小丫鬟，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小桃以前不是没做过厨房的活儿，可自从跟了宋阳之后，她娇贵的日子过惯了，手一碰到油腻腻的香肠就开始犯恶心，却怕顾绛发现，只好摆出一副高兴的姿态。
顾绛差点翻了个白眼：这姑娘真有意思！
小桃是真的不想洗腊肠，洗了一遍，见顾绛在旁边站着，赶紧道：“公子，这厨房油烟味儿重，你先回房歇着，等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顾绛点点头：“也好，我还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顾绛说完就毫不留情地出了厨房，不过一碗腊肠饭而已，他可不想惹得一身骚。
刚一出门，他就听见刚刚还温顺可人的小丫头凶恶地说：“你，还不赶紧过来把这玩意洗了……”
他摇了摇头，没管，走远了。
秦霜那边出了院子，就去找乐宋老爷，先是安慰了他一番，又给了他两张自己亲手画的保命符，若真遇到事儿，也能救他一命。
从宋老爷那边出来，秦霜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见了不知等了多久的顾绛。
“腊肠饭做好了？”
秦霜纳闷着，方才给他糯米就是想让自己清净清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顾绛两手空空，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没做好你跑过来干什么？”秦霜声音淡淡的，没有过分冷淡，也没有过于热情。
顾绛勾起唇角，略显无奈道：“还不是我长得玉树临风，厨房的小丫鬟瞧上了我，一个劲儿地缠着我，我没办法才过来的。”
“小丫鬟缠着你你躲着便是，跑我这里干嘛？”
顾绛盯着这张无情的小脸，心中郁闷，为何它对着旁人就能笑脸相迎，唯独对着他总没个好脸色。
顾绛刚想开口抱怨，小桃就端着腊肠饭过来了。
“公子，我总算找到你了，这腊肠饭好了，饿了吧，你赶紧吃吧。”
她仿若没瞧见顾绛身边的秦霜一般，一双眼睛黏在顾绛身上。
顾绛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突然搂过身边看戏的女人的腰，轻言软语地问道：“霜霜，这腊肠饭你还吃吗？”
秦霜被他这突然的亲近弄得一愣，他掌心的温暖透过衣裳侵入秦霜的皮肤，微微有些痒，脸上也跟着烧了起来，却并不反感。
可这样终究有背礼数，秦霜动了动，想挣脱顾绛的怀抱，却被人抱得紧紧的。
顾绛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霜霜，帮我个忙，这丫鬟是缠上我了，我得想个办法摆脱。”
秦霜没答应，也没同意，却没再动了。
小桃看见顾绛亲密地搂着秦霜，顿时傻眼了。
没想到顾公子居然和这女人是这种关系，没成婚就如此不知羞耻。
她盯着秦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阴狠。
秦霜自然感受到她不友善的目光，看来是不能好好看戏了。
她抬眼望过去，挑眉问道：“姑娘这是不喜欢我？”
“小的不敢。”
“哦？”秦霜嘴唇轻轻扯动了两下，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顾绛挑了挑眉，眼底染起一丝玩味的笑：这是在帮我出头？
他还有些期待呢。
小桃不是没看出宋老爷对秦霜的态度，她知道自己斗不过秦霜，目光不时地朝着顾绛瞧过去，看样子是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他懒懒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霜霜，这外面有些凉，要不咱们进去吧。”
“不用了。”秦霜不着痕迹地从顾绛怀里出来。
顾绛怀里一空，风吹过来，微微有些凉。
顾绛一把接过小桃手上的腊肠饭，对着秦霜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接着，他冲小桃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小桃微微动了动，下一秒，脚一扭，直直的朝着顾绛怀里摔了过来。
顾绛眼疾手快地拉着秦霜让到一边，小桃就那样重重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
良久，小桃动了动身子，可怜兮兮地开口：“公子，我腰伤了，你能将我抱回屋里吗？”
顾绛连忙摇头摆手：“不行不行，要是我家霜霜生气了怎么办？”
秦霜懒懒地动了动自己的头发，静静地看着顾绛，丝毫不介意他拿自己当挡箭牌。
小桃趴在地上，越哭声音越大，很快引来了在附近溜达的孟临。
“公子，你……”
“顾绛。”
小桃话未说完，院门口便传来孟临富有磁性的声音。
“阿临，你怎么来了？”顾绛向院门口望去。
“还不是看看你，法事都结束多久了，你跑这儿来干嘛？”
孟临对着顾绛又是一通数落，秦霜早已见怪不怪了，这师兄弟俩感情是真好，一个敢说，一个不生气，她倒有些羡慕。
她虽有哥哥，可秦淮毕竟不是亲哥哥，对她纵有百般好，她也不敢随意跟他放肆，再加上秦家家规森严，在霜天晓角，她从来不敢大声笑，更别提跟哥哥斗嘴了。
这般想想，她又想到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弟弟，暮江秦氏秦照，若他还在定会重建秦家，重建清枫谷……
是呀，那边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应该是不在了吧。
秦霜陷入往事，浑身散发着满满的悲伤，顾绛见她状态不对，对孟临道：“阿临，这小丫鬟你帮我解决一下，我带霜霜进去了。”
孟临来不及拒绝，顾绛就牵着秦霜的手进了房，关了门。
他无奈地摇摇头，出了院子，叫宋府的下人把人抬了出去。
小桃本来以为孟临会亲自动手，勾搭不上顾绛，勾搭上孟临也不错。
谁能想到他孟公子就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想让他亲自动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第二十二章 流光
屋内烛火摇曳。
顾绛将腊肠饭放在桌上：“霜霜，这腊肠饭闻起来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没什么胃口。”秦霜看了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吃食，摇了摇头。
顾绛的眉心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他也没有惹她呀。难不成是吃醋了？
这么一想，顾绛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秦霜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回忆旧事伤心的模样落在顾绛眼里是“吃醋”，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霜霜，没什么胃口咱们就不吃，反正这腊肠饭也不好吃。”顾绛将腊肠饭连着托盘推到桌子一角。
秦霜见他这样，莫名的开心，忍不住笑出了声：“顾绛，你这样真的很傻。”
是挺傻的，顾绛自己也承认，他堂堂秀色灵山大弟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低眉折腰，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嘲笑他呢。
顾绛看着身边巧笑倩兮的女子，好像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不正常是为何了。
“霜霜，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说着，顾绛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朵红色的纸花，那纸花倒颇有几分像桃花。
秦霜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他得意的笑了笑，将纸花的枝干抓在手里，中指和拇指轻轻一碰，下一刻，纸花烧了起来，仿若小小的烟火，又像那星星，闪闪的，亮亮的，夺人眼球。
秦霜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真漂亮。”
顾绛将这玩意儿递给秦霜：“拿着。我再给你变一些出来。”
秦霜接过，笑容加深：“这东西有名字吗？”
“没呢。”顾绛摇摇头，脸上亦是愉悦的笑容，“要不你取一个？”
秦霜略作思索，眼睛闪着光亮：“既然它如此光芒四射，就叫流光吧。”
“这名字好，就叫流光。”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顾绛迫不及待地点头，生怕晚一秒，秦霜就改口了。
秦霜自然没想到这么多，她把玩着手里的流光，心情好了许多。
可是，东西总有烧完的时候，到时候它必然黯然失色，无人问津。
秦霜盯着流光，忍不住问道：“它什么时候烧尽？”
“它不会烧尽，你若是不想看了，只需要这样……”说着，顾绛打了个响指，光芒瞬间消失，流光又变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这样就看不见了，你如果什么时候想看了，再打个响指便好。”顾绛打了个响指，光芒立现。
“原来是这样啊。”秦霜好奇地盯着流光，又抬头望向顾绛，“这东西能送我吗？”
“当然可以，你想要就拿去。”说着，顾绛将手上拿着的另一支流光递给秦霜，“这个也送你，他们俩是一对。”
“谢谢。”秦霜毫不犹豫地接过，按照顾绛教她的法子，两朵花都闪闪发光。
这东西本来是顾绛是闲来无聊做来自娱自乐的，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在秦霜身上，而她还挺开心的，他觉得值了。
秦霜一只手拿着一支，静静地看着这两支流光，再无烦恼。
而顾绛盯着她，将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刻进了脑子里，再也无法忘掉。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再说话，生怕破坏这份美好的恬静。
“顾绛，秦姑娘，开门，出事了。”孟临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来。
屋内两人皆是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
秦霜赶紧收了流光，顾绛过去开门。
“阿临，怎么……”
不待顾绛说完，孟临拉着他的手：“去灵堂，宋夫人出事了。”
顾绛和秦霜一听，脸色大变，三人迅速跑了过去。
等三人赶到，便瞧见几个师弟和“宋夫人”打做一团。
宋夫人眼球发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着黑色的纹路，浑身萦绕着黑色的阴气。
这状况，显然是被人控制了。
秦霜一怔，看向顾绛：“这是什么情况？”
顾绛一脸茫然：“不清楚。”
“行了，你们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工夫聊天，赶紧先控制住宋夫人吧。”孟临实在看不过去了。
顾绛和秦霜点点头，和孟临一起冲了过去，和几个师弟一起用缚仙网困住了“宋夫人”。
秦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空白符咒，用血画上符文，往宋夫人额头上一贴，宋夫人瞬间停止了动作，安安静静的，仿佛睡着一般。
宋夫人诈尸，把宋府的下人吓得够呛，晕的晕，跑的跑，眼下院子里只有秦霜他们几个了。
孟临只好让师弟们将宋夫人抬回了棺材里，然后让人请宋老爷过来。
他们还没过去，宋府下人就传来消息，宋老爷受了伤，来不了了。
事发之时，宋老爷正好在给宋夫人烧纸，他是亲眼目睹宋夫人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他来不及闪躲，被宋夫人抓伤了胳膊。
顾绛他们过来时，宋老爷伤口还来不及包扎。
府里管家已经让人拿了通行符咒去请大夫了，估计还有一会儿。
寻常大夫肯定是治不好这伤的，秦霜没办法袖手旁观。
她走过去，抓起宋老爷的手臂，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伤口乌黑一片，已经蔓延到了肩头。
秦霜眉头一蹙：“情况不太好。”
“有毒？”顾绛问道。
她微微颔首。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装着银针的布包，打开布包，取出一根银针，将银针刺宋老爷肩头。
她也只能这样先暂时控制住毒性，以免发作，她让下人去熬了糯米粥，又让人去准备了些糯米粉。
这宋府的下人办事效率倒是不错，很快就将秦霜需要的东西交了过来，只是会错了意，以为秦霜他们肚子饿了需要糯米粥，一人给他们准备了一碗。
秦霜看着那糯米粥，无奈道：“来个人，将这粥给宋老爷喂下去。”
宋老爷虚弱地开口：“老夫不饿。”
秦霜翻了个白眼：谁管你饿不饿了，这是给你解毒的。
顾绛本来也不知这糯米粥的作用，看见秦霜这模样，瞬间明白了。
他赶紧解释道：“宋老爷，这不是给你填肚子的，这是用来解你的尸毒的。”
宋老爷闻言，尴尬地笑笑：“老夫糊涂了。”
宋老爷的贴身小厮赶紧将宋老爷扶了起来，他刚准备动手，秦霜就着急地喊道：“不许动，在毒解了之前宋老爷只能躺着。”
小厮差点犯了大错，一脸懊悔。
第二十三章 解毒
宋老爷听到秦霜这话，脸色一白，不敢动弹了，赶紧让小厮给他喂了糯米粥。
府里下人端来的糯米粥多了，这不吃也是浪费，秦霜就让顾绛他们一人喝了一碗，也算是填个肚子，长夜漫漫，还指不定发生点啥呢。
折腾了一夜，顾绛他们的确饿了，一碗糯米粥根本吃不饱，几人也不是那般贪吃的人，也没打算吃饱。
下人将空碗收走，屋里又只剩秦霜他们了。
孟临被刚才的事吓着了，让几个师弟去府里四处把守着，自己去了灵堂，让顾绛、秦霜留在屋子里。
秦霜不饿，没有喝粥，她又让人准备了一盆热水，东西齐全，才开始替宋老爷解毒。
她从托盘上拿过下人们拿来的糯米粉，往宋老爷伤口上撒了上去，宋老爷额头的汗瞬间冒了出来，痛苦地叫出了声。
秦霜怕他乱动，伤人伤己，赶紧让人抓住了他的手脚，将宋老爷紧紧绑在床上。
顾绛默默靠了过去：“需要我帮忙吗？”
方才都是宋府下人在忙活，他堂堂七尺男儿站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秦霜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宋老爷：“能想办法让他不要动吗？”
“这简单。”顾绛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红色小纸人，纸人上是秦霜看不懂的符文，他往宋老爷肩膀上一贴，宋老爷便一动不动了。
“这纸人挺好看的。”秦霜盯着小纸人，总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转瞬，她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仙门世家之中，谁家没点独门的秘技，兴许她曾在哪里见过人展示呢。
顾绛见秦霜盯着小纸人，以为她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开口：“你要是喜欢，我这还有。”
顾绛将乾坤袋中剩下的小纸人一股脑的掏出，全部塞到秦霜怀里：“都给你，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给你做。”
秦霜将顾绛给的纸人还回去，又从里面抽了一个：“不用那么多，我拿一个研究研究就行。”
她虽不知道这纸人到底有什么大用处，但平白无故拿人东西终归不好。
顾绛点点头，将其余小纸人收回了乾坤袋中。
秦霜这才把目光重新聚集到宋老爷身上，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绛：“你站远些，我要给宋老爷解毒。”
顾绛微微颔首，退到一边。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秦霜，啥也没看懂，却还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秦霜取出银针封住宋老爷的几大穴位，紧接着将银针一根根刺去宋老爷的手臂各处，宋老爷的手臂上霎时溢出黑血，阴气弥漫。
秦霜赶紧取了一张空白符纸，用血写上符文，往宋老爷手臂上一贴，符纸瞬间消失，宋老爷手臂上黑色的阴气也跟着消失了。
而此时，方才秦霜撒上去的糯米粉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
秦霜毫不犹豫的取了砭石刮掉宋老爷手臂上沾了黑血的糯米粉，一点一点，直到整条手臂上的糯米粉被刮干净。
接着，她再次拿起装糯米粉的大碗，将糯米粉撒在宋老爷的手臂上，待黑血流出来，浸湿糯米粉，她再用砭石刮掉糯米粉。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直到宋老爷的手臂上流出来的血是红色的秦霜才替宋老爷止了血。
而宋老爷年纪大了，经过一番折腾，失血过多，脸煞白煞白的。
秦霜写了个方子，让下人照着方子去抓药，尽快煎好了给宋老爷服下。
处理好这些事，秦霜就和顾绛出去了。
她一出门，随手在宋老爷身上施了个咒，一旦这边出事，她立刻就会得到消息。
有些事情，该处理一下了。
府中设了结界，秦霜看过，结界并没有破损，宋夫人“诈尸”这事儿只能是府里的人干的。
这府里怕是早就混进了一些居心叵测之徒。
她将顾绛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府里有内鬼，宋夫人的死应该跟内鬼有关。”
顾绛也压低了声音：“你说该怎么办？”
从宋夫人“诈尸”开始，顾绛就知道这府里有问题，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若一不小心很容易打草惊蛇。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待会儿我假装中毒晕倒，你……”秦霜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顾绛。
顾绛盯着眼眸中闪着光亮的秦霜，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商量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朝着灵堂的方向过去。
孟临远远瞧见两个人过来，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秦霜就软软地倒了下去，顾绛脸上一慌，迅速接住她，将她打横抱起。
孟临赶紧跑过去：“秦姑娘这是怎么了？”
此刻，秦霜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微微颤抖着，是中毒了。
顾绛赶忙道：“阿临，你赶紧让府里的下人去找大夫，霜霜中毒了。”
顾绛不等孟临回答，就抱着人回了宋府管家给他准备的房间。
顾绛着急忙慌地一脚将门踹开，快步走进去将秦霜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这边动静太大，府里的下人都听见了，赶紧跑了过来，却没人敢进屋里，都在门外边等着。
顾绛抓着秦霜的手，声泪俱下：“霜霜，你别丢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醒醒啊……”
“……肯定是替宋老爷解毒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霜霜啊，我该怎么救你啊……”
躺在床上装死的秦霜嘴角一抽，这顾绛也太敬业了吧。
她秦霜若不是知道顾绛是演的，还真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情人伤心呢。
不过，这样也好，躲在暗处的人知道秦霜中了毒，一定会有所行动，但愿这招引蛇出洞能奏效吧。
围观的下人们听见顾绛这悲痛欲绝的哭声，真真是男默女泪，皆在心中默默为秦霜祈福。
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眼睛死死地盯着屋里的人，眉头紧皱：什么情况？
显然，这情况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这次来的目的是不着痕迹地将宋家灭口，根本没想过秦霜会牵扯进来，而且她来这儿时，主人叮嘱过她不可动秦霜一根汗毛，如今这人中毒了，她不好交代。
第二十四章 黑衣人
人群中那点动静自然是逃不过顾绛的眼睛，他边哭边用余光暼向门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神色异常的丫鬟。
他记得这丫鬟好像叫小雪。
他弯下腰，趴在秦霜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正好遮住了他和秦霜的脸，在外人看来就是他在亲吻秦霜。
秦霜心一紧，面上一红，小声道：“你干什么？”
顾绛唇角一勾：“你想让我做什么？”
“臭不要脸。”秦霜把脸别向另一边。
“哟哟，这还生气了。”顾绛的唇似有若无地碰到了秦霜的耳朵，秦霜脸又红了几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瞪着顾绛：“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她这话着实没有什么杀伤力，顾绛依旧俯身贴在她耳边，只不过正经了些：“有发现。”
秦霜一听，猛地扭过头，柔软的唇与他顾绛的唇不经意间贴在一起，她倏地瞪大眼睛，脑袋奇迹般地空白了。
顾绛也是一怔，耳朵瞬间红了。
他一急，立马直起身子。
秦霜被他这着急忙慌的模样吓了一跳，又怕外面的人看出破绽，赶紧将眼睛闭上。
顾绛正愁不知道怎么面对秦霜，这样一来，顾绛反倒没那么尴尬了。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和秦霜在做戏，他俯身，一边低声痛哭，一边将丫鬟的名字告诉了秦霜，让她心里有个数。
秦霜一听，恍然大悟，先前的古怪事先想清楚了。
他说完这些，刚直起身子，孟临和一众师弟们就进了屋子，一个个关心地问发生了什么。
有他顾绛在怎么可能发生什么？
不过，他还是决定先瞒着，人多口杂，一不小心说漏了怎么办。
顾绛开始表演：“霜霜替宋老爷解毒时一不小心被宋老爷抓伤了，中了毒。”
孟临眉头一皱：“有办法解毒吗？”
“肯定有，只是霜霜现在不省人事，我也没办法。”
“这……”
孟临犯了难，他在秀色灵山之时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事，这次在宋府所经历的事的确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顾绛，我先用传讯纸蝶通知我爹吧。”
孟临转身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放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传讯纸蝶。
他不知道的是，传讯纸蝶刚飞到结界外，就被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给截了。
黑衣人看了一眼内容，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右手一转，掌心冒出一团红色的火，瞬间将传讯纸蝶烧成了灰烬。
秦霜的直觉告诉她，孟临的传讯纸蝶送不出去，她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而孟临一出去，顾绛就让府里的下人去准备一些秦霜刚才替宋老爷解毒所用的东西。
宋府下人都认为顾绛这是病急乱投医，没本事还瞎折腾。
而顾绛就是要乱来，将这宋府的水彻底搅浑，让藏在底下的小鱼小虾跑出来，为他们自己所做的恶事负责。
顾绛带着几个师兄弟出去，故意将秦霜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他也没把握那人会不会过来，又担心秦霜出事，他让几个师弟去宋老爷和灵堂那边守着，他自己一个人用隐身术守在秦霜院外。
很快，一团黑色的雾气移动到秦霜院子，到了四下无人的院子里，他化作一个黑衣人，这就是截了孟临传讯纸蝶的黑衣人。
站在院外的顾绛丝毫没听见动静。
黑衣人轻轻推开了秦霜的房门，走进屋子。
他盯着床上的人，眸中晦暗不明，一言不发。
秦霜不是没听见动静，可他现在是个“中了毒”的人，听来人的脚步，应该不是顾绛。
她只能等，看看来人究竟想干嘛。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他盯着床上的人良久，从胸口露出一个青色瓷瓶，取出一粒药，将药放进秦霜的口中。
秦霜一愣，不明所以，这药来路不明，她赶紧用灵力将药留在口中。
她感觉床边有些凹陷，紧接着黑衣人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开口：“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秦霜心中疑惑，这人认识她？
她自认自己不认识什么人，到了霜天晓角以后，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这人究竟是谁？
她犹豫了下，手中立刻出现一根银针，在黑衣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倏地睁开眼，将手中银针刺向黑衣人的手背，紧接着，她翻身站起，将黑衣人一掌打倒在地。
黑衣人盯着她：“你没中毒？”
“身为医者，我怎么可能中毒？”秦霜怒视着黑衣人。
“你这是为了引我上钩？”黑衣人眉头紧皱。
“是。”
本来秦霜也没指望有人上钩，毕竟她是真的不知道这躲在暗处的人想干什么，引秀色灵山的人和她过来，杀了宋夫人，伤了宋老爷，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黑衣人笑笑：“你挺聪明的，本来只是想让你过来做个见证，没想到……”
“是吗？”秦霜嗤笑，“你别为你的作恶找借口，我现在就要扯下你的遮羞布，让所有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秦霜上前，伸手朝着他面上袭去。
黑衣人一惊，一掌打向她的肩膀，然后逃出了屋子。
顾绛听见动静，立马冲了进来。
一进屋子，他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秦霜，他赶紧将人扶到床边坐着。
“霜霜，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呕……”话还没说完，秦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顾绛心一紧：“你别动。”
他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帕替秦霜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秦霜抓住他的手腕：“你赶紧找人去抓他，别让人跑了。”
秦霜用银针封了黑衣人大半灵力，此时去抓他是最好的时机。
顾绛深深看了秦霜一眼，才放开她，跑了出去。
顾绛将黑衣人的事告诉了孟临，黑衣人受了伤，应该跑不远，他和孟临分头追踪，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和孟临垂头丧气地互相看着，突然想到府里那个叫小雪的丫鬟，随手抓了府里下人一问，两人朝着小雪的屋子过去。
他们人还没进去，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两人暗叫不好，孟临快一步冲了过去，一脚踢开屋子门，一眼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人。
小雪手握着手柄，一刀毙命。
看样子，是自杀。
孟临冷着一张脸，顾绛也没好到哪儿去。
第二十五章 宋家的罪恶
顾绛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了桌子上的信。
他伸手将信拿了起来，拆开一看，是小雪的绝笔信，里面不止有她的死因，还满满的记载了宋家对她所做的恶事。
小雪本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因为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无奈之下将她和大哥卖到了宋府为奴为婢，这样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可进了宋府以后，小雪就被生性放荡的宋阳看上了。
一天晚上，宋阳命人将她绑进了自己的屋子，对她下了药，玷污了她。
她大哥知道了这件事，就找宋夫人理论，结果被宋夫人命人打断了腿，扔进了湖里。
她心灰意冷之下想过自杀，却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学会了一身本事，决定要复仇。
如今，她大仇得报，了无牵挂，便决定了此残生。
顾绛读完这封信，一脸愤慨，这宋夫人和宋阳真不是人。
可是，大仇得报……这……不对……
“阿临，去宋阳房里，宋阳出事了。”
等两人过去，就看见宋阳下半身血迹斑斑地躺在地上。
顾绛一愣，错愕地盯着宋阳：“这是成了……太监……”
孟临咽了咽口水：“好像是。”
对于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好色的男人，让他没了子孙根，简直比要了他的性命还让他生不如死，小雪这真的是恨到了极点。
站着的两人摇了摇头，惋惜那死去的女子。
得知宋家所做的事，顾绛已经没那个心思再管了，秦霜受了伤，他不放心，跟孟临叮嘱了两句，就去找秦霜。
秦霜那边已经替自己疗了伤，好多了。
她看见顾绛，一愣：“你怎么来了，人抓到了？”
顾绛摇摇头，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番，又将小雪的事情告诉了秦霜。
她听了后，眉头紧锁。
秦霜知道宋家在这云中城嚣张跋扈，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草菅人命，这事就算是看在师父的面子，她也帮不了了。
不过，帮助小雪的好心人是谁，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秦霜不得而知。
宋老爷那边解了毒，刚醒没多久就听闻儿子出事的消息，整个人如堕冰窟，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下人赶紧去请了顾绛他们。
顾绛本来没打算过去，他们宋家做的那些腌臜事，他现在还犯恶心，真的不想去见宋老爷。
秦霜盯着来请他们的下人，道：“我这就过去。”
扶着秦霜过去，也没瞒他，直接将小雪的信递给了他。
宋老爷看完，老泪纵横：“是我没有管好夫人和儿子，是我错了，这是我宋家应得的报应。”
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和儿子是个什么模样，可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永远不指出他们的错误，他也是帮凶。
顾绛和秦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默默看了对方一眼，退出了宋老爷的屋子。
秦霜院子的屋顶上，顾绛和秦霜并肩而坐。
秦霜望着头顶红红的月亮，顾绛盯着她的侧脸，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秦霜开口道：“突然觉得我不应该来宋府。”
“世间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碰上了就是碰上了。”
顾绛眸中闪过亮光：就像我遇见了你。
他盯着秦霜红润的嘴唇，又想到不久前那一幕，真软呀。
想到这儿，顾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黑夜之中，这声音格外清晰。
秦霜听见这声音，转过头，好奇地盯着顾绛。
顾绛瞬间红了脸。
他在秦霜好奇的目光中，鼓起勇气，笑着开口：“霜霜，今晚的事，我可以负责。”
“嗯？”秦霜一脸莫名，“什么……”事。
“事”字卡在喉咙里，秦霜想起那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瞬间红了脸。
她该说什么，不用他负责，可这听着显得自己很轻浮，可若是让他负责，她该怎么样向父母兄长交代。
秦霜不知道，她自始至终都忽略了自己自己想不想要顾绛负责。
顾绛见她一脸纠结，觉得是自己让她为难了，赶忙道：“没事，我不负责也可以。”
“你不负责？”秦霜眉头一皱，心中失落。
顾绛瞪大双眼：“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
秦霜闹了个大红脸：“算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以后都别提了。”
说完，她轻轻一跃，下了房顶，回了自己的屋子。
秦霜坐在床边，一脸懊恼，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听见他说不想负责的话，她会这么不开心。
顾绛一个人坐在房顶上，用手枕着脑袋往上面一躺，盯着头顶的月亮发愣。
可眼前尽是女子灵动的一张脸，有笑，有怒，他嘴角一勾，心情愉悦。
孟临听说了府里的事，找了半天没找着顾绛，进了秦霜住的院子，轻轻敲了敲秦霜的门：“秦姑娘，你在吗？”
门应声而开。
秦霜道：“孟公子，有事儿吗？”
“姑娘瞧见顾绛了吗？”
“没。”秦霜摇摇头，她也不确定顾绛还在不在房顶上，不敢瞎说。
孟临点了点头：“打扰了。”
他转身，秦霜立刻关上了门。
顾绛早就听见动静了，他偷偷趴在屋顶上偷听两人的对话，谁知道这么没意思。
秦霜一关门，他就跳下了房顶，追上孟临。
孟临看见他，一愣：“你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阿临，事情你听说了吧。”
孟临点点头：“都知道了，宋家的事情也算了了，咱们明天就回秀色灵山。”
“明天就回去啊。”顾绛的脸瞬间耷拉下来。
孟临白了他一眼：“不如，你留在宋府，正好宋阳也没办法传宗接代了，你干脆该姓宋算了。”
顾绛嘴角一抽：“阿临，你这不是开玩笑嘛，我顾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辈子都不会改名字的。”
“随便你，明天你要是不跟我回秀色灵山，我就告诉我爹，到时候看他怎么治你。”
孟临把孟识君都搬出来了，顾绛哪敢不从。
“都听你的，咱们明天就回去，行了吧。”
明明他才是大师兄，为什么他总是输给孟临呢？
他得好好思考思考了。
孟临得到想要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我走了
夜已深，秦家的传讯纸蝶从窗户飞了进来，在秦霜面前停住。
秦霜正坐在桌边发呆，纸蝶在她面前停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
手一挥，凭空出现几行金光闪闪的字。
信是秦淮写的，催促她早些回去。
秦霜收了信，回了信，继续发呆。
她在宋家耽搁得够久了，又没跟家里说一声，秦家迟迟等不到她，是真的急了。
的确该离开了，这宋府也不是久留之地。
秦霜准备明日便去找宋老爷辞行。
翌日一大早，秦霜刚起身，就看见了朝着她院子里走来的顾绛。
顾绛手里端着从厨房取来的早膳，见着秦霜，笑得见牙不见眼：“起来啦，正好，用膳吧。”
顾绛进了屋，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两碗清粥、两碟小菜、四个包子、两盘糕点，还算丰盛。
秦霜没跟他废话，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一口包子一口粥，斯斯文文地吃着。
相比之下，顾绛就显得豪迈多了，他用手拿了一个包子，一边吃包子一边盯着秦霜，满眼的笑意，恨不得将人看进他的心眼里。
饶是秦霜脸皮再厚，也被他这灼热的目光盯得红了脸。
“咳咳咳……”她轻轻咳了几声，“顾绛，你吃东西能不能专心点。”
顾绛唇角一撇，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好。”
顾绛手里捏着吃剩下的半个包子，盯着秦霜，仿佛这样就能吃饱一般，越看，他嘴角的弧度越深。
等秦霜吃饱喝足，顾绛手里还捏着那半个包子。
秦霜抿了抿嘴唇，道：“你不喜欢吃包子？”
顾绛痴痴傻傻地摇头：“没有。”
秦霜翻了个白眼，催促道：“赶紧吃。”
顾绛用力点点头，坐直了身子，三下五除二将桌上的东西吃了个干净，连咸菜都不放过。
秦霜看着他将那满满一碟子咸菜咽了下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角微微抽了两下。
他不觉得咸吗？
想着，她默默倒了一杯水，推到顾绛面前。
哟，还知道关心我了。
顾绛盯着面前的水，心情愉悦，拿起杯子，仰头灌了下去。
秦霜以为他是被菜给齁着了，又给他到了一杯水。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直到顾绛喝了十一杯水以后，他只觉小腹一阵涨，丹田之气汇集小腹，他连连摆手：“不行了，霜霜，我喝不下了。”
秦霜摇了摇空水壶，微微一笑：“没了。”
顾绛笑容僵硬：“我是不是喝太多了。”
“你开心就好。”秦霜眉毛一挑。
下腹的不适，让顾绛嘴角越来越僵硬，他猛地起身：“霜霜啊，我有点事，待会儿再来找你啊。”
话音刚落，顾绛就匆匆跑了出去。
秦霜摩挲着下巴，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澄澈的眸子，透着纯真和率性，掩饰不住她身上那种璀璨的活力。
秦霜将桌上收拾干净，把东西放到厨房，就去跟宋老爷辞行。
一进屋，她就遇见了带着师弟们过来向宋老爷辞行的孟临。
她先冲宋老爷问了声好，又对着孟临问了声好。
宋老爷身子不适，靠在床头，见她进来，多了些笑容：“妹子，来了。”
秦霜微微颔首：“宋老爷，毒素已清，我该走了。”
“不多留几日？”
如今，宋家内忧外患，府里伤的伤死的死，外面各个竞争对手都等着看宋家的笑话，宋老爷是希望秦霜留下帮帮宋家。
秦霜莞尔一笑：“家中催促，该回去了。”
宋老爷失落万分，也知强求不来，良久叹了口气：“老夫病重，就不送妹子了。”
“宋老爷客气了。”
秦霜说完，孟临也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他们也要回秀色灵山了。
宋老爷没理由挽留，却要求孟临他们临走前加固一下宋府的结界。
孟临同意，带着师弟们出去了。
秦霜也没啥好说的，跟宋老爷聊了几句家常，就出去了。
此时，方便完回来的顾绛找了半天没找到秦霜，索性坐在她屋子里，等人。
他撑着下巴，望向院子里的大树，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成双成对，他嘴角瞬间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有一只不怕死的鸟儿突然蹿进了屋里，停在桌上，它抬头盯着顾绛，似乎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傻。
顾绛自然注意到了这鸟儿。
丰满的羽毛洁白如雪，一对朱砂眼闪亮闪亮的，两个隆起的鼻孔端正地摆在嘴的上根部。它的颈项上还长着一撮紫绿色的羽毛，形成一个美丽的凤头。它的头部两侧嵌着一对黑珍珠似的小眼睛。那薄膜似的眼皮常常迅速地垂下来，又很快地掀起，一眨一眨地，非常有趣。鸟儿的嘴巴，上长下短。嘴上面是隆起的两朵鼻花，那上面各有一洞，那就是它的鼻孔。
顾绛存了逗弄的心思，伸手一抓，那鸟儿也不躲，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顾绛逮住了。
他用食指去碰鸟儿的嘴巴，鸟儿脑袋一动，啄了他一下。
顾绛吃痛，迅速抽手，然后又气呼呼地拍了拍鸟儿的小脑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敢欺负我……”
他力道挺小的，说是“拍”，其实跟抚摸差不多。
秦霜一踏进院子，便听见了顾绛的声音，她皱着眉头，走到了门边，便瞧见他“虐鸟”的一幕。
“你这是作甚？”
顾绛听见他的声音，一愣，手一松，掌心里的鸟儿就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
掌中空空如也，顾绛一愣：“我给你捉了只鸟，没想到它跑了。”
“鸟儿本应自由自在，你捉他们干嘛？”秦霜语中有几分责怪。
顾绛瞬间回神：“没有没有，我没捉。”
他之前真觉得这鸟儿好看，秦霜一定会喜欢，现在反而庆幸那傻鸟跑了，否则自己就真的是有理说不清了。
秦霜盯着他碰过鸟儿的手：“你去洗个手。”
她身为医者，格外注重人与动物的触碰，时刻谨记师父教诲，碰完小动物以后要洗手。
如今能有一个让她碰了不洗手的动物恐怕只有鹿迟了。
顾绛很快洗完手回来，秦霜盯着顾绛，道：“我要回去了。”
顾绛一愣，转而笑笑：“是该回去了。”
这话听起来没心没肺的，让人听着不舒服。
“你出去吧，我要收拾东西。”
秦霜心里憋着一口气。
顾绛哪能听不出来，却依旧笑容满面：“不打扰你。”
他起身离开，背影像极了个负心汉。
第二十七章 大哥
秦霜收拾好东西，坐在凳子上，盯着大开的门看了半天。
这家伙真不回来了？
不回来也好。
秦霜起身，将放在桌上的包袱背上，跨出了屋子。
临走，她跟宋老爷又打了一声招呼，才出了宋府。
府外一派繁华盛景，街道两旁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沿河景色的。
秦霜回首看了看宋府大门，唇角微微一勾，转身离开了。
此地一为别，来日相见，你我皆是另一番模样。
彼时，顾绛正被孟临盯着收拾行李，等他收拾完东西，跑到秦霜院里，早已人去楼空。
他盯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伫立良久，最后出了屋子。
霜天晓角。
漫天飞雪，寒气凛凛，宿雪还未消融，又添新雪，映着月光，白皑皑的照亮了秦霜上山的路，她深一脚浅一脚，山谷里中一排排脚印格外清晰，夜来的朔风又将这脚印吹冻了。
秦霜到霜天晓角的时候已是亥时，上山之前，她特地换上了自家校服，佩戴了霜花令。
守山的弟子是今年新来的，不认识秦霜，直接将人挡了。
秦霜解下腰间挂着的霜花令，在手里晃了晃，弟子见状，一脸惊慌：“师姐，方才得罪了。”
“不知者无罪。”秦霜将霜花令挂回去，进了霜天晓角。
她刚一进去，就有人通报了秦润夫妇和秦淮，她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了朝着她这儿过来的秦淮。
清秀而淡漠的容貌，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白皙的皮肤，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肃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是让人心动。一身白衣更加的衬托出他的身材的挺拔，应该是多年习武的原因，虽然身子看起来单薄但是却不脆弱。淡雅如雾的星光里，优美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秦淮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原地，盯着秦霜。
“回来了。”声音低低沉沉，富有磁性。
秦霜唇角一勾，甜甜一笑：“大哥。”
“怎么穿得这么少。”秦淮解下身上的白色的雪貂披风围在秦霜身上。
“还是大哥疼我。”
“进去吧。”
秦霜住禽霜阁，在霜天晓角唯一一处四季如春的院落里。
这是秦淮夫妇专门为秦霜所建，当初她初来霜天晓角之时，秦淮怕她住不习惯，特地命人在地下凿了洞，将地火放入其中，四时不灭，这才有了这一方四季如春之地。
秦霜一进去便瞧见了院中盛开的桃花，红得娇艳。
桃花是秦淮种的，秦霜每年生辰他都会种上一棵，便有了这满院飘香。
“真漂亮。”
“喜欢就好。”秦淮嘴角一抹浅浅的弧度，不仔细看还真发觉不了。
秦淮盯着秦霜，小丫头又长高了些，瘦了。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秦霜的脑袋：“还回百花深处吗？”
秦霜点头：“回的，师父云游去了，我得回去守着。”
“宋神医倒真是个逍遥客。”秦淮眼眸深邃，露出点点羡慕。
秦霜笑笑：“师父早点拘束惯了，如今能自由些也好。”
宋来半路修仙的事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不少人还真挺佩服他的，少时经商，娶妻生子以后毅然决然修仙，这也是需要勇气的。
嘴上不说，秦霜也觉着她这个师父厉害。
秦淮瞧着小丫头眼里闪着光，心中愉悦：“你呀，别跟着宋神医跑了就行。”
“不会的。”
秦霜脑海中莫名浮现那个玩世不恭的人家伙，她脸一热，摇了摇头，迅速将自己的想法抛掉。
秦淮诧异地盯着她：“不舒服？”
秦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岔开了话题。
“没有，没有……大哥，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前日收到你的传讯纸蝶，估摸着你今天回来，我早就命人准备了，用炉火温着，你到了就可以吃了。”
“大哥真好。”秦霜像个孩童一般扑过去抱住秦淮。
秦淮宠溺地笑了笑：“好了，赶紧进屋吧，师弟应该把东西都摆桌上了。”
秦霜一听，立刻放开他，兴高采烈地进了屋。
秦淮摇了摇头，这妹妹还真是个活宝。
路过院子的师妹们瞧见他这模样，心花怒放，一个个眼睛里泛着光。
秦淮对这种眼神太过熟悉，他脸瞬间冷了下来，瞥了一眼院门外叽叽喳喳的师妹们：“都太闲了是吗？”
这话颇有威慑力，全不似方才温柔和善，几个小师妹一听，四散奔逃。
秦霜进屋好一会儿了，久久等不来秦淮，便出了房门看，一眼就瞧见了那群居心叵测的师妹。
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她瞅了瞅那群明媚动人的师妹，漂亮有余，却没几个瞧得上眼的。
她秦霜的哥哥就该配得上最好的。
秦淮一眼望过去，见秦霜打量着师妹们，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他走了过去，挡在她面前。
“怎么，不饿了？”
秦霜回神：“饿。”
是真的饿，她御剑术是真的不行，一路从山下爬上来的，现在是又累又饿。
秦淮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
秦霜转身回去，乖乖坐下，乖乖吃饭。
她吃得有些急，狼吞虎咽，像饿了好几天似的。
秦淮盯着她，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怕她噎着，默默给她倒了杯水。
果不其然，秦霜真的噎着了。
“咳咳咳……”
秦淮赶紧把水递给她，她立马接了过去，一口灌了下去。
秦淮又给她倒了一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替她顺了顺。
她也不觉得丢脸，反正自家哥哥嘛，在他面前出个丑没关系。
喝完水，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第二十八章 家庭地位
吃饱餍足，秦霜累了，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秦淮瞧在眼里，没多待，两人寒暄了两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红日初升，天光破晓，霜天晓角难得的一个晴天，太阳光从东窗进来，被镂空细花的纱窗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阴影，落在对镜梳妆的秦霜面前，给少女添了几分恬静。
她要去看看阿爹阿娘。
昨天回来晚了，秦淮说他们早就歇息了，她没打扰，准备拿着自己为他们买的东西今早过去。
东西是她在云中城买的，她给阿爹买了一个剑穗，给阿娘买了一根簪子，不值什么钱，倒都是他们喜欢的。
昨晚她回来得晚，应该没人通知阿爹阿娘。
她灵机一动，披上了蓝色的披风，去了膳房，跟做事的大娘要了膳食，端着去了阿爹阿娘的院子。
她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来得早，阿爹阿娘还没起。
她将托盘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自己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赏初开的腊梅。
她怕吃食凉了，特地用灵力温着。
良久，房门打开，秦润从房里走出来，一眼瞧见了院中的蓝色身影，一愣。
“霜儿？”秦润语中微颤。
秦霜早在听见开门声的时候就看了过去，听见秦润这一声，她甜甜地叫了声“阿爹”。
秦润应了声，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回来啦。”
秦润今年已是不惑之年，却精神饱满，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
他留着短短的山羊胡，一张和秦淮相似度极高的脸，只是这张脸上更多的是慈爱。
秦霜小跑过去，又唤了声“阿爹”。
秦润方才有些睡意，如今是彻底清醒了，他打量着秦霜：“高了，瘦了。”
秦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阿爹，我这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好看。”
秦润点点头，是好看，自家闺女怎么样都是最漂亮的。
秦润被她一句话逗乐了，哈哈大笑。
秦夫人起得晚了些，刚刚梳洗完，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瞧见秦霜，差点哭了出来。
“我的霜儿可算回来了。”
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秦霜，热泪盈眶。
秦霜手轻轻放在秦夫人的背上，叫了声：“阿娘。”
秦夫人听见这声阿娘，更加激动了，手上力道加重了些，勒的秦霜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
秦润在瞧得真真切切的，赶紧替秦霜解围，道：“楚楚，别在这风口站着了，回屋吧。”
秦夫人一听，加上冷风一吹，清醒了些：“瞧我这，都糊涂了。”
她牵着秦霜的手进了屋，秦霜还留有一丝清醒，想起放在外面的吃食，回头看了看：“阿娘，东西……”
“什么东西，让你阿爹去拿就好。”秦夫人强行拉着秦霜进了屋。
秦润看着自家夫人和闺女的背影，咧嘴一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将桌子上的吃食端回了屋子里。
秦润将吃食放在桌上，看了一眼聊得热火朝天的母女二人，意识到自己被冷落了。
他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
秦霜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就被阿娘截了：“要是不舒服就赶紧把早膳吃了，去床上躺着，我跟霜儿再讲聊会儿。”
秦润一脸吃瘪，委屈地看着自家夫人，他好歹一门宗主，怎么到了秦夫人这里就讨不着好呢。
秦夫人没空管他，继续和秦霜聊。
“何时回来的？”
“昨夜亥时。”
秦夫人一听，脸上严肃：“为何没人告知我？”
“阿娘，昨夜回来的太晚了，您都睡下了，是我不让他们打扰你的。”秦霜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秦夫人不信：“肯定是阿淮，你就别替他遮掩了。”
此时，听闻秦霜一大早来了阿爹阿娘院子里的秦淮正朝着这儿过来，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心中奇怪：难道是昨夜将披风给了霜儿，自己着凉了。
可其他地方并未有不适，秦淮摇了摇头，继续走着。
而这边，秦夫人又将秦淮数落了一通。
“这个阿淮，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一样，整天对着诗书，让他做点啥都做不好。没想到，你回来这么大的事他还瞒着我……”
秦霜默默在心里替自家大哥祈祷。
仙门世家第一的玉仙君，在她阿娘眼中竟如此“一事无成”，说出去怕是要让不少世家公子自惭形秽。
秦润在旁边咽了咽口水，他想替儿子辩解些什么，可他也知道夫人的性子，决定还是不掺和了，儿子大了自己可以处理。
秦润默默吃着东西。
秦霜也没用早膳，她给秦夫人和自己都盛了一碗粥，两人边吃边聊，秦夫人聊得忘了吃，她也会提醒。
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秦夫人难得这么开心，一不小心多喝了一碗粥。
秦淮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桌子残羹剩饭，外加他母亲大人的一个白眼。
他不解地看向他阿爹，眼神询问：阿爹，发生了什么？
秦润看向秦霜，秦淮瞬间明白了，阿娘这是责怪他没早告诉她妹妹回来了。
这事儿本来就不怪秦淮，秦霜觉得有些委屈大哥了，看着站着的大哥，开口：“阿娘，你让大哥坐下吧。”
秦夫人没好气道：“霜儿让你坐下，你还不赶快坐下。”
秦润点点头，坐了下来。
他看向在一边沉默的阿爹，心中平衡了些，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家里地位最低的了。
秦润被儿子这么盯着，老脸一红，他秦氏宗主，怎么就活成了这样呢，可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秦霜知道阿娘偏心她，但阿爹和大哥都在，她可不能一直母亲这么聊着，于是渐渐把话题转想阿爹和大哥。
秦夫人本来还有些不乐意提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耐不住秦霜撒了个娇，她就妥协了。
可不知为何，这扯着扯着画风就不太对了，聊到了不久前秦淮相亲的事儿上。
秦霜一脸好奇，多问了两句。
说起这事儿，秦夫人一脸的郁闷，她盯着自家儿子，又是一顿数落：“你说说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前不久我让他去和洛城黎氏三小姐见见。结果他倒好，见着人家三小姐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跟人家聊剑术修为，把人姑娘生生气哭了。”
第二十九章 乱点鸳鸯谱
秦霜显然不怎么相信，她一向温润如玉的大哥怎么可能把人气哭，她严重怀疑阿娘将事情说得严重了些。
秦夫人又道：“黎夫人因为这事儿都不理我了，你说说，生个儿子有什么用。”
秦霜咽了咽口水，这问题她回答不了。
秦润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也觉得这不是儿子能干出来的事，可人姑娘回去的确大哭一场，这是不争的事实。
秦霜看向秦淮，很想问问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秦霜和秦淮在父母屋里待了许久，最后两人并肩出了院子。
秦夫人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这边，秦霜出于好奇，跟着秦淮去了他的院子。
秦淮知道她的小心思，相亲那事儿的确是他故意的，他对那三小姐也有些歉意，只是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秦淮回了屋，坐在案前，拿起一旁的《道德经》看，任由秦霜怎么问他，他就是不透露半个字。
实在是撬不出什么料，秦霜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秦淮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道德经放下。
松华院。
秦润和夫人相对而作，白衣飘然，中间的桌子上一盘棋，边上煮着茶，雾气腾腾，仿若一副隽永的画作。
秦润手执黑子，故作纠结地落下，反送白子一片江山。
“你这臭棋篓子，这么多年下棋还是没长进。”秦夫人没好气道。
她抓起一颗白子，低着头盯着棋盘瞧了半天，久久未落下，她用余光瞥写秦润，见人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快。
她抬头看向秦润，用白子抵着下巴，轻轻摩挲，道：“阿润，这下棋太没意思了，不下了。”
秦润点点头，夫人说什么都对。
“的确没意思，咱们要不做点别的事？”秦润提议。
秦夫人将白子扔回棋笥中，默默拿起秦润倒的热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瞬间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黎家那边又用传讯纸蝶送了消息过来，黎夫人字里行间都是怒气，三小姐和秦淮是彻底没戏了。
秦润默不作声，这事儿他不好多言。
秦夫人将传讯纸蝶收了，气得不行：“都是你的儿子干得好事。”
秦润连连点头，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秦夫人又对着他撒了一通气，才罢休。
可儿子也老大不小了，秦夫人是真的着急，她眼中光芒闪过，抓着秦润的手：“夫君，你说让霜儿嫁给阿淮怎么样？”
秦润诧异地看着夫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半天没消化。
不是他不同意，只是要这女儿突然变成了儿媳妇他恐怕难以适应，再说了儿子闺女都大了，他们什么想法，还得问问，强扭的瓜不甜，硬生生绑在一起的两人也成不了鸳鸯。
偏偏秦夫人自得其乐，一个人在那儿瞎幻想。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霜儿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她本来就不是咱们俩的骨肉，她要是嫁给阿淮，我就能天天瞧见女儿……”
秦夫人自顾自地越说越开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视了一旁脸越来越黑的夫君。
倒不是因为秦润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是心里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秦夫人说什么他皆跟着附和，心里却盘算着晚些跟秦淮说一说，让儿子有个心里准备。
秦夫人说风就是雨，秦润来不及反应，她就命弟子去将秦淮叫了过来。
秦淮不明所以，让弟子去回了话，自己换了身衣服才过去。
秦夫人瞧见秦淮，拉着他坐下：“儿子，来，阿娘跟你商量些事儿。”
秦淮忍着心中疑惑，默默抽回自己的手，看向一旁沉默的阿爹。
秦润尴尬地笑笑。
秦夫人很快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中间再加了几句夸赞秦霜的话。
秦淮听完，脸色难看。
“阿娘，霜儿是我妹妹，一辈子的。”秦淮加重了后面那几个字。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亲妹妹。”
秦淮眉头紧蹙。
“怎么，你瞧不上我家霜儿？”秦夫人紧紧盯着他。
秦淮一个头两个大，那是妹妹，怎么能用瞧得上瞧不上呢。
秦夫人可不管这么多，草率地就给这件事下了定论：“就这样了，我晚点跟霜儿聊聊。”
“阿娘，我不会娶霜儿的。”秦淮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润看了眼夫人，有看了眼儿子，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他想了想，决定替儿子解个围：“夫人，你不能光想着咱儿子，你也得问问霜儿同不同意啊。”
秦夫人若有所思：“也是，要是霜儿瞧不上我这没出息的儿子怎么办？”
若是能解决这事儿，秦淮倒宁愿自己是个没出息的。
“没出息”的秦淮点了点头：“就是，妹妹说不定根本不想嫁。”
秦夫人狠狠盯着他：“没你说话的份儿。”
秦淮连忙点头，不说话了。
秦夫人被父子俩的话闹得心烦意乱，将两人都撵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里，认真思考着。
父子俩倒乐得自在，赶紧溜了。
秦润跟着儿子去了他院里，怎么说他也是一当爹的，是得跟儿子聊一聊，看看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进了屋，两人坐下，秦润开门见山地问：“阿润，你真将霜儿当妹妹？”
秦淮微微颔首：“自然，别无他想。”
得了秦淮一个准话，秦润这下就放心了，他也没多待，就去了秦霜的院子。
禽霜阁。
帘卷西风，风吹花落，秦霜坐在院中，研究着先前兄长赠与的古琴谱。
她面前一架古琴，虽比不上顾绛手中的九霄环佩，但也是极品。
她将琴谱放在一旁，边看边弹。
院门没关，秦润直接进了院子，瞧见她这模样，心中欢喜，转瞬也觉得自家儿子配不上闺女。
秦霜听见动静，抬头瞧过去，见到阿爹，站了起来，甜甜地唤：“阿爹。”
秦润一脸慈爱：“真好听。”
秦霜有些不好意思了，方才她就是随意弹弹，没完整，秦润这睁着眼睛乱夸她是真的接受不来。
第三十章 只是兄妹
“阿爹，怎么过来了？”
秦润走过去，坐在秦霜对面的石凳上，抚摸着面前的古琴：“这琴是阿淮送你的？”
秦霜点头：“是大哥送的。”
秦润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心中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秦霜见他一副为难的模样，很是疑惑，问道：“阿爹，怎么了？”
秦润一时恍惚，转瞬摇了摇头：“没什么。”
秦霜可不相信她阿爹这是没什么的模样，这样子多半是大事，究竟是什么大事儿呢？
她思来想去，得不出结果，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阿爹，你有话就说，不说我便去问阿娘了。”
对付秦润，再没有比秦夫人更有用的了。
果然，秦润一听，立刻将事情说了，
秦霜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润，大半天才反应过来。
“所以，阿娘让我嫁给大哥？”
秦润点点头，是这样的。
秦霜一慌，将琴谱碰翻在地上，她慌乱地把琴谱捡了起来，看向秦润：“那大哥同意吗？”
秦润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同意。”
秦霜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瞬间舒了口气，只要这事儿大哥不同意就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是以前，父母给她安排哪个夫君，她都不会反对，可是……
想到那灿烂不羁的脸，她怎么也说不出“同意”之言。
而且，大哥如谪仙一般，配得上更好的，她不忍心亵渎。
秦霜鼓足了勇气，道：“阿爹，一句大哥就是一辈子的大哥，我对大哥只有兄妹之情。”
秦润脸上也没什么为难了，儿子闺女都不同意，这事儿肯定成不了，这也是他愿意瞧见的。
不是他想的多，只是这男女之事哪有兄妹之情来得长久。
秦润得到秦霜的肯定回答，就出了院子，他得细细琢磨，自己该怎么劝劝那一根筋的夫人。
秦润离开没多久，秦淮便过来了。
秦霜见着他，将琴和琴谱都收了，今天是练不成琴了。
大哥来干嘛，秦霜心里清楚，她也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大哥，你是来和我商量‘婚事’的吧？”
秦霜一脸灿烂的笑容，特意加重了“婚事”二字。
秦淮一脸苦色：“阿爹找过你了。”
秦霜点点头。
“说吧，你准备怎么跟阿娘说？”
秦淮是看着秦霜长大的，秦霜在百花深处时，他隔三差五就给她送些好吃的好玩的，秦霜什么性子他最了解不过。
所以，这丫头绝对不可能同意阿娘的荒谬想法。
他甚是心中笃定。
只是，秦霜这次回来似乎变了，心里多了些事，他这个哥哥也猜不出来。
秦霜故意逗他：“大哥，你不如娶了黎家三小姐吧，这样阿娘就不会乱点鸳鸯谱了。”
她可是听门中弟子说了，这黎家三小姐貌美如花，气质如兰，是仙门百家之中不可多得的才女。
秦淮听到这人心中一阵烦躁，轻轻呵斥：“别胡说。”
秦淮是个不会发脾气的人，他这呵斥着实没什么杀伤力，秦霜依旧嬉皮笑脸的。
秦霜眉毛一挑，一肚子坏水：“大哥，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帮你物色物色。”
“不需要。”秦淮冷冷地盯着她。
秦霜瘪瘪嘴，她大哥这是真生气了，算了算了，不说了。
秦霜灵机一动：“大哥，阿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没有个理由，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撮合咱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这事儿其实简单，秦淮和秦霜兄妹俩只要有一个人心中有了喜欢的人，秦夫人就罢手。
两人心知肚明，却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提。
秦淮不可能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若是真说了，秦夫人肯定吵着闹着要见见人家姑娘。
秦霜那就更不可能了，先不说别的，就说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若是跟哪家公子扯上了关系，她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秦淮是不会拿妹妹的名声折腾的。
思索片刻，秦淮开了口：“霜儿，这事儿交给我处理，你别插手，咱们就来个缓兵之计。”
所谓缓兵之计，就是秦淮当着阿爹阿娘、秦霜的面，说给他和妹妹一个月的相处时间，若是他们俩人依旧互相看不上眼，那这婚事就作罢，阿娘也不许再提了。
秦夫人听完，心里乐开了花，她正琢磨怎么让两个孩子培养培养感情，秦淮这么一说，正中她的下怀，她欣然同意了。
而秦淮和秦霜也高兴得很，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十年、一辈子两人都只会是兄妹，所以秦夫人的如意算盘铁定落空了。
这一天起伏不定的，吃过晚膳秦霜这颗心才算定了。
她跟门中的师兄妹都不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寂寞无聊，于是这才想起，回来之后，鹿迟一直是块玉佩，她赶紧将鹿迟变回了原样。
鹿迟是真的憋坏了，一落地就跑到院子里四处乱窜打滚，秦霜瞧着它那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鹿迟听见她的笑声，“呦呦——”长鸣一声，叫得欢快。
霜天晓角的弟子从未在山中听过鹿鸣，闻声，一个个都有些好奇，猜是谁养的麋鹿。
有几个年纪轻的弟子，循着声音跑了过来。
秦霜的院子门没关，一帮人聚在门口，想进不敢进。
刚入门的时候，师娘，也就是秦夫人叮嘱过他们，没事儿别去禽霜阁，别去秦霜师姐的院子。
秦霜瞧见他们，将人叫了进来。
一帮男男女女这才敢踏进院子里。
大家伙儿盯着秦霜的院子出了神，亭台水榭，布置精巧，桃花袭人，旖旎多姿。
他们喜欢这院子。
院子有主，几人皆羡慕起秦霜来。
有个小师妹满脸艳羡：“师姐，你这院子真漂亮。”
“若是喜欢你们可以常来坐坐。”秦霜淡淡一笑，没了面对亲人的活泼可爱。
“谢谢师姐，我们会常来的。”
秦霜脸上笑意更深了。
师弟师妹们被她的笑容迷了眼，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