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探望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黄昏，昏黄的阳光映着群山的轮廓缓缓消失。
在兰科斯回来后，有关莱栖遇害的议论不仅没能得到缓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因为兰科斯同样无法回答大家的问题。
极力安抚众人的同时，他也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些担忧。
不过因为得到了兰科斯会长的保证，大家的情绪倒不再那么激烈，人群渐渐散去。
这是兰科斯与莱栖讨论得出的应对。
商队对莱栖失踪的反响愈是强烈，商队与拉赫鲁特遇害的关系便撇的愈远，如同千百张口在同时争辩，诉说真相。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夜幕笼罩世界，棚屋区一片黑暗。
而就在远处的空地上，莱栖与兰科斯在黑夜中正密谋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探望病人！
距离那晚袭击已过去了两天，温洛等人的伤势也应该好了不少。
借着探望的借口，莱栖需要向伊哈里女士确认一些细节，以及更多内容。
而兰科斯则希望有机会与酋长诺维雅交谈，一方面是为了了解矿业联合行会背后的势力，同时商讨合作的可能，而另一方面是要为莱栖的行为做掩护。
随后，兰科斯叫上了克莉一同前往。
虽然当日的袭击者在城区内发动袭击的可能性不大，但也绝对不会是零。
负责看守的白锡侍从没有为难三人，将其放了进去。
进入古堡大厅，接待兰科斯几人的是古堡的女管家，一位衣着亚麻色正装的中年女士，发色浅棕，眸子黝黑，利落的发髻梳至脑后。
眼神平静，神色恭谨却并不谄媚。
这样的人类在瓦特海姆可不多见。
她走在前方带着三人去往二楼，同时说道：“主人正在休息，不便接待诸位。”
兰科斯点头理解，“这么晚了还来打扰艾塔斯里女士，应该是我们感到抱歉才是。”
女管家淡漠颔首。
兰科斯抬头望了眼屋顶，更上层传来的叮叮当当的铁链敲击声颇为清晰，他不禁叹了口气。
这次是连和酋长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只不过踏入古堡这件事本身已经能够代表一些事情，有心之人会看到的，这又何尝不是交谈的筹码。
不过...
兰科斯的视线移至身前的女管家身上。
身为诺维雅的管家，她必定深得信任并知晓不少内幕，借助其与黝锡酋长谈合作虽不可能，但了解各大行会的内幕却是有可能的。
想着想着，兰科斯便开始套近乎，笑道：“管家女士，还不知您的名字...”
“主人的仆从不需要姓名。”
兰科斯摸了摸鼻子，继续问道：“能和您聊些有关这座古堡的事情吗，这坚实又柔和的装修风格令人向往...”
“古堡的设计方案封存在建筑行会。”
兰科斯无声叹气。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类才有资格在瓦特海姆生活下去，她们没有自主的权力，只能如机器一般活着，纵然传闻中的诺维雅酋长不似其他矮人那般仇视人类。
此时，女管家停驻脚步，“客人，已经到了。”
黝锡古堡占地宽广，这栋单体建筑内部的面积丝毫不亚于一座小型宫殿，内部有着众多房间。包括一处大厅，两处副厅，五间厨房，会客室收藏室卧室若干，地下还有两处适宜不同环境的酒窖，一座全年恒温的温泉...
这一切都只为一个人服务——诺维雅.黝锡！
不过近期，这座古堡多了几位客人。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正是位于二楼的一处副厅，规模接近一楼大厅的三分之一，四周临近的卧室、厨房、会客室供伊哈里几人使用。
将三人送至这里，女管家便缓步离开。
兰科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而莱栖则已经与护卫表明自己有要事需要见伊哈里女士，持着双盾的护卫额外打量了眼克莉，接着点回应。
没多久，兰科斯与莱栖被领到了一处会客室，克莉则留在了副厅中。
会客室内，伊哈里起身迎接两人，其身后分别是穿着厚呢外衣面色苍白的朱迪斯，她看着莱德面露了疑惑，而缠着绷带的温洛看向两人的眼神则是带着少见的温和。
兰科斯直入主题，“抱歉女士，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实在因为事情紧急。”
伊哈里眼神一凝，示意两人坐下的同时问道：“有关那些袭击者？”
“对！”，接话的是莱栖。
伊哈里移去视线，其中仍带着一丝警惕。
相比于一同经历了千百里行程的兰科斯，只见过两面的莱德的确难以完全取得她的信任。
莱栖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只是自顾自说着，“在讨论那些袭击者之前，我想请问诸位是否对拉赫鲁特阁下的遇害有过其他猜测？”
听到莱栖的问题，伊哈里与温洛对视了眼，一同陷入沉默，只有朱迪斯左右看了看，索性裹了裹呢子大衣，显得懵懂无措。
一位圣者魔法师的死亡，这是毫无疑问的麻烦事，更何况是被牵扯其中，伊哈里自然颇为在意，两人也谋划过在被怀疑的情况下如何辩解，以及如何脱身离开。
过了会儿，温洛声音萎靡道：“魔法师们的理念之争难以调和，以拉赫鲁特阁下的脾气，有些与其不和的魔法师也很正常。”
莱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前者继续说下去。
温洛蹙了下眉头，“不过当时距离躁金山谷颇近的我们并未察觉到战斗迹象，要么是敌人强大到拉赫鲁特阁下无法挣扎，要么就是那是极其信任的人...”
温洛声音放缓，莱栖趁机接话，“是否还有一种可能，攻击自难以察觉的位置而来？”
就在其他几人陷入思索时，莱栖缓缓道：“比如火山口之内...”
闻言，温洛顿时死死盯着莱栖，眸中的温和陡然变为了警觉和悚然，他随之缓缓道：“比如，来自元素位面？”
莱栖面色平静，没有反驳，没有回应。
虽然莱栖无法确定这个猜测的可行性，但这大概率就是真相，起码应当是真相的一部分。
拉赫鲁特不曾防备自灵界而来的攻击，自然也就难以产生什么反抗。
伊哈里叹了口气，“孩子，继续吧。”
温洛收回警惕的目光，转而目光深沉地盯着地板，脑海中回荡着一种又一种的可能。
轻轻点头，莱栖换了个话题，“在这之前，我还有其他问题需要确认，在瓦特海姆流浪的这段时间，我似乎听到了一些传闻，还希望您能解答一二。”
伊哈里颔首。
“燧岩氏族的诺卑尔大师想必大家并不陌生，而因为他的创造，燧岩部落在此后千年始终致力于开发火药的应用以及极限...”
话还未说完，伊哈里的目光已经逐渐变得晦暗难明，不止是有关拉赫鲁特遇害的联想，同时也是对莱栖的警惕。
说着说着，莱栖突然闭口不言，只是回望向伊哈里等待后者的回应。
这位稳重的女士脸色少见的几经变换，最终叹了口气，“这种事情竟然能够成为传闻，看来王国行事还是存在诸多漏洞。”
“是的，卢瑟王国计划与燧岩部落交易，大量购入后者生产的火药。”
闻言，朱迪斯抿了抿嘴，显得有些悲伤。
随后翻了翻呢子外衣的衣领好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好似这样就可以不去听这些，不去见那些。
火药到了卢瑟王国用作何处，显而易见——战争！
得到肯定回复，莱栖暗叹了口气，不过在其心底却也同样的莫名紧张。
卢瑟王国在筹划新的战争...
兰科斯面露不安，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质问。
温洛移来目光，冷冷开口道：“兰科斯先生，两国的纷争自古以来，不是您能影响，也不是在座之人能够左右的。”
兰科斯当然知道，但在得知自己的国家即将面临一场新的战争的时候，恐怕没有谁能够完全平静下来。
莱栖抿了抿嘴角，不曾开口。
连他都能通过一些渠道隐隐察觉，摩莱王国又怎么会没有准备。
自前一段时间以来，王国各大军队陆续大规模配置了新式的战斗飞空艇，也正是那些出现在斯德亚城的飞空艇为整座城争取来了时间。
但无论如何，莱栖仍是不喜欢这一切背后的象征——战争...
第一百零五章 不安之梦
死寂的氛围在房间内弥漫，一时间，恍若战火的硝烟自未来弥散到了这儿，充斥在房间内。
最终，伊哈里开口打破寂静，“孩子们，我知晓你们的想法，正如你们相信摩莱王国是一个美好和善的国家。
但与之相应的，在我心中，卢瑟王国同样是我的家乡，那里也是一个人们同样相亲相爱的地方，那同样是属于人类国度！
与此地不同的国度！”
“我相信，战争存在的唯一用途便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起码在卢瑟王国的土地上，每个人都如此相信。”
兰科斯与莱栖尽皆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他们没有奢望对方能劝诫自己，而是在等待更合适的机会，一个更适宜将西奥多商会剥离出去的机会，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当然，那些沉默也同样是真实的表现。
伊哈里的眼中没有温和的劝导，而只是淡漠的平静，她的话语同样如此，“战争背后的真相我们不得而知，亦无法触及，我们双方皆为了自己的王国，这亦无过错。
你们在这里诅咒卢瑟的无耻，诅咒我的不堪，这同样可以...
但我亦相信，这场战争必定行之有因，必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战争的过错，只有战争的结果能够回应...”
话尽，伊哈里也闭口不言，加入了沉默的行列。
许久之后，兰科斯抬起头来环视一周，叹了口气。
“莱德，你继续吧。”
揉了揉面庞，莱栖抬起头来接着说道：“如果有人希望以拉赫鲁特的死亡来阻碍双方的交易，那又会是谁？”
随后，他又补充了句，“在元素位面。”
接下来，不需要莱栖再进行什么暗示的推动，温洛自然而然地便联想到了那个答案，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伊哈里同样眼眸微凝，追问道：“仅凭这些就能得出结论？”
这固然存在可能，但动机与方式都略显牵强。
莱栖点头，“身为元素序列，我对当晚封存大厅的灵性有更深层的感受，那并非源自大地，而是元素...，甚至可能是元素核心。”
这些当然都是谎言，借助莱提娅的发现编织出的借口而已，反正当时又没有其他的元素序列和大地序列非凡者在场，还不是任他说。
隐约中，莱栖似乎听到了一声冷哼，但他未曾在意。
听到有关非凡世界的专用名词，伊哈里转头望向温洛，后者沉吟了片刻，将所知的有关元素核心的内容一一道来，与莱提娅所说的并无太多出入。
闻言，伊哈里脸上的怀疑散去少许。
“能达到那样的程度，大概率是土系元素生物的核心才对。”，莱栖补充道。
他没有再说更多，而是交给了伊哈里与温洛两人去判断，毕竟这场刺杀在他们的眼中可能带着更多的解读，莱栖的答案反而会有反面效果。
伊哈里与温洛对视了眼，两人尽皆轻点了下头。
并非是完全相信了莱栖两人的言辞，而是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至于真相，还需要再做甄别。
向卢瑟王国军机处确认欧比斯人的活动迹象，重点探查那些元素生物近期的所为；联系负责与燧岩部落交易的官员，询问进度是否受到影响，是否受到其他阻挠；与瓦特海姆的卢瑟王国商队沟通，向其询问近期是否遭受反常...
作为卢瑟王国的中层将领，温洛有随时向上层汇报的权力。
而伊哈里.康布雷更是能将自己的讯息送到卢瑟君主的桌案之上。
需要确认的细节在伊哈里心间过了一遍，她随后望向对面的两人，“感谢告知，有消息我们会尽快通知两位。”
这便是驱赶客人了意思了。
之后的时间，伊哈里还需要与温洛私下讨论一番，那些内容便不太方便被其他人听到了。
得到这样的回应，兰科斯紧按着沙发扶手，愤愤不平。
仅仅是过几天给予回应？
西奥多商会因此遭受的损失？
那么多人被一个魔法师组织盯上，被一位强大的元素生物关注上，莱栖甚至因此失踪...
伊哈里表现的有些愧疚，其中有一些是源自她之前的话语。
与那些话语中冠冕之词相比，她如今戒备的姿态确实显得无耻至极。
莱栖率先起身，拉着兰科斯离开。
站起的兰科斯叹了口气，接着向那位女士微微躬身致意，这更令后者倍感惭愧。
两人离开后，温洛微蹙着眉头，“兰科斯有些反常...”
在二人眼中，这位行省分会长虽年轻却颇为稳重，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刻，今天却是数次对其怒目而视，这固然有现实因素存在，但也的确不同寻常。
伊哈里揉了揉眉心，神色略显疲惫，“那个叫莱栖的孩子，你还见过吗？”
闻言，温洛瞬间绷紧了身体，连绷带都发出砰砰的不堪重负的声响，炽热的热气自缝隙间喷涌，低沉的雷鸣在房间内回荡...
“维持你的情绪。”，伊哈里冷然道。
温洛瞬间低垂下头，“女士，我恐怕再难担任护卫您的职责，还请您在讯息中表明这点，另由王国指派新的护卫前来。”
伊哈里疲惫地摇头。
现世经历的一切，比书本中复杂了太过，也更令人苦恼。
她看了眼朱迪斯，后者裹紧了大衣侧躺在沙发上，身体不时抽动发出隐隐的哭声。
她又何尝看不出兰科斯的怒意与不满。
那些话语，那些提醒，其中固然有一些带着希望卢瑟王国担起责任，令西奥多商会众人脱身的商人想法，故而显得急迫。
但这总归是无错的！
如果确实那样，那么错在她们，错在卢瑟...
跨出古堡，莱栖两人的身形皆有些松垮，有些失神。
跟在后方的克莉眼神微动，警惕着森严的街道和林立的建筑群。
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随之附赠的真相却令人难以接受，难以释怀。
纵然此前两人的讨论中有过类似的猜测，但当战争自伊哈里口中说出，两人还是感觉一阵莫名的颓然和失望。
兰科斯的怒意是真实表现，莱栖的沉默亦是。
等到离开城堡区，道路两侧路灯带来的微光愈发黯淡，兰科斯咧了咧嘴角，苦笑道：“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莱栖点了点头，不愿多说。
卢瑟王国已经关注到了那游走在元素位面的未知圣者，这个庞然大物将动用难以想象的资源去追逐线索，远甚于莱栖能够接触到的。
这对于卢瑟王国也不会是什么完全亏本的买卖，最少可以获取燧岩氏族的好感，说不得火药贸易的洽谈都能一步达成，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只不过西奥多商会确实获得了脱身的机会，而今晚与伊哈里的交谈，商会也能在之后的调查中避免不少麻烦。
心情复杂，两人走的速度也很慢，回到棚屋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三人分别，各自返回房屋。
莱栖只看了一会儿学姐推荐的书籍便沉沉地睡去。
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时间缓缓流过。
当莱栖再次醒来，时间还早，天色未亮。
莱栖只感觉头脑昏沉，就像是被谁轮着重锤狠狠对着脑袋砸了几下。
朦胧的黑暗中，莱栖躺在床上愣愣看着破旧的屋顶，他做了一场梦。
支离破碎的记忆里近是血腥的场面，汹涌的炮火、炽热的火光、血淋淋的死亡...
“嘤。”，这样的细微叫声之后，是温柔的触感自脖颈传来。
憨憨趴在领口，用额头轻轻撞击莱栖的脖子。
看着憨憨关切的模样，莱栖的脸上重新泛起一丝笑意。
随后莱栖伸出手指顺着憨憨的额头轻抚着，细密精致的鳞甲带来的触感即冰冷又温和，而后者也探出舌头碰触他的指尖，那触感带着一丝湿润，带着一缕关切。
慢慢地，莱栖脑海中的繁杂思绪逐渐稀薄，直至最终散去。
平躺在床上，莱栖恢复平静，他轻轻道：“谢谢憨憨，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黑暗虽然同样幽深，但在莱栖眼中，那些沉浮在其中的梦境残片已然消散，转而是静谧的夜。
紧接着，莱栖缓缓说道：“为了和平而开启的战争，是否能带来真正的和平...”
他这样问道，他这样想着...
莱栖缓缓闭上眼睛，他又一次睡去，安安稳稳地睡去。
第一百零六章 任务公告
元素之月7日
莱栖昨晚睡的很沉，这导致今天早上他又一次起晚了一会儿。
以至于在罗比眼中，莱德先生就成了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和莱栖先生一点也不像，昨天真是看错了！
吃过罗比为其留下的早饭，莱栖走到门口。
今天棚屋区的氛围与前两天大有不同，就像是散去乌云的天空般令人感到舒适。
甚至连铁锤的敲击声都似乎更响亮了些，人们的交谈声也更具底气，更为洪亮，不时有笑声传出。
只不过正因大家不再担心住所的事了，有关莱栖的讨论也就再次多了起来！
就是现在已经演变到莱栖发现了埋藏起来的宝藏，或是寻到了一处灰铜，甚至秘银矿脉...
听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言论，莱栖下意识笑了笑。
坐在门口，一边晒着太阳，莱栖一边盯着手中的吊坠愣神，或是时不时以灵界通讯器阅读学姐推荐的书籍，因为地处黝锡部落，他近些时间都没能有机会练习魔法。
这样的闲适中，莱栖安稳度过了一天。
与其相比，兰科斯却是更加忙碌。
通过与毕维斯的交流，他总算知道了商会如今遭遇的根源所在，在收到安霍恩等人支付的部分尾款后，他就一直在忙着联系各方。
与农业行会与锻造行会的洽谈还不是时机，等到真正的利害关系后再联系不迟。
兰科斯一天内分别去了商贸行会与铁路行会，因为铜锤氏族的关系，他多少能攀些关系。
结果不好不坏，但总归有机会。
当夜晚上，莱栖与莫古索交谈了一段时间，准备第二天便由后者前往掘金者大厅发布任务，尽量赶在赤燃学派的魔法师到来前完成。
莫古索点头返回房间。
之后莱栖点点胸口，憨憨随之钻了出来，莱栖与其讲述了和艾尔顿交流的想法。
听着莱栖的话，憨憨慢慢爬到了莱栖的发堆里，一圈一圈地转着，莱栖也就任它将自己柔顺的蓝色短发搞的乱糟糟的。
憨憨与艾尔顿同为伊始序列，他知道憨憨可能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最终，憨憨趴在莱栖的额头上垂下脑袋，舔了舔他的鼻尖。
莱栖笑笑，“那明天我们就去找找他。”
憨憨嘤了声，顺着耳垂爬回衣兜内。
返回住处，莱栖多花费了些时间看完了学姐推荐的光芒之心莱克斯.纽曼大师的《灵性三态演化的操作可行性》，这才倒头睡去。
还有三本。
深渊残夜科尔.阿克曼的《魔法同一性模型的中级构造》，湍流者格雷格利.普兰的《流动的阵列》，以及老师的《阵列构造全解》。
第二天天一亮，莫古索早早离开简陋破旧的棚屋区前往城区内的掘金者大厅。
任务酬金是他昨晚向莱德借来的一张金券，价值百枚矮人金币。
到了下午，有关寻找一位人类的委托单就被张贴在了各处酒馆，任务奖励是六十枚矮人金币，需要提供有价值且保证真实的线索，具体情况由雇主判断。
还没到晚上，就有两位掘金者来到棚屋区寻找一个叫莫古索的人类，说是两天前在北方的山区见过莱栖。
于是，莱栖失踪的消息彻底坐实。
再加上这些天兰科斯一直忙碌，大家就只能互相宽慰。
兰科斯今天在附近几家粮食商铺寻求合作，期货契约收来的钱虽不少，但也容不得挥霍，这段时间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呢。
罗比神色忐忑地为那两位掘金者指了个方向，随后慌忙转身，想要看看莱栖先生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可惜，莱栖先生不在，霍斯.南德领班也没在...
只有莱德与刚醒来准备吃晚饭的艾尔顿先生凑在一起，不知在聊着什么，再就是他隐隐看到两点绯红，再眨眼时已经消失不见。
罗比不安地望向北方山区，但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无声祈祷。
最终，两位掘金者在距离棚屋区稍远些的地方寻到了莫古索。
两人当然毫无可能收获报酬，一是他们本就缺乏证据，第二则是莱栖近期从未去过什么北方山区。
那不是，正在不远处盯着呢！
但如果确实有人在黯松林区站见证了莱栖被袭击的一幕，莫古索自然也会畅快地支付佣金，或者说这正是莱栖希望达成的。
两位矮人对视，前者视线下移，后者则缓缓摇头。
这队人类不是好惹的货色，或者说有胆量在瓦特海姆露面的人类都不好惹，大多数外出的人类都会选择穿着罩袍，或披着带有兜帽的披肩。
至于寻常平民，找个部落安安生生干一辈子，少有机会见证外面的世界。
后一位矮人往后望了眼，一位有着蓝发的身影在不远处来回踱步，更远处的地方是神色戒备的佣兵，不时投来目光。
来之前，两位矮人打听过。
这个商队在商业界也算得上赫赫有名，雇佣了不少非凡佣兵。
而且，他们还曾听说这支商队的会长甚至数次前往过黝锡酋长的古堡，进入山巅城堡区简直不要太过容易。
冷冷看了一眼莫古索，其中一人又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们，打听到我们两个并不难。”
话罢，两位矮人离开。
能骗着那人类自然是好事，骗不着也不过是消耗些时间而已。
稍远处，莱栖转悠了几圈之后就又离开。
这几天，类似的事情不会太少，但也总会慢慢变少，而后趋于真相，到时候才是向赤燃学派发起通讯的时候。
只希望到时学派的魔法师已经来了，免得莱栖还要借着兰科斯的名义编撰一篇讯息。
返回居所，氛围再一次沉寂，忧虑与不安兼具，盘叉碰撞的声音都显得低沉暗哑。
暗叹了口气，莱栖回到房间享用起迟到已久的晚饭。
而艾尔顿则已经又睡了过去。
后者醒来的时候，莱栖借憨憨的关系向其透露了一些内容，毕竟憨憨能够察觉到他的不同，艾尔顿自然也可以。
只不过刚好碰上了两个准备撞运气的掘金者，莱栖出去了会儿，与艾尔顿的交谈倒是要等到下次了。
返回床上，莱栖紧握着通讯器继续翻阅起下一本书。
不然等到下次再与学姐通讯的时候，莱栖又要惴惴不安一阵子了。
第二天，太阳刚一升起，兰科斯就又开始了自己焦头烂额的一天。
不只是要寻找愿意合作的粮食商铺。
更是因为门前围着的一堆人，车队副领班、琼阿姨的学生贝莉斯、科利亚.西奥多，后面还跟着一群人，似乎要一拥而上将这座棚屋挤爆。
兰科斯抚着额头，无奈地望了眼在远处看热闹莱栖。
然后他硬着头皮安慰起众人，只是因为缺少证据，他那空泛苍白的安慰最多也就只能让大家少上几声哀叹罢了。
半个小时后，经过兰科斯的数次保证，大家终于缓缓散去，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怎么看也不是放心的样子。
伸手抚平蹙起眉心，兰科斯无视远处莱栖的笑声，迈步往城区赶去。
远处，整齐的街道两侧楼栋耸立，呜咽的列车穿街而过，装饰的铁链在风中摇曳，发出阵阵轻响...
昨天拜访的四家商铺，其中一家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不过兰科斯还打算再多逛几家。
......
一叠厚厚的硬纸板，裁剪粘贴成五十个纸盒可以在莫罗格先生领到一枚矮人铜币。
如果加班加点，月色能再亮上一些，瑟尔玛一天就能粘好一叠，一个月可就是三十枚铜币，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距离瑟尔玛的母亲离世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今天是祭奠母亲的日子。
在瓦特海姆，三个月是一个神圣的时间，犹如衡量世界的度尺，相传古老年代的衪攀登世间最高的擎天石柱便花费了三个月。
自垒台攀登至旌旗！
由泰坦语中的阿尔特至维克！
自囚牢中的附庸跃至一个真正的族群！
这些时间，瑟尔玛已经叠好了半屋子的纸盒，堆在床位、堆在门后、堆在能落脚的每一个地方。这些是她加班三天的成果，因为获得了那未知租客的租金，她不再需要担心如果当天领不到酬金的话，自己和弟弟该怎么生活下去。
不过马上到了祭奠母亲的时间，瑟尔玛要把这些全部换成钱。
嗯，要分三次，恐怕要今天下午才能完成这三次的往返，好在在瓦特海姆祭奠去世者也不需要去分什么早晚。
昨晚的星空还算明亮，瑟尔玛晚睡了会儿想着要将其全部叠完，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大概是七八个纸盒。
天色稍亮，瑟尔玛早早醒来，困倦虽有，但眼神奕奕，看起来颇为亢奋。
第一百零七章 抵达
每一块纸板都要严格顺着压痕裁剪下来，然后涂上胶水折叠粘贴，最后再裁下那些印制精美的商标、广告词贴在合适的位置。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项复杂的活计。
只不过工厂主莫罗格先生对此十分严苛，要求每一个纸盒都必须严丝合缝。
验收纸盒的工人会在其中装满拉菲草，然后用力搅动那些草丝，如果有一条拉菲草露出，那这个纸盒就是不合格的。
粘贴在表面的纸条亦是不允许歪斜、不允许松垮，这同样不合格。
而每有一个不合格的纸盒，莫罗格先生就会再扣除四个纸盒的酬金，也就是半枚铜角就没有了。
因为这些，瑟尔玛每次裁剪、粘贴纸盒都要格外小心，而且不允许弟弟帮忙。
完成剩余的工作没有用去瑟尔玛太多时间，等到外面变得热闹起来，那一百多个纸盒已经被其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并用细绳捆了起来。
那是三叠比瑟尔玛还要高的纸盒。
在瑟尔玛堆好纸盒后，早就醒来的特瑞西自床上一跃而下，跃跃欲试道：“姐姐，这个我可以帮的上忙了，我来背吧...”
瑟尔玛看着站在纸盒后根本露不出头的弟弟，笑着摇头，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特瑞西同样看不到站在纸盒后面的姐姐。
最终还是瑟尔玛背着那摞纸盒，特瑞西则跟在一旁小心扶着。
就这样走了四公里，瑟尔玛回头笑道：“客人，前面就是工业区了，黝锡部落的大部分加工厂都坐落在那边。”
黝锡城区依山而建，或者说所有的矮人城区皆是如此，要么依据山势建在山体表面，要么顺着古老的矿井、隧道在地下展开，要么通过各式铁索、廊道固定在山崖上...
总之而言，这段路程对瑟尔玛而言并不友好，以往的她即便只是到达这儿就已经筋疲力尽。
那勉力而为的所谓的三次行程，多是有其他原因。
只不过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今天路程并没有往常那般辛苦。
可能是弟弟陪在身旁，可能是因为身后再无依靠，可能是为了证明什么，她现在充满力量！
少女莱提娅蹙眉望着如森林般耸立的烟囱，耳边尽是钢铁的轰鸣和嘈杂的呼喊。
空气灰暗，到处弥散着硫磺和焦炭的味道。
如果说蒸汽机是瓦特海姆的心脏，那为蒸汽机供能的焦炭就是泵动的血液，空气中这股特殊的气味，自然就是血腥味了。
这不是莱提娅第一次在城区内闲逛，在莱栖不需要她帮助的每一天，少女莱提娅与圣者莱提娅的足迹已经遍布黝锡城区的小半区域。
她的下一步计划是各个矿区，近处依山而建的农场、牧场...
只不过工业区她还是第一次来，大概是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其避而远之。
跟在瑟尔玛身后，莱提娅无时无刻不在打量着附近。
一道道身影浮现在心灵之海中，不过大都是无聊的样子，体表挂满宝石与金币，心中满逸贪婪，阴毒的算计在脑海中沉浮...
少女莱提娅撇了撇嘴，颇为不满。
心灵序列的第四位阶对其影响颇深，在其看来，先知之路也应隐藏其中，只需要看到更多，总有一天能找到属于她的未来！
而侦探莱提娅的想法则不尽相同，她认为寻找真相和根源才是正确的路。
至于圣者莱提娅，对此并不在意，反正有她们两人在努力...
前方不远处就是瑟尔玛的目标，位于街道旁一处三层高的联排建筑，一层是临街的商铺，在侧面的巷道中正有不少同样提着纸盒的妇人在排队等待着。
走到附近，瑟尔玛牵过弟弟的手带着后者往人群最后方走去。
前行过程中，瑟尔玛始终低头看着脚尖，而弟弟特瑞西则好奇地打量四周。
直至某道身影映入眼帘，特瑞西的目光突然滞住，脚步停顿，被姐姐拉着踉跄走了两三步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略带着哭腔问道：“那是，那是...”
瑟尔玛低着头恍若未闻，依旧拉着弟弟向前走，语气带上了一抹厉色，“那不是，你看错了。”
特瑞西的眼眶霎时变红，抿着嘴跟在姐姐身后不再说话。
而跟在后方的莱提娅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里是就近的一处商铺，其中售卖的多是一些简单的玻璃、骨瓷器具，形制简单朴实。
引起莱提娅注意的是其中的一位店员，一位人类女性，样貌与瑟尔玛有六分相似，只是前者体态更加丰腴白皙，不似瑟尔玛一般的肤色黝黑、又干又瘦。
莱提娅目光微凝，随之了然。
人类与矮人如果只以样貌来看的话，并无太多差距。
最多是相比之下后者身材矮小却强壮，毛发旺盛，皮肤更加粗糙坚韧些而已，而其中某些特殊的矮人亦与人类也别无二致。
与人类样貌更远的精灵在人类社会中颇受追崇，某些矮人欣赏人类的样貌亦不足为奇。
莱提娅驻足脚步，盯着那位女性看了一会儿，随之叹气。
售卖玻璃器具的商铺暂时没有客人，妇人也就坐在角落无聊地盯着来往的行人，她自然看到了走过的瑟尔玛，但其眼中并非是许久未见的亲昵，而是一抹恨色，又很快移至一旁。
迈步跟上瑟尔玛，少女莱提娅静静跟在一旁。
她更清晰地看到了！
幽深的悲伤像是滴入水中的墨点，啪嗒一声，忽而晕开，将其的心灵晕染着更加幽暗，就像是颜色渐深的阴云...
第一次回来后，瑟尔玛与弟弟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两人依旧未动那罐酱汁。
之后，她赶在下午三点前将剩余的纸盒也送了过去，总计收到了十三枚铜角，有四个纸盒并未合格，最终扣除了二十个纸盒的酬劳。
只是莱提娅看的清清楚楚，那些纸盒皆是在暴力下损坏。
她更知道，瑟尔玛也清楚这一点。
少女莱提娅视线微动，望向一处门缝，她眼中的视野自那一丝缝隙忽而扩展，直至将其内的一切收拢入眼底。
在那位验收纸盒矮人身后的大门后方，所有纸盒被杂乱地堆砌在一起，无论是所谓合格或是不合格，尽皆掺杂在一起，等待使用...
从来没什么不合格，不过是用来装一批普通的锡器罢了。
哪里有什么严格一说，说不得顾客还会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纸盒碍事也说不定！
这一点，瑟尔玛同样清楚...
城区之外的大片荒地，这儿便是墓葬区，没有墓碑，没有坟茔，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下埋藏着的便是一个个生命的往昔，那枯燥的生活和苍白的石头莫名契合...
那瓶酱汁在一块石头前放了会儿，便又给两位孩子珍惜地抱了回来。
元素之月12日
几天里，莫古索面见了五波前来领取酬金的掘金者，其中最接近的也只说出莱栖曾经乘坐过哪天的哪一班列车，他也顺理成章的收到了五枚金币当作酬金。
这些时间，有关莱栖的讨论愈发稀少，每天也只有几位负责人前去寻找兰科斯。
并非是漠不关心，而是沉寂背后表现出的令人不安信息——莱栖已然遇害！
作为当事人的莱栖，每天不是阅读学姐推荐的书籍，就是对着几条吊坠发呆，再就是趁着艾尔顿醒来的时候与其交谈一会儿。
不过可惜的是，艾尔顿始终表现的颇为抵触。
再加上莱栖更多借憨憨的名义交流，希望后者即便只向憨憨讲述，因此他并未将某些话说的太过直白，这更令艾尔顿有些抗拒。
就如同其所说的那样，这种能力是一种诅咒！
时间来到中午，用过午饭的莱栖穿着宽松的亚麻衬衣坐在门口，手中托着那枚晶蓝色的吊坠愁眉不展。
天气逐渐温暖，太阳下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寒冷。
伸手抚平眉头，莱栖望了眼远处的群山，希望借此平复烦闷的心情。
他看不到水，亦看不到土，距离第三位阶不知还要多久。
但就在这时，莱栖眼中突兀出现了一点暗红，不只是出现再现世的视野，更出现在了灵性的世界。
那是一点炽热的火光，肆意又灼热，犹如喷涌的火山，亦如暴躁的火焰！
慢慢地，那点暗红变得清晰，那赤色袍子上的徽记也终于映入眼帘，形似绽放的火焰之花——赤燃学派！
“来了！”
莱栖暗自低语，神色凛然略显郑重。
莱栖与兰科斯已经将线索的一部分抛给了卢瑟王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另一部分移交至赤燃学派，两者自然会进行交涉。
之后，便再没谁会注意那个不小心牵扯进来的小小商队...
第一百零八章 意外与“意外”
那位赤燃学派的魔法师有着一头铁灰色的短发，同色的简短络腮胡，鼻梁高挺，暗红色的眸子缓缓扫视，带着某种宛若实质的压迫。
后者刚一靠近棚屋区，克莉便自就近的训练场地赶了过来，迎着那道视线，即便是她也感觉压力颇大。
单是直视那双眸子，克莉就仿佛感受到了爆炸的轰鸣在耳边不断回荡。
直至拜克罗出现，她才松了一口气。
克莉尚且如此，那些普通人车夫则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只是大家看着那身熟悉的袍子，再联想到之前遭遇过的问询，心中不免一阵悲伤。
莱栖先生大概率真的不会回来了...
半遮面容的拜克罗首先向空地走去，那位魔法师神色微动，也跟了过去。
“燧岩氏族，迪尤。”，魔法师自我介绍。
“拜克罗.铜锤。”
拜克罗上下打量了眼这位魔法师，语气略有些感慨道：“爆火之子，赤燃学派内部久负盛名的魔法师。”
面前这位矮人魔法师年岁不过五十，如今却已跻身圣者之下的第一行列，就连拜克罗站在他面前也都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无所谓的名声。我来这儿只希望了解有关叔父拉赫鲁特遇害一事，格罗特大师那次的询问了解并不全面。
这次，我希望知道你们是否看到了额外的什么，比如在灵界之内。”，迪尤眼眸微沉，语气也充满了严肃。
闻言，拜克罗同样微蹙眉头，想起了几天前的晚上兰科斯曾与其交流的内容。
后者透露了他与伊哈里交谈的内容，卢瑟王国怀疑有来自元素位面的元素生物插手其中，这才使得拉赫鲁特难以应对，最终遇害。
在兰科斯的描述中，有关莱栖的部分被尽量模糊，明明是由于莱栖的引导，却被说成了是伊哈里与温洛的推断。
在那之后，兰科斯便匆忙返回房间发送了一条讯息。
然后便有另一条讯息连夜被送至摩莱王国众议院之中，被列入王国最高层机密，来自原众议员金斯利.西奥多的警告...
得到消息之后，有人忧虑不已，有人心潮澎湃，被撤去职务禁足的统帅沃纳.博格的笑声更是回荡在整座刺梅庄园，久久不散...
拜克罗望了眼远处，得到消息的兰科斯急匆匆赶了回来，后者正准备前往位于城区另一端的粮食商铺交涉，刚离开就又被叫了回来。
“我确实听到过一些，但更多内容还是由那个孩子来告诉你吧。”
迪尤侧头看了眼急匆匆跑过来的兰科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他遇到的人类中，大多都是一些软趴趴的家伙，纵然是其中某些颇有名气的远方冒险者、掘金者，也都承受不住他的一次轰击，又哪里有资格在他面前放声。
但事情急迫，迪尤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厌恶，静静等着。
“兰科斯.西奥多见过魔法师阁下！”，兰科斯的姿态放的颇低。
迪尤冷冷问道：“你在当日是否看到了什么，有关灵界。”
兰科斯沉默了下，接着说道：“我并未看到，我得到的消息来自其他途径。”
迪尤骤然蹙起眉头，神色不悦。
兰科斯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拜克罗，后者转身离开，他这才开口，“与卢瑟王国有关，与康布雷家族有关...”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迪尤已然会意。
迪尤虽同样不涉及部落的商业贸易，但身为燧岩氏族的核心成员，类似的机密信息他同样有资格知晓，只是极少接触细节就是了。
下一刻，他看向兰科斯的眼色陡然变得危险。
轰隆隆，如此的低沉鸣响回荡在兰科斯耳边，后者却依旧面带浅笑，慢慢地，兰科斯嘴角泛出一丝血色，牙齿咔咔作响，牙龈已经在无形的爆炸中渗出鲜血。
他抬手制止拜克罗的靠近。
兰科斯咧嘴露出了染血的牙龈，笑道：“魔法师先生，您就打算这样继续交流吗？”
迪尤收回目光，无形的爆炸也随之散去，他的视线少见地带上了郑重。
迪尤接触过前来燧岩部落交涉的卢瑟人，他们和他曾经见过的人类都不一样，眼中充斥着明亮的光，即便是负责文书之类的官员，对其也不存在什么畏惧。
现在，他又见到了这样的人类，不止一位。
那位英姿勃发的女士，还有一位坐在门前晒太阳的，大概是一位魔法师。
同样的蓝头发，有趣！
兰科斯朝地面啐了下，丝缕血迹随着石缝渗入地下，接着抬起头神色不再那般低微，而是带着可见的愤恨，“怎么，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还需要我再多说些什么吗，你们的合作者曾经做过什么，你们又打算做什么！”
兰科斯怒目而视！
他当然应该生气，他当然有资格愤怒！
面对气势汹汹的兰科斯，反倒是迪尤迟疑了起来。
他来到这儿再度展开询问，自然是得到了新的线索。
经过另一位赤燃学派圣者的调查，他们在躁金山谷对应的元素位面发现了某些特别的痕迹，即便是在永不休止的元素乱流之下，这些痕迹仍旧留存了下来。
这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毕竟拉赫鲁特测试魔法前在学派内部有过备案，相关的实验步骤也是经由多位经验丰富的魔法师共同验证过，这道魔法的释放确实需要元素位面的配合。
而合作者正是同为赤燃学派成员的炽砂——波拉斯！
这同样备案在列。
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赤燃学派便试图联系过这位元素圣者，但自欧比斯领地传来的讯息却同样不容乐观。
炽砂——波拉斯重伤昏迷，沉入元素母巢，同时存在极为严重的失控迹象。
这一点经由沸火——弥坦格阁下确认属实。
而且由于元素生物的独特构造和其圣者的位阶，无论是心灵序列抑或是灵魂序列的能力都难以自其沉寂的灵魂中提取记忆，更何况，欧比斯一族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这条消息极其隐秘，如果不是迪尤是直接参与者，他也没有资格接触的到，在外界，赤燃学派甚至没有公布魔法实验的流程。
这些线索在迪尤脑海中过了一遍，他随之问道：“莱栖，那位曾与叔父见面的人类在哪？”
莱栖才是他来此的目地，前者一定忽略了某些不易察觉的细节。
叔父拉赫鲁特不会是如此大意的人，他亦不会对此毫无防备。
当时一定，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他的问题刚一出口，兰科斯便语气暴躁地吼道：“他去了哪儿？”
“你问我，尚不如问你自己，尚不如问你们做了什么！”
迪尤的脸色为之一变。
兰科斯惨然一笑，“莱栖已经十多天没出现了，离开前，他只说自己需要几天...”
闻言，迪尤的眼神晦暗难明。
他愈发确信，那个人类的确看到了什么，看到了真相的一部分！
语气萎靡，兰科斯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对了，前些时间，康布雷家族的那些人遭受了袭击，”，他伸出两根手指补充道：“两次。”
说完，兰科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迪尤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幻，不禁有些恼怒。
最终，他转身看向远处的棚屋区。
即便那个叫莱栖的人类失踪了，其他人类也未必没有察觉到什么，面对浩瀚灵界的恐惧源自每一个人的内心，其中或许就隐藏着真相。
何况，迪尤对莱栖的失踪也持怀疑态度。
后者的失踪太过巧合，又是如此悄无声息，仿佛正是为了应对他的来访。
至于康布雷家族的几人，迪尤打算在那之后再去拜访，不少事宜他还需要向燧岩部落求证。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在赤燃学派内部被誉为爆裂的火焰之子的迪尤.燧岩，在西奥多商队却是一次又一次碰壁，就差没给人指着鼻子骂上一顿。
因为当他与其他人聊起有关莱栖的话题时，这些本就带着不满的车夫们瞬间暴躁起来，神色不悦，语气不善！
迪尤心中虽是气愤，但还不至于将怒火发泄到这些普通人身上，何况那位人类如果真的因此遇害，那也是遭受了赤燃学派的牵连。
他应受那些指责！
接下来的两天，迪由不仅接触了诸多商队车夫，还与几位佣兵进行了交谈，同时“碰巧”遇到了几位前来寻找莫古索领取佣金的掘金者。
经过这些掘金者近些时间的发掘，莱栖离开时的行踪已然明朗，在元素之月1日乘列车离开黝锡部落，但在之后的调查中，却是没有一个人能查询到莱栖的车票信息。
要知道那些摸爬滚打半辈子的掘金者，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不择手段，渠道众多。
交谈中，迪尤也隐约察觉到了这点。
他转头望向山巅古堡，微眯起眼睛。
而在迪尤离开准备棚屋区前往古堡前，另一位掘金者带来了新的消息，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他在努拉矿区看到莱栖乘坐了前往黯松林区站的列车...
第一百零九章 掘金
元素之月15日
莱栖这些天都靠在棚屋门口看着那位赤燃学派的魔法师在棚屋区内走来走去。
询问这儿，询问那儿。
当然，他自己也免不得被询问了一番，只不过莱德这个身份未曾经历过火山爆发，后者不过问了两句就转去了下一个目标。
只是就算没有太多交谈，莱栖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那些问题。
有关元素位面之内。
莱栖暗自点头，以赤燃学派的势力不至于发现不了这些。
只是那些问题的导向却令莱栖稍感疑惑。
因为那些问题分明透露着一条信息，那就是迪尤明明知晓元素位面内有着其他元素生物存在，甚至还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了相关的灵性特征，例如流动、高温之类。
凭借赤燃学派的能力，应该不至于无法确定那位元素生物的身份才对。
想到这里，莱栖心中不免担忧。
好在他如今并不执着于发掘真相，只是想着帮助西奥多商会脱离这混乱的漩涡。
而随着最后一位掘金者的到来，迪尤已经清楚地发现了那堵墙的存在，那堵隔绝在他与真相之间的墙壁，其后隐藏着莱栖失踪的真相。
这堵墙的砌筑者之一，就在他面前！
看到迪尤离开，莱栖也起身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然后打了个哈欠。
一直晒太阳，真的很容易犯困。
想着想着，莱栖望向房间内，自语着，艾尔顿就不同了，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犯困。
这些时间因为迪尤的缘故，莱栖也没有机会和艾尔顿做更多的交流，但最起码，他确定下来了一件事。
睡觉对“旧时”来说并非必须，而只是艾尔顿的选择。
这让莱栖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下面几天，他就得加快进度了，等到伍尔夫的车队一到，莱栖也就该考虑离开了。
西奥多商会的事因迪尤的到来大致有了结果；而莫古索对战技——具甲的掌控也已经入门，晋升持剑者之后只需多加练习就能掌握。
这天稍晚些，兰科斯找到了莱栖。
两人就迪尤到来后发生的，以及之后可能发生的进行了一些讨论，结果是乐观的。
西奥多商会不必再担忧那些麻烦，他们已然处于关注之外。
再者对兰科斯而言，这也是一个机会，迪尤的到访势必令黝锡氏族动荡一阵，如同死气沉沉的湖水翻腾，潜底的鱼儿活跃起来，兰科斯能趁这个机会寻求更多的合作。
而如今正有一个机会摆在了面前。
就在不久前，安霍恩向其透露了一条消息，机造行会的副会长毕维斯要在明晚举办一场晚宴，黝锡氏族的诸多上层及各行各业的负责人都受到了邀请，而他作为最矿业领域近期势头最迅猛的矿场主，也有幸得到了一张邀请函。
如果兰科斯有意愿的话，他可以将这个机会让出来。
要知道身为一位商人，类似的晚宴、聚会，向来都是洽谈合作的好时机，有太多合作都是借着晚宴的一场酒后混着醉意谈成的。
而如果兰科斯在宴会上做了什么引起众人不满的事，安霍恩也一样免不了遭受敌视，对于一位人类，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可是相当不小。
安霍恩的诚意可见一般。
这样的机会，兰科斯同样不愿错过，不过他有自己的方法，还不需要安霍恩来承担风险。
因为安霍恩已经告知了他毕维斯举办晚宴的目地——一块大师级别的怀表！
听到这个消息，兰科斯不禁发笑。
即便没有收到邀请，他直接进那宴会场也大概率不会遭到毕维斯的阻拦。
因为兰科斯若是有意阻挠，毕维斯的晚宴能不能办成还是两说。
毕维斯越是在意那块怀表，在相关的事情就只会愈发被动。
进入宴会场后，兰科斯更多的就是要考虑如何面对那场晚宴了。
在宴会厅里，说是举目皆敌也毫不为过。
唯一关系颇近的安霍恩，兰科斯不希望让这位合作者染上麻烦，他会刻意远离；至于毕维斯，大概率会对其再增添些不满和仇怨，毕竟谁都不喜欢不告而来的客人。
再之后就是见过一面的铁路行会和商贸行会的负责人。
想清楚细节，兰科斯暗自摇头。
如果不是拜访过两次诺维雅酋长，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活着离开那场晚宴。
那晚冒险前往城堡区，可能确实值得...
想到这儿，兰科斯神色一黯。
听到兰科斯的描述，莱栖也同样有了其他想法。
他本来已经无意调查真相，但这场适时的晚宴说不定也会是一个机会！
如果能发现袭击者的踪迹，这些麻烦事会很快结束，就算自己没能力发现，不是还有莱提娅在呢，大不了再承诺她一天时间...
想着想着，莱栖心中突然莫名愧疚。
自己承诺的这些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只是一想到大先知托尔亚姆.夜狩，莱栖也就瞬间感觉没有这么愧疚了。
“晚宴在那里举行？”
听到这个问题，兰科斯愣了下，“你也要参加吗，那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接着兰科斯便开始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毕竟他参加宴会本就是在胁迫毕维斯，再带上莱栖，谁知道后者会不会直接决裂。
威胁这种事，还是少做一些...
莱栖摇头道：“我没有打算进去，只想要在附近看一看。”
兰科斯瞬间会意，他微蹙着眉头也同样想到了什么。
如果真的在宴会上遇到了当晚的某位袭击者，他们会不会直接提剑冲上来，这个概率不大，但也不会是零。
而即便不动手，为兰科斯制造麻烦却也并不困难。
莱栖也察觉到了兰科斯的担忧，说道：“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我会制造一些动静，到时你尽快从宴会场离开。”
兰科斯没有询问细节，只是点头。
莱栖又接着提醒道：“如果情况太过危急，一定一定要尽量避免进入阴暗的角落，就算是不那么明亮的区域也要避免。”
袭击者大概率不会光明正大地发动攻击，但那位刺客可就没太多讲究了，兰科斯即便只是走入一片阴影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兰科斯神色一紧，郑重点头。
随后，他面露苦笑，“本来想着事情都结束了，是时候可以多做些商人应该做的事，结果还是没能躲过去。”
莱栖对不予置评。
旁观自然最是安全的，但兰科斯是一位商人，属于商人的他不能放任这样的机会溜走。
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幽深矿井之下掘金。
这样算来，他亦是一位掘金者，富有探险精神的冒险者！
毕维斯的宴会举办在城区西侧边缘的一处庄园，临近一处果园农场。
初春到来，正是枝桠抽叶之时，再加上就近取来的果酒、果脯，在这附近荒凉的群山也算得上一处风景秀丽好地方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这才披着群星离开。
第二天，正在吃早饭的莱栖自车夫那儿听到了一些流言。
黝锡氏族的多处火车站在今日突然关停，据说是列车司机操作不当导致站台受损，几座车站将暂停营业一段时间，具体重启时间未知。
而众人议论最多的不是列车脱轨炸出的火光，而是那些不慎在意外中丧生的车站工作人员，听说人谁还不少嘞。
听到这些消息，莱栖嚼着土豆馅饼，暗暗点头。
这些虚假到令人发笑的消息，大概率就是迪尤的手笔了。
拉赫鲁特遇害不久，相关人员又生死不明，就算是酋长诺维雅也不愿插手太多，何况性情冷淡的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反倒是那晚的袭击令其想到了更多，事情似乎比她预想的更加复杂。
不过也未必都是坏事。
吃完了馅饼，莱栖有些在意便往了那边靠了靠，不时问上几句。
大家对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并不熟悉，平时也少有交流，只是想到他是兰科斯会长的表亲，众人表现的也就不再那么生分，有什么就说什么。
莱栖了解到这些天遭受“意外”的车站一共有三座，而恰好是其中的站长和副站长一并失踪。
大概是因为太过敬业，这才被爆炸的火光牵连了进去...
这些车站中，又刚刚好就有莱栖返回时出站的那座，车站的站长斯托恩.黝锡。
第一百一十章 晚宴
莱栖转头望向山顶的古堡。
既然迪尤开始在黝锡部落动手，那他与伊哈里女士也应该已经有过一番交谈。
迪尤有没有通过那几位车站站长了解到什么内幕，莱栖并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明确知道，当下一刻迪尤再有大动作之时，出现的就应是当晚的袭击者了。
到时的声势一定会比车站事故大上许久，只希望别牵扯上西奥多商会就好。
又与众人闲聊了几句，莱栖起身离开。
他要去找莱提娅商量商量，要是晚上真不走运的话，还需要这位圣者帮忙...
晒着太阳，一天时间很快过去，黄昏渐至。
罗比驾驭马车带着兰科斯赶往城区西侧，一同前往的还有莱栖与克莉。
为了参加宴会，兰科斯取出了一身许久未穿的浅灰色燕尾服，暗蓝色的领结中央是一块精致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再加上那一头湖蓝色的短发。
这一身高调的装扮说是他才是宴会的主人也毫不为过。
本来兰科斯不打算这么张扬，只是因为莱栖的提醒，他舍弃了颜色更低沉的服饰，还戴上那条嵌着蓝宝石的领结。
起码亮一点，大概吧...
与其相反，莱栖则是一身深色，如果不是罩袍太过显眼，他恐怕会选择戴上兜帽把脸也给遮上。
至于克莉，依旧是一套贴身的格斗服，外面套上一件风衣。
马车的摇摇晃晃中，三人挤在一列，不时相互碰撞挤来挤去。
兰科斯与克莉对此浑然无觉，就是莱栖一脸无奈地看着对面。
圣者莱提娅端坐那儿托腮望着远处群山。
面色平和，她在心底不断盘算着，五天时间能够去到哪儿？有没有机会逛一逛灵界，去趟烈日天国，或者干脆去地狱...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得出半点答案。
莱提娅不满地撇了撇嘴，不知怎地，怎么好像最后那个选择才更契合她的想法...
没多久，马车抵达终点。
城区边缘，四周少有建筑，多是一些树木和灌丛，枝叶干枯却又有点点初生的绿色点缀其上，其中不乏果树，可能是鸟群自庄园带出的种子。
更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区域就是宴会庄园了。
只不过与摩莱王国喜好在室内举办宴会不同，矮人们的晚宴多是半露天。
会厅之外是分散开来的篝火、烤炉，场地中央则空着一大片；门扉敞开的大厅内则是一条条长桌，各式做好的美食摆放其上。
客人们可以自由的选择，是围在长桌一侧端着酒杯、提着刀叉高谈阔论，还是在外面抓着大块烤肉肆意而为。
兴致颇盛的时候，几人捉对竞斗也十分常见。
这是古老时代传承自泰坦的传统，毕竟那些家伙聚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打上几场，绝对会让其他人怀疑起他们的泰坦血统。
马车在稍远处就停了下来，而后罗比驾着马车回返停在更远的地方。
克莉留在原地，莱栖则跟着兰科斯前往宴会场附近，然后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藏身。
帷幕笼罩之下，莱栖的身影几近消失。
但当莱栖一看到旁边那道披着洁白长袍的身影，还是忍不住会嘴角抽动。
虽然知道没有其他人能看到莱提娅，但他还是莫名心中惊觉。
深吸了口气，莱栖平复下来。
依在树干上，莱栖借着干瘪枯枝投下的影子遮掩身形，小心打量着不远处来访的客人。
兰科斯也在其中。
正如兰科斯先前猜测的那样，本来正满面欢笑迎接众人毕维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脸色便蓦然变得难看起来。
但兰科斯像是没有察觉到，依旧满面微笑地走过去，抓起后者那僵硬的手便握在一起。
迎着其他矮人的目光，毕维斯心中愤恨不已，但也不好发作，只是脸色愈发难看，甚至隐隐有些发青。
直至他在兰科斯手中碰到了一件硬物。
低头看去，一块精致的腕表躺在两人手掌之间，那是一款造型小巧的女士腕表，虽不是大师的作品，但也颇为精巧，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毕维斯将其攥在手中，冷冷点头。
兰科斯笑着转身，一丝压抑着怒意的声音传入耳中，“别惹事。”
兰科斯没有回话，只是心中暗自滴血。
那是琼阿姨的腕表，虽然阿姨并不喜欢这些外物，也极少佩戴，但兰科斯仍是极为愧疚。
他这个会长，做的真不怎么样...
至于毕维斯的警告，他当然没有想要惹事的想法，但其他人就未必了，毕竟那投来的一道道眼神好像兰科斯欠了他们多少金币似的。
兰科斯深吸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微笑。
早先做过的功课使得兰科斯对参加晚宴的众人并不陌生，不过也仅仅只是有印象，他们的习惯与作风，兰科斯并不了解，合作的机会可能会有，只看他能否把握而已。
兰科斯来的很早，其余客人在之后的半个小时才陆续到来，看到一位人类出现，众人皆是有些不悦，只是没有表现的太过强烈。
不远处，莱栖边揉眼睛，边打着哈欠。
参加宴会的人并不少，由此也能看出毕维斯在黝锡部落的地位，而更多的客人，也增加了那位袭击者到访的可能。
不过莱栖还是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毕竟那本就预示着危险。
只是事情往往不会如此顺利。
就在莱栖的手放下的那刻，他微眯起眼睛骤然望向一个位置。
视线中央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矮人，面容富态，眼神平和，灰白的短发整齐地梳至脑后，穿着合身的浅灰色夹克，外衬深灰条纹西装，拄着一根黑木手杖，走的颇为缓慢。
起码在莱栖的眼中，他很难将其与当夜的某人联系起来。
莱栖蹙着眉头看向天空。
今夜的群星格外闪亮，银白色如同薄雾的星光均匀地洒在每一个角落，莱栖也才能清晰地看到较远处的细节。
“‘新星’的恩赐？”，莱栖在心中自问。
“窥见真实...”
只是这样的解释并不足矣解答莱栖的疑问。
慢慢的，他察觉到了另外的异样——位阶。
那位矮人的位阶。
即便是矮人有意压制了自身的灵性，但落在莱栖眼中却也依旧是第一眼便关注到的，接着，新星给予了启示...
“是的。”
莱提娅的话语在莱栖耳边响起，为那些猜测画上了句点。
闻言，莱栖骤然脸色一凝。
紧接着他忙伸手握住了一根选好的树干，浓雾般的昏黄笼罩，后者在短时间内变得干枯、腐朽，直至断裂下来，砸到地上发出响动。
而在庭院之内，兰科斯正试图介入一场交谈，双方分别是黝锡部落铁路行会的分会长以及从事珠宝行业的著名商人。
兰科斯的介入不能说尴尬，只能说是僵硬至极。
下一刻，那清晰的咔嚓声传来，宴会场的众人投去视线。
“干枯的树干...”，有人摇了摇头不再关注。
听到动静，兰科斯的脸色陡然一变，强行压下想要扫视附近的念头，告退一声后便装作焦急的样子离开会场。
他离开的方向是庄园的侧门，这是之前他与莱栖商讨过的。
不过就在兰科斯匆忙离开时，一道目光不偏不倚地锁定了他，那是一双平和的眸子，但在那些平和之下，却是清晰的厌恶。
随即，部落远处的山峦一阵颤动，山石滚落。
如同呼应般的，另一座就近的山峰之上亦有山壁垮塌滑落。
就像是两座山峰在以这种方式交流一般...
从侧门离开的兰科斯没多久便找到了莱栖，两人相视一眼，尽皆苦笑。
“那个刚刚抵达的矮人。”，说着，莱栖小心地朝远处瞥了一眼。
兰科斯同样小心看了眼便移回视线。
但仅仅只是一眼，他的脸色便瞬间变得苍白了许多，甚至有冷汗出现在额头。
莱栖心中凛然，“他是谁？”
咽了下口水，兰科斯才缓缓出声，“黝锡部落白锡侍从的统领，桑古恩.黝锡。”
闻言，莱栖微微蹙眉，如果只是这样的身份，远不至于让兰科斯感到畏惧才是，一位掌控战技的荣耀位阶非凡者理应占据这样的高位。
只是接下来兰科斯的话语瞬间令莱栖感觉毛骨悚然，甚至一度窒息。
“他是酋长诺维雅最有力的支持者，同时也是最受其信任之人...”
下一刻，莱栖猛然转头看向山顶。
那高耸在山巅之上的高大古堡在此刻恍若利箭，狠狠地贯穿了莱栖的头颅，伴着剧痛将他原本的思绪和想法搅的混乱无比。
紧咬着牙齿，莱栖缓缓转动视线，又看向宴会场之内。
那位矮人正盯着这儿，正盯着他们！
下一瞬，自黑暗之中，一道漆黑的利刃荡过空处，发出锐利又低沉的呜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义
与此同时的宴会场内又是另一幅场景。
炽烈的爆炸骤然而起，那一团团在黑夜中炸开的火光如同踏地的脚步般自远及近，直至落在了庄园之内，将排列好的桌椅炸的粉碎，碎片飞溅！
在此之前，庭院内的客人早就一哄而散。
在场的诸位可没谁相信那些所谓的爆炸就只是车站事故而已，在听到爆炸的第一时间就选择有多远就逃到多远。
只有桑古恩拄着手杖还留在原地。
同时，握在其手中的手杖表面逐渐出现一道道裂隙，直至手杖完全崩碎，藏在杖中的细剑随之露出，一块块棱角分明的铁晶出现在剑表缓缓增殖，最终被塑造为巨剑模样。
踏着爆炸的火光，迪尤落在不远处，凝视着这位“公义的白锡之刃”。
“桑古恩先生，我有些问题需要还请你配合一下。”
话语虽是带着请求，但他的语气却是半点也不客气。
桑古恩微眯着眸子，眼神不再温和，而是泛着恨意。
迪尤站在不远处，对其的视线浑然无觉，而只是揉搓着指尖发出爆鸣，接着问道：“据我所知，桑古恩先生前些时间一直都在南方的某处矿区镇压动乱才对？”
握了握剑柄，桑古恩眼眸微动，“有一群人类矿工不服管教，教训一顿罢了，还远远谈不上什么动乱。”
“但为什么，不久前有人在部落内看到了你。”
桑古恩眼眸微微缩，“所以？”
迪尤抬步上前，指端发出的爆炸声愈发明显，他沉声问道：“我无意令酋长为难，也无意杀你，只需要你告诉我，你的目的！你们的目的！”
闻言，桑古恩微抬起头，目光投向位于山巅之上的古堡。
而此刻那儿也正有另一道视线望向这里。
他压了压嘴角，无声冷哼。
信赖？酋长诺维雅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就连侍奉其的仆从也是那些机器一般的人类。
整个黝锡氏族，诺维雅也只进行最低程度的干涉，就如同在完成一项枯燥乏味的工作。
部落的未来，她不管，也不愿过多操心！
至于所谓的心腹和支持者，也只是落在他人眼中而已。
而桑古恩身为白锡统领，掌管部落的武装力量，因此他只能选择向酋长效忠，即便只是为了氏族的安稳，为了所有人的心安，他也必须表现的向其效忠。
但实际上，那个女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效忠，她也不在乎这些！
收回视线，桑古恩回望过去，视线愈发愤恨。
声音愈发洪亮，“我的目的，那你们呢！”
“与那群疯子，与那些想着把战争带向世界的家伙合作，你们又想做什么！”
桑古恩眼眸泛红，“当战火烧至瓦特海姆，你们才会相信神明的伟力吗！”
“但现在，衪已经来了！”，他低沉道，指向南方群山。
何止是黝锡氏族的南方矿区，整个黝锡部落周遭三个部落都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动乱，有的是被人趁乱引发的火灾；有的是暴动的工人带着整个工厂和工厂主一同埋葬；有的是被人引爆的矿井...
这一切的动乱与纷争就像有一双手引导着，就像某种导火索...
在桑古恩以及更多人眼中，点燃那导火索的火焰，正是——战争！
准确的说是名为战争的预兆，神祈的具象。
神性就像是深湖下发光的宝石，即便看不到、摸不到，神性的光芒却也会透过湖水一点点蔓延，直至填满整个湖面。
随着燧岩氏族与卢瑟王国的合作，以及康布雷家族的到来，那名为战争的神祈，已经影响到了这儿，已经踏足在了瓦特海姆的土地上！
贸易？旅行？不过是可笑的借口。
衪来到此处，是要这群山动刀兵！
迪尤眼神一沉，不再言语。
被誉为爆火之子的迪尤.燧岩在燧岩氏族和赤燃学派都是核心人物，有在怒雷荒野争取“神之子”称号的资格，故此知晓了某些普通圣者也难以知晓秘闻，例如诸神之外的众神。但桑古恩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神明之威权笼罩世界！
这不单单只是一句恭维和崇敬，而是实实在在的真相！
同一颗种子，即便在相同的土质中播种，位于摩莱王国之内的注定更加繁茂，也必将结出更丰硕的果实。
衪所在之国，便是繁茂丰硕之国！
而应对于此，那卢瑟王国所代表的是熊熊而起的战火，是金铁交响、炮火轰鸣、烽烟四起的战争！
迪尤微微蹙起眉头，这件事他隐隐知道，而谋划这些的山君、半神们也同样知晓。
战火嘛，只要不是燃在这群山即可。
那烧在哪儿呢？
谁都知道卢瑟王国真正要覆灭的敌人只有一个——摩莱王国！
而恰好，瓦特海姆也对那个王国也没什么好感，当初席卷群山的风暴可不就是那位的手笔，说是断了一条手臂也不为过。
所以相比于承担一些风险，诸王会中的某些更希望赤红的战火流淌在摩莱的土地上。
当然这些迪尤隐约猜到，却不会告知其他人。
这同样是他对兰科斯的指责无动于衷的原因。
因为那些即是真相，又是秘密！
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是时候该讨论一下这些事情之后的计较了。
不愿黝锡氏族乃至群山牵扯进战争之中，迪尤在这一点上由衷敬佩这位被称为“公义的白锡之刃”的白锡统领，只是这一点他也无力插手，亦是不愿干涉。
但在另一点上，袭杀莱栖的灰石刺客却与桑古恩脱不开干系，与那晚参与袭击伊哈里的女性刺客似乎是同一人。
即便不是，那遮掩莱栖遇刺又是为什么？
自那些站长口中，迪尤已经得知了当晚的真相，一位灰石氏族的刺客，以及回收了莱栖物品的同谋。
察觉到迪尤心态的变化，桑古恩只是沉默地将剑提了提，露出藏在泥土里的部分。
就算给人找了上来，桑古恩也半点束手就擒的想法。
死便死了！
但战火不应流淌在这黝锡之地，不应燃在这群山之中！
这是他于群山的公义...
远处的山巅古堡，诺维雅披着灰色呢子大衣站在古堡露台上望向这边，看到爆炸的火焰如同脚印踏下，又停在那儿。
她双手环抱，只是静静看着，静静思考。
诺维雅在乎这处部落吗，不在乎，但也比桑古恩想象的要在乎一些。
金属序列的史诗位阶封号——铁御座。
其含义便是钢与铁之君主，统御之座。
不过大多时候，大家都以山君相称，这不只是部落领袖的别称，亦是“铁御座”的实质。
诺维雅在上任山君死亡后以实力统御黝锡部落才登上此座，但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并登临更上一阶，她同样得好好“管理”此处。
只不过她不喜欢那些繁琐的小事，而更喜欢自上而下的统御。
比如诸王会。
只要诸王们认可了她的所为，那就代表群山也认同了她。
邀请伊哈里入驻城堡区，是对诸王会的负责；对桑古恩的袭杀视若无睹，同样是对诸王会的负责；甚至将几人接纳入古堡，亦是。
甚至连现在的旁观，也是！
诺维雅眯了眯眼，视线稍稍转移，关注起另一处战场。
察觉到攻击，莱栖瞬间将兰科斯推开，自己则试图遁入帷幕。
然而那道出现在黑暗中的刺客，仍旧对着空处挥斩。
一瞬间，数道难以察觉的漆黑利刃对着一处地面挥击而下，周遭数十米的岩石地面连同树木在无声之中被切割的粉碎，然后在一声轻响之后轰然炸开。
漫天烟土飞溅之中，圣者莱提娅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毕竟她只是三分之一位圣者，虽然不至于令那位刺客跑掉，但也需要一点点时间，不多，只不过也需要拉扯几次就是了。
黑暗与砂尘之中，刺客竭力压制着自己的灵性与念头。
双序列又身居荣耀位阶，令他面对史诗位阶的存在虽说依旧束手无策，但总不至于毫无察觉，何况那位圣者多少应该有些问题。
根据刚才的接触，他已经猜到了敌人的身份——自然号令者。
在黑暗中踏步时，他要尽量不产生任何激烈的思绪，又要尽量避免踩中任何一株植物，即便只是一颗枯黄的干草。
刺客知道这些毫无用处。
他也知道自己再无法离开这儿！
但在此之前，他要尽可能让所有关注到这儿的人知道一件事。
有心灵圣者妄图插手群山事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战技——爆火
莱提娅出手，莱栖也没有半点松懈，在确定刺客无法对两人出手后便拉着兰科斯快速向克莉所在的地方跑去。
他们要尽快回到城区，在那儿发生袭击，诺维雅将不得不插手。
带着兰科斯逃离的过程，莱栖同样维持着帷幕，两人的身影就犹如云层掠过群星投下的阴影般虚幻朦胧。
只是这些动静对某些人来说也足够明显。
留在远处的克莉听到爆炸声正向这边飞快赶来，即便未曾骑着战马，她的踏地声也充盈着浑厚与力量感。
看到阴影，前冲之势的克莉眉头微挑。
咔咔咔的钢铁声后，狰狞铁晶塑造的具甲装载在身上，仅余下眼眸周边的缝隙，于星光之下反射着冰冷骇人的光泽。
脚步变换之后，克莉则身而立，腰间的长剑被其握在手中。
剑刃泛着简朴的铁色，剑尖指向身前，而非是那道可疑阴影的方向。
下一刻，兰科斯自阴影中被抛出，莱栖则站到克莉身旁。
兰科斯一落地便快速离去，他知道，自己在这儿只会碍事。
克莉的呼吸愈发粗重，心跳声亦如擂鼓，炽热的呼吸自甲胄缝隙之间喷薄而出，将其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熔炉沸腾了起来！
莱栖点点胸口，随即有两点赤红出现在领口。
他稍稍退步，来到克莉的侧后方。
不远处，伴着枯枝破碎的咔嚓声，另一道身影缓缓走黑暗，暴露在皎白的星辉下。
那是一位女性矮人，棕发一缕缕地绑在脑后，肤色略深，铁色的眸子中是难以遏制的怒火，一袭贴身的束腰格斗服，手臂与小脚处皆有皮革绑带，手中是一柄有着简易护手的银白细剑。
轰的一声，熔炉燃起！
力量流淌在萨莉弥.黝锡的身体中，发辫在气浪下飞舞，绑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然后，熟悉的砺刃声响起，刺目的银白剑刃划过数十米的距离横扫而来，枯草接连崩碎，就近的树干之上也多出了深深的剑痕，几乎拦腰而断。
荡刃！
萨莉弥再不会犯之前的错误，她不会再轻视那些肮脏卑劣的家伙。
死掉的人类，才是最好的人类！
面对攻势，克莉没有丝毫退让，铁晶增殖，甲胄也愈发狰狞可怖。
她猛地向前踏地，提着同样布满铁晶的长剑挥击而出。
砰！钢铁碰撞的巨响声中，荡来的剑光崩碎，克莉也退后了半步。
紧接着，克莉握剑的双手同时松开，重剑坠地，转而双手抓向身后。
那是两柄手枪，但如今在增殖的铁晶的包裹和重锻下，枪管已经犹如炮膛，那两柄枪唯一剩下的部分可能就只有击发装置了。
克莉毫不犹豫，双手同时扣下扳机。
不远处，萨莉弥提着细剑快速靠近，在看到那两把狰狞的手炮之时，神色微动。
她亲眼看到火药迸发，而同样被增殖了的弹药伴着呼啸的呜咽铺面而来！
与其说是弹药，不如说是两颗遍布锋锐的铁球！
砺刃！萨莉弥抬剑斩出。
但就在手臂抬至半空，却突然难以动弹，萨莉弥低头看去，一道道粗壮的风索不知何时已经缠绕在她的手臂与小腿之上。
可能这些风索早就出现，只是此时才展露出行迹，成为阻碍。
她望向前方，一道蓝头发的身影立于克莉身后的半空。
萨莉弥眯了眯眼睛，杀意尤甚于克莉。
这些待在远处嗡嗡叫的魔法师最是讨厌。
这些念头在萨莉弥心中急速流转，同时，那两颗弹药已带着狂风压至面前。
“砺刃！”
手臂被缚，萨莉弥抖动手腕，又是一阵刺耳的磨砺声，刺目的剑光擦着她的额头扫过，带出血丝的同时将那两颗铁球一并斩开。
破裂的四瓣铁球绕过萨莉弥脑袋砸向后方，在远处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不小的坑洞。
克莉手指连动，子弹刚刚离开弹仓便在金属与锻造的权柄下被塑造为狰狞的铁球。
然后撞针击发，火药爆炸，铁球轰然飞出！
轰隆隆，爆鸣不断！
即便附着有铁甲，克莉的双手也被火药的反震震的溢出鲜血，手臂发麻，甲胄铿铿作响。
......
轰隆，炽烈的火光瞬间吞噬大片区域，石板铺筑的地面裂出大坑，岩块飞溅。
火光黯淡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流淌的火焰自另一处浮现。
迪尤的双手各自攥着一团闪烁的火光站在那儿，轰隆隆的爆炸声自其手掌内传出，等待着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光与热。
拖着重剑，桑古恩以剑为盾急速后退。
撕下那身在爆炸下焦黑不堪的西装，桑古恩拄剑而立，脸色即难看又沉重。
战技——爆火！
这是燧岩部落独特的战技，以金属和塑造权柄在极短的时间内制造出高爆火药，火药的强度与位阶和战技掌控程度相关，既能投掷，也能用作近程手段。
只是爆炸不会区分敌人和自己，燧岩氏族之人大都将其当作辅助手段，或者通过特殊技巧尽可能伤害敌人而保护自己。
直到迪尤.燧岩的出现。
这位掌控了战技又是魔法师的家伙，将两者结合起来，爆炸的威力在火焰权柄的加持下变得尤为可怕，每一下随意的轰出，威力都接近四级魔法。
无需吟唱，毫无滞涩！
这接连不断的爆炸与轰鸣足矣撕碎任何圣者之下的存在。
如果仅是如此，他也没资格与怒雷荒野上那群脑子里只有竞斗的泰坦相提并论，还是其中尊崇至极的“神之子”。
身为魔法师，迪尤同样足够优秀。
除却金属序列登临荣耀，他的副序列元素位阶也来到了第三阶，还掌握了被成为“奇迹”的——火光迸发。
正是火光迸发与“爆火”的结合，使得迪尤可以无限使用这暴虐的力量。
炽热的爆炸会像影子一般死死咬住敌人，迪尤却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一场战斗过去，其他人便只能看到一道道爆裂的火光忽明忽暗，然后当爆鸣平息，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迪尤面前躺着敌人，结局就是这样。
迪尤双手紧握，攥灭了手中的火光，“现在，再谈一谈。”
桑古恩冷冷看了眼山顶。
随后，砺刃声起，剑光腾飞！
再然后，火光骤然而起，爆裂的鸣响传遍城区！
部落远方，巨大的深坑莫名迪出现在山体之上，硕大的山石飞溅，山崖垮塌不止，直至陷入死寂...
地面飘荡着烟尘与砂石，莱提娅就只好飘在半空静静等着。
刺客的小伎俩确实令其不便，但也远称不上麻烦，无外乎多浪费些时间，就只是那些刻意制造的动静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莱提娅无聊地望向古堡，那酋长暂时还没有插手的想法，她们也就再等一会儿。
刺客铁面之后的脸色极其凝重，竭力压下的思绪正在变得愈发烦躁，愈发难以平静。
可能下一秒，他的心灵之海便会泛起波澜。
小心躲避着地面上丛生的杂草，刺客猛然吸了口气，死寂的炉火稍有微动，炸出一点火星，然后便在一声雷鸣的炸裂声中熊熊燃起！
灵性、生命、乃至灵魂一并投入其中，当作燃火的薪柴！
他的身影如同炮弹般迸出笼罩的沙尘，伴着熊熊燃烧声向另一处战场飞掠而去，就连空气也不禁发出难承其重的音爆。
轰隆，轰隆！
刺客快速靠近，迪尤手中爆炸的火焰为之一熄，冷冷望向来者，刺客克列格飞速说了一句便又向着城区飞掠。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奔跑，在远离，他的身影也随之缓缓遁入黑暗。
而那位被道破身份的圣者似乎因为顾及未曾追来，克列格死里逃生。
确定安全后他快速转移方向在一处破旧矿洞中度过一夜，而后恰逢车站开放，他借着其他身份乘坐火车离开这儿，返回了一处灰石部落的隐秘驻地。
直至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房间，看着那熟悉的场景，看着那满墙的书架，这位强大的刺客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点燃油灯，火光闪烁，噗噗作响！
“嗯，灰石的历史原来是这样，你们自诩群山的阴影...”
哗啦的翻书声后，黑暗中便有这样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惊喜。
克列格躺着舒适的椅子上，点了点头。
“黑暗中的守护者，犁清道路之人...”
克列格愈发放松，只是噗噗响的火光越来越响，甚至感觉有些刺耳。
“难怪你们会和底博斯邦国有这么密切的联系，那位弗朗西斯.底博斯的做事风格想必对你们影响很多...”
克列格没有回应。
但慢慢的，刺耳的噗噗声变得更加清晰，最后竟是犹如雷鸣，就像是在克列格的心中，在其脑海之中响起。
他缓缓抬手压住胸口，希望以此来压下那些声音，但自胸口传来的却是难以想象的炽热，就如同燃烧的熔炉！
克列格猛然睁开眼睛！
他感受到了胸膛的炽热，感受到了沸腾到极致的炉火！
他也再度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他坐在树下，头顶是一株枝桠光秃秃的果树，树枝在星光的映衬下投下影影绰绰的阴影，就如同密布的网络将其笼罩。
不远处是一道身影静静站着，她穿着马甲与长裤，腰间悬着黄铜表链，薄薄的镜片后是一双明亮至极的略带着灰色的眸子。
自那双眸子中，克列格看到了很多，那仿佛是自己的灵魂，其中充斥着自己的过去...
再然后，克列格又躺在了那张舒适的椅子上。
刺耳的燃烧声愈发细微，火光闪烁，最终熄灭。
而那位女士则在其身后缓缓踱步，自满屋的书架上自行挑选喜欢的书籍...
第一百一十三章 恍惚
炙热的炉火自胸膛之内燃起，萨莉弥手臂猛然用力，赶在下一轮飞射而来的铁球前挣脱了束缚的风索。
只是飘散的气流依旧在周边回旋，不曾散去。
刺啦，萨莉弥抬剑便斩！
钢铁在空气中磨砺，刺目的剑光便在那之后迸发，将铁球一一斩落。
在这期间，萨莉弥且斩且进。
当最后两颗铁球坠地，她距离克莉也不过就是两剑的距离。
此时，克莉已经丢下了报废的手炮。
一脚横踢插在地上的铁剑，她反手握住，脚步重踏犹如战马铁蹄踏响，她以战骑的姿态端着铁剑直冲向萨莉弥！
然后两剑触碰！又一触即分。
迸溅的火星泼洒在两人之间，恰好能够照亮战况——克莉横冲而过，萨莉弥侧身后退。
前者手臂之上鲜血淋漓，具甲被硬生生刨开，血肉外翻，清晰可见臂骨上的刻痕。
后者则只是甩了甩细剑，就连其上碰撞的划痕也都消失不见。
克莉挺住前冲之势，一手拖剑，反身再度面向敌人，眼中满是凝重。
如果同为第四阶，克莉无惧这个敌人。
而且由于战技具甲的特性，她也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只是，她还在卓绝位阶，更为可惜的是做佣兵以来克莉时常外出，又哪里有时间巡守群山，何况在摩莱国境也同样缺乏合适的山峰。
克莉在心中暗叹了下，眼神再度坚毅。
持剑的手拂过伤口，钢铁便开始增殖，被刨开的甲胄缓缓愈合，其下的血肉以及伤口则是被硬生生地挤压在一起，在血液流淌的噗叽声中被强行封住。
不远处的半空中，莱栖眼角抽动。
面对一位掌控战技的巡山者，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嘤嘤！”
但没信心又怎么样。
莱栖低语道：“风荡！（精灵语）”
萨莉弥甩动了下剑刃，又是一道剑光划破黑夜，伴着呜咽的风声向着克莉飞去。
此刻的后者拖着重塑的铁剑伺机躲闪。
战场之上，游散的淡青色气流在莱栖的控制下快速汇聚，气流急速旋转而后在萨莉弥面前炸开，为克莉争取时间。
只是这软绵绵的气浪不过阻拦了萨莉弥一瞬，便又被击溃为细碎的气流。
游走在不远处，莱栖未曾停下，一次又一次重复，气浪在战场之中接连炸开，就像是空旷的大厅中多了一根根无形的廊柱——只会阻拦萨莉弥的廊柱。
呼啦！
萨莉弥挥剑击溃一处湍急的气流，转而抬头望向莱栖，目光充满冷意。
战斗开始前她便清楚地知道，那个魔法师一定会像苍蝇一样在其耳边嗡嗡嗡个不停，不过现在，那苍蝇似乎变为了蜜蜂，竟还想着蜇她一下。
细碎气流正在半空中凝聚，锐利的气浪正在天空汇聚。
那是锋锐的矛剑，是群风的震怒！
萨莉弥冷冷瞥了眼莱栖就又收回视线，想着蜇人的蜜蜂总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她随之望向准备好了的克莉。
后者身上的甲胄愈加厚重，遍布狰狞的铁晶，提在手中的铁剑如今被塑造成了一幅更加奇怪的模样，剑尖处锋刃宽厚，不像剑更像战斧。
克莉双眸通红，心脏发出砰砰的巨响。
沸腾的熔炉带着血液和灵性崩腾在其体内，最终化作磅礴的力量展现在利刃之上！
提着剑，克莉重重吐出一口气，飘荡的白雾缓缓弥散，将那对赤红的眸子隐在其后，只是泛出微微的红光。
然后，雷霆骤响！
拖着巨剑，克莉如同瞬息迸发的列车踏步上前，每一步踏下都犹如雷霆坠地。
踏脚处地面处处崩裂，行剑处岩层接连碎去。
萨莉弥眯了眯眼睛，细剑轻甩，而后自上而下劈砍过来！
剑锋震颤，划在空气之上迸出火星。
于是，剑刃愈发明亮，直至无形的璀璨剑光化作实质，成为钢铁的延伸！
开锋！
“喝！”，克莉猛然踏地，整只脚砸入岩层，而后与雷鸣般的沸燃声中提剑上撩。
宽厚的剑锋砸在空气上发出阵阵呼啸，恐怖的气浪击散了白雾，露出了那对赤红的眸子。
砰！
厚重的铁刃与轻巧的剑锋相触，骤然发出刺耳的鸣响，几乎要贯穿在场之人的脑海！
也就在此时，莱栖轻吐出声，“群风之怒！（天启魔纹）”
霎时间，半空中汇聚的利刃轻轻一震，淡青色的气流愈发幽深，一时间竟是像水晶一般，可怖的锋锐汇聚在尖端！
然后，猛然坠下！
本就是流动的气体，此刻却幻化为实体，更是撕扯着空气一同发出尖啸。
刺啦！
剑光飞出，萨莉弥随后轻吐出一口气，紧接着便是群风的嘶吼传来。
她眼眸转动，猛地奔向莱栖的方向。
莱栖与克莉一同等待着机会，她又何尝不想伺机先除掉那么嗡嗡叫的魔法师呢。
然而在其踏出第一步后，萨莉弥振奋的神色忽然褪去，转而是凝重，她感受到了威胁，甚至一度怀疑有一位四级魔法师隐藏在附近。
萨莉弥的皮肤隐隐刺痛，而且愈发清晰。
没有浪费时间抬头，萨莉弥停驻脚步与远处的群山产生共鸣。
为了晋升巡山者，萨莉弥曾在那处山上居住了五年时间，她熟悉其中的每一处山壁、岩层、空壳和裂隙，就如同熟悉她自身一般。
轰隆，轰隆！
群风的怒火坠下，一支支锐利的剑矛砸向大地，本就斑驳不堪的岩层地面又被剥去了一层，大大小小的岩块向着四周飞溅，原地出现了一处浅坑，不断向外扩展。
远处的山峦之上，群风的怒火也落在了这儿，岩层滑落、山壁垮塌。
半空中，莱栖的面色逐渐苍白，他在竭力维持着魔法的运行。
战场之上，游散的气流还在向空中汇聚，群风之怒未曾散去，继续向着敌人泼洒怒火。
下一刻，钢铁的磨砺声再度出现。
莱栖面色一紧，维持魔法的同时快速后撤。
刺啦，璀璨的剑光自漫天怒矛之中射出，将飞溅的砂石和风矛尽皆斩开，露出了那站在原地眼神冰冷的巡山者。
与山峦共鸣之时，萨莉弥无法移动脚步。
她当然可以选择在一瞬之间停驻，将受到的攻击传递给山峦后再动身，但接连不断的风矛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剑光撕裂空气，瞬间便抵达半空。
萨莉弥抖动剑刃，期待着看到嗡嗡叫的蜜蜂被拔出尾刺，砸至地上的场景。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两点绯红。
于是，就如同被更改了起点一般，剑光莫名偏转，蹭着莱栖直飞向天空。
“嘤嘤！”
憨憨曾经看到过那样的未来，它不会让其再发生一次。
莱栖背后的衣服被整个撕碎，方才的剑光直接将其后背的血肉撕下，以至于飞离的剑光都隐隐带着一抹血色。
莱栖踉跄着在空中顿了几下，这才稳住身形，只是脸色愈加苍白。
不等莱栖喘息，下一道剑光已然飞来。
看到莱栖躲开攻击，萨莉弥愣了一下之后，顿时感到莫名的愤怒，于是提剑再斩。
两点绯红再现，刻意拉开距离的莱栖又一次险之又险地躲开。
这一次是左臂软塌塌的垂下，莱栖摇晃着始终不曾坠地。
他竭力维持着魔法，双眸布满血丝，牙齿咯咯作响，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脑海中那幽深古老的呓语回荡不休，只是由于新星的庇护，这些再难击溃莱栖，但痛苦仍在。
昏睡可能亦是一种保护...
萨莉弥冷哼一声，又是一道剑锋划过。
接着是下一道，再一道！
她一定要杀死那只虫子，就像以往碾死那些敢于反抗的人类一样！
只是在其未曾关注的背后，克莉击溃了那道剑光，拖着重剑奔踏而来，那些沉重的脚步声在克莉的有意掩饰下被淹没在了群风的嘶吼之下。
稍有平缓的炉火骤然沸腾，克莉不管不顾地冲入风暴的怒火，风矛砸在铁甲上火星飞溅，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克莉擎举重剑，沸腾的炉火随之抵达巅峰！
然后，重重砸下！
瞬间，自天空之上降下的群风之怒都为之一滞，萨莉弥身后区域的风矛在这股强压之下骤然散开。
咔咔的钢铁撞击声停息，世界久违地安静了一瞬间。
紧接着便是更加磅礴的巨响！
轰隆隆，空气在巨力下炸响，震慑耳膜。
萨莉弥也蓦然转过身来，她没有忘记身后的敌人，只是面前的虫子实在令人烦闷。
在克莉倾尽全力的爆发下，萨莉弥也不禁面色微变，只是也远远达不到令其畏惧的程度，群山会为其抵御伤害。
远处屹立的山峦给予了她自信，就如同她像山峰般挺立与大地之上。
然而下一刻，萨莉弥的脸色忽然变化。
并非是她发生了什么，而是另一座山，那座与其毗邻的山峰彻底沉寂了下来，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灵魂...
但远处的庄园还在传来朦胧的爆炸声...
萨莉弥知道，桑古恩已经输了，甚至可能已然死去...
瞬间的恍惚令萨莉弥的动作也顿了下。
随即便是巨刃砸下，在这股岿然巨力之下，萨莉弥的身体就犹如破布般的被抛飞出去，狠狠砸在地面上伴着石块碰撞的咔咔声滑出很远。
紧接着，群风之怒于此落下...
慢慢的，风暴的嘶吼停息，如碎肉般的萨莉弥倒在地上，只余细微的鼻息撩动着地面上的灰尘缓缓飘起，又轻轻落下。
莱栖晃悠悠地落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在其视线的余光里，圣者莱提娅也飘然落下，她对此地发生的一切不甚在意，反倒是望向庄园远处的果园，面色微苦并蹙起眉头，就像是吞咽了一具尸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就这一次！
不远处，克莉同样面色发白，褪去铁甲的她拄着铁剑脚步踉跄地向莱栖靠近。
方才的最后一击，她耗尽了所有灵性与气力爆发出了那远超过卓绝位阶的力量，而如果战斗再继续下去，她能做的就只剩向神明祈求了。
瘫坐在地上，莱栖摆手示意克莉放过那位矮人。
旋即，他无奈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莱提娅，低声道：“这次可不能算。”
圣者莱提娅收回视线，鼓了鼓腮帮气哄哄地回复道：“不算就不算！”，接着便消失在了莱栖眼中。
莱栖一边抽动嘴角一边动了动，调整姿势好让自己身上不那么痛。
萨莉弥陷入恍惚之时，莱提娅在；忽视克莉之时，她也在；愤怒之时，他同样在。
只不过莱提娅始终未曾直接插手，只是一直在暗自影响着萨莉弥的思绪，这才造就了后者被两人击败的“假象”。
拄着铁剑，克莉缓缓朝莱栖靠近，只是其的目光中充斥着更多的审视，自后者身上，她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被一直盯着，莱栖只感觉浑身不自在，抓了抓头发捋到眼前确认还是蓝色后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舒服地左右张望。
这时，后方传来脚步声，两人瞬间警觉。
直至看清来者，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莱栖用去最后的力气用兜帽包住头直接昏死过去，克莉则松开剑柄坐在了地上。
兰科斯带着拜克罗赶了过来，更远处还能看到更多佣兵的身影。
等到迪尤赶到，现场只剩下还有半口气的萨利弥，他望向远处，拜克罗静静站在丛林中，一旁是被人搀扶着的克莉和昏死过去的莱德。
迪尤瞥了眼萨利弥，转向拜克罗微微颔首。
可惜那位刺客在之前做了些莫名其妙的动作便快速逃走，大概率再找不到了，不然结合三人的信息能够得出更多结论。
他甩了甩手臂，露出手腕上系着的翠绿细绳，在其上打着三个绳结。
第三阶的非凡器具——心灵之结。
迪尤蹲下身子，将手腕搭在萨利弥的额头之上，其中一个绳结被压在手腕正下方。
感受到绳结开始松动，迪尤开口问道：“灰石刺客为何联系你们？”
他在桑古恩那儿没有获知到足够多的信息，后者所获悉的关于战争神祈的事情恰恰来自那位失踪的刺客，包括遮掩人类遇刺的事也是受后者指示。
在心灵之结自行解开的时间内，迪尤可以询问若干问题，问题要尽可能简短准确，以便后者的潜意识答出最接近的答案。
同时一段时间内，心灵之结只能对一个目标使用一次，这就使得他再无法向桑古恩询问其他问题，只能换一个目标。
而绳结全部解开后，手链可以放在丛林之中一段时间令其自行打结，最多可有五个绳结。
“他们承诺桑古恩的铁御座之位，但在表明来意之后，桑古恩便更希望杀死那些卢瑟人。”，萨利弥沙哑而空洞的声音缓缓响起。
迪尤蹙起眉头，他希望了解灰石刺客与桑古恩的关系，现在看来更多只是临时合作而已。
受某人雇佣的灰石刺客来到黝锡部落接触到了桑古恩，之后借此隐瞒莱栖的踪迹，而后者则提出了新的条件——杀死康布雷家族的几人。
绳结逐渐散开，迪尤问出下一个问题，“第一次和刺客接触的时间？”
“皎月之月40日。”
萨利弥的声音忽而沉寂，泛着盈盈微光的手链也瞬间失去光彩，绳结只剩下两个。
迪尤起身，思绪随之飘远。
早在几天前，格罗特阁下便已经开始了学派内部的纠察，毕竟莱栖遇刺的时间和抵达黝锡氏族的时间太过巧合。
学派内部无疑出现了叛徒！
当日跟随格罗特的魔法师同样各有派系，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完成了全部排查，而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每个人都通过了测试，这尤为令迪尤感到不安。
潜藏在暗处的敌人远比想象的强大，甚至可能不逊色于赤燃学派。
望向拜克罗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迪尤转身踏着火光向刺客逃离的方向追去，如果能够找到那位刺客，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其的身影彻底消失，远处观望的白锡侍从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将萨利弥带走。
棚屋区
兰科斯借口莱栖昏迷需要静养，将罗比和霍斯暂时安排到了其他房间。
向莫古索无需隐瞒，而艾尔顿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而且叫不醒。
将莱栖安置到床上，兰科斯便屏退了其他人，只有匆匆赶回来的莫古索提着马灯沉默地站在一旁。
解开缠绕的兜帽，莱栖的面容已然恢复，“伪证”像一片碎纸般躺在一旁。
下一刻，憨憨探出头来，冷冷地望了眼兰科斯后衔着“伪证”拖入衣兜，之后在衣服内来回蠕动回溯莱栖身上的伤口。
兰科斯确信，自那一对细小的宝石眸子中，他看到了不满和怨念。
他愣了下，随即叹气。
只是在任何人都没有看到的背后，艾尔顿在憨憨衔走“伪证”时猛地睁开眼睛，再然后，他调整着呼吸这才又沉沉睡去。
躺在床上，莱栖面色苍白，同时有冷汗不断逸出。
即便有新星的庇护，那些充斥在脑海之中的呓语也会影响莱栖很久。
兰科斯回头看了看莫古索，希望后者能给予一些建议，究竟是就这样等着，还是尽快去找其他人帮忙。
莫古索回望了眼，没有回应。
他知道，这似乎并不是莱栖第一次这样，但每一次都十分惊险。
思索了会儿，兰科斯还是准备寻求帮助。
只是就在其想要再遮上莱栖的脸时，憨憨又自领口处钻了出来，嘤嘤嘤地叫着。
兰科斯面露不解。
莱栖能够理解憨憨那些抑扬顿挫的嘤嘤声，但对其他人却只能猜出大致倾向。
阻止？大约是这个意思？兰科斯挠了挠头。
随后他指着莱栖试探性地问道：“就这样吗，不用再...”
憨憨望着兰科斯，蛇首轻点，随后钻回了衣服内。
兰科斯再次回头看向莫古索，他分明觉得憨憨是在鄙视自己，那对宝石眸子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
莫古索没有回应。
兰科斯挠了挠头，“我先去看望一下克莉女士，今晚我也会守在这边，暂时就先麻烦你了。”
莫古索点头，随后搬来一些木板坐在艾尔顿与莱栖之间，坐在上面闭着眼睛假寐。
憨憨在莱栖的衣服内钻来钻去，勤劳地修复着那些伤口，这些伤口中并没有灵性纠缠，回溯起来并不困难，至于回荡在脑海中的呓语则超出了憨憨的能力范畴，只能等其慢慢消散。
不过憨憨并不担心，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关注着莱栖的状态。
虽然它与那位圣者的关系一般，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厉害，等到憨憨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一定不会让莱栖再受伤的，憨憨这样想着，然后重重点头。
一定不会！
莱提娅的房间内，三位莱提娅各自坐在一处。
少女莱提娅托着腮陷入思考，侦探莱提娅手中翻着一本虚幻的书面带惊喜，圣者莱提娅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像是自其中取出了什么似的用力甩出。
啪！刺客的尸体摔在地上。
身着针织毛衣的莱提娅仿佛被吓了一跳，向一侧躲了躲。
等她看清了地面上的事物，猛地起身指着侦探莱提娅责问道：“不要随便往脑袋里面塞东西好不好，我才不想幻想一个死人呢！”
身着马甲的莱提娅啪的一声合上书，后者消失不见，她接着反驳道：“我是塞到自己脑袋里的，才没有强迫你！”
“那是我们一起的，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塞了一个死人进来。”
“我有份，当然就可以...”
“我没有同意...”
“但我同意了。”
“那不算！”
圣者莱提娅毫不关注两人的争执，她拿起放在床上的元素核心，托在手上抛了抛，后者随之变得虚幻直至消失。
然后，在三人的心灵之海中，一道清晰的棕色水晶的影子沉入海底。
将实物化作幻想，这是心灵序列圣者的能力之一。
这件实物必须是死物，不过可以具备沉寂的思绪，就如同那具刺客的尸体一般，侦探莱提娅使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将其的心灵固定在了肉体之中，方便翻阅。
只是对于荣耀位阶的物品，莱提娅还只能将一件化作幻想，就只能将元素核心先丢出去，再将尸体塞进来。
两位莱提娅翻到床上扭打在一起，具体就是我捏着你的脸，你抱着我的腰...
最终，两人还是达成了共识——就这一次！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诅咒
元素之月17日
早饭时间，醒来的艾尔顿瞥了眼蒙住头的莱栖，随即走向厨房。
趴在床边的兰科斯缓缓醒来，在艾尔顿经过门口时，躺在一旁的莫古索也骤然睁开眼睛。
昨晚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令棚屋区内安静了许多。
也因为昨天的事，兰科斯也暂时没了做生意的打算，一整天都守在莱栖身边，而莫古索也能有时间在白天继续练习锻造。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傍晚，昏黄的阳光透过简陋的门洞投射进来，洒下黯淡的光。
那朦胧的光照射在莱栖身上，令后者的身体仿佛也变得虚幻起来...
下一刻，莱栖微动了下，紧接着就是憨憨开心的叫喊声。
于昏睡中不断点头的兰科斯陡然惊醒。
在察觉到莱栖的动作越来越大时，他顾不得惊喜，快步关上房门并着重看了看艾尔顿是不是还在睡梦中。
随后他回到床边，扯下覆盖住莱栖上半张脸连同头发的衣服，等待着。
没多久，莱栖睁开朦胧的眼睛缓缓开口道：“饿，有点饿了...”
兰科斯愣了下，随即大笑着狠狠抱着莱栖，然而就是这一抱，压的后者不禁发出咳嗽，憨憨也不满地嘤嘤叫嚷。
兰科斯松开手，尴尬地拿起手旁锡盘上的薄饼递给莱栖，他早上与中午始终没有心情吃饭，这两张薄饼便一直放到现在。
呼了两口气，莱栖撕下一半薄饼放在憨憨身前，后者正趴在枕边愉快地嘤嘤叫，而他则起身依在墙嚼着薄饼，有些无力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坐在那叠木板上，兰科斯同样拿了张饼撕咬着，“你只睡了一天，现在是第二天的傍晚。”，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透过门缝照射进来的阳光。
莱栖咀嚼的动作稍有停滞，盯着泛黄的光芒若有所思。
在其清醒前，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些充满破败、幽深、空洞和混沌的低语，直至某一刻，昏黄的光映入他的脑海深处，如同炽火一般将那些呓语尽皆焚尽...
然后，莱栖便醒了。
“怎么了？”，兰科斯盯着门缝瞧了瞧。
莱栖用力撕下一块饼子，含糊回应，“没什么，想着等会儿出去再晒晒黄昏。”
兰科斯不知所以，没有多问。
“对了，今天有发生什么吗，某些与昨天有关的？”，莱栖突然问道。
说到这个话题，兰科斯认真起来，摇头又点头，“今天格外平静，而这恰恰意味着的确发生了什么。”
莱栖微蹙眉头，格外平静？要么是迪尤没有获取确实的消息，要么就是这件事确实与黝锡部落，与桑古恩无关。
但后者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接着问道：“有没有传出有关迪尤的消息？”
“没有，只知道他还没有离开。”
这位爆火之子是引发一切事情的源头，有太多目光在关注着他，知晓其的行迹并不困难。
莱栖暗自思索，自语道：有线索但不足够。
他只想了一会儿便不再多想，毕竟之后还能向莱提娅询问。
“克莉女士怎么样了？”
昨晚昏死之前，克莉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兰科斯揉了揉疲惫的脸，“比你好多了，今天下午已经又开始锻炼了。”
莱栖嚼着饼子，点了点头。
下一刻，外面传来了人头攒动的声音，随即伴随着类似“开饭了”的呼喊声外面彻底变得躁动起来。
两人一蛇看着面前干硬的薄饼，相继无言。
随后，莱栖看向兰科斯，开口道：“我暂时就不出去了，带三份食物过来吧。”
兰科斯端着锡盘，不解地自语，“三份？”
随后他察觉到了莱栖的视线，突然转过身，就在其身后，艾尔顿正托着腮坐在床边，目光幽深，极其复杂。
兰科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莱栖将手中的薄饼同样放在锡盘中，笑道：“我和艾尔顿还有些事情要谈一谈，还请会长帮我们把晚饭带过来。”
端着锡盘，兰科斯脚步凝重的缓缓后退，拉开门又将其缓缓合上。
出门后，兰科斯立刻示意远处巡逻的佣兵赶来。
艾尔顿的目光令其感到了危险。
房间内，莱栖托着憨憨放到耳朵上，然后面向艾尔顿坐在床边。
后者率先问道：“莱德？”
莱栖笑着点点头。
艾尔顿继续发问，“你知道？”
莱栖笑着反问，“知道什么？”
艾尔顿没有在意莱栖的装糊涂，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抛到地上，下一刻后者又以相同的姿态回溯至他的手中。
莱栖仍是面带浅笑，他察觉到了艾尔顿异样的情绪，以及隐隐的敌意。
盯着憨憨看了眼，艾尔顿光着脚站起身来，问道：“那是诅咒，但究竟是你诅咒了别人，还是他人诅咒了你？”
莱栖收敛起笑意，艾尔顿的问题很认真！
他深吸了口气，挥手下压，无形的帷幕随之笼罩，他的身影顿时变得朦胧而虚幻。
艾尔顿瞳孔微张，他不知晓黄昏与“隐匿”的存在，但亦能察觉到特殊的力量，那是一种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力量。
挥手散去帷幕，莱栖开口道：“看来你还并不清楚你的力量。”
艾尔顿恢复过来，摇头否定了莱栖的判断，说道：“那是诞生于万物之前的神祈，是一切的开端，是世界的开始，我们都是衪的一部分，也终将归于衪——耶梦加得！”
听着他的描述，莱栖不禁蹙起眉头，他只听说过前半部分描述，而之后的，更像是某种教义或是信条，那些传教士喜欢用这样的词句，什么君父，永恒的主...
迎着艾尔顿的目光，莱栖说出了自己的认知，“但更多人倾向于称其天启巨兽——中庭之蛇耶梦加得。”
艾尔顿面露恍然，未曾因那巨兽的描述表露出不满。
莱栖继续说道：“正如你所说的，衪代表着一切的开端，而类似的存在还有三位，分别象征着结束、均衡与混乱。”
他没有反驳艾尔顿话语中更接近传道的表述，反倒是抛出了更多，但也只是部分。
艾尔顿看着莱栖的手，莱栖补充道：“那是黄昏的力量，衪是代表着终结的黄昏之狼——芬里尔。”
艾尔顿口中兀自重复着“天启”“巨兽”“中庭之蛇”，随后有些落寞地坐在床边，“能和我再说一说衪们吗？”
“在此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谈一谈你的故事？”，莱栖反问。
感知告诉莱栖，棚屋外面此刻已经围绕了许多股或强或弱的灵性，虽然不至于会发生什么，但还是尽快结束的好。
他的目光微微偏转，就近的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穿着针织毛衣的身影，她好奇地探着头，手中是一把烤的焦香的榛子，榛子壳被其随手丢下消融在空气里。
艾尔顿恍惚了下，随即收起腿盘坐在床上，讲述起来。
“那是诅咒...”
艾尔顿小时候过着和其他同龄人一样的生活，直至十二岁的到来。
他接受了全新的教育，那是一种新的语言，晦涩又拗口，只是看着父母在其学会一段词句后的欣喜，他也就继续勉强学了下去。
不知为何，父母不允许他向其他人透露，即便是对弟弟妹妹。
但爸爸妈妈开心就好。
艾尔顿并非毫无察觉，相反他已算是早慧，只是再聪明的孩子恐怕也难以理解那些被刻意篡改了的知识。
随着艾尔顿学习的深入，家族庄园陆陆续续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服侍他的女仆莫名发疯；之后是一位男佣的孩子，也是他最好的玩伴，他将自己吊死在了艾尔顿的窗前；紧接着是弟弟妹妹看到他时总会莫名恐惧，他们也随之被家族中的长者关入了地下室...
直至有一天，教授艾尔顿课程的那位枯槁的长辈告诉他，他已经学完了全部课程，随后一头撞死在课桌上。
那也是这位老者第一次摆脱束缚其手脚的锁链，以死亡的方式。
此后的时间，艾尔顿陷入了一场朦胧的幻梦，虚幻的雾气飘散在每一个角落，低声的呢喃似真似幻，他还依稀看到两道巨大的恍若烈日一般的赤红出现在迷雾高处。
在其的注视之下，艾尔顿的脑海愈发昏沉，身体变得沉重，抬动手臂时总是带着莫名的粘滞....
不知不觉中，艾尔顿又听到了虚幻的呢喃，那正是他曾经学过的语句，艾尔顿也随着那声音低声呢喃，缓缓出声...
“环宇之蛇，先于万物之灵，永恒的伊始者！伟大的耶梦加得，原初的子嗣意归于您的怀抱，归于时间的原点！（恶魔语）”
于是，在那虚无的梦中，雾气愈来愈大，将其笼罩，那粘滞与沉重也愈加明显，几若实体...
不知过了多久，艾尔顿终于醒来。
入目所及，是一片血色！
他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以及那些熟知的长辈扑倒在他周围，粘稠的、干枯的血液逸散在周围，沾满了他的身体，几乎将其淹没...
人虽然已经醒来，但艾尔顿的灵魂似乎还停留在那场幻梦之中，他呆滞地扫视，僵硬地起身，直至一道狂热的声音将其唤醒！
“成功了，原初之神回应了，回应了我，是我，是我！”
“神啊，请赐予我年轻，赐我生命...”
“您是万物的开始，我亦将归于您...”
“请您赐我永恒...”，那道激昂的声音愈发嘶哑无力。
声音的主人望着干枯的双手，随之看向艾尔顿，痛骂道：“你这杂种，你只是神的奴仆，一定是你的不虔诚惹恼了神...”
艾尔顿静静看着。
看着那披着灰袍的老东西跪在地下室门口，看着他挥舞着手臂逐渐歇斯底里，看着他在血液中匍匐着想要抓住自己，想让自己跪下。
艾尔顿歪了歪头，这个神色枯槁的老家伙，真像极了那个教授自己这些知识的长辈。
不，还有一点不一样。
艾尔顿抬起脚，狠狠踩在那老东西的头上，然后蹲下身子，用拳头、用手肘砸向那干瘪的就像烂椰子一样的头颅...
鲜红的血液缓缓流淌...
嗯，现在，更像了。
随后艾尔顿愣愣望着自己错位折断的手指，看着遍地碎肉，昏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旧时与过去
当艾尔顿又一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新的女仆服侍着他。
生活在故事里的远方的长辈接管了这处庄园，此前发生的一些就像是那场幻梦的延续，只是梦中没了那些雾，没了那些呢喃，也没了那高悬天际的赤红...
唯一不变的是艾尔顿的恐惧与麻木，以及那在暗自窥探着的饥渴的目光！
他又接受了新的教育，那是一位神神叨叨的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婆婆。
再多的，艾尔顿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某一天晚上，就在其结束课程后不久，那位老婆婆开始嘶吼起来、开始变得疯狂...
趁着那场混乱，艾尔顿离开了。
他利用那诅咒而来的力量穿过密林、躲过家仆的追寻，真正进入了人类的世界。
说到这里，艾尔顿敲了敲脑袋，“我已经记不得那处庄园在哪儿了，只知道我走了十天才勉强找到一处人类村落。”
听着他的描述，莱栖始终沉默。
纵然艾尔顿的描述不甚清晰，甚至因为当时的他尚且年幼，其中还存在有诸多错漏，但莱栖也还是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随之想起了某些存在于零星记忆中的知识，关于神明出现之前的记载。
为了获取力量，每个种族、每个生灵都只能依靠血腥的献祭来获取衪们的关注，而往往成百上千人中才会出现一位这样的存在，就如同被神明选中的一般。
以血换来的力量，亦是神血者这一称谓的由来之一。
至于另一种说法，则是流淌着神明血液的后裔。
自那之后，衪的力量便出现在了万千生灵体内，就如憨憨那样，这使得它不必依靠献祭与神祈沟通，而是通过古老的仪式获取力量。
此时，莱栖终于理解了艾尔顿的话语，理解了后者的抵触，理解了那幽深而复杂的目光。
因为房间内始终没有动静传出，莱栖能明显感知到房间外的那些灵性光点正在逐渐靠近，隔着门缝也能看到有人影不时浮动。
“会长，食物可以再晚些拿进来，我衣服还没穿好呢！”，莱栖笑着朝向门外喊道。
下一刻，门前浮动的影子骤然散去，莱栖感知到的灵性也逐渐远离。
艾尔顿收回望向门外的视线，“看来会长还是更信任你多一些。”
莱栖耸肩，“你刚刚的眼神可并不友善。”
艾尔顿微微蹙起眉头，眼神变得复杂，接着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莱栖思索了会儿，缓缓道：“我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就是答案。”
他获取黄昏赐福的过程与艾尔顿不一样，“新星”的赐福令其免于遭受那些诅咒与疯狂。
听到这样的回答，艾尔顿愣了下，紧接着他急忙问道，“什么意思？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出现在这儿是因为金斯利会长的邀请，因为会长答应的报酬，那是神...”
话至最后，艾尔顿的声音愈来愈低，瞳孔忽而凝缩。
他不可置信地低声道：“神眷者的酬劳...”
在其对面，莱栖自衣兜内取出“伪证”轻轻贴敷在脸上。
下一刻，他的头发霎时间变为晶蓝之色，面容也变为了沧桑时的兰德，莱德随之说道：“稍晚些我们可以继续聊，现在是晚饭时间了。”
说着，莱栖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刚刚那半块饼他也只吃了一点点。
兀自呢喃着，艾尔顿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双目失神，只是轻轻点头。
莱栖将憨憨收回衣兜，起身打开房门。
兰科斯端着一叠热腾腾的馅饼站在门口，他向内望了眼失魂落魄的艾尔顿低声问道：“艾尔顿他刚才是...”
莱栖接过馅饼，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笑道：“没什么，只是解开了一些误会，不过我们还要再谈一会儿。”
说着，莱栖的视线越过兰科斯，朝向隐藏在稍远些地方的佣兵们点头示意。
随后他向兰科斯宽慰道：“让大家都散开吧，已经没事了。”
兰科斯狐疑地望了眼，随即转身。
关上房门，莱栖端着锡盘返回房间，艾尔顿失神地拿过一块馅饼愣愣地塞入口中，直至嚼上第一口，他才后知后觉地呼呼出声，将积蓄在馅料内的热气吐出。
对面，莱栖又撕下了“伪证”，正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馅饼撕成小块，呼啸的风刃在其指尖汇聚，如同刀叉。
憨憨趴在盘边静静等着。
“是肉馅哎，这是伤员的特权吗？”，少女莱提娅手中同样拿着一块馅饼，含糊道。
莱栖头也未抬，帮憨憨切好馅饼后自己才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吃完一块馅饼，艾尔顿舔了舔指尖上的油脂，这才开口说道：“能再讲一讲那四位天启巨兽吗？”
莱栖此刻也咽下了最后一口，“可以，只是...”
他一手轻抚着憨憨的背甲，后者舒展着身体，愉快地嘤嘤出声。
“当然，一切的一切我都会如实告知，但未必适合你们。”
莱栖点头应下，“万物生于伊始，与均衡和混乱中坠入黄昏...”
此后的时间，莱栖讲述了他所知的有关天启巨兽的大部分内容，隐去了与天启魔纹和衪们展露神迹的相关部分，毕竟这两者牵扯了太多。
艾尔顿的神色由震惊缓缓变得平静，最终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莱栖与憨憨趁着这个时间又分享了一块馅饼。
几分钟后，不等莱栖发问，艾尔顿便兀自说道：“‘旧时’这一封号如果只是单纯解释的话，无外乎指过去的时间，是昨日、是往昔的、是旧去的。”
说话时，艾尔顿的语气流露着浓浓的苦涩。
这其中的部分内容是那位神神叨叨的老婆婆教授的，还有一些是他通过那本教典以及自己的经历猜测出的。
“在我的理解中，伊始的第三位阶便是要找到过去的自己，成为过去的自己！”
莱栖与憨憨对视了眼，双方皆自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茫然。
艾尔顿思考了下，换了一种更为简洁的表述，“让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保持一致，起码要做到拥有大量共同点。”
听到艾尔顿的解释，莱栖隐隐明白了什么，但随即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问道：“所以，你今天睡觉就是为了保持与昨天睡觉的一致？”
艾尔顿挠了挠头，然后点头。
“嘤，嘤嘤！”，憨憨明显感觉到莱栖有些心动，它竭力发声阻止。
莱栖摸了摸耳朵，干笑道：“睡觉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当是冬眠了...”
“嘤嘤嘤！”，憨憨的鳞片微微竖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但睡觉好像没什么用。”，艾尔顿出声打断了这一人一蛇。
“我其实已经睡了两个月，却依旧没有感应到属于我的昨天，每一场沉睡都充斥着怪异的梦境，我怀疑这种一致并不只身体，更重要的是思绪、意志、灵性等。”
莱栖微微移动视线望向莱提娅，后者侧头轻哼了下，身影消失不见。
艾尔顿也好奇地看了眼，毫无收获。
他指了指被莱栖放在旁边的小片布帛，问道：“那个是什么？”
莱栖收回思绪，捻起“伪证”回应道：“伊始序列第四阶的非凡器具——伪证，而该位阶的封号是‘完美者’。”
艾尔顿蹙眉表示疑问。
“记忆往往是完美的，‘伪证’能够让你变成记忆之中的某人。”
闻言，艾尔顿的瞳孔猛地变大，嗫嚅了两下后接着问道：“我能借用一下吗？”
莱栖将“伪证”攥回手心，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艾尔顿愣了下，“请便。”
“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憨憨本能表现的有些抗拒，这是为什么？”
艾尔顿的眼神陡然复杂，“在我接触到的一本教典中，记载了一种神秘的泉水，只要吞下就能保持年轻，延续生命，就像回到了过去...”
“在教典的记载中，这是靠近衪之神座方法之一...”
“是伊始序列的血液？”，莱栖反问道。
伊文洁琳学姐推荐给莱栖的书籍中并不乏药剂解读方面的著作，而莱栖却从未听闻过这种神奇的泉水，要么就是不存在，要么就是稀少到了罕有人知，要么就是不为大众认可...
而莱栖显然倾向于最后一种猜测。
艾尔顿点头，又补充道：“准确的说来是‘蜕变者’之上，‘银蛇’的血液更多只是一种滋补品。”
这亦是那些“家族长辈”的目标，他们觊觎着伊始者的鲜血，觊觎着那象征蜕变和新生的力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过去
艾尔顿继续解释道：“同为跻身‘旧时’之前的非凡者，我们相互之间的血液总是充满着莫名的吸引力。”
话音落下，莱栖防备地将憨憨放到领口，拍了拍后者的小脑袋让其钻到衣服里。
见状，艾尔顿摇摇头。
艾尔顿自己曾是别人眼中恢复青春的药剂，又怎会再去觊觎他人。
他憎恶着那些眼神，亦憎恶着这种饥渴！
艾尔顿隐隐感觉，那场恐怖的幻梦隔绝开了他与过去，如果不能突破那一天，他将永远无法成为“旧时”，也将永远无法真正回到属于他的过去。
一天一夜未曾好好休息，憨憨乖巧地爬到衣服内陷入沉睡。
莱栖随后将“伪证”递给艾尔顿。
看着那片小巧的布帛，艾尔顿有些迟疑，过了会儿他的声音略显颤抖地问道：“这儿，有，有镜子吗？”
莱栖没有多问，他伸出另一只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圈，随即便有冷凝的寒气汇聚而来，伴着沙沙声凝成一面冰镜。
看着镜面中头发杂乱，神色憔悴的自己，艾尔顿愣愣出神，自语道：“艾尔顿.休斯曼，原来你已经变成了这样...”
他轻抚着那些憔悴的眼角，松垮的脸颊，接着向莱栖道：“谢谢你。”
他拿起那片布帛，闭上眼睛，将其轻轻贴在了脸上。
下一刻，艾尔顿灰白的头发被漆黑取代，面庞变得柔和、变得年轻。
这是小时候的艾尔顿，那时的他很是小巧，大家都亲昵地称呼他为亲爱的小休斯曼，大家也最喜欢揉弄他的小脑袋...
艾尔顿睁开眼睛，顿时愣在原地，看着镜中的那个影子久久不曾动弹。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手抚摸着镜中的自己，哽咽道：“亲爱的小休斯曼，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差点就把你忘了...”
说着说着，休斯曼的眼角堆砌起了泪水，划过脸颊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
艾尔顿看到自己在以拳头和手肘杀死那位“长辈”时，休斯曼脸上便流淌着这样的眼泪，但他忘了，艾尔顿只记得那些血腥，只记得那场恐怖的幻梦...
艾尔顿就那样看着自己，抚摸着镜中的亲爱的小休斯曼，他安慰着那个孩子，就像那晚他所希望的、他所渴望的慰藉一样...
轻柔地手拂过镜中的男孩，温柔的声音帮助其驱逐恐惧...
现在，这迟来的安慰终于来了，在十几年后的今天！
不知不觉，侦探莱提娅出现，她坐在了衣柜的柜顶之上，她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这一切令其莫名熟悉...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完全消失，昏黄的阳光散去最后的光辉。
艾尔顿脸上挂满泪痕沉沉睡去。
莱栖取回“伪证”变回莱德的样子。
推开门，兰科斯坐在门旁一直等着，直至身后传来动静他才猛地转头，看到莱德也蹲下身子坐到了自己旁边。
“应该是好事。”，未等兰科斯开口，莱栖便兀自说道。
他知晓了何谓“旧时”，而艾尔顿则触碰到了晋升第三阶的契机。
这是一场共赢的交易！
兰科斯没有多问，静静点头。
“可惜没能赶上最后的余晖啊！”，莱栖看着群山尽头那点黯淡的光晕，语气遗憾。
兰科斯听着莱栖莫名奇妙的自语，无奈摇头，他撑着腿起身道：“那下次就出来早点，再过几天伍尔夫大伯就到了，我也得尽快做出一些事迹来，不然还是免不了一顿教训...”
想着那些签订的期货契约，兰科斯止不住地摇头，暗自叹气。
兰科斯的话不禁让莱栖想到了约定好的两份献祭素材，在伍尔夫抵达后便会交付，同样也可以选择替换为等价的金币。
莱栖希望得到一份灵视之眼以及一份旧时的仪式素材。
前者相对容易，以西奥多商会的渠道只要溢价一些不愁筹集不到。
但后者却有价无市了，即便某些势力存有对应的非凡特性，也大概率不会出手，即便不能自己培养伊始序列的非凡者，伊始序列的非凡器具也同样具有战略价值，不是单纯的金钱所能衡量的。
在那之后，莱栖也是时候准备与莫古索一同离开了。
兰科斯起身离开，转而是另一道身影出现在那个位置。
圣者莱提娅坐在堆在门旁的木板上，旁若无人地整理着垂到地上的衣角，伸手轻轻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
莱栖视若无睹，望着远山陷入沉思。
于是，那拍打在衣袍上的声音愈发响亮，由此溅起的灰尘逐渐蔓延开来，大有遮天蔽日的气势，谁知道那件衣服上怎么能沾这么多尘土...
莱栖收回视线，无奈地揉了揉脸，开口道：“一天。”
圣者莱提娅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整了整衣角端正坐姿，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嗯，什么也没发生。
她缓缓开口道：“在那个刺客的记忆里，我们看到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某些可能会与此有关的东西。”
莱栖点了点头，这些正是他所希望知道的。
伴着莱提娅的讲述，灰石氏族的过去缓缓展露在莱栖面前，而那是一桩并不光彩却又无可避免的往事。
在古老的时代，矮人一族只是泰坦的附庸，为后者铸造武器、上缴食物、魔兽毛皮等。
长久的时光里，矮人一族借着群山的馈赠逐渐变得强盛，部落林立，甚至有资格与五大王庭相较，远超怒雷荒野的王柱氏族，而在其中，又以金须氏族和高山氏族尤为强大。
矮人一族走到了命运的交叉口。
他们似乎到了独立的时候，但又好像远远不够...
于是，矮人一族开始了与外界的密切交流，包括安达卡大森林内银头发的精灵，大邦国的人类和生活在群海的人鱼、娜迦。
这些深度接触令矮人们再度获得了跃进式的发展，涉及战技、谋略、文化等各个方面。
而在这之中负责与底博斯邦国交涉的正是当时的灰石部落。
听到这儿，莱栖眼眸微沉，群山的历史并非是什么隐秘的知识，只是其中隐去了众多细节，在此他才看到了诸多内幕。
他插话问道：“是在那个时候吗？”
圣海伦纳斯.夜狩神陨之时！
圣者莱提娅也表现的有些伤感，她轻轻点头，低语道：“对的，这段历史很长，但大体都发生在那之前。”
对于矮人们意图脱离附庸身份的企图，五大王庭部落并未过多干预，只要前者有能力证明自身的独立，他们巴不得开启一场盛大的竞斗，以彰显衪的伟岸与浩大！
只是当时位于怒雷荒野的十大王柱部落却不会这么想。
于是，摩擦便诞生了。
争论变为了对决，对决演化为竞斗，最终促成了战争！
同时矮人们面临的阻力亦远不止于此，恶魔与群海同样不希望看到一股新势力的诞生，瓦特海姆三面受敌！
而在那之后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在称呼灰石部落时，通常喜欢加上刺客的后缀。
那灰色的石头成为了漆黑利刃的象征，也令这个背负着群山阴暗面的氏族逐渐隐入了角落，成为了并不讨喜的存在。
但可喜的是，战争的天平开始倾斜！
尤其是当那一场黄昏降临，当现世的时间被扭曲了之后，恶魔与群海开始逐渐退去，矮人们获得了新的发展。
直至阿尔特.维克向泰坦发起挑战！
直至那神圣的三个月！
直至衪自垒台攀至旌旗！
直至衪登临群山之巅，塔克拉蒙亦成为了神的象征！
他们成功了，矮人独立与任何存在，成为了一个单独的族群。
听完这段更加完整的故事，莱栖依旧是没有太多感触，毕竟他已经接触过了太过更加令人血脉喷张的诸神秘辛了。
“还有吗？”
莱栖的语气分明表示这些根本不值得一天的时间，最多半天，可能就七个小时。
莱提娅不满地撇了撇嘴，“迪尤和那个叫桑古恩的矮人交谈的内容包含有关‘战争’神祈的部分，桑古恩认为卢瑟王国的过多接触会导致群山的混乱，并逐步引发战争。”
接着，她又随口提及了桑古恩以镇压动乱的经过作为佐证。
莱栖神色感慨，暗暗点头。
莱栖即便并不认同桑古恩的所为，却也理解后者的想法，毕竟他自己也曾想尽办法的试图令摩莱王国脱离战争的深渊。
但这一切就像是已经注定了的，战火正逐渐蔓延向那片国度！
莱提娅继续说道：“而且就对刚刚那段历史，桑古恩也认为如果不是与大邦国的接触，瓦特海姆同样不会遭受如此多的敌视，反而能以更为稳妥的方式结束一切。”
莱栖轻轻摇头，“不可能的...”
就像在那段行旅中，大智者乌克利斯带领康洛斯几人避开白昼而在夜晚行进，一方面是为了追随群星的指引，另一方面便是在躲避头顶高悬的烈日。
那时的瓦特海姆，又何尝不是笼罩在月轮的光辉之下呢。
即便没有与大邦国接触，恶魔也同样会踏上群山之地，这是神的旨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消息
“如果你想要问幕后之人的消息的话，那恐怕要失望了，”，莱提娅摊了摊手，“刺客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内容。”
“他们原本的计划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刺客细微通过侧面的影响使桑古恩对康布雷等人展开袭击，这正是他们的目地，另一方面便则是对你的刺杀，而后隐藏消息。”
“只是袭击失败，刺杀也同样失利，这才有了两位刺客亲自参与的第二场袭击。”
“而无疑，他们的目地之一是令战火远离瓦特海姆，只是不知这究竟是灰石的想法，还是雇佣者的要求...”
灰石氏族自诩群山的阴暗面，而其他部落也认可这一点，并隐隐变得敌视他们，所以如非必要的话，灰石刺客们并不会直接参与其中，而是躲藏在暗处操纵一切。
一如那位阴谋之王——弗朗西斯.底博斯！
听到这话，莱栖只感觉到头隐隐作痛。
灰石刺客的架构历经数千年，还不至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正是这些严密的组织体系和消息传递渠道，往往令试图追查的人半途而废。
最终，莱栖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赤燃学派终究已经关注到了欧比斯和灰石...”
莱提娅摇头打断了他，“是这样吗？”
莱栖盯着莱提娅的银色眸子，莫名有些忐忑，后者开口道：“你自己不也在疑惑吗？”
“为什么明明确定了欧比斯人，这件事却还是没有结束，迪尤为何还在黝锡氏族追寻着更多的线索。
灰石亦有可能牵扯其中，但总归不会是站在最后的那位。
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
莱栖微蹙起眉头，陷入寂然。
他自然也对此感到奇怪，只是既然西奥多商会脱离了事件的漩涡，又缺乏足够多的信息，他也就对此不再那么上心了。
莱栖重新开口，“已经结束了，那些就由赤燃学派操心吧...”
莱提娅直直盯着莱栖，开口道：“莱栖。”
“额？”，顶着莱德样貌的莱栖有些不解。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莱栖并没有死，他只是咻的一下，就莫名消失了。”
莱栖眯了眯眼睛，脸色微沉。
是的，将线索追至桑古恩的迪尤很快就会意识到莱栖并没有死，他会知道，当时的刺客失败了，之后的搜寻也没能发现更多的迹象。
在莱栖的计划里，只要真相被揭露，就没人会关注那位魔法师究竟是失踪，还是死去。
只是现实与他想象的存在不小的偏差，当事态陷入僵局，所有人的目光便再度一点点注意到那位失踪的“小魔法师”。
莱栖脸色难看，他随之取出了通讯器，希冀能够自学姐发来的名单中发现新的线索。
而此刻，莱栖看到了一条新的讯息，是在其昏睡期间发来的，来自耶尔.塞利曼。
这同样是一份名单，只是与伊文洁琳.奥尔科特学姐那更偏向官方的介绍不同，塞利曼学长的讯息中包含有更多难辨真伪的传闻和小道消息，更像是面对面的闲谈。
莱栖第一时间找到了与炽砂——波拉斯相关的部分。
除却那些官方消息，耶尔还补充有最近的传闻，称波拉斯在一场魔法实验中重伤，如今陷入昏迷，不得不送入元素之巢恢复伤势。
莱栖猛地抽离感知，喃喃道：“炽砂，波拉斯重伤昏迷...”
圣者莱提娅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莱栖，身影逐渐透明而后消失。
大先知令其跟随莱栖何尝不是抱着让其保护后者的想法，只不过莱提娅自己也不愿牵扯进去太多，而帮助莱栖理清思绪也是为了避免之后更多的麻烦。
不过就算有了大麻烦，她也大可强行开启星国带着莱栖逃回星学会，剩下的交给大先知来处理就是了。
但那时候，她大概率又得有一段时间出不去了...
莱栖郁闷地抓着头发，不断叹气。
他这时发现身前出现了一片阴影，莫古索正站在他面前。
莱栖笑了笑，后者没有露出笑容，只是眼眸微微弯曲。
莫古索在其旁边坐下。
莱栖知道有些事情，莫古索不会开口询问，他就自顾自地挑拣了一些内容讲出来。
比如艾尔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比如之后还要更努力地装作莱栖已经失踪的样子，比如他们可能要在商队多待很长时间了...
莱栖失踪，莱德出现的又太过巧合。
如果他与莫古索恰好同时离开，落在有心人眼中，难免会被察觉到什么。
听到还要继续表演，莫古索面色微苦。
看着他困恼的表情，莱栖反倒是露出了颇为愉悦的笑容。
元素之月18日
不出莱栖所料，迪尤在今天早上又一次拜访了商会。
迪尤先是表达了愧疚和感激，并承诺燧岩氏族和赤燃学派的友好。
之后他表示赤燃学派会尽最大的力量寻找莱栖的踪迹，如果有相关线索还请尽快告知，学派有相关消息也会尽快通知西奥多商会。
兰科斯与其就此达成了友好共识，促成了长久合作，为商会后续发展...
靠在门口晒着太阳，莱栖听着兰科斯传达的消息不禁在心底暗笑。
毕竟远处那家伙怎么看都没可能会说那些话。
迪尤在车夫间开始了问询，更多偏向于那位失踪的人类，所幸有兰科斯提前打过招呼，不然前者恐怕是免不了再挨上几顿骂。
莱德依旧正大光明地坐在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阅读着通讯器中的讯息。
耶尔学长的讯息还有很多可以发掘的地方，而且其中某些传闻真的很有趣，比如那位追求学姐的次席魔导师拉戈里曼，比如在格雷格利大师之后的会长人选，其中最多的是关于深寒魔导师的下一个神赐封号会是什么...
来到门口，迪尤看了看坐在门口的莱德以及在房间内睡觉的艾尔顿，又转身离去。
里面那个家伙的序列有些奇怪，但还不值得他去关注。
当天下午，兰科斯宣布了新的消息。
伍尔夫大伯发来了讯息，第二批商队预计在两天后抵达瓦特海姆，他们的队伍将在铁崖站停靠，之后换乘火车将货物转移至云石氏族，届时伍尔夫会亲自抵达黝锡氏族。
而那时，也就是车夫们离开的时候了。
他们会与第二批到来的车夫一同搭乘火车前往瓦特海姆南方，抵达灰岸氏族管理的一处港口，最早巨龙之月中期港口便会解封，他们可搭乘前往摩莱王国的轮船返程。
听到这条消息，众人都不由得振奋起来。
在瓦特海姆，在会长的保护下，大家虽然过的不辛苦，但这里终究不是家园。
何况回到了摩莱王国，还有可观的报酬在等着他们。
有些车夫已经合计好了，回到王国的第一件事便是几个人凑钱买上一个小庄园，小一点、产出匮乏一点都没关系，反正也都是自己人打理，也省的太麻烦。
当然，他们还是不会辞去商会的工作，或者说脑子正常的家伙都不会选择离开。
不提商会高昂的酬劳，就单单说年迈之后，西奥多商会同样不会抛弃这些付出过的老活计们，商会每月都会提供一笔钱供他们安享晚年，他们的子女足够优秀的话也能进入商会工作。
但慢慢的，在亢奋之后，所有人都莫名地伤感以及忧虑。
莱栖先生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一道道身影在兰科斯门前徘徊，但这一次却没人再上前敲门。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自王国各个行省抽调而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兰科斯会长，而当众人离去，也大概率是最后一次离别。
众人固然怀念那位魔法师，却也同样对带领他们跨越数千公里的兰科斯会长心存感激。
但离别之前，最后的话语竟是问责吗？
虽然兰科斯会长不会在乎...
房间内，兰科斯无奈地挠着头，这算什么事，你们有这时间不如多去艾尔顿的门前转转，那家伙不是在那儿坐了一天了嘛！现在大概率正在享受温和的落日。
微叹了口气，兰科斯又坐回桌前，开始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在其身前的纸张上记录着很多内容，后续跟随行商的人选、期货契约的交付、潜在的合作者、以及新的工厂、新的秩序...
太阳渐渐落下，炽烈的阳光被昏黄取代，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沐浴着落日的余晖，莱栖明显感觉到那些呓语残留的影响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衪存在于一切的结束之中，或者衪本就是结束这个概念...”，莱栖暗暗自语。
在其日常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再没什么比那烈日天国的远去更契合终末之名了。
衪正是黄昏！
自昏黄的烈日之上移开视线，莱栖托着腮看向那些徘徊的人影，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