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冠怒与巡山者
“灰石氏族的刺客！”
在看到铁面的一瞬间，莱栖便大声提醒。
虽然莱栖当时与其的交锋也就短短几个呼吸，没来得及见识辉石氏族的战技，但这样的提醒也足够其他人把握住袭击者的战斗风格。
化身巨人的温洛望了眼莱栖，随之看向敌人，自语道：“新的敌人...”
就算没有元素序列强大的感知能力，泰坦序列的战斗直觉依旧令温洛隐隐察觉到敌人的强大，就像是在黑暗中隐没的野兽。
一位卓越、一位荣耀！
别墅大厅颇为宽广，而且由于方才震动又使得一楼的几处墙壁倒塌，更进一步扩大了范围，几人的距离并不算近，隐隐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二楼，伊哈里站在破损的地板前，蹙眉道：“玛索拉，这里不需要你了。”
在房间外的走廊和屋顶上同样有一位卓越位阶的护卫，一者防备有人靠近，一者防备自天空而来的敌人。
但现在，敌人已经出现，房顶的护卫便不再那么重要了。
话语落下，随着一声巨响过后，一道身影砸破屋顶落了下来。
她有着极短的黑色头发，身着贴身的呢子外衣，一双眸子散出微光，双手各持有一对银白色指虎，看起来格外飒爽骁勇。
在其落地之后，暗棕色的鳞甲瞬间覆盖双臂，眼眸变得更为锐利，高挑的双腿也隐隐呈现出反曲的姿态。
一位风语者！
面对敌人，温洛的神色极为沉重。
如今出现在眼前的敌人共有四位，三位荣耀，一位卓绝，除却新出现的两位刺客，却还少了三位卓绝位阶的敌人。
不排除后者受伤颇重并未加入战斗，但却再不能减少伊哈里女士的护卫，何况那引得大地震颤的非凡者也还未出现。
只是下一瞬，随着一点火光飞射而出，他眼底的迟疑霎时散去。
火光爆炸在那女性刺客面前，被其挥手斩灭。
而随着火光熄灭，战斗也瞬间爆发。
骤然间！
雷霆炸响，铁鸣骤然，风暴呼啸！
那道火焰自是莱栖发出的，他很希望能自其口中得知什么，如果是由其他人面对这位刺客，反倒会有些苦恼。
温洛径直迎上面部涂油彩的矮人，后者手持一柄长阔剑，剑柄连同剑身甚至比矮人还要高，四米高的大厅都难以施展开来。
温洛选择这位矮人，一方面是因为后者给了他最强的压迫，另一方面，上次便是他险些一剑将朱迪斯杀死！
巨大的阔剑在矮人手中如若无物，舞动起来犹如游鱼缠身，只不过那是条铁鱼罢了。
剑刃舞动之时刺耳的砺刃声也随之响起！
刃锋甩动便有可怖的锋芒划过空气，留下尖锐的呜咽声。
气刃激射，撞在墙壁之上留下细长幽深的裂隙，却也只是如此，未将墙壁击破。
对面，身高拔升的温洛颇为矫健，翻身鼓动雷鸣，气势高昂。
终于，两者相遇，相撞！
血液奔腾汇聚至温洛的拳头之上，血液沸腾泛起高温，赤红色的皮肤笼罩在升腾白雾之中。
矮人横翻阔剑，一手持剑柄，一手托剑脊背，如盾牌之势迎了上去。
砰！嗡！
撞击之声与铁鸣之声一并而起，恐怖的气浪甚至影响到其他几处，仅存的几块玻璃瞬间炸裂，墙面与房顶随之出现细密的裂隙，但终究是不曾破裂倒塌。
察觉到这些，温洛的神色微有变化。
他可以肯定，确实存在其他敌人，但似乎是在维持这栋建筑的完整性，防止被外界察觉到内部的战斗。
而这也正合温洛的想法！
将战场扩展到外界，对双方而言都有些危险，一种奇怪的共识。
谁也不知道打破墙壁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黝锡氏族之后将面临卢瑟王国的追责，也说不得会被人阻止；而伊哈里她们则可能会面对更多敌人，这儿是瓦特海姆，在城区内动手的人类恐怕很难落得什么好下场！
在这种怪异的默契中，战斗继续！
在温洛的重击之下，矮人顺势后撤，拉开距离的同时一手转动剑柄一手横压剑身，然后持剑挥斩而出。
随着钢铁的鸣动声，剑锋之前发出尖啸！
温洛的气势更加蓬勃，即便剑锋在前他也径直横冲了过去。
侧身微闪，气刃划过手臂，血肉外翻，血液迸射，却又在瞬间便在高温下炸为血雾。
弥漫在丝丝血雾中，温洛的姿态奔放肆意。
战技——冠怒！
伤势只会令温洛的血液沸腾不息，力量更加狂暴，怒意也只会令其的战意更加高昂，不死不休！
迎着剑锋，温洛如树干粗壮的铁臂不管不顾地横砸而下，气压甚至带起了呜咽的风声。
面对这样放肆的攻势，矮人也一时难以招架，只得再度横起剑身阻挡。
轰隆！
矮人身形微震，铁剑也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巨力下变形自中央凹下。
温洛这次的攻击更为强力，原本就坑洼不平的大厅内又多出了道数米方圆的深坑，溅射起的砂石就像是子弹一般深深嵌入了墙壁与房顶，将遍布的裂隙撕扯的更大。
但这结结实实的重击未令温洛的神情有半分缓和，而是更加沉重。
纵然铁剑在重击下变形，但那触感却却不似锤击在钢铁之上，而更像是在撼动山峦，自后者反馈而来的沉重令其隐隐窒息。
矮人脸色一阵抽动，脸上的油彩都被挤做一团，看起来颇为狰狞。
与此同时，距离黝锡氏族不远处的一座山峦兀自发出轰鸣，一小片山崖崩毁，缓缓滑落，岩石滚向谷底。
矮人序列荣耀位阶——巡山者！
巡守群山，以山脉化作身躯！
在巡山者熟悉的山脉群系，他们能将承受的力量和攻击传递给脚下的山脉，甚至能反过来利用这股力量。
比利.温洛特在逃离瓦特海姆后，便由于缺乏可巡守的群山才一直停留在卓绝位阶。
温洛深吸了口气，周遭的空气呈现出漏斗之状被吸入肺腔，隐隐犹如雷鸣。
随后，轰鸣的雷声滚动，银色的电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大厅！
面对巡山者的特殊能力，雷击更加有效，被雷霆烧焦的血肉可无法转移。
而反观矮人面对愈发猛烈的攻势和弥散的电光，应对则略显局促，战技砺刃的施展需要距离，狭窄大厅极大限制了他的发挥，却也仍能造成不小的伤势。
战斗继续，随着受伤程度的不断加剧，温洛的气势愈发昂扬，挥击更为有力。
但究竟是温洛先以冠怒之威击杀敌人，还是这股焚烧自身而来的力量先将他自己焚尽！
尚未可知！
战斗爆发的瞬间，克拉尔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后退，远远退开。
他的双眸闪过青色，神色肃然。
一手抽出隐藏在袖口内的水晶法杖，伴随着灵性灌入，青色水晶法杖变得透明，隐隐看到其内流淌着一团光晕——暗青色的血液。
与此同时，低沉的巨龙嘶吼与毁灭的气息自法杖中传出！
而与其配合的玛索拉则是踏步上前迎上了另一位持着细剑的矮人，后者是位身侧相较瘦弱的女士。
深色布帛缠在脸上，只余一双眼睛视物，她轻抖细剑，然后，径直刺出！
铁锋的震颤声后，一抹银芒映入玛索拉眼中，那是极致的锋锐与危险。
以位阶而论，玛索拉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但她知道自己的主要任务是牵制，为后方的魔法师提供机会。
她侧身闪躲，以指虎迎接剑锋将其荡开，自己则趁势欺身上前。
但仅仅是一次接触，以坚硬著称的钢银合金指虎险些被斩断，附着了鳞甲的手臂上也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隙，隐隐泛红。
眼见玛索拉贴身靠近，女性矮人却也没有半点慌乱，手腕轻抖间那细长的剑刃便轻巧地翻折了下来，伴着磨砺的嗡鸣划过银光！
嘶啦！
剑锋以一种夸张的姿态点在玛索拉的手臂之上，袖套崩裂，又随着剑刃弹出带出了数缕血肉以及一片碎骨。
顾不得伤势，玛索拉另一只手横扫砸出。
一声闷响击中后者腹部，不过反馈的触感是如此沉重，犹如硬撼山峦，对矮人造成的实际伤势寥寥无几。
轻咬牙齿，玛索拉的神色一阵凛然。
下肢发力，反曲的羚蹄迸发力量，玛索拉在极近的距离再次加速，趁着剑刃闪动时横抱住矮人的腰部顺势绕至身后，然后向前压下！
精灵以身姿矫健著称，对于这样的近身缠斗颇为在行。
但随着矮人一脚前踏，巨大的力量甚至将整只脚砸入地面，定住身形。
玛索拉下压的趋势一时滞住。
随后，矮人反手后揽将玛索拉固定身后，巨大的力量一度压的后者胸骨咔咔作响，持剑的右手则顺势后甩，锋锐的剑刃如游蛇刺出！
但还未等剑尖刺中目标，女性矮人的动作又是一变，后甩的右手转而向前砸出，以护手抵挡迎面而来的魔法！
刺啦啦！
锐利的风刃击打在钢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与此同时，她那伸出的手臂也顿时血迹斑斑，细密的伤口遍布皮肤。
再观玛索拉，在克拉尔魔法抵达的瞬间，她环抱的姿态也同时变换，双手翻转露出了指虎下隐藏的不过半指长的短刃，然后狠狠刺下！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矮人踉跄了下，玛索拉趁机猛然后撤，挣脱束缚。
同时，那两柄短刃也在矮人的腰间划开了两道长长的泛着微光的伤口。
伤口虽不致命，但也足矣表露威胁。
堪堪停留在细剑的范围之外，玛索拉喘着粗气，她被压断了两根肋骨，每次呼吸都伴随着针刺的痛感。
稍远处，克拉尔飞在半空，绛紫色正装猎猎作响，裸露的皮肤上露出细密的暗青鳞甲，眼眸之中带着可见的锋芒。
其身旁环伺着数不清的急促气流，隐约构成了巨龙的形态，充满了暴虐与毁灭！
第九十章 沉寂的大地
砰！
伴随着刺耳的钢铁碰撞声，一道身形矫捷后撤接着稳稳落地。
刺客双手舞动，漆黑的利刃在空气中划过不可见的轨迹。
最后随着手臂低垂，一切仿佛都隐没在了夜色中，就连温洛爆发的电芒也难以将其照亮。
这一幕令远处的两人神色更为凝重。
就是这种诡异的战技，令配合默契的两位护卫叫苦不迭。
那对短刃仿佛不存在又仿佛无处不在，明明矮人的手臂就那么长，但那短匕就是能够以不可能的角度出现，带出一道伤势，然后又瞬间消失。
他们甚至怀疑还有第二位刺客，或者第三条或更多的手臂。
这位辉石氏族的刺客身形不甚魁梧，只是双臂略长，铁面之后是一双淡漠的眸子，唯有阴冷的杀意。
就算听到了莱栖的提醒，这诡异的敌人也令卡瑟斯和杜克压力颇重。
嗬！
随着卡瑟斯的低吼，浓厚的铁色开始在其皮肤上蔓延开来，覆盖全身。
他的武器是一端粗一端细的铁棒，随后铁晶在其上缓缓增殖，方才与短剑碰撞的刻痕被覆盖其下，令其看起来更具破坏。
具甲——重装战兵！
面对这样诡异的敌人，覆盖体表的铁甲能给与卡瑟斯少许安全感。
在其身后，杜克默默调转手腕，长剑正握，短剑反握，摆出战斗姿态。
心脏砰砰作响，血液带着汹涌的力量传遍全身，与此同时，细密的电光也遍布身体，成为这漆黑大厅之中的第三道光源。
然后，战斗再度开启！
卡瑟斯直冲上前，遍布狰狞铁晶的铁棒伴着呜咽的风声向刺客横扫，就连地面上散落的碎石在这股风压之下乘风而起，一同追逐着刺客的身影。
呼呼！
迎着铁棒，刺客微俯身体，轻抬短匕便将其格挡至一旁，而右手的短匕则在黑暗中直刺出去，目标是卡瑟斯的心脏。
但就在这时，刺客眼中，一抹电芒突兀浮现。
缠绕着雷电的长剑自卡瑟斯腋下刺出，目标同样直至刺客的心脏。
叮！短匕上撩，长剑被顺势挑开。
察觉胸口的微微刺痛，卡瑟斯毫无逼退之意，反倒挺身定住。
与此同时，他紧握铁棒的双手分出一手顺势前滑而后猛地下压，横扫的铁棒顿时转变方向砸了下去。
叮！
矮人刺客的手臂恍若没有骨骼，左手持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截住铁棒，然后借着铁棒上传来的力量急速后退。
卡瑟斯身后，杜克现出身形。
杜克狂奔追逐，反握的短剑与正握的长剑接连不断地斩击，只能看到银色的电芒闪烁不断，然后便是叮叮叮的撞击声。
卡瑟斯同样冲去，同时踢起石块以铁棒重击进行远程攻击。
砰砰！
双剑对双匕，杜克的攻势越发凶猛，但他能感觉到敌人依旧游刃有余，甚至犹有余力躲避飞射过来的岩石。
终于，在杜克与刺客的僵持中，卡瑟斯自侧面追来，以横扫的铁棒中断了激斗。
“呼呼，呼，太棘手了。”，杜克喘着粗气，转了转手腕。
不止是战斗姿态特殊，敌人的战技发力也十分特殊，仿佛只用了很小的力量，但在杜克与其接触之时却感到沉重异常，必须全力挥斩，不然下一刻就得迎接近在眼前的黑色短匕。
卡瑟斯甩了甩铁棒，恨恨道：“一下，一下都没有砸中！”
凭借重装战兵的力量，他只需要一下攻击就能造成不俗伤害，即便巡山者能够转移攻击，这也足够给敌人造成一定影响。
如果这里不是刺客熟悉的山脉群，那一击就能砸断他的手臂，而辉石氏族距离这儿数千公里，这个概率可并不小。
但一下，一下都没有！
轰！这样的响动之后，赤红的火光突然映入两人眼中。
他们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儿是大厅内的另一处光源。
在率先发动攻击前，莱栖便已经示意兰科斯躲远些，后者也听话地躲到了一楼的仓库。
女刺客的速度很快，不过两个呼吸便来到了莱栖近前。
她一手持短匕，一手三棱铁刺。
大厅内空间不大，敌人又是卓绝位阶，莱栖没有丝毫托大，第一时间就将憨憨叫了出来，后者自领口探出头，红宝石眼睛观察着战局。
面对刺客，莱栖自然没等着她拉近距离。
急促旋转的风矢环绕周身，随着莱栖挥手，向着刺客的方向激射而去，不求造不成伤势，只寄希望与影响后者的行动。
随后在莱栖的驱使下，火光蔓延开来，一道道火幕出现在战场之中。
大片区域被映的通红。
二级魔法——赤幕！
在完成了火系的灵视化后，莱栖对于火系的魔法更加得心应手。
赤幕不仅能影响刺客的视线和判断，同时也能在控制下进行攻击，同样的，该魔法同样位于谱序之中，第三级魔法是以限制和禁锢为主的绯红围栅。
叮叮叮！
风矢与钢铁的撞击轻响中，刺客的距离与莱栖愈发的近，直至赤红色的火幕燃起，拦在两人之间。
直面火幕，短匕撩出，火焰像是实体一般被其划开后随之熄去。
与刺客视野中遍布赤红不同，莱栖能通过新星的独特视角清晰感应到她位置。
新星已经锁定了敌人！
隐藏在火幕之后，莱栖能感到到火焰随着刺客的不断移动而逐步熄灭，火光愈发黯淡。
莱栖仿佛在等待着一般。
直至某一刻，漆黑的短匕撕开莱栖面前的最后一道火幕，刺客那冰冷的铁面也映入眼中。
于是，“炎塔！（精灵语）”
莱栖轻吐出声，隐藏在火幕之中的九点火光瞬间膨胀升腾，炽烈的火柱将刺客围在中央。
但就算魔法的速度再快，也终究需要时间，刺客的神色了无变化，炉火燃起，她以极快的速度瞬间后撤，准备自侧面发起攻击。
只是就在其挪步的瞬间，她的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又或者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抗拒着。
然后，在升腾的火光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两点晶莹的红色。
九道炎柱交融旋转，火焰向内收缩形成接近真实的塔状，炽烈的高温将地面和楼板烧的一阵焦黑，噼啪作响。
炎塔成型，莱栖快速撤开。
炎塔的完全威力虽然接近三级，但靠它还不足矣消灭一位卓绝位阶的非凡者，尤其是身体素质出众的矮人序列。
莱栖撤离的瞬间，炎塔内部突兀传出了不同的燃烧声，那声音低沉而有力。
沸腾熔炉！
伴随着钢铁的猛烈的敲击声，原本成型的炎塔表面顿时如同水波一般激荡起来，之后便看到一对交错的利刃突出塔体。
仿佛听到撕拉两声，炎塔被撕裂开来，紧接着崩碎消散。
撕裂炎塔，刺客也并非完好无损，她身上到处都是被灼烧的焦黑之色，手臂和肩膀能看到明显的烧伤。
莱栖能感觉到，铁面缝隙中的目光愈发冰冷。
“炎枪！（精灵语）”
随着莱栖向下挥手，一道巨大的梭形火焰贴着大厅顶部向刺客砸去。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剧烈的火光和爆炸在大厅一角接连燃起，一道身影在其中挥舞短匕和铁刺，依靠沸腾熔炉提供的强大爆发力将其不断斩灭。
一边控制火焰轰击，莱栖一边移动位置。
只不过慢慢的，莱栖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凝重，他下意识地望了眼最近的窗户，漆黑的夜色笼罩一切。
莱栖计划在炎塔后便以岩颚发动攻击，一方面锁住敌人的移动，一方面后续的魔法提供助力，风岩之蛇极适合应对近程敌人。
土系的魔法无尽砂海也十分适合限制刺客的行动。
但就在莱栖准备释放岩颚之时，却发现，这片大地未曾响应他的祈求。
大地，拒绝了！
无论莱栖如何移动位置尝试，大地仍旧未曾给予他回应。
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有更高位的存在抢夺了地面的控制权，而且不止是地面，整栋楼体内的岩土尽皆被其掌控。
那位存在以这种方式维持着别墅的完整，将内部的战斗和声响尽皆封锁。
而要达到这种程度，莱栖只能想到大地序列，毕竟母神的权柄便是大地与岩土。
相比之下，元素序列恐怕要到圣者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而如果敌人中有圣者或是圣遗物，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拉开距离，莱栖意识到缺乏禁锢的魔法很难造成威胁，只是白白消耗灵性。
他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的房门，这儿是远离大厅中央的角落，那处房间是厨房，当然现在里面只有烤炉、灶台之类无法移动的东西。
大厅之中，温洛与敌人战斗的雷芒不断亮起，将大厅照的颇亮，但厨房内却是昏暗一片。
莱栖心念微动，转身便冲入其中。
随后，追逐过来的刺客也闪身跃入，在她看来，魔法师放弃宽阔的场地与其战斗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第九十一章 僵持的战局
温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体表因高温升腾的雾气隐约呈现血色，同时，他的动作也愈发狂暴，力量与速度也均有提升。
轰！
手臂重击在铁剑上，整个大厅迎来一阵轰鸣巨响，地面随之出现一道道深坑，遍布别墅墙体的裂隙更为明显。
“咳咳！”，持着阔剑的矮人嘴角溢血。
他顺势暴退拉开距离，然后挥剑斩出。
磨砺声之后是锐利的锋刃划过空气！
温洛持续不断的高强攻击令其受了不轻的伤，肺部破裂、骨骼错位，就连手中掺杂了奇迹之金的长阔剑也有数次险些断裂，只是依靠不断的重新铸造才能够用到现在。
温洛抬起手臂狂暴横拍，跨越空气的锋锐气刃被其硬生生拍散，当然，其手臂与身体上也兀自平添了更多伤痕。
上衣完全破碎，裸露出骇人的遍布伤口的赤红身躯，巨人般的身躯压力愈发磅礴。
矮人知道，敌人的伤势只会更严重。
不过泰坦序列正是如此，竞斗、伤痕、鲜血和疼痛只会令其更为兴奋，更何况温洛掌控便是以此为基础开发而出的战技。
温洛身躯上裹着刺目的雷霆，然后跃起持臂横砸而去。
矮人不敢硬抗，黝锡部落远方的三座山峰已经接连垮塌了数片山崖，垮塌的碎石甚至填平了围在山峦中央的小片湖泊。
因为这些变化，他对那些山峰已经不再熟悉，转移攻击的能力即将抵达极限...
克拉尔借着气流在大厅内快速移动，以躲避刃锋和追逐的矮人。
地面上，硕大的风暴之龙与玛索拉与矮人战斗不止。
巨龙暴虐的风暴利爪颇具威胁，配合上玛索拉的干扰，倒是一时间使得战局处于平衡。
不过维系风暴之龙的灵性消耗远高于战技的消耗，克拉尔没有太多时间。
他一手持着水晶法杖，其内废墟之子的灵性血液赋予魔法可观的毁灭和力量。
“风缚！（巨龙语）”
粗壮的风流锁链在战场中成型，如同带有生命的腕足般朝着矮人缠绕而去，后者则舞动剑刃，刺耳的砺刃声中气流应声溃散。
趁着这个时机，玛索拉快速掠近。
右手的指虎已经崩碎，只有一小段匕首攥在手心，依靠德鲁伊能力获取的超高动态视力和极强的身体素质，她仅仅凭借两段短刃便突入进来。
刺啦！
一道伤口出现在矮人腹部，后者脸色一寒，斩断风索的同时顺势下劈，以剑柄向玛索拉砸下，柔软的剑刃如同鞭子般抽打而来。
玛索拉下肢发力，以羚羊之蹄的急速爆发躲过攻击，来到矮人身后，又是挥刃斩击，一道伤口出现在矮人后腰。
矮人面色难看，纵然伤势微弱，但被虫子不断骚扰的感觉令其感到愤怒。
随后，激昂的熔炉声响起，磅礴的力量在其体内泵动。
“开锋！”
撕拉！
璀璨的剑锋之下，连空气都被撕裂开来，发出难以承受的凄厉鸣响。
地面与天花板顿时被撕扯出无数裂隙，玛索拉也在同时遭受到了数不清的攻击，细长的伤口出现在身体的每一处，如果不是克拉尔先一步以风索阻拦，玛索拉能否有再战之力都是两说。
但矮人的攻击仍未结束，沸腾熔炉提供的磅礴力量持续攀升，她手中的细剑绷的笔直，剑身之上锐利的银芒愈发耀目，
下一刻，随着剑刃平举横扫，刺耳的磨砺声再度传开。
“荡刃！”
远比之前范围更加广阔的锋锐袭来，地面上的碎石在这力量下被切的粉碎，伴随着沙尘飞舞一同映出攻击的轮廓。
那是一面极大的扇形区域，难以躲避！
稍远处，克拉尔急忙拉近以便施展魔法，法杖挥舞的同时吟诵道：“风荡！（巨龙语）”
风索溃散形成的气流在他的操纵下快速成型，伴随着急促的旋转汇聚之后猛然炸开，巨大的压力以其为中心扩散。
在这两股力量裹挟之下的沙尘撞击在一起，轰然炸开！
但终究，矮人以荣耀之阶施展的战技更为强大。
刺啦，砰！
被削减的荡刃追上了玛索拉，体表覆盖的坚实鳞甲纷飞破裂，血液飞溅，整个人被狠狠砸在地面上滑出数米。
吼！
矮人身后，因空间狭窄不得不以奔走形态移动风暴之龙追了上来，急促的气流在其身侧环绕，迫使空气发出刺耳的鸣响，但更可怖的还是其那同样以风暴塑就的齿与爪！
巨龙撕咬了下来！
耳边回荡着能够震碎耳膜的狂躁风声，极具破坏的气流同时撕扯着矮人的身体，缠绕在脸上的布帛逐渐破碎。
风暴塑就的龙翼将其包裹在内，女性矮人的脸上涌动着寒意。
相比于玛索拉的攻击，巨龙才是真正的威胁。
那些冲击在其身躯之上的狂暴气流被转移，部落远方的另一座山峦之上，硕大的岩石无风而起，山体表面的砂土弥漫至天空。
“砺刃！”
矮人在风暴之中拔剑挥出，璀璨的剑锋划过。
下一刻，巨龙的呼啸声随之一滞，风暴之躯内出现一道贯穿的空白痕迹，地面上是细长的裂隙蔓延至远方。
与此同时，克拉尔脸色一白，再度挥动法杖灌注灵性。
巨龙躯体上的伤口在风暴之中愈合，攻击更加狂暴，龙颚、空爪接连不休地轰击向矮人，然后在远处的山脉上扬起沙尘。
而矮人也就在这封锁中接连不断挥舞剑刃，巨龙的身躯愈合的瞬间又被再度斩开，然后再愈合，以此往复。
灵性的负担令克拉尔的脸色颇显难看，他费力地挥舞水晶法杖，收拢溃散的气流，然后缓缓吟诵，“群风......之怒！（巨龙语）”
散落在战场之中的淡青色气流缓缓汇聚上升，凝聚为更加幽深的实体...
砰！
在具甲状态下爆发沸腾熔炉的力量，使得卡瑟斯的每一击都犹如出膛的炮弹般有力，轰击在空气上发出震耳的爆鸣。
但再有力的攻击也必须击打在实体之上，矮人刺客的短匕一触即离，完全不给卡瑟斯力量展现的机会。
但相比之下，卡瑟斯身上却多了许多伤口，而且每一道都在要害上。
铁色的皮肤之下仍是人类的血肉。
另一边，杜克的境遇亦不容乐观，与温洛一样他也掌握了战技——冠怒，身上出现的伤口与沸腾的血液不断提升着力量和爆发。
而同样终究令人绝望的是，这股磅礴的力量始终击打在空处，只能建筑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更加深邃的裂隙！
卡瑟斯下撩铁棒，在一声清脆的叮响之后，轰在地上。
刺客悠然后撤，双匕摩擦发出嘲弄似的声响。
卡瑟斯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臂，骂道：“妈的，这家伙是苍蝇吗？”
杜克持着双剑立在一旁，身躯赤红，同样升腾着炽热的白色雾气。
“他不敢接。”，微喘了几句，杜克低声道。
敌人一直以来的谨慎应对令两人更确定了那个猜想，刺客并非身处熟悉的山脉，这里的群山亦无法为其提供必要的助力。
狠狠啐了一口，卡瑟斯恶狠狠的说道：“他妈的，死我也一定要干他一下，太憋屈了！”
他何时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家伙，他更享受在战场上肆意搏杀的快感，即便是被欧比斯人的巨岩傀儡砸飞，也总好过这种击打在空气上的无力感。
杜克深吸了口气，赞同地点头。
随着肌肉鼓动，磅礴的力量在杜克体内汇聚，然后爆冲而去。
“我掩护，你冲！”
卡瑟斯咧起嘴笑了笑，然后重重点头。
他一手拖着铁棒，在杜克的掩护下快速掠进，同时其手臂上蔓延的铁色变得愈发厚重，甚至凝出铁晶构造出特殊的形态......
闪身进入厨房的瞬间，莱栖便展开了帷幕。
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莱栖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刺客跟着进入房间，但下一刻，她突然警觉起来，双手警惕地交叉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
借着通风窗投射进来的细微光芒，隐隐可以分辨出黑暗之中存在着幽暗以及更幽暗的轮廓，只是还不足矣让她发现什么，铁面之下的面孔变得认真起来。
此刻，她竟感觉自己面对的才是一位刺客！
稍远些的地方，莱栖好整以暇的站立着，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在这种状态下靠近敌人固然不难，但又该如何结局战斗呢？
只不过慢慢的，在莱栖的灵性感知中，敌人的形象也逐渐消失不见。
刺客放缓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极力压制灵性，动作也都被调节成了难以被察觉的状态，恍若不存在的幽灵。
忽略大厅内的激烈战斗，内里便只有细微风声自窗缝灌入的呜咽。
“刺客嘛，可惜没用啊...”
莱栖感慨了句，随后微微叹气。
在新星的额外视角中，一点微弱的光点就在莱栖身前不远处缓缓移动。
新星暂时虽未能赋予莱栖额外的攻击能力，但这份勘破真实的视野已经足够令其在战斗之中占据先机。
敌人小心地轻舞着匕首缓慢摸索，却不知这一切在莱栖眼中都毫无意义！
第九十二章 再现
“咳咳咳，噗！”
伴着血液喷出，矮人收剑侧身躲避，只是手中的阔剑在温洛的重击下弯折，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响。
血液与油彩混杂在一起，自其的面庞之上啪啪滴落，在阔剑上砸出一团团晕彩。
踉跄后撤了很远，矮人才一手持剑柄，一手托住剑身，剑身逐渐变得赤红，而后恢复原貌。
以锻铸权柄重铸阔剑。
“呵！”，粗莽的不屑嘲笑自温洛喉中传出，犹如雷声滚滚。
他的身躯可怖至极，赤红的躯体之上遍布着外翻的狰狞伤口，周身弥散着血雾，像极了地狱中某种不知名的嗜血恶魔。
只是慢慢的，温洛暴虐的气势为之一滞，他看到了敌人的眼神。
在那遍布油彩的面孔上，是一双坚定的眸子，在其眼底深处不是什么基于对人类的厌恶，而是清晰至极的怒火！
温洛是一位士兵，卢瑟王国的上校军衔。
他经历过无数次战争，也同样看到无数愤怒的眼神，但这样的情绪为何会出现在一位素未谋面的矮人眼中。
温洛踏着沉重的步伐向矮人靠近，同时问道：“你眼中的愤怒从何而来？”
矮人默然不语，只是再度提起阔剑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温洛强压下心中的暴虐，蹙眉问道：“你应该清楚，我们并非摩莱人。”
他自然不畏惧战斗，但这自敌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将百倍于胜利。
“我知道，卢瑟人！”
话音落下，矮人的攻击也如约而至，璀璨的剑锋划过两人之间空气，迫使温洛咽下了接下来的问题。
温洛深吸了口气，力量在其体内涌动，他踏步上前......
“咳，嗬嗬嗬！”，轻咳出卡在喉中的内脏碎块，玛索拉撑着地费力起身。
拟态的鳞甲为其抵消了部分伤害，令她在那恐怖的攻击下活了下来。
群风的怒火在半空中逐渐汇聚，其下是溃散又凝聚的巨龙，呼啸的风鸣声在玛索拉耳中格外清晰。
啐出口中淤积的鲜血，玛索拉攥紧了手中的短匕，再度掠进！
向前奔袭的过程中，玛索拉的双手逐渐泛出青白之色，这诡异的光晕逐渐蔓延至指虎之上，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冷芒。
那是一种剧毒，准确说来是第三阶魔兽青目蜥的毒液，这种魔兽天生适应恶魔、黄昏和混乱序列，其的毒液也蕴含特殊的能力——使肌肉僵硬，乃至坏死。
这是玛索拉准备的第三种毒液。
在此之前，她已经分别灌注了能随着血液流淌而消弭灵性的灵噬聒噪者的体液，这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青蛙，以吞食灵性而生；以及树精的枝液，这种奇怪造物的分泌的液体能麻痹生物的感知，使其产生幻视乃至幻觉。
她所有悍不畏死的突进都是为了这些毒液能够生效......
战技——冠怒的提升是全方面的，不只是力量与爆发，同样包括反应力与速度。
弥漫的血雾中，杜克的攻势愈发凶猛，甚至一度牵制住了刺客的双匕。
追逐着杜克的脚步，卡瑟斯的铁棒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挥击而出，敌人的应对也终于显露颓势。
“再来！”
挥出的铁棒落空，卡瑟斯却显得格外兴奋。
又近了，他方才的攻击距离敌人又近了一丝，下一次，或者再下一次攻击，刺客的身躯必定会在这股巨力之下被轰碎！
他一直在等待着那一瞬！
卡瑟斯双臂之上附着的铁晶愈加厚重，隐隐被塑造为了臂甲的形态，只是臂甲有些古怪，手肘部位有一块突兀的凸起，内部中空，就像是某种管道...
帷幕笼罩之下，莱栖的一切动静都被隐匿其中，他的动作、他的声音，乃至是在其手中汇聚的急促气流。
“贯风之矛！（巨龙语）”
旋转的气流在莱栖手中凝为锋锐的短矛，不断撕扯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呜咽。
不远处，刺客依旧以那特殊的姿态挥舞着短匕和铁刺缓步前行。
直觉告诉她，那个挑衅了自己的年轻人还未离开房间，而且就在不远处。
莱栖轻点了下胸口，憨憨会意地探出小脑袋晃了晃。
此时，刺客已经摸索到了距离莱栖不足两米的位置，如果不是矮人刺客脸附铁面，两人的呼吸恐怕早就撞在了一起。
矮人挪着步子缓缓前移，两人的距离在这莫名诡异中被一点点拉近。
计算着距离，莱栖顺势迈了半步。
而这正是贯风之矛的界限！
于是，压抑许久的暴躁风声骤然而起，狂风卷开帷幕带着这骇人的气势展露狰狞！
撕拉，撕拉声中，刺客的衣袍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撕成布条，脸上的铁面也发出咔咔的撞击声，多出了数道惨白的划痕。
同一时间，刺客交叉身前的短匕与铁刺交错而过，刺耳的摩擦声后是迸射的火星。
点点火星，在这漆黑的房间内却犹如明亮的炬火高悬，映出了房间内影影绰绰的物品，砖砌的烤炉、平整的桌案、古朴的厨架，以及那道虚幻到仿佛不存在的人影！
入目，矮人的眼神便陡然一变，惊惧与戒备皆有，随后是决断的狠辣！
火星的余辉中，矮人猛地持匕前挥，漆黑的剑刃无声掠过。
然后在矮人不解的眼神中，了无滞涩地掠过那团幻影。
随后。噗，嘶嘶！
脱臂而出的贯风之矛狠狠砸在了矮人手臂之上，布幔横飞，血色飞溅，矮人也一声闷哼之后退了数步。
纵然以矮人序列的强健体魄，被贯风之矛结结实实的砸在身上也不是能轻易受下的，伤口深可见骨，半边肩膀软趴趴的低垂下去。
黑暗中，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匕，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刺客对那昏暗模糊的身形半点也不陌生，那是隐匿在万物之后的黄昏，是带着落日一般光辉的终末之神！
但衪的眷顾为何会落在一位构筑者身上。
她不理解，唯独感到莫名棘手，尤甚于当日在其手下逃走的那人。
同样是那道魔法——贯风之矛...
突然间，刺客的目光一阵凝滞，她想到了另外一幕，那两点亮红之色！
当日的少年背后出现过，她持匕的手便莫名收回；今日的青年胸前亦有，她的攻击也同样划过空处，犹如掠过往昔的幻影！
念及于此，刺客附着铁面下的脸庞满是不可思议，她的动作变得愈发小心谨慎，铁刺横于胸前，匕首低垂。
莱栖依靠憨憨的回溯能力，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攻击，纵然如此，他的胸前还是被划过的气刃割伤，丝缕鲜血渗出又在憨憨的回溯下恢复原貌。
拉开距离，莱栖再度遁入了昏暗。
而就在莱栖思索着如何再来一次的时候，新星反馈而来的信息却令其蹙起了眉头。
那刺客的位置稍稍远离，在后退！
莱栖心念微转，大致猜到了缘由，后者在无十足把握的情况下，选择了先行离去，希冀能够散布出某个猜测。
例如，莱栖.霍曼...
刺客后退，莱栖反倒靠近。
数不清的风刃冲破不存在的帷幕，嗖嗖嗖的向着刺客飞掠而出，后者目光一凝，一改佯装的后退之势，持着铁刺便朝向风刃袭来的方向冲来。
熔炉燃起，她强行以这股力量挥舞匕首，将风刃一一拦下，左手持着铁刺伺机而出！
台案两侧的狭长走廊中，莱栖疾步后退。
他料到刺客不会轻易离开，而刚好，这也正是莱栖的打算，能否挖出幕后之人，可就看他能不能拿下这位刺客了！
形势再度逆转，莱栖在这不大的厨房内来回闪躲，不时以魔法侵扰，那铁刺与匕首则在叮铃的碰撞声中追赶着动静。
莱栖飞身踏上烤炉，贯风之矛脱手而出！
刺客拧身躲过，气流塑就的短矛轰击在卓案之上炸出一片碎岩！
刺客目光微冷，更加激昂的熔炉沸腾声自心脏传出，她猛然提刺上撩，三棱的细长铁刺挥出令人心悸的破风之声，向着莱栖横压过去。
莱栖借着托举身体的气流险险躲过，即便如此这股锋芒还是撕裂了莱栖的一只鞋子和半条长裤，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就只是那服役了百年的烤炉在这道攻击之下轰然破碎，砌筑的砖块倒塌在地，在房间的地面之上滚来滚去。
莱栖抵着屋顶向房间另一侧飞掠，刺客心有所感，激昂的炉火攀至顶峰，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的力量灌入受伤的右臂，伤口猛然泵出鲜血，裸露的骨骼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她骤然反身，将匕首抛出！
砰！
脱手而出的短匕犹如出膛的炮弹，砸在空气之上炸出巨响。
伴着强烈的风压，呼吸之间便追了隐匿在昏暗的身影，莱栖快速转向却还是被利刃划过后背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血肉外翻，狰狞可怖。
而匕首则直直地嵌在了房顶之上，只余半个手柄露在外面，险些贯入二楼。
莱栖则顺势急退，头依靠在房顶之上，背后的血液啪嗒啪嗒滴落，在遍地的碎砖上砸出血花。
撩刺跃起的刺客翻身落地，铁面之下的双目闪烁着残忍的冷色，她清晰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令颇为振奋。
但就在下一刻，在其身后却突兀传出了异常的动静。
咔啦！
砖石滚动声中，散乱在地面上的烤炉碎块突兀地向着其飞射而来。
砰砰！
碎砖击打的力度并不大，但却在短时间内打乱了刺客的思绪。
她闻到的血腥味明明在远处。
难道敌人还在附近，就在身后！
无法看到莱栖行踪的她竭力挥舞着铁刺将飞舞的碎砖挡下，并借着碰撞出的火星戒备地观察着近处，辨别着每一处异样的痕迹。
没有，还是没有！
下一刻，破风声呼啸而来，来源正是那处血腥传来之处！
锐利的风矛裹着一道虚影呼啸而来！
刺客心念微动，再不顾横飞的砖石，而是猛然踏步上前，向着莱栖冲去，
贯风之矛又是划过右肩撕扯下大片血肉，她仍不躲不避地跃起，铁刺挥舞横与身前，她的目标只有半空中的虚影。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破风声自身后传来，与方才别无二致。
她猛地回头，只隐隐看到一抹黑影。
那是一柄带着炮弹出膛之势的短匕，匕刃漆黑！
噗！
在刺客呆滞的目光中，短匕径直穿胸而过，又再度嵌回了屋顶上的裂隙之中，严丝合缝。
然后再次被一位少年拔出握在了手中。
啪嗒，啪嗒！
血液滴落在遍地的碎砖之上，一如方才那一幕的再现。
第九十三章 黝锡酋长
呼呼呼！
狂暴的贯风之矛接连不断自悬在屋顶的虚影手中轰下。
刺客脚步略显虚浮，狼狈的挥舞着铁刺将其一一撩破，只余锐利的气流划过身侧留下不大不小的伤势。
与此同时，在其身后的破碎烤炉中，随着两点微弱的红芒亮起，散落在地的砖石也沿着往昔的路径狠狠砸在刺客身上。
熔炉渐熄，刺客的动作愈发无力，直至踉跄后退。
她身负两处重伤，只是依靠沸腾熔炉迸发的力量才能强行无视伤势，但这种方式只会使伤势愈发恶化，而且只能维持短短的时间。
不过对刺客而言，那虚幻到难以察觉的身影以及无机施展的战技更令其恼怒。
至于伤势，身躯尚能动弹即可！
在其更姓灰石、学习战技之后，刺客就知道自己有一天必定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只不过与其幻想的猎杀高位不同，她的敌人是比其更年轻，位阶更低的人类！
沸腾熔炉激发的灵性皆随着伤口流淌而出，刺客的气势愈发萎靡，瘫倒在地。
随后，莱栖狐疑地散开帷幕，落在不远处。
以时光回溯和终止使得碎砖横飞的憨憨也撤去能力，破碎砖石纷纷落地。
揉捏着下巴，莱栖缓缓靠近，寻找起莱提娅的身影。
不过不久前就消失不见的身形，此刻也未曾浮现，就连新星也无法锁定。
因为身份特殊，莱提娅不会出手掺和进这场怪异的袭击，但在敌人已经失去抵抗的情况下，莱提娅却还是隐藏了行踪，除非...
下一刻，刺客猛然起身，已然熄灭的炉火轰然而起，而且远比之前更加恢弘热烈，由此而来的力量自然更加磅礴！
左臂横甩，手中的铁刺脱手而出。
冰冷的铁刺刺破空气，风声凄厉刺耳，如精铁铸就的重弩射出的弩箭，瞬息而至！
但随着其身后两点红光闪过，铁刺微颤稍有偏离，莱栖也早有预料地向一侧砸去，不管不顾地摔向地面。
砰！整个厨房为一颤。
铁刺深深嵌入墙中，刺尖自另一侧露出，由此崩出的裂隙几乎将整面墙分开，但随着一股莫名的波动自地底传来，这面墙壁终究经受住了考验，未曾破裂。
铁刺脱手，刺客也随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熔炉燃烧自然需要燃料，之前焚烧的是心力与灵性，但当那些燃尽，最后能添入其中的薪柴就只有生命了...
别墅的大地深处是一处被岩石包裹的空洞，两道矮人的身影潜藏其中。
随着上方不断传来震颤，两人的脸色愈发苍白，直至铁刺嵌入墙中发出巨颤，其中一人噗地吐出一口血颓然摆手，对面的矮人面色沉重地扶住地面上凸起的那截水晶般的锥体。
水晶锥体通体呈现雾黄之色，仿佛与大地凝为一体，上方传来的每一道震颤都会令其中的雾气聚散不休。
而两人的任务就是借由其控制上方的别墅不至于坍塌倒地...
莱栖摸了下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起身，直至确定刺客再不动弹，这才咧着嘴拼命揉搓刚刚摔到的部位。
身着圣洁长袍的莱提娅终于自虚无中浮出，如同羽毛一般飘到刺客身旁，“嗯，还没有死，起码思维灵光都还留存在灵魂之中...”
未等其的话说完，莱栖便先一步说道：“一天。”
莱提娅顿时抬起头，郑重道：“说好了哦。”
随后就见那了无生机的矮人刺客竟一点点坐起，死寂的眸中露出微光，其内映照着的并非是房间内的一片昏暗，而是其他的景象。
莱栖走近，顺手将憨憨自碎砖堆中接出放到了耳朵上。
方才的战斗不可谓不惊险，如果只靠莱栖自己，或许能够逃走，但想要杀死一位无论是技巧还是意志都顶尖的卓绝位阶非凡者，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为难了。
源自无尽时光之前的雾气飘散，莱栖身上的伤痕逐渐模糊而后消失，只剩衣服和细小的伤口在莱栖的坚持下维持了原状。
莱提娅的眸子亮起微芒，整个世界在其眼中变为一片仅剩轮廓的素白之色，她轻探出手，如同在水中荡其波纹般的将刺客那沉在心灵深处的记忆给翻了上来。
“想问什么的话，现在可以问了。”
短短时间内，莱提娅也难以遍历刺客的往昔，只能尽量唤醒后者的记忆，由其来一一回答莱栖的问题。
“是谁要你刺杀莱栖？”
这是莱栖最初的疑问，也是这一切的开始。
某些景象取代了刺客眸子的微芒，因受伤太重，她的声音沙哑不堪，如同漏风了一般，“灰石刺客不会接触到任务雇主。”
听到这样的回答，莱栖面色微沉，隐隐意识到这场问答恐怕难以得到想要的答案。
“与你们一起的那两位矮人是谁？”
“不知道。”
果然如此，莱栖暗叹了口气，毕竟灰石刺客在瓦特海姆颇受忌讳，不以真面目见那些刺客也是应当的。
“你们袭击这儿是原因是什么？”
既然从其他方面难以了解到有用的信息，那不如以朱迪斯她们为突破口。
“这是雇主的命令。”
莱栖的眼睛陡然亮起，终于获取了一条有用的情报。
刺客的雇主大概率就是那谋害了拉赫鲁特的幕后之人，即便不是本人，也必定关系密切。
那究竟是哪位圣者既对拉赫鲁特怀有杀意，也与卢瑟王国或者康布雷家族关系对立，同时与元素位面关系密切？
莱栖相信这样的存在不会太多，甚至他可能已经看到过那个名讳却不自知。
“你们为什么对外界如此忌惮？”
说着，莱栖望了眼厨房内那用于通风的小窗户，外界夜色幽深，月轮隐没、群星黯淡，只能不时看到稍远些的古堡中亮起微光。
莱栖自认再难问出其他问题，毕竟这位刺客所知晓的大概也就是来到此处，然后杀死别墅内的所有人。
只不过涉及这场袭击的内容，刺客大抵是知道一些的。
刺客眸中的微光闪烁，僵硬道：“黝锡酋长追崇艾塔斯里.灰岸女士，对人类亦并无传闻中的厌恶和反感。”
听到这样的回答，莱栖目光一凝。
恰好他与艾斯塔里有所关联，又刚好来到了黝锡部落，然后面临这场袭击...
他凝重地望向莱提娅，后者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摇头，莱提娅自从来到黝锡部落，从未在莱栖身上察觉到额外的视线和关注。
这场袭击可能与黝锡酋长可能存在某些联系，但与莱栖的关系不大。
得到回应，莱栖暗松了口气。
既然与自己无关，那关键便应该在于黝锡酋长和卢瑟王国或者康布雷家族之间了。
然而就在这时，与厨房一墙之隔的大厅中突然传来轰然巨响，整栋建筑都为之一震，细碎的沙尘簌簌落下。
感知中，温洛的灵性急速衰微，莱栖神色骤变，再顾不得问什么细节，快步冲出厨房。
莱提娅则面露犹豫，她在刺客的心灵之海中发现的有趣的东西。
踌躇了会儿，就见侦探莱提娅睡眼朦胧地自空气中出现，后者的睡态很快消散，转而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笑道：“交给我吧，灰石的真相，嗯，部分...”
一边说着，侦探莱提娅推了推细框眼镜，眸子也愈发明亮，其中映照出素白色的心灵世界，刺客的过往悉数呈现。
愈看，侦探莱提娅便愈发兴奋，追逐真相的她就犹如探矿者寻到了一处金矿，正疯狂追逐源头，看看这处金矿究竟有多富庶。
她喃喃道：“底博斯邦国，有趣唉...”
“她知道还是太少了...”
侦探莱提娅叹了口气，镜片上顿时晕出片片白雾，但又在转瞬后变得清晰，她望向大厅，那里不是还有一位刺客呢...
......
山巅的城堡中心，这儿是历代酋长的居所，肃穆的铁塑像彰显着威严与庄重，历经数百年的长廊、会议室、书房被打磨的失去了锋锐的棱角，反而流溢着温润的光泽。
宽大的书房内，造型古朴的铁制书架铺满三面墙，露出的书脊多以灰铁、白锡、黄铜装饰。
书房中央是一方覆有棕色魔兽皮革的铁桌，不只是皮革连同铁桌也同样被打磨的温润十足，丝毫看不出是冰冷的钢铁，反倒更像是经历抛光的铁色宝石。
铁桌前，一位披着灰呢长袍的女性矮人伏在桌上，上面摊开展示着一副复杂的图案，各式繁复的符号密密麻麻，符号之间有箭头指示方向，纸张边角亦能看到其下的数层。
这是一副魔法阵列，而且是极为高等的魔法阵列，涉及空间排布和动态排布，甚至需要厚厚的一册才能将其完整表达出来。
煤气灯的呲呲声中，矮人突然抬起头，深灰色的眸子闪过不快。
“你们就这么容不得那些人类？”
“容不得我这个酋长？”
她顿了顿笔，思索过后仍是当作不曾察觉一般，继续临摹起那繁杂的魔法阵图。
她并非是毫无在意，只是未能看清真相。
这之下应当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谋划，贸然牵扯其中恐怕正中下怀，何况那些人类也没有表现出来的孱弱。
等某些事情露出水面，再出手也不迟...
这样的思绪还在脑海中盘桓，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她的脸色随之一沉，径直拨开铁窗冲了出去。
第九十四章 决然的低语
随着侦探莱提娅看到的记忆越来越多，身着长袍的莱提娅也满脸笑意地跟在莱栖身后走向大厅。
大厅内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硕大坑洞和幽深剑痕，飘散在空气中的沙尘伴着血腥之气久久不落。
这是莱栖看到的第一幕。
而随着他目光凝聚，借着大厅内正在消散的电芒和二楼破碎楼板上传来的微弱光辉，他才终于看清了战局。
深深变形凹陷的厚墙内，是身形超过三米的温洛，赤红的身体之上布满伤痕，胸腔凹陷，手臂与大腿尽皆弯折，就像是被十列满载货物的火车撞上，硬生生嵌入了墙内。
想来这也正是方才那股巨震的来源。
温洛对面，一位矮人拄着变形的阔剑站立不稳似的颤抖着。
其身旁还有一位此前未曾见过的矮人，躺倒在地的他半边肩膀塌陷了下去，不断咯出掺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液，就那么堆砌在脸颊一侧，任由其漫入鼻孔与眼瞳。
莱栖目光凝重，猛地看向一个方向。
杜比半跪在地，以手中长剑撑地才不至于趴下，往下观瞧，他的双膝皆有一道可怖的伤口，仅剩几条筋络和皮肤连接起来。
不只是他持着剑，而是他挂在剑上！
“卡瑟斯，卡...”
身前不远处，卡瑟斯已了无生气，头颅、右臂与躯干三分而开，如同损毁了的木偶被人嫌恶地丢在了地上。
叮铃！
铁棒恰时坠地，径直落在卡瑟斯手臂一旁，那手臂上遍布的铁晶狰狞无比，手肘之处的凸起逸散着灼热的气体，犹如炸裂的蒸汽管道。
而在不远处靠墙的位置，是那位持着双匕的刺客，整个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
两柄漆黑的短刃在黑暗中沉浮，不时消失而后出现在另一处，只是这两柄掺杂了奇迹之金的短匕多有破损，其中一柄更是刃口崩裂，形状与那坠地的铁棒别无二致。
黑暗中，短匕掠过的距离已超过了刺客手臂的极限，就像是黑暗有无形的手臂帮助其攥着那些匕首一般。
察觉到目光，刺客冷冷地朝向莱栖看去，稍有惊异。
只是莱栖的视线已转向别处，未曾看到。
大厅另一处，那脸上缠绕着布帛的女性矮人戴上了破损的兜帽，将面露隐藏。
矮人身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痕，衣服几近毁灭，露出了古铜色的皮肤，但隐隐看去，那皮肤却好似泛着不正常的青绿，血管暴起鼓动不休，她持着细剑的手臂也不断颤抖，显然那些毒素对其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身前不远处，玛索拉靠在墙上，脸色苍白，不时口中咳血，只是与身前相比，口中溢出的鲜血也不过是星点而已。
她一手勉强固定住右肩，才使肩膀连同手臂不至于如同烂肉般脱落堆在地上。
更远些，克拉尔勉强悬空，只是一条腿在风中不正常的摇摆，同时伴着鲜血洒下。
这样的战局，即便莱栖未曾旁观战斗，却也清楚的很。
战局明朗，实在是明朗的很了！
袭击者一方至少有两人还有一战之力，但反观另一方，除却克拉尔外，其他人能否活下去都暂且两说。
身体嵌入墙内，温洛依旧在挣扎在蠕动，试图再战一场。
但巡山者累计下来的山崖垮塌之势实在磅礴可怖，倾填了半方湖泊的山石籍由“无俦”覆压而下，即便是以温洛的身躯也难以抗衡，甚至筋骨尽断，几近残废。
当然，无论是调动垮塌的山崖还是战技无俦都需要时间，温洛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但一位横冲出来的矮人以生命在温洛手下撑了数秒。
于是，比之整栋别墅更磅礴的力量降临！
“咳咳...”
咳出崩掉的牙齿与碎骨，温洛的声音自那破碎的喉管和撕裂的肺腔之中传出。
“女士，请您远离...”
只见温洛眼中陡然闪耀起了刺目的雷芒，轰隆隆的雷霆低鸣回荡。
“雷霆之主，泰坦之父，万物的征服者，浩渺荒野的神明！伟大的克洛.诺克斯，我祈求...”
与此同时，大厅的其他地方也相继传出了虔诚却蕴含着绝望的祈祷。
“雷霆之主，泰坦之父...”
细密的电芒自断肢与血色之中溢出，如同血络一般的取代了血肉...
“风暴之主，狂暴与毁灭的存在，撕裂万物的巨龙，执掌天空的王者！至上的...”
风暴伴随着巨龙的嘶吼由远及近...
“自然之主，艺术与灵感的化身，一切精灵的引导者，丛林的庇护者！尊崇的...”
眸光闪耀，碧绿的纹络爬上身躯...
由战局休矣的寂静到众多祈祷响起，其中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向神明祈求以获取力量，对于诸神的信者而言，无外乎是虔信更甚，身躯与心灵愈发靠近衪的神座而已。
但对于外者，死亡已是较好的结局，变为失控的怪物才是他们大多数的命运。
而恰好，大厅内祈祷的众人，没谁对那高高在上的诸神奉上虔诚！
莱栖刚一踏入大厅看清战局，那决绝的祈祷便瞬间入耳，他的脸庞也随之布满凝重。
莱栖下意识地望向兰科斯逃离的房间，之后的战斗只会更加疯狂，乃至席卷黝锡部落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你准备做什么的话，最好尽快，晚了的话会很麻烦的。”
莱提娅的声音在莱栖耳边响起，不似之前的欢快与轻松，反倒带上了莫名的郑重和急迫。
莱栖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望向二楼。
伊哈里站在破碎的地板之前，面庞笼罩在黑暗之中难以辨别。
但在莱提娅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心灵视界中，身着肃穆法官长袍的伊哈里微抬起头，托着法典的手同样抬起，就如同托举着山峦一般徐徐上升，而那模糊难辨的法典也微微颤动，无风而动，似乎要翻开来...
莱栖紧咬牙齿，随后快速冲向了大厅边缘。
于是，轰隆，轰隆！
莱栖竭尽全力地释放着魔法，愈快愈好，愈强愈好！
短短一个呼吸之间，炽烈的火光与呼啸的风暴便骤然而起，接连不断地轰击在本就多有破损，摇摇欲坠的墙体之上。
大地深处，两位面色惨白的矮人连连咳血，直至昏死过去。
于是，被强行弥合在一起墙体和屋顶微微颤动，好似停滞的时光开始流淌，细密的裂隙愈发幽深，不断蔓延，变形的墙体不堪重负吱呀作响，砖石哗哗落下...
楼板晃动，墙壁倾倒。
察觉到这一切，无论是持匕的刺客，抑或是以剑拄地的矮人都面色难看。
持着阔剑的矮人冷冷地望了眼山巅的方向，烦闷地低呵道：“走！”
他提着已死的矮人破开墙壁离开。
而那灰石刺客则彻底融入黑暗消失不见，持细剑的矮人最后向克拉尔甩出一道砺刃之后同样破门远离。
轰隆隆的震颤中，温洛等人的祈求声戛然而止，转而挣扎起身。
祈祷虽未结束，赐予亦未落下，但他们的心与行却将不可避免的靠近衪的神座。换言之，他们已经位于失控的边缘，可能只需要一次心烦气躁，几人便会彻底陷入失控。
二楼的房间内，持着双盾的护卫带着伊哈里落至大厅，以双盾将其护在身下。
另一位走廊内的护卫也破门而入，抱着朱迪斯以及被单同样来到一楼，以身躯硬生生挡下坠落下来的砖石。
这样的垮塌对剩下的几人便不怎么危险，就算是如今身负重伤的温洛与杜克在看到伊哈里两人受到保护后也安心地吐了口气...
轰隆隆，最终的垮塌终于到来，大片大片的楼板与墙体向中央倾倒、堆砌在一起，烟尘四起，巨响不断。
黝锡氏族的半个城区都听到了这股动静，城堡区的灯光一盏盏亮起，驱散夜色，一道道目光投向那处人类暂居的别墅，视线不明，但多少带有一些恨意和畅快。
随即，伴着大地的巨颤，一道身影自天空直直落下，铺筑平整的路面炸裂开来。
远处赶来的白锡侍从见此情景，停留在了原地不再靠近。
同时阻拦其他意图靠近过来矮人，这些人中不乏持着战锤、长剑的掘金冒险者。
躲藏在岩土搭建的空洞中，莱栖不免露出苦笑，一股不可违逆的强大灵性接管了此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后者的观察之下，莱提娅亦是在其攻击墙壁时就已消失不见。
第九十五章 与山君谋易
“憨憨。”
莱栖轻点胸口，随即便有颗小脑袋探出来，随后他指了指身旁。
玛索拉在袭击者离开的瞬间就昏死了过去，好在遍布周身的绿色纹络如同缝线一般将那半边肩膀固定住。
憨憨自领口爬出来跃至玛索拉身上。
眸光微闪，时光的迷雾缓缓聚拢。
玛索拉的伤势比之朱迪斯还要稍重，但前者本就是非凡者，而且伤口是由多重伤势叠加，回溯起来反倒轻松了些，不过仍旧收效甚微，只有部分肌肉勾连愈合。
别墅倒塌的废墟前，黝锡酋长诺维雅.黝锡静静望向一处，那是刺客逃离的方向。
至于是谁，诺维雅心中大致有数，但在事情明朗前，她并不准备追究什么。
慢慢的，废墟之中出现凸起，在护卫保护下的伊哈里毫发无损地走出。
“实在抱歉，此处别墅久未修缮，没想到今晚竟然倒塌了。”，诺维雅淡淡道。
著名的审判者家族莅临黝锡部落，诺维雅稍有在意便邀请了过来，这一方面出于对审判之名的追崇，另一方面则是对诸王会的责任。
她更多只是在打探康布雷家族的意图，至于情分什么的，可能基于对那古老家族的过往存在半点尊敬，但也绝不多就是了。
久经世事的伊哈里同样波澜不惊，回应道：“不妨事，倒是害的部落少了处别墅。”
“黝锡部落还不缺女士的住处，山顶的城堡还多有空房，如果女士不嫌弃的话。”
伊哈里望了眼历任酋长居住的古堡，然后点头。
“房屋倒塌是黝锡部落的失责，诸位造成的一应损失理应有所弥补。”
话罢，诺维雅转身唤来一位身着白锡甲胄的侍从长，这些身着特质甲胄的侍从在黝锡部落负责治安警卫、警戒护卫以及一应军务。
“还请诸位先行休息，部落医师稍后便会抵达。”，话语虽然热切，但诺维雅却是半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不会动手帮忙，亦不会牵扯其中，除非与其有关的话...
慢慢的，莱栖主动破开庇护的岩土，兰科斯也自别墅的墙角钻了出来，克拉尔裹着满身尘土颇为狼狈地出现。
配合着未加入战斗的艾尔顿、罗米拉以及另外两位护卫，众人合力将温洛几人自废墟中挖出抬到新的住处。
在这期间，无论是诺维雅还是白锡侍从，尽皆袖手旁观。
至于为何简单的房屋倒塌便造就了这样严重的伤势甚至有人死亡，更是无人过问，大概是因为那几人身体羸弱吧。
位于山巅的城堡占地宽广，只有诺维雅一人居住，其他的便是一些负责酋长起居的仆从，多有人类，也不似外界那般行尸走肉。
在二楼的客房安置好众人，罗米拉先使用能力做了简单的处理。
没多久，浑身挂满药剂的医师匆匆到来，功能各异的药剂与其携带的光辉序列非凡器具能治愈绝大部分伤势，温洛几人受的伤多在身体，而非灵魂，也就是多一些时间的事情。
至于濒临失控，那可没法救治，如果运气好再心绪平和倒是能够减缓，甚至位阶提升之后同样能有所缓和。
其他人忙里忙外的时候，酋长诺维雅端坐在一楼大厅中央不闻不问，静静翻阅着一本魔法书籍，不时露出恍然的神色。
有黝锡部落的医师在，莱栖便带着憨憨站在了二楼门外的走廊，护栏之下就是一楼的大厅。
莱栖垂着头沉默不语，他有意接触部落高层，但今天的事太过蹊跷，时机也不对。
兰科斯站在不远处，神色几经变换，最终仿佛下定决心般的猛然抬起头。
随后，大踏步向一楼走去。
莱栖微抬头，微挑了下眉。
兰科斯踏至大厅地板前又深吸了口气，眼神愈发坚定，这才走向了诺维雅。
后者合上书，投来淡漠的视线。
西奥多商会的会长，诺维雅并不在乎，何况是一位连货物都丢了的会长，唯一在意的便是他们与铜锤氏族乃至黑须氏族的关系。
兰科斯嘴角噙笑，微微屈身行礼问候道：“见过酋长大人！”
“嗯。”，诺维雅淡淡回应。
在她看来，兰科斯大概率是询问有关那场袭击的事情，她也同样兴致缺缺，相比之下她更倾向于与那位身着肃穆长袍的律法学者交谈。
对于诺维雅的淡漠，兰科斯心有预料。
他轻吐了口气，“不知酋长大人是否有意与西奥多达成一桩交易。”
说话时，兰科斯的语气极其自信，仿佛是下一刻就要签订契约合同一般。
诺维雅不甚在意，只是敲了敲书脊。
兰科斯却好似未曾察觉到这不耐烦的一幕，只是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部落如今所用的掘进机、破碎机、筛选器大多都是一百多年的型号，甚至有两百年前铜锤氏族产的古董型号，也就只有蒸汽机组尚可，但...”
紧接着，他话风一转，“机械这些最讲究形制与适配，如今的蒸汽机比之两百年前效率至少提升至少百分之三十以上，与之相比，就如同骏马拖拽着残破的车架。
对骏马而言倒是并无影响，但对那形制古老的机器，哪里能够经受住这种摧残，免不得会经常损坏。”
兰科斯缓缓踱步，偷偷望向诺维雅持书的右手，敲击的手指已然收拢。
心中暗松了口气，金斯利爷爷的教诲还好没有忘记太多。
生活在瓦特海姆的矮人，即便是再如何的身份尊崇，对于锻造和机械也同样接触甚广，一如摩莱王国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从事农业一般，而且越是贵族越是如此。
兰科斯没有卖关子，换了口气便继续说道：
“商会与铜锤氏族约定的交易物中便有大量的机械造物，第六代旋进式矿机、吞岩者-7型的掘进机、四代巨颚破碎机改良增强版...”
与铜锤氏族的交易是西奥多商会来此的主要目地，兰科斯对于各种机械造物无比熟悉，甚至上手操纵过不少。
诺维雅不曾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后者。
兰科斯心中暗叹了口气，交易嘛，讲究个你来我往才能做到宾客尽欢啊！
但现在还是推销阶段，多说些倒也应当，兰科斯这样自我安慰。
兰科斯慢慢挺直了身子，微笑道：“这些便是商会希望与您达成的交易，同时商会希望能够采购一些贵部落的锡制品，还望您能够考虑一二。”
诺维雅眼中来了些兴致，问道：“那些可都价值不菲，不提部落能购入多少，你们又能提供多少？”
兰科斯所说的那些，诺维雅也同样知晓。
但知道是一方面，能够实施又是一方面，且不论价格如何，少量的新式机械造物还不够她劳心关注的。
兰科斯送了口气，“自然，贵部落的大型矿区多达六个，其他各类矿区数不胜数，即便是铜锤氏族一年的产量也未必能够完全供应的下。”
诺维雅又轻敲了下书脊。
兰科斯顿时话风一转，说道：“商会此次与铜锤氏族约定的足够供应一处大型矿区，如果之后的合作愉快，二十年内能够将部落六处大型矿区的机械全部更换完成。”
交易的底线应该一点点表露，但两者的地位实在是相差悬殊，这使得兰科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抛出筹码。
诺维雅微微颔首。
商会向来便是做这一行当的，西奥多商会能够从铜锤氏族获取如此大的订单量她丝毫不感觉奇怪，反倒是位于群山边陲的黝锡部落难以获取这样的渠道。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说着，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手中的书籍。
那意思分明表示，我已经对这场交易感兴趣了，尽快将最终的价码抛出来。
兰科斯面露苦涩，他固然是有舍去诸多利益寻求诺维雅帮助的想法，但后者这样的态度却是令其郁闷不已。
只不过筹码什么的，他也早就准备好了。
兰科斯点点头，笑道：“一座大型矿区的所有机械，西奥多商会不要其他的，只要那些淘汰下来的机械造物即可。”
瞬间，诺维雅眼睛微眯，第一次真正地看向这位商人。
莫名的压力忽然而至，兰科斯强撑着脸上的笑容不言不语。
诺维雅将书反扣在桌上，语气带着一抹正色，“倒是没见过送钱的商人。”
这样的行为和白送有什么区别，要知道一座矿区内的各种机械器具可都是近百年时间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兰科斯却敢张嘴一口气给换掉。
兰科斯笑了笑，“我也不曾见过。只不过您是否想过在瓦特海姆落伍的机械器具，在摩莱王国依旧是不可多得的抢手货物。”
摩莱王国大部分区域地处平原，却也有一些矿区，例如米雷寒峰附近的米雷矿区。
可惜整个王国都严重缺乏配套机械，就算马里斯家族对机械领域稍有涉猎，但更多也是倾向于稻谷脱壳、播种、收获、磨制等方面。
所以就算是兰科斯带着一些百年前的老古董回到摩莱王国，仍然是一笔极为不菲的财富。
第九十六章 真正的交易
听到兰科斯的解释，诺维雅有所意动，她能听出前者话语中的真假。
但之后，她上下打量着兰科斯，淡淡道：“如今的商会？”
兰科斯身上穿着朴素的亚麻短袍，虽然整洁，但看起来却和身价千万的西奥多商会毫无关系。
“路上发生了些小意外，不慎丢失了少许货物。”，兰科斯的语气颇为淡然，仿佛只是弄丢了一枚铜币。
他接着笑道：“至于我向酋长大人约定的那些，今年之内便可交付。”
诺维雅未说什么，但兰科斯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兰科斯的行为不就是空手套白狼，以一句空头承诺来换取黝锡氏族的便利和帮助，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诺维雅不怀疑西奥多商会是否能够做到那些，只是这种事情本就存在着诸多风险，况且兰科斯这个年轻人还不足矣令其信任。
兰科斯暗叹了口气，好似没察觉到的笑道：“西奥多的契约多少有些信用，即便送至铜锤氏族也能兑来货物，这些期货契约想必也有些价值，至于后果自有西奥多商会承担。”
以一纸契约代替货物本身，无论是将其二次售出还是如何，最终都由西奥多商会兜底，诺维雅要担忧的是如何将其再售出去，个中的价值兰科斯也同样不会过问。
矮人的固执之名，即便在瓦特海姆之外也众所周知。
但固执，同样也是信用！
西奥多商会与铜锤氏族和大壕庭有着众多合作，这并非什么秘密，所以这份期货契约也就随之傍上了另外两者，在大多数人看来风险并不大。
但诺维雅不愿做这浮在冰面之上的生意，这是她的固执。
“如果这次交易达成，之后商会与贵部落还能有更多合作，想必对我们都是一件好事。”，兰科斯未曾放弃。
诺维雅恍若未闻，拿起书静静翻阅起来。
兰科斯嘴角泛苦，屈身行礼后便缓缓退步离开。
来到二楼的门外长廊，对向他投来问询的莱栖轻轻摇头。
没多久，那叮铃咣铛挂着药剂瓶的医师率先离开，之后在伊哈里的陪同下，克拉尔、艾尔顿与罗米拉走出房间。
伊哈里叹了口气，真诚道：“诸位的援助康布雷必将铭记，只是如今不便道谢，希望见谅，另外一定小心逃走的袭击者。”
那些袭击者位阶颇高，纵然同样受了伤，对兰科斯几人也是不小的威胁。
兰科斯默然点头，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与袭击者不敢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动手，再者拜克罗也能阻拦一二，到时将事情闹起来，那位酋长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朱迪斯的伤势？”，莱栖问道。
“再有两天便可痊愈醒来，不过温洛几人还要再多躺一些时间。”
即便有光辉序列的非凡器具，温洛等人的伤势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恢复的。
闻言，莱栖轻轻点头。
几人告辞离开。
入夜渐深，众人在白锡侍从的陪同下离开城堡，送至商会居住的棚屋区才返回。
众人身上多少有些伤势，就躲避着人群静悄悄地回到住处，倒是兰科斯示意莱栖先不要离开，而是与其一起去到了稍远些的空地。
兰科斯率先开口问道：“那些刺客与袭击你的是同一批人？”
莱栖点头，“我从刺客那里得知了部分情况，他们颇为忌讳黝锡酋长的存在，而且这位酋长似乎也不像其他矮人一样仇视人类。”
这正是莱栖冒险打破墙壁的原因，反正情况也很难变得更坏了。
“嗯。”，兰科斯颔首。
他没有多问莱栖是如何击败高一位阶的敌人，也没有问是如何得来的那个消息。
“还有其他收获吗？”
莱栖摇头，敌人同样谨慎至极。
兰科斯遗憾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诺维雅酋长是否还能提问其他帮助，这位酋长的所为有些难以捉摸。”
躲在墙角的他听到了伊哈里和诺维雅的交谈，装糊涂的两人话里颇具深意。
莱栖也同意地点头。
只不过除此之外，两人就再难有所发现，只能等之后找机会接触看看能否获取什么。
莱栖顺势问道：“与黝锡氏族的交易，失败了？”
至于为何是询问，因为莱栖半点也没感受到兰科斯的失望，反倒后者是豁然放松了下来。
闻言，兰科斯压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过了会儿才摆手停下。
“爷爷以前说过，和矮人打交道很困难，难在他们很难改变注意，但如果你本来就是抱着失败的念头，反倒能有其他收获！”
说话时，兰科斯神采奕奕。
莱栖挠了挠下巴，有些不明所以。
兰科斯笑着反问道：“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达成那项交易呢？”
“在真正拿出实物前，我知道就算商会让出再多利益，恐怕也很难促成，特别是面对一位酋长，而且是在今晚的袭击发生之后。
更何况我现在一无所有，反倒成功的话，这样大批量的交易恐怕还真有些麻烦。”
早在行商开始前，西奥多商会便已经规划好了商品以及销售渠道，兰科斯的临时改意的确有些冒险，只不过如果成功的话也不算坏事，贸易伙伴的扩充是一项收益久远的生意。
“那你是？”
兰科斯笑了笑，“我和诺维雅酋长的交谈，只是在打探黝锡氏族的态度，虽然只能代表一方面，却也让我看到了需要的。
一是黝锡氏族的确急需新的机械；二是排斥归排斥，但并不是不存在交易的可能。”
“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不是黝锡酋长或者大矿区的掌控者，而是小矿区主们。”
“购买马匹的那些矿主？”
“对！通过售出的马匹，我和他们已经建立了联系，筛选出了一些合适的对象，科恩大伯这些天就在忙这些事。”
“依旧是期货的套路，不过可不会像与诺维雅酋长交涉时那般被动。虽然同样约定的是以旧换新，但却需要支付一部分换新费，根据金额附赠马匹以及高质量的驼绒、天鹅绒、松香等。”
兰科斯愈说愈激动，“只要黝锡氏族对新式机械有需求，就不愁说服不了他们！
何况我们的交易量并不大，他们承担的风险在铜锤氏族的担保下不值一提，而且他们可并非一无所获——急需的货运马匹和高价值的奢侈品。”
话至最后，兰科斯吸了口气，平复下来。
“而最后的才是我的目的，我真正希望出售的商恰恰是那些马匹和奢侈品。”
“作为商人，宣之于众的和真正带来利益的往往不是一件商品。前者负责吸引眼球，后者才是赚钱之道！”
莱栖眨了眨眼，有些呆滞。
但随之，兰科斯摆了摆手，“其实这场交易算到最后仍是亏损的，但谁让我们现在着急用钱，却又一无所有，哦，对了，除了西奥多商会的名声外，一无所有。
归根到底，金斯利爷爷打造的商会才是能够成功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如果是爷爷在，就算写上名字签个纸条，也能直接拿钱走人，哪像我白送了一堆机械造物才想着收那么点钱...”
说着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如果能达成预期的交易量，等到伍尔夫大伯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但慢慢的，兰科斯的脸垮了下来，纠结又苦恼。
到时伍尔夫到来，如果知道兰科斯签订了期货契约，大概率是免不了被一顿收拾的，并非是西奥多商会负担不起那些货物，而是期货这件事本身的风险。
如果要说的话，便是一场异类的赌博！
常有热衷于此的商人拿着期货契约收拢来的钱投入另一个行业，稍有起色之后便故技重施，导致群山之地到处都是拿着契约等待交付的人。
如果一切顺利，自然能大赚一笔。
但如果出现哪怕一丝纰漏，那么很容易全盘崩溃。就如同横亘在两段山崖间的铁链，一节铁环断裂，整根铁链都会垂下山谷。
可谓是一人收益，而万人受险的赌博！
而恰好，热衷于此的商人皆是狂热的赌徒，他们只会想着将这条铁链延伸的越来越长，而从来不会想着就此收手，那么铁链的断裂似乎已是必然...
想到这儿，兰科斯便忍不住打了个颤，有些后怕。
他抬起头，视野中，山巅高耸的威严古堡之下是街道整齐灯光通明的城区，而更下方的，是笼罩在幽幽夜色里的简陋棚屋。
慢慢的，兰科斯心中的万般激荡也就缓缓平复下来，轻吐了口气。
他苦笑着自语道：“爷爷啊，我就赌这么一次，真的，真的就这一次...”
然后兰科斯愣了下，这才想起方才的视野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莱栖已然离开，留下背影挥手告别！
他是真的听不懂，但却忽然觉得再在商会留一段时间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第九十七章 元素核心
莱栖回到住处时，莫古索也刚回来不久，卸下了钢铁手臂准备睡觉。
在看到莱栖的第一眼，莫古索神色一变。
即便战斗结束，莱栖也刻意没有让憨憨回溯身上破损的衣服和那些细小的伤口，以防止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莱栖没有多说，只是示意莫古索去外面聊。
霍斯与罗比相视一眼，权当作没看到一般的盖上被子蒙头睡去。
之后，他向莫古索讲述今晚的遭遇，顺便说明了与兰科斯讨论的事，由后者问询莱栖的踪迹，并在几天后去往掘金者之厅发布任务。
莫古索点头应下，随后转身回到房间。
明天要起来的更早了！
莱栖望向身后，一道穿着马甲内衬衬衣的身形出现，侦探莱提娅抬了抬眼镜，那高昂的头表达的含义不言而喻。
你问啊，你快问我新发现了什么！
莱栖面露无奈，捏了捏眼角，然后点头。
“是你想要问的哦，可不是莱提娅非要说的，所以嘛...”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莱栖竖起一根手指。
如果莱栖有机会瞥见未来的一幕，他多希望这根手指代表的是一百天，乃至一千天...
“又一天了，总共是，呃，四天！”，少女莱提娅突然出现，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嘻嘻笑道，仿佛又获得了了不起的珍宝。
之后，她便开始思考起来四天时间往返的话最远能去到哪里。
侦探莱提娅伸手将挡在面前发呆的少女拉开，紧接着手中又出现了一本礼盒精装版——《瓦特海姆不为人知的十大秘辛》。
这本书中有关灰石部落的部分有更新。
侦探莱提娅调了调眼镜，郑重道：“瓦特海姆矮人脱离泰坦附属的时期，正是衪神陨后不久，”，说着，她指了指天空，黯淡的群星若隐若现。
“而这也正处于人类的大邦国时代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混战中‘弑龙王’朱利安.克鲁顿开启了王国时代——克鲁顿第一王国...”
听着莱提娅讲述起这段熟悉的历史，莱栖稍感恍惚，他下意识地望向天空，月轮隐没，诸星黯淡，群山沉寂。
他是真的害怕月轮忽亮，群山躁动...
而即便是在混战结束，大邦国时代的四大支柱也仍未销声匿迹，反倒是以贵族的形式流传下来，康布雷家族、卢瑟家族、底博斯家族，以及王室家族克鲁顿。
在那段期间，各大邦国与瓦特海姆一直保持着高度往来，而与当时灰石部落交往最深的，便是底博斯邦国及之后的底博斯家族。
“那位荣以战争本质之人...”，莱栖默然自语。
啪！
莱提娅合上书，“没了！”
“就到这里？”，莱栖稍有惊愕，他刚被这些秘密勾起兴趣，结果就没了。
而且令其稍感在意的是，矮人与大邦国时代的联系是否正是袭击的导火索，难道是底博斯家族与康布雷家族之间的...
因为缺乏更多条件，莱栖的猜测也只能到这一步便停了下来。
侦探莱提娅摊了摊手，然后坦然点头。
“那个刺客知道的部分就只有这么多，灰石部落的刺客就是在那之后逐渐发展起来的，同时开发出了战技——寂灭之炉。”
听到这样不明不白的称谓，莱栖微微皱眉，“这个战技究竟是？”
莱栖与刺客的战斗基本上就是不断躲闪，就算这样，他也能察觉到敌人攻击的强大，仅仅是掠过身体的气流就让他受伤数次，如果直接击中恐怕大概率就是重伤了。
“刺客记忆中的描述，战技寂灭之炉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借助沸腾熔炉的爆发能力，出手的瞬间以沸腾熔炉提供强大的力量，在此之前如死寂的炉火般难以察觉。
寂灭之炉对技巧的要求很高，这种独特的技巧可以使得他们能拥有极强的战斗续航，并持续保持在巅峰状态...”
侦探莱提娅又取出了一本书翻看着，封面上写的是《战技详解》。
莱栖略感汗颜，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第二阶段则需要副序列支持，可以是恶魔序列也可以是黄昏序列，不过也主要是辅助...”
“还是不完全呢。”，侦探莱提娅挠了挠头，有些遗憾。
随即，她望了眼远处的城堡区，想着那个刺客能不能再来袭击一次莱栖，这样就能补充更多的内容了。
可惜战斗结束的时候莱提娅们在忙其他的，没空关注他们逃到了哪儿。
然后，在莱栖愕然的目光中，莱提娅手中浮出一块内部飘荡着雾气的土色水晶，上半部分是精美的棱柱，下半部分则是错乱的岩石，就像是刚刚自矿坑中取出的原矿。
荣耀位阶的非凡器具还是很珍贵的...
慢慢的，莱栖蹙起了眉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是元素序列的非凡器具，只是偏向土元素的状态...”
“这个啊。”，侦探莱提娅回过神。
“土元素核心，元素母巢中首先出现的就是这个，之后才会依据其慢慢获得生物的形态和灵智，然后诞生元素生物...”，她翻着《元素之始》念道。
仿佛察觉到了莱栖的疑惑，她补充道：“所以相比于其他非凡器具，它对于大地的掌控能力是会强上不少。”
莱栖缓缓颔首，感觉稍有头绪的思路顿时变得愈加混乱。
元素生物、赤燃学派、燧岩氏族、灰石刺客、底博斯家族、康布雷家族、卢瑟王国...
太多的势力混杂在两场袭击中，以至于莱栖根本难以找出合适的切入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顺便引入新势力好让自己脱身。
莱栖摆了摆手，两位莱提娅忽而消失。
当她们回到住处，圣者莱提娅正在享用晚饭，微微发硬的白面包和鸡肉汤，寥寥可见的白色肉块在其中沉浮，表面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瑟尔玛晕晕乎乎地做了一顿精美的晚饭送到这边，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
元素之月五日
等到莱栖起床，时间已是早上八点，因为太多事情在脑海中搅和在一起，他在莱提娅离开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沉入梦乡。
一早醒来，艾尔顿还在睡，莫古索与霍斯已然离开，罗比坐在门口敲击车辆外附的铁框，这同样是优质的钢铁，能卖钱的！
在床头，是一份早饭和一套衣服。
罗比在看到莱栖破损的衣服后，热心地又去找了一套过来，宽松的亚麻外衣和帆布长裤，一双中高帮的布靴。
瓦特海姆逐渐进入春季，天气渐暖。
随口咬着面包，莱栖走到门口张望着，地摊的面积减少了不少，而且兰科斯等几位西奥多族人也没有在往常的位置叫卖。
莱栖还隐隐察觉到棚屋区内少了两道颇具压迫的灵性，那是拜克罗与克莉。
一边咀嚼着面包，莱栖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语道：“看起来不会太顺利啊...”
如果真有兰科斯说的那么轻松，他又何尝会同时带上拜克罗和克莉一同前往，毕竟这只是交易，又不是什么争勇斗狠。
“莱德先生，听说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是吗？”，钢铁的敲击声停下，罗比这样问道。
莱栖咽下食物，摇头道：“兰科斯会长会处理好的，相信他！”
说着，莱栖的目光投向氏族之外，视线的尽头是大片高耸的烟囱，黑黢黢的烟灰自顶端喷涌而出，那是黝锡部落之外大大小小的矿区和铸造场，兰科斯想必就在其中。
罗比扬了扬头，然后道：“大家都相信会长的，不然也不会跟着商会来这儿，就只是莱栖先生不在...”
“莱栖先生虽然很少管商会的事，但有事发生的话，他一定会出手...”
莱栖咀嚼着食物，思绪不知飞到哪儿。
罗比挠了挠头，“抱歉，我说的有些多了，希望没有烦到你。”
莱栖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摇头道：“只是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个没事找事的家伙，有时候想要走都走不了那种...”
罗比笑了笑，没有接话。
返身回到房间，莱栖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艾尔顿。
旧时？
莱栖与罗比说的那些，确是他内心的想法。
如果不是不小心掺乎进入，又怎么会发现艾尔顿竟然是伊始序列的非凡者，还是触碰到旧时的非凡者。
莱栖暗叹了口气。
考虑到憨憨之后的进阶，莱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时间与艾尔顿交谈一下，不过能否在伍尔夫到来前结束还两说，他恐怕还得再在西奥多商会待上些时间。
甚至是完成这段行商...
低垂着头返回床铺坐下，莱栖随后取出通讯器将感知探入其中。
和艾尔顿交谈也要等他醒过来，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还是多看看魔法报告，顺便等耶尔学长的回复。
第九十八章 欧比斯
就在莱栖感知到通讯器中的内容时，耶尔学长的通讯回复恰时而至。
耶尔.塞利曼如今所在的奥卡公国距离黝锡部落数万里，日升日落更是相差了数个小时。
“虽然不知道霍曼学弟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和这些家伙扯上关系的，但千万要小心，这两个组织一个比一个难缠，老师的名头在其他地方可能好用，在它们面前就未必了。”
耶尔先是告诫了莱栖一番，这才接着介绍起来。
莱栖又是叹了口气，哪里是他愿意扯上关系的嘛，明明是麻烦的事情一件件自己找上来的，躲也躲不开的那种...
原初元素，根据塞利曼学长的介绍，这是一个极其古老的组织，说是组织，倒不如说是一群老家伙们的聚会。
元素生物所为一种独特生物，它们不具备现实意义上的实体，而是由灵性构成，这也就意味着它们的生命极其漫长，甚至达到了人类的十倍之久，乃至有近万年前诞生的元素生物存活至今，连不为人知的异神都死了好几茬，它们却还都好好活着。
悠久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使得它们具备难以言喻的知识和视野，无论是古老也好，古板也罢，它们天然轻视一切，并认定元素位面才是一切的开始，现世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依附其上。
这样的说法并非缺乏依据，某些古老石刻上的确表明元素位面流逸出的灵性滋养了大量的生物，其中就包括魔兽以及其他族类。
基于这些，那些古老的元素生物们不屑于所谓的学派之说，对于那些幼稚的分歧和争论更是觉得聒噪不已。
其中不乏有以强势之力抹去分歧的暴躁元素生物，而这也是它们与学派的主要矛盾。
私底下也有魔法师称其为原初学派，算是讽刺和回击。
归属原初元素的元素生物大都极为神秘，毕竟对一个时间跨度上千年的生命体而言，再细致的记录和辉煌的事迹也会被逐渐遗忘，直至成为传说一般的存在，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灵态消散，融入元素位面之中。
一群枯守着往日的老顽固！
这是耶尔.塞利曼的评价。
在其看来，那些元素生物不过是长久积累的磅礴灵性和独特的灵性特征才如此强大，而换做任何一位钻研如此长时间的魔法师，早就将魔法更迭了几代了。
接着是均衡教派。
相比于之前，耶尔.塞利曼的文字多了份严肃，多次强调莱栖最好远离这些疯子，虽然其中有正常人，例如寻求限制的均衡教士，但在耶尔看来，这些人也就只是稍稍正常而已。
疯子，这是耶尔用的最多的描述。
毕竟就算是以疯狂著称的魔法师们，也很少会觊觎诸神根本性的权柄，最多是钻研用途和拓展边界罢了。
但均衡教派不同，它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那位天启巨兽，而且是毫无遮掩地表述出来，甚至是顶着这样的名字。
当然，也有其他信奉着这些拥有伟力巨兽的组织，理亚王国、混乱者密会、黄昏之国...
但均衡教派的所做所为与信仰可谈不上半点联系，耶尔所知的也就只有零零星星的部分，但也足够他直呼疯狂了。
均衡教宗，在追求永恒！
这是独属于神明的词汇，是唯尊于衪的称谓！
甚至就连某些与正神争锋的异神都难受名永恒，而是陨落在了时光里，消失在了世界。
看到这里，莱栖猛然抽离感知，喉结滚动忐忑地咽了几下口水，这才将心绪平复下来。
真是见鬼了！又是这种层次的事情。
莱栖一边嘟囔着，一边抹去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低喘了几口，莱栖将感知探入，后面还有一些内容。
均衡教派以北海冰陆为中心，活动范围辐射北海沿岸及附近区域，整个瓦特海姆北部如果有幸的话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至于莱栖所说的均衡教派与拉赫鲁特的恩怨。
一方面是基于势力不同产生或多或少产生的摩擦；另一方面是均衡教派所处之地乃是北海冰陆，北海历年数不清的大潮说不得有些便是均衡教派的手笔，而燧岩氏族又生活在瓦特海姆北侧，同样多有仇怨。
另外还有一些难辨真假的传闻，据传均衡教派内部有三大派系。
为力量寻求的限制的限制派系；追求平和中正的平衡派系；以及象征着衪以无尽腕足连通世界的掌控派系。
而其中平衡派系的宗旨便是平和，认为这世界应如镜面一般不起波澜，来以此对抗混乱，延缓万物终末的到来。
这一派系认定自身是世界的维系者，并天然敌对混乱与黄昏。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通常意义上的守序者，相反，这近乎偏执的教条令其敌对任何在世界之镜上泛起波澜的家伙，例如以狂暴和破坏著称的赤燃学派，发明了火药的燧岩氏族...
看完之后，莱栖暗自摇头。
果然如格罗特所说，与其不合者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结合塞利曼学长的信息，莱栖又将其与线索串联了下，当然，一如既往的了无收获，依旧是一团乱麻。
揉揉眉心，莱栖倚靠在叠好的被单上，转而取出一条吊坠托在手上。
青金吊链下是一块晶莹的棕色水晶，闪烁着盈盈微光。
莱栖紧紧盯着。
突然，莱栖猛地坐起，神色惊疑不定。
随后，他低沉道：“莱提娅！”
“这儿呢？”，身着针织毛衣的莱提娅自空气中现身，坐在床边晃悠着腿。
“让我再看看那块元素核心。”
“哦。”，少女莱提娅略有不满地嘟囔了句，随后逐渐透明，转而是侦探莱提娅托着那块小臂粗细的水晶出现在床边。
“给你。”
莱栖并没有接过，只是复杂地看着，然后问道：“大地序列所代表的岩土，与元素序列的土元素，有明显区别吗？”
侦探莱提娅将那大块水晶丢在地上，推了推眼镜，“如果只看灵性的话，应该没太大区别，但大地序列的岩土总是会附着与衪有关的其他权柄，表征也会有所不同，例如更适合种植作物，与大地的关系更为密切等等...”
莱栖随之自语，“对元素序列，土元素塑造的结构往往更加清晰，而且来源于元素位面，就单纯的灵性而言更为充沛...”
“有区别，但某些时候这并不是问题...”
随后，莱栖抬头看向莱提娅，“元素核心在现世很常见吗？”
后者骄傲的仰起头，“当然不多，不然我也不会收藏这个。”
“现世的元素生物少之又少，而即便能够到来于此，也大都是荣耀位阶之上，这样的存在已经很难被狩猎了。”
侦探莱提娅啪的一声合上书，踢了踢脚边的大水晶，“这个大概率是从元素位面偷渡的。对那个世界而言，元素核心有着独特的含义，被认为是母巢之血，而元素母巢又是元素位面的核心，将元素核心带离并制成非凡器具，无疑是亵渎母巢的行为。”
莱栖在意地看了眼莱提娅手中的《伟大之巢》，然后问道：“所以会有元素生物把它带出来吗？”
侦探莱提娅地耸了耸肩。
为了利益，抛弃信仰和立场的人数不胜数，不过是亵渎元素母巢而已。
“起码产生了一些关联，一点点猜测...”
看着莱栖开始发呆，莱提娅撇了撇嘴弯腰将水晶取走，身影逐渐消失。
如果那元素生物希望将袭击伪装成摩莱人所为，那某些不合理之处就能解释通了，虽然这样低劣的栽赃很难奏效，但万一呢？
而且就卢瑟王国与摩莱王国的关系，丁点怀疑亦有可能引发不可逆的后果。
再者，即便失败又有什么损失吗？
并没有。
那又是谁和卢瑟王国以及摩莱王国产生过摩擦呢？
莱栖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一个名字便清晰地跃入脑海——欧比斯人！
确切的说是信奉万壑之母欧比斯的族群，以元素生物为主导，其下有人类和魔兽追随。
元素生物！
万壑之母欧比斯正是古老的土元素领主之一，她的追随者中多有元素生物，即便其中有存活至今这也未必没有可能。
不过这仍旧无法解释那位元素生物为何会对拉赫鲁特动手，难道这位万壑之母的追随者同样是原初元素的一员。
莱栖暗自思索，这的确附和逻辑，但慢慢的，他又蹙起了眉头。
莱栖还有一点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何坚持使用刺杀这样低劣的手法。
无论是针对拉赫鲁特，还是自己，抑或是对伊哈里发起的袭击，这固然是最有效的手段，但未免显得太过急迫与粗糙...
第九十九章 姐弟
只不过无论如何，生活在雪原及达奥加山脉的欧比斯人都将是莱栖接下来的目标。
而其中尤为引起莱栖注意的就是那位传说中陷入沉睡的土元素领主，据传这位领主诞生在三千年前，但在其成就领主之位后便销声匿迹，再无传闻。
虽然不确定这位土元素领主是否为欧比斯氏族的一员，不过类似这种神神秘秘的家伙总让莱栖感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有了大体方向，莱栖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摸不着头脑。
首先收集信息，欧比斯人固然一直固缩在世界角落，但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某些地方也能查找到各式各样的传闻，其中说不定便有某位元素生物的信息。
第二点就是想办法将线索抛给赤燃学派，即便是错误的，也总归是一条方向。
其三就是脱离计划了。
“莱栖”已经失踪，西奥多商会与拉赫鲁特遇害的联系随之减弱，剩下就是将其一点点的引导向欧比斯氏族，然后让商会伺机自事件中脱身。
在这之后，莱栖也该考虑自己和莫古索该如何离开商队了。
他下意识望向门口，罗比正怅然低语，“莱栖先生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已经离开了，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呢...”
说着，罗比遗憾地挠了挠头。
收回视线，莱栖沉默地去到墙角取出通讯器。
他初定的目标有三个，分别是青金塔、灰岸氏族以及耶尔学长。
青金塔位于摩莱王国西部，与欧比斯人所在的雪原相距颇近；选择向艾塔斯里女士求助是莱栖觉得既然那位元素生物能控制黝锡氏族，大概率在瓦特海姆也并非岌岌无名；至于耶尔.塞利曼，则是渠道众多，少有学长不知晓的秘闻。
伴着三道微光在角落亮起，莱栖侧过头扫视了一圈房间。
他不禁有些惊讶，莱提娅竟然没出现。
莱栖想了想，动笔开始撰写第四份讯息，准备发往星学会。
安达卡大森林西部与阿格玛雪原接壤，远砂部落便是位于那附近，其实星学会才是莱栖选定的第一目标。
但既然莱提娅没有出现，那就只能再浪费一张灵性纸张了。
春日姗姗来迟，白天的温度在太阳的照耀下不断升高，再不需要紧闭房门以留存热量。
一处简陋的棚屋内，三位衣着各异的莱提娅同时出现，圣者莱提娅坐在床边眼神微凝；侦探莱提娅擦拭着眼镜反复确认；少女莱提娅扒着门边朝着门外左右张望。
相同的面孔流露着相同的疑惑。
少女莱提娅拍了拍沾在针织毛衣上的灰尘，眸中的竖瞳消失，她转身问道：“我们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说话时，她的神色不再似往常的轻快，而是带着难言的凝重。
要知道，莱提娅纵然受混乱的影响濒临失控，但她总归是一位圣者，还是心灵序列的圣者，不要说是眼花了，就算是数公里之外的蝇虫也逃不过她的视线。
圣者莱提娅也站起身，眸子微亮，大片大片的世界剥去现实，变为仅剩轮廓的素白之色。
一道道心灵体显露无疑！
其中，身负重压佝偻不已的人类最多，其次是颐指气使的矮人，衣着华袍的矮人...
哈哈，侦探莱提娅望镜片上哈了两口气，然后掏出绒布仔细擦拭，最后郑重地架在鼻梁上。
模糊的脚印，微风拂过的灰尘，远处飘来的枯叶，裹着泥土的汗滴...，数不清的细节在其眼中呈现。
“好像，没有。”
三道音调不同却又相似的话语不约而同地响起，又同时落下。
然后三道目光对视，心灵之海中泛起的波澜瞬间平息。
如同蚀刻在了灵魂中一般，再没人记得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之后，侦探莱提娅消失，少女莱提娅则晃悠着走出门口来到旁边的一处小棚屋。
时间来到十点，瑟尔玛正在享用今天的第一餐，一块黑面包和两小片酸黄瓜，陶盘上还有一团发暗的粘稠酱汁和一柄破旧的锡勺。
“姐姐，这个词是不是念‘陶’。”
小男孩拿着一叠暗黄的纸片坐在瑟尔玛旁边晃悠着小腿，指着纸张上的文字问道。
瑟尔玛就着水咽下一小块干硬的面包，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问道：“对的，这张纸上的你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小男孩骄傲地仰起头，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瑟尔玛忙放下手中的小块面包，从弟弟手中抽出另一张纸片，逐词念着上面的文字，“精品锡盘。”
男孩也磕磕绊绊地跟着念道：“竞品，锡拍...，精拼...”
女孩小心捏着纸条，一遍遍地纠正弟弟的发音，念着那些宣传商品的词句。
瑟尔玛的“工作”是裁剪粘贴包装盒，最希望的就是自动裁剪机永远不要上市。
但每隔一段时间总能听到常做这个的阿姨说有种带着多片刀头的机器，咔嚓一下就能裁好一叠纸，甚至还能自动刷上胶水粘和起来。
每次听到这样的传闻，瑟尔玛就会多更努力地加班工作，借着月光，借着远处城区的路灯...
不过也有一些叔叔常说，工厂主们永远不会用那些机器，因为维修养护的费用可远比雇佣她们来的贵多了。
瑟尔玛收集的纸条是贴在包装上的宣传语，上还有些独特的图标，据说是叫商标。
其中破损的那些，瑟尔玛就私自留了下来，当然，她也不敢留太多，往往一个月才敢留下几片，毕竟工厂主莫罗格先生很吝啬。
宣传语的含义和发音是她借口怕粘贴错误，向印刷这些的矮人工长请教来的，学习这些对瑟尔玛来说没什么用，但她对弟弟特瑞西的未来却抱有极高的期望。
一位印刷工！
这可是真正的技术岗位，而不是像矿工、装卸工之类的体力工人，每个月的工资能达到两枚银币，入职时甚至还能获得两套工作服...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特瑞西能掌握文字，而且还要有一个好身体，工厂主们可不会招聘一个病怏怏而且还需要花长时间培训的家伙。
复述着姐姐教他的文字，特瑞西看着陶盘上的酱汁不满地撇嘴。
那是之前父亲从商店买来的，据说是过期了几天，所以父亲才能买得起，说是到时用来祭奠母亲的。
可惜还没到那个时候，父亲就被埋在了矿洞下，甚至没能收回尸体。
这罐起司酱也就留给了两人，姐姐瑟尔玛每餐都会在特瑞西的食物里加上一点，但后者总是搅拌一下就当吃过了，想要留给姐姐。
瑟尔玛吃完最后一块面包和腌黄瓜，又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起司酱收回玻璃罐，泛黄的贴纸边缘微微翘起，瑟尔玛蘸了一点点水将其贴在罐子上，这张贴纸之后也能用来教弟弟认字，虽然她还不认得上面的内容。
看着罐子内并无变化的起司酱，瑟尔玛在弟弟头上敲了下，温声呵斥，“为什么不吃？”
特瑞西缩了缩脑袋，嬉笑道：“我不喜欢，姐姐如果喜欢的话你吃掉就可以了。”
“这个可是牛奶做的，姐姐不用长身体，但你还需要。”，瑟尔玛一边轻抚着刚刚敲的部位，一边说道。
“只有好好吃饭，才能长高变壮...”
特瑞西在姐姐的手掌下晃悠着小脑袋，静地听着。
突然，瑟尔玛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
那道身影穿着白色针织毛衣，下身是同色的宽松裤子，映着背后的光辉，银色的发丝每一根都散发着光晕，身形优雅，精致的面庞更是令瑟尔玛自惭形秽。
不过就在其愣神的瞬间，瑟尔玛脑海中的形象却变得模糊，视线的景象也愈发朦胧。
瑟尔玛拍了拍弟弟示意后者安静，这才问道：“客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略显忐忑，生怕莱提娅要中断租期，将那些钱给要回去。
瑟尔玛记不得租金有多少，只是隐隐记得那是一笔不小的钱呢。
少女莱提娅摇了摇头，她只是好奇。
瑟尔玛暗松了口气，随后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不断弯腰道歉道：“实在抱歉，客人，我忘记了今天的早饭，真是对不起，我以后..”
瑟尔玛有些焦急的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瑟尔玛不知道的是，如果莱提娅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甚至不会记得有人租赁了那处房间，又哪里会记得提供食物呢。
少女莱提娅摇了摇头，“我感觉到你有些悲伤。”
瑟尔玛身体一紧，按住弟弟肩头的手也随之用力，指节微白，后者疑惑地看了眼姐姐，接着低头盯着脚尖不言不语。
第一百章 疑点
“谢谢您的关心，我和弟弟现在过的很好。”，瑟尔玛面带微笑，缓缓道。
不过在少女莱提娅的眼中，瑟尔玛的悲伤在素白色的心灵之海上翻起了层叠的波澜，并不断向海地蔓延，由表层意识缓缓沉入心灵深处。
莱提娅眨了眨眼，结束心灵洞察。
身为心灵序列的非凡者，对他人心灵和思绪的干涉要尤为克制，毕竟深层次的心灵洞察相当于直面他人的人生并感受那些真切的悲欢与痛苦。
少量的干涉可能不会造成什么，但随着这种行为的愈发放肆，来自无数人的记忆会逐渐侵蚀非凡者的心灵，至于会造就出什么，不得而知。
不过能够肯定的是，那注定只会通往灾难性的未来。
心灵序列的荣耀位阶——心灵旅者，旅者这一后缀的含义便在于此，你可以见证，但永远不要靠近，不要深入！
永远记住，你只是旁观的旅者！
微微颔首，莱提娅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询问太多。
莱提娅正欲离开，不过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反而是坐在了房间内的石头上。
见客人没有追问的意思，瑟尔玛松开弟弟的肩膀，然后揉了揉后者的头发。
坐在门口，莱提娅托着下巴，“我可以了解一些其他的事情吗？”
瑟尔玛身体一紧，感觉有些不自在，但在听到莱提娅的问题后，她又放松下来。
“可以讲一讲你的生活吗？”，莱提娅这样问道。
侦探莱提娅喜欢在书本中了解世界，在其看来那是无数智者的结晶，毕竟能写书的学者已经在学识上高出很多人了。
对，包括她自己在内！
但身着针织毛衣的莱提娅却更喜欢真实的世界，远处的鸟群、天空之上的浮云、或者同样一位少女的生活...
瑟尔玛抿了抿嘴，酝酿着。
她没有对莱提娅的问题表露出疑惑。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太多隐私需要隐瞒，那份悲伤算是，另一方面，后者的形象令其有些好感，或者说是带着憧憬。
生活在瓦特海姆的人类，没有资格经历波澜壮阔的史诗，也没有见证过世界的另一面。
如比利.温洛特那种的才是少之又少。
他们大多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就足矣代表其他的千万人，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那些流淌在枯燥生活中的名字了吧。
挖矿、修建建筑、搬运货物、粘贴纸盒、缝补衣物...
等到其成长到一定的年龄，繁多赋税下的他或她就不得不找另一半来承担生活与心灵的重担，然后是新的税金，而恰好一个孩子能够免去诸多赋税，甚至有一定补贴...
瑟尔玛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老实巴交的汉子在矿区是一把好手，但也仅此而已，他能做到的只是勉力维持家庭，勉强生活。
攥着弟弟的小手，瑟尔玛平静地说道：“母亲去世了...”
这是这平淡故事中少有的波澜，表露在瑟尔玛脸上，却是那般平静，就像是一位旁观者。
“就在几个月前的冬天，那些时间很冷，母亲没有回来，葬礼上只有我们一家。”
莱提娅托着下巴，没有纠结于故事中的突兀和那些明显被模糊的细节。
“就在几天前，父亲也死在了矿区上，我们同样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葬礼上多了一些人，一些不认识的人。”
“精拼...”
瑟尔玛低头看去，弟弟正捏着纸片小声地读着上面的文字，她宠溺地揉了揉后者的小脑袋，软软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
之后，她看向莱提娅，“客人，就是这些了。”
少女莱提娅眼神复杂，嘴唇微动还是没有问出多余的问题，只是说道：“如果这段时间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敲旁边的门。”
莱提娅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是遵循了内心深处的想法。
源自一种虚幻的，莫名的冲动！
“谢谢您的关系，我和弟弟现在过的很好。”
莱提娅没有多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尘便离开了房间。
瑟尔玛在教了弟弟一些文字后，就去到床尾裁剪起贴纸与纸盒，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悲伤是不应表露出的情绪。
......
时间来到下午，莱栖陆续收到了讯息。
首先是来自星学会的回复。
信奉万壑之母的信众大致为三类，生活在阿格玛雪原的欧比斯部落，位于达奥加山脉的魔兽，以及诞生在对应区域元素位面的的元素生物，那里正有一处元素母巢。
欧比斯部落有八大氏族，其中有两位圣者以及数不清的非凡者。
看到这儿，莱栖沉默了会儿。
因为其中少了一个氏族——摩莱氏族。
很早之前，摩莱王室亦是欧比斯人中的分支，后由于某个原因离开了雪原，这才有了之后登临神位的神祈，以及广袤的摩莱王国。
这说不定正是欧比斯人对摩莱王国的敌意所在。
生活在达奥加山脉的魔兽多为元素序列，其中不乏史诗位阶的强大魔兽。
最后便是久居元素位面的元素生物，即便是在元素位面，信奉欧比斯的元素生物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至少有三位圣者和一位半神。
那位半神虽不活跃，但也算不上是岌岌无名。
次席魔导师垒山——格拉里兹。
它在元素位面的通常形象是一座遍布棱角的高耸山崖，复苏之时往往伴随着硕大的岩土之山蔓延向远方，就像是层叠的山峰。
看到这样的描述，莱栖微微蹙眉。
他隔着火山看到的形象明明是类人形的元素体，即便元素生物的形体并不固定，但也大概率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星学会的内容到此为止，毕竟有关内容多来自外出的星旅者，而经常前往元素位面的星旅者并不多。
接着是青金塔。
因为莱栖之前的报告和肯纳女士的肯定，无尽云门内部给予了莱栖颇高的权限。
青金塔关于欧比斯人的了解多在魔法方面，关于格拉里兹的生平及研究内容，同样还有另外几位在魔法界颇有建树的魔法师。
刻岩——固克烈，形如锐利岩刻塑就的生物；绯痕——玛波利塔，在元素位面游荡的赤红印痕：炽砂——波拉斯，流淌着的赤红沙砾，某些时候会表现出熔融的流态，就像火山熔岩...
莱栖的呼吸缓缓粗重。
炽砂——波拉斯完美符合他看到的形象，而前者的能力也有一定概率是拉赫鲁特与其合作的原因，毕竟实验魔法的地点正是一处火山。
这些元素生物在奥尔柯特学姐提供的名录中皆有提及，不过当时的莱栖将关注点更多放在火元素生物群体，而忽视了其他。
另外，由于之前青金塔在阿格玛雪原建立过诸多分部，同样了解到了一些消息，关于卢瑟王国与欧比斯人的矛盾。
起因似乎是卢瑟王国的商道横穿了阿格玛雪原，计划在临近北海之滨的地方建立港口发展贸易，由此产生摩擦并引发了战争。
而有关这些，艾塔斯里.灰岸女士发来的讯息中给予了补充。
卢瑟王国地处伊特兰大陆内部，四面不临海，且皆有势力存在。
如果要发展远洋贸易，相比于横穿摩莱王国或是泰拉王国，或是在高岭人的领土中凿出一条商道在黑暗海附近建立港口，还是在欧比斯人的北海更容易一些。
通过北海的港口，卢瑟王国可以很轻易抵达瓦特海姆。
当然，这是相较之下的轻易，北海上的恶劣天气和浮冰是极大的考验。
艾塔斯里在讯息中提及了卢瑟王国预计的登陆地——燧岩氏族！
这是卢瑟王国的主要贸易对象，这个以战争立国的王国有大量的火药需求，而燧岩氏族恰好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于此的。
莱栖将感知抽离，重重靠在墙上。
艾塔斯里的回复极为关键，那短短的一串文字贯通了所有的线索。
通过这些，莱栖大致梳理出了一条脉络，一条并不准确却有可能的脉络。
欧比斯人由于对卢瑟王国的仇恨，同时也为自身的安危，所以意图破坏交易，策划了对拉赫鲁特的谋杀；之后又袭击了同属卢瑟王国的康布雷家族，并通过或多或少的线索将其引导至摩莱王国。
诚然，这个简陋的猜测有着许多疑点。
第一个疑点对象的选择，欧比斯人为何会选择谋杀拉赫鲁特，毕竟后者醉心于魔法研究，并不从事燧岩氏族的贸易。
第二个疑点是时机太过突兀，赤燃学派和燧岩氏族不会对拉赫鲁特的死亡视若无睹，这固然延缓了卢瑟王国的交易，但代价和风险都太大了，就像突然做出的决定。
第三个疑点，欧比斯人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袭击伊哈里等人，而不是在谋杀拉赫鲁特之后销声匿迹，这样的行为就像在刻意展现什么。
莱栖能通过多方信息确定欧比斯人，代表其他人也能有所察觉。
对欧比斯人来说，这多少显得不太理智...
第一百零一章 签约
莱栖的眉头皱成一团，就像一块干瘪的果皮。
信奉万壑之母的元素生物？
这个真相即合理又不合理，处处都充斥着一种怪异的矛盾感。
思索良久，莱栖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
这个真相缺乏实际证据，如今还处在猜想阶段，不过他恰好有方法能够证明——询问伊哈里.康布雷。
伊哈里身为康布雷家族的一员，同时在卢瑟王国身居高位，她想来只会比莱栖清楚更多细节，说不定其中就有解答疑点的关键。
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向诺维雅酋长求证。
向其询问黝锡氏族与欧比斯人的关系，可惜那位酋长应该不会告知莱栖任何内容，即便有艾塔斯里的关系也很困难，而且还会使得他自己陷入新的麻烦。
想清楚关键，莱栖便开始思考如何将线索传递给赤燃学派，直接传递消息是不可能的，还是要等待某位魔法师的到来。
思索好措辞后莱栖又确认了几遍，以保证没有遗漏细节。
随后莱栖取出条水蓝色吊装，放在面前盯着，以清空脑海中混沌的思绪。
一个小时之后，莱栖收起吊坠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没有成功，而且他也无法确定这还需要多长的时间。
天色逐渐暗沉，空气中弥漫起了食物的味道。
晚饭的时间到了。
下一刻，就在莱栖在苦恼如何看到“水”的时候，艾尔顿惊坐而起，朦胧的双眼逐渐清醒，而后如行尸般离开房间。
无论多少次看到，莱栖还是觉得这副场景诡异非常，只希望憨憨以后不会变成这样。
同样起身，莱栖跟在艾尔顿身后去往厨房。
晚饭是土豆馅饼和胡萝卜牛腩汤，每个人碗里甚至都能看到两三块小小的牛肉，伙食相比前几天好了不少。
想来是兰科斯也察觉到了大家的反常情绪，准备了一场丰盛的晚餐。
如果交易成功，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问题，而如果失败，那就要考虑赶往云石氏族了。
租期还有最后一天，截至明天中午。
跟在艾尔顿又返回房间，莱栖一直在想着如何表达。
艾尔顿毫无疑问有着不寻常的经历——能选择伊始作为主序列，再联想到其神眷者的身份，他身上的秘密同样不少。
而这样的人往往很难信任他人。
漫不经心地啃着馅饼，莱栖有些在意地问道：“你的能力似乎并不多见？”
艾尔顿咀嚼着馅饼，听到莱栖的问题，他愣了下才回复道：“一种附带诅咒的能力...”
“诅咒？”，莱栖靠近过去，好奇地问道。
艾尔顿对类似的话题有明显的抵触，“不能多说，不然你也会受到诅咒的。”
听到这样的话，莱栖没有再坚持。
他准备询问过憨憨的意见后再做打算，毕竟憨憨对艾尔顿存在一定的抗拒。
还回餐具，艾尔顿沉沉睡去。
没多久，莫古索早早地返回，并担忧地询问了相熟的几人“莱栖”是否有回来。
“莱栖先生应该不会有事吧...”，罗比砸吧了两下嘴，迟疑地回应。
莫古索沉重地摇头。
之后，他又询问了车队领班以及几位佣兵，显而易见的，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回到住处，莫古索攥写了一条讯息发给莱栖。
当然，这也不会收到回复。
完成这一切，莫古索返回远处的简陋锻造坊继续练习锻铸。
不过，莫名的情绪已经在居住区蔓延，有关莱栖遇害的猜测数不胜数，有甚者更是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是矮人干的。
莱栖幕后旁观着嘈杂声渐起，表现的比以往更低调，躲在房间内不参与任何讨论。
盯着吊坠看了许久，莱栖等来了新的讯息，不过署名却是伊文洁琳学姐，她表明塞利曼正在进行一项魔法实验，近期无法脱身。
不过奥尔柯特.伊文洁琳还是将自己的渠道收集到的讯息发给了莱栖。
这些内容与莱栖自其他方面收集到的大同小异，只是细致了许多。
奥尔柯特身为魔法师公会的次席魔导师，同时具备审核权，她掌握信息的渠道一点也不必塞利曼少，只是偏向正式化和官方化。
那是一篇类似研究报告的东西，包括欧比斯人的历史、演变、现状等等。
其中莱栖尤为关心的就是有关炽砂——波拉斯的部分。
这是一位极其年轻的元素，距离诞生不过三百余年，在魔法界和元素位面都极为活跃，与众多学派和非凡组织都保持着联系。
其中便包含赤燃学派、塑造学派、锈炉部落、赤炉之心、铁铸赤谷...
其中并没有黝锡部落。
但凭借圣者的身份，波拉斯意图影响一个中型部落应该并不算困难。
讯息末尾，奥尔柯特询问起之前向莱栖推荐的书籍，并推荐了新的魔法书籍，老师编写的《阵列构造全解》。
看到这儿，莱栖脸色略显僵硬。
以后晚上专门找时间阅读书籍！莱栖暗暗自语。
然后开始钻研学姐之前发来的那些书籍。
...
元素之月6日
有关莱栖失踪遇害的论调愈演愈烈，不过由于兰科斯未在，众人缺乏宣泄的渠道又无证据，最终还是只停留在了猜测。
而莱栖听着自己在他们口中的遭遇，不禁一阵汗颜。
地狱中蛊惑人心的魔鬼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撩动欲望的魅惑恶魔，而往往在这样的谣言还未传播起来的时候，就会有商队随行的年轻女士们前去理论，并搬出另一个谣言。
说是一定有嗜血的巨龙在某处山区肆虐，莱栖正在与之周旋。
类似的言论不一而足，有些血腥，有些则充斥着浪漫——更像是一种祈祷。
莱栖上午没有再躲在房间内，而是依靠在门旁。
不远处正有一队矮人缓缓靠近。
兰科斯租赁的时间只到今天中午十二点，还剩三个小时。
如果不能按时交付租金等一系列杂费，商队就必须在两小时内清空所有物品离开，而如果在天黑之前找不到新的住处，所有人就会被赶出城区，只能在野外过夜。
面色略显苍白的克拉尔同样走出房间，凝视着那队矮人。
虽做不到像泰坦和大地序列那样在骨骼崩碎的情况下依旧活动自如，但巨龙的恢复能力也同样强悍，在药剂的辅助下，克拉尔的伤势已无大碍。
不过他最大的问题还是考虑如何保持平静的心态，以防备失控的到来。
没多久，琼.多斯在一位西奥多族人的陪同下前往交涉。
从神色上来看，结果不容乐观。
坐在门外，莱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以感知翻阅书籍，不时取出吊坠看上一会儿。
他怀里揣着伊哈里女士赠予的金券和摩拉兹团长交付的非凡素材，导致胸前的位置鼓囊囊的。
就像有钟表的滴答声在耳边响起，时间一点点流逝，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而此刻，矮人中出现了新的角色。
一位身着宽松黑色正装，戴着同色丝绸礼帽的矮人乘着马车赶来，其身后还跟着两位身材魁梧的矮人护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家伙。
与大多数矮人喜好蓬松的胡须不同，这位商人留着精致的小胡子，鼻头宽大，一双流露着精光的小眼睛扫视营地，面带微笑。
停在营地不远处，商人以手杖敲打地面，杖首的部位正嵌着块钟表。
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恰逢此时，更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略显急促。
兰科斯急切地赶了回来。
看到商人的第一眼，兰科斯脸色难看，还是翻身下马，梳理了下短发。
兰科斯靠近过去，热切地笑道：“毕维斯先生，抱歉久等了！”
接着他侧了侧身体，示意矮人进房间聊。
“摩莱王国的红茶很不错，还有一些特色红酒，我们可以边喝边聊。”
毕维斯抬了抬手腕，一块造型精美的腕表在烈日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我想应该不必了，半个小时应该聊不出什么内容。”
兰科斯脸上没有沮丧和苦恼，依旧笑道：“我们要聊的对您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还请您给一个机会。”
毕维斯抿了抿小胡子，眯眼笑道：“你看黝锡部落，还有谁会租房给你们。”
话说明白，兰科斯的脸色更加难看。
的确，在黝锡部落的城区，兰科斯再难找到合适数百人的居所，即便有，也不是如今的商队能够负担的起的。
就算是这处棚屋，也是毕维斯觉得有利可图，兰科斯才有机会租赁下来。
“临时涨价，这不符合规矩。”，兰科斯沉下气，继续道。
毕维斯摆了摆手，一叠合同便被放到了其手中，“我们的租赁合同只有五天，哦，现在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之后的内容会是新合同约定的。”，说着，又是一份新的合同被递来。
兰科斯面色微冷，有些不客气地将新的合同接了过来。
合同改动的内容一如之前说过的，延长单次租赁期限、增加租金、增加家具磨损费、垃圾处理费的收费金额等等。
然后，在毕维斯略显呆滞的目光中，兰科斯飞速取出钢笔签上名字并印上了商会的印章。
他的动作毫无滞涩。
就连印章和钢笔也放在了容易拿取的地方，同时润好了印泥、吸好了墨水。
“该您了！”，兰科斯面带微笑地将其递回去。
如果毕维斯没有取出合同，兰科斯也会借口确认合同内容拿到合同，然后快速完成签约。
毕维斯回过神来，复杂地看着那一式双份的租赁合同。
他明明没有打算续租给这些人类！
矿业联合行会、农业行会、锻造师行会信誓旦旦的保证呢？
不是说西奥多商会短时间资金捉襟见肘，根本无力支付高额的费用？
毕维斯对于兰科斯能够支付并无怀疑，因为他已经看到后者取出了六张金灿灿的金券，其上群山环绕，流逸着动人的光泽。
第一百零二章 相握
“租赁等一应费用尽皆在此，其中包括等比缴纳的定金，请您查收。”
兰科斯一手拿着合同，一手持着金券，面带微笑。
阴郁地沉默了会儿，毕维斯伸手拽回合同签上署名，又自衣兜内取出一块铜怀表造型的印章狠狠地压了上去。
身为商人，身为瓦特海姆的商人，他可以无耻，但不能无信！
兰科斯微笑着拿回合同递给身后。
“合作愉快，我想这是一场共赢的成功交易。”
兰科斯伸出手，毕维斯也冷冷地伸手与其相握。
毕维斯在这场交易中确有受益，提高的租金和一应杂费让他多赚了一些，但在那些合作者的眼中，他却免不了要被扣上一顶无能的帽子。
冷哼了声，毕维斯抽回右手准备离开。
下一刻，兰科斯忙开口道：“毕维斯先生，请您稍等。”
毕维斯转过头，眼底满是愤恨。
在其看来，这个欺骗了自己的人类大概率是要说什么徒令人烦躁的嘲讽话语了。
兰科斯表现出的拮据与为难何尝不是一种欺骗，一种可耻的欺诈，以此来影响他的判断，太可耻了！
然而兰科斯接下来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出现在兰科斯掌心的是一块造型古朴的怀表，形制简单，但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令人陶醉的弧度，如果非要形容那便是浑如天成，犹如流水冲刷、微风摩挲后留下的天然造物。
毕维斯的眼神瞬间滞住，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
“一场成功的交易，自然需要庆祝一下，这块格力多曼大师学生的怀表我觉得很适合代表我们的友谊，毕维斯先生觉得如何？”，兰科斯托着那块珍贵的怀表，微笑道。
脸上虽是轻快的微笑，但兰科斯的内心却一直滴血，啪嗒啪嗒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荡。
格力多曼.铜锤，大师级别的制表师，即便是在广袤的群山之间，她也足矣排在前五之列，尤为擅长以冰冷的钢铁塑造天然的曲线。
那已然超出了钟表的范畴，而是艺术品！
格力多曼大师的作品甚至受到了众多精灵的追崇，据说有风语一族的先知亲自求购...
如果确是格力多曼大师的作品，即便只是她随手而为的作品，也足矣买下那片棚屋区连带周边的附属设施。
而即便是格力多曼学生的作品，也依旧价值不菲，对于热衷于钟表的收藏者而言，价值更是要高上数倍。
科恩.科斯塔大伯与那位奇迹钟表师的关系匪浅，后者便挑选了这块怀表作为礼物，然后在科恩的首肯下被加入了这场交易。
谋易尚未结束！
毕维斯渐渐收回目光，而后移向那面带微笑的面庞，心中意动。
身为黝锡部落机造行会的副会长，极少有能令他心动的事物，但这块怀表恰恰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极为心动！
在他藏品中，唯有两件能与之相比，一台古老时代的座钟和他手中的钟表手杖。
前者是历经久远时光的古物，而后者是一件特殊的非凡器具，能力尤为少见。
无论如何毕维斯需要，很需要这块怀表！
在看到的那刻，他甚至想要答应兰科斯的任何请求，但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那一刻，毕维斯近乎窒息！
随后，毕维斯冷冷地看向兰科斯，只是眼底的渴望难以隐藏。
面带微笑，兰科斯不依不饶。
“西奥多商会有意扩大与铜锤氏族在钟表方向的交易，我想我们与贵行会可能会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毕维斯的眼睛又一次瞪大。
与铜锤氏族的合作机会！
但紧接着，他又硬生生地将其压下，面庞因此憋的有些发红。
毕维斯很心动，但他不敢答应！
四大行会刻意阻挠兰科斯的原因之一不就因为这个吗，除了对人类的厌恶，同样也是唯恐后者以其庞大的体量横插进来，破坏他们的利益。
如果毕维斯真答应了，机造行会势必迎来一次飞跃，但也必将面临另外三大行会的敌视。
兰科斯收回手，毕维斯的目光便跟着移动。
“西奥多商会的业务不涉及农业方面，这点请您放心。”
商队出发时带来的种子极少，一方面用作打通渠道，另一方面则是供应自身所需，而这并非是商会的主营范畴。
听到这儿，毕维斯的脸色微微好转。
观察着这些的兰科斯不着痕迹的点头，心中默念道，农业行会。
在农业方面，即便西奥多商会表现的再过无害，农业行会也依旧会对此不放心，毕竟那可是以农牧耕作立国的摩莱王国。
“西奥多同样不致力于畜牧...，不是。”
“木料对产地和运输有极高要求，商会恐怕难以在该方面与贵部落合作...，不是。”
“商会对宝石确有需求，不过是采购需求...，不是。”
...
兰科斯侃侃而谈，毕维斯保持沉默。
某种心照不宣的无形交谈正在进行！
最终，兰科斯闭口不言，在心中自语，“农业行会、铸造行会、还有矿业联合行会。”
机造行会和铸造行会对兰科斯的敌意同样十分明显，毕竟这两项都是西奥多商会的主营内容。
而矿业联合行会，是上述的基础。
确定了敌人，兰科斯心中暗松了口气，但依旧难以真正放松下来。
毕维斯看着兰科斯，眼神恢复平静。
他自心底希望这个少年能说服自己，就其个人而言，这说不定会是一个好机会，何况还有一块珍贵的怀表纳入收藏。
兰科斯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感慨道：“可惜商会与金须氏族缺乏联系，难以获取优质的锻铸物，某些甚至不如贵部落所产。”
兰科斯将话的更明白了些。
毕维斯眼神微缩，挥手屏退身后的护卫。
见状，兰科斯同样如此，身附铁甲的克莉缓步而退。
毕维斯受够了隐喻与猜测，直接了当地说道：“机造行会的势力难以抵挡矿业联合行会，在瓦特海姆，矿业才是绝对的支柱。”
既然西奥多商会与农业行会和铸造行会不存在贸易冲突，在利益未曾受损的情况下，这两者对西奥多商会的敌意总会下降，起码不会刻意对立，那唯一值得他考虑的就是矿业联合行会了。
不过正如毕维斯所说，在这个群山的国度，一切都离不开那些源自山脉馈赠的矿物，那亦是神明的恩赐！
兰科斯陷入沉默。
在其对面，毕维斯脸上露出可见的讥讽，冷笑了一声。
随后，兰科斯眼神微凝，问道：“如果合作，矿业联合行会会怎么做？”
感受到兰科斯的话语不似作伪，毕维斯回应道：“矿物联合行会或间接或直接控制着黝锡部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矿区，包括这些矿区的工人、矿物出产量、矿物流向...”
“最好的情况是机造行会失去原材料来源，要么沦为纯粹的商业组织，要么选择以更高的价值购入其他部落或矿区的金属。
而更差的情况...”，毕维斯咧嘴呵笑了声。
兰科斯抿着嘴轻轻点头，面露无奈。
矮人商人们只是固执，而不是迂腐，这是属于商人的手段。
“铁路行会与商贸行会又如何？”
毕维斯笑了笑，“你能控制它们？”
这两者对瓦特海姆同样意义非凡，扮演着如同流淌的血液一般的角色。
“铜锤氏族可以做到，黑须氏族也同样可以。”，兰科斯语气自信。
铜锤氏族是绝大多数机械行业的规则制定者，铁路行会受其钳制，而黑须氏族的大壕庭对商贸行会的影响更是不言而喻。
毕维斯眼底的轻视顿时散去。
他首次正视起兰科斯.西奥多这个名字，再没有因后者的年轻而有所轻视，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是西奥多的行省分会长，但能够独自带领商队，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只不过...
毕维斯顿了顿手杖，摇头道：“你无法保证。”
兰科斯笑了笑，“当然，不过我们的后续合作也并未开始，不是吗？
不过我相信，当我们下一次见面时，就会是我们新合作的开始。”
说着，兰科斯将托着怀表的手向前伸出
毕维斯吞了下口水，难以遏制地移去目光。
是啊，他们之间又没有真正开始合作，他亦不存在背叛的行为。
不过是因为对方的无耻而为其续租了一段时间而已，而且说不定那些金券就是兰科斯所有的积蓄，此后再无力购买食物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儿，毕维斯缓缓伸手接过那块怀表。
于是，两人的手也就随之握在了一起。
一次更加真诚的握手！
第一百零三章 合作者们
毕维斯拄着手杖转身离去，另一只手则握着怀表不断摩挲，呼吸略显急促。
他要赶快回到马车上欣赏这块接近大师级的怀表。
同时，毕维斯也在心中不断盘算着，一块顶级的魔兽绒布、錾金的水晶展示盒、新的最高处的展示架！
以及一场宴会！
是的，它值得一场宴会！毕维斯在心底高呼。
与一块格力多曼大师弟子亲自制作的怀表相比，不过是被人背地里骂上几句蠢货而已，那实在是太划算的买卖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兰科斯紧攥了攥发麻的手掌，随后重重叹气。
接着他转过身体，扫视远处的街道，终于在一处角落看到了那架马车。
兰科斯挥了挥手，像是在向某人打招呼。
马车之内，三位矮人相视一眼，紧接着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
其中带着一丝轻松和敬佩。
他们正是兰科斯交易的矿区主们，只是在瓦特海姆，交易的成功并不单单取决于交易双方的意愿，主导这一切的恰恰是各大行会的意志。
或者是很多时候，很多地方都是如此。
如果没有机械行会的许可，即便购入了新式机械，他们也会因缺少零件和机械师儿最终导致机械变为一堆废品，而更大的可能是这些机械根本没可能进入黝锡部落。
虽然以大壕庭为首的商贸组织在竭力避免这种情况，但得到的往往只有空泛的承诺。
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表现出了与人类极为相似的“真诚”。
另外还有矿业联合行会，没有行会的销售准许，他们开采的矿物甚至难以离开矿区，更不要说运输至冶炼厂和出售了。
虽然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员，但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朋友。
而恰好，兰科斯提出了足够诱惑的方案，那些约定的新式机械的价值难以估量，足矣让他们承当一些小小的风险。
不过前提是兰科斯必须摆平上述障碍。
现在，第一个障碍已经消失，起码看起来毕维斯似乎已不会再是敌人，那兰科斯也就有了和他们继续谈下去的资格。
那六张金券便是第一次商谈的结果。
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三位矮人又一次对视。
其中一位穿着厚呢外衣的矮人摸了摸下巴上杂乱的大胡子，嘿嘿笑道：“这个人类小子确实有些本事，反正我可不敢在人类的国度那么明目张胆，肆意妄为。”
另一位有着细长双目的矮人冷呵道：“他背后是一座大商会和铜锤，你呢？”
“不能这么说，胆量也是成功的关键。”
“我看你，可不像是有胆量的样子。”
“嘿，是谁提出来要看看这小家伙的能力来着，以西奥多和铜锤的关系，商贸行会有理由也有能力介入其中，你所谓的担心不过就是借口罢了，你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那小子。”
“米洛卡罗，你首先是一位矮人，其次才是你的商人，你的矿主！”
名叫米洛卡罗的矮人靠在车厢上，摸了摸大胡子接着冷笑道：“怎么，你的鄙夷能让人类族群毁灭，还是能让母神坠下神座？”
两人针锋相对，甚至大有动手的迹象。
此刻，另一位矮人敲了敲车厢，平静地问道：“如果觉得我们在这里等着是给你们争辩用的，大可以继续下去。”
这是一位样貌年轻的矮人，身着简单的亚麻马甲与浅色衬衣，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其眼眸深处却能看到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果断。
闻言，争论不休的两人不再言语，眼底透露着浓浓的忌惮。
这位合作者虽然年轻，但绝对称得一位不好惹的家伙，短短时间就将一座濒临倒闭的矿区经营到如今的规模，单纯的运气可做不到这些。
就连如今与兰科斯的合作，也是他率先提出，并在之后拉拢了两人。
安霍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牟利的机会，也不会与蠢货合作。
他选择的两位合作者都有过人之处，那位大胡子商人交涉范围极广、门路众多，而那个略显刻薄的家伙则是持稳之人，经他手的交易无一亏损。
安霍恩问向两人，淡漠道：“今晚的第二场商谈是否还有必要？”
安霍恩既然确定了要与兰科斯交易，那这样考验在其看来就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而时间可不比金券来的廉价。
只是合作者中仍有人不放心，安霍恩想要达成便只能这样。
充足的信心同样是交易的基础，同时这也是兰科斯的想法，他不在意那些麻烦，只是更希望真切地完成交易。
米洛卡罗拿手梳了梳胡子，瞥了眼与其作对的矮人，“作为预付款，那小子开出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简直和白送没区别。”
另一位商人眼神微沉，没有回应。
这是一桩诱人的交易，但恰恰如此才令其格外警觉。
直至米洛卡罗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他才缓缓颔首，但紧接着说道：“提前声明，在签署期货契约后，我就会将其出手。”
“两位如果有想法，我可以为你们留上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
相比于寻找新的接盘者，同为合作者的米洛卡罗和安霍恩明显更容易接手那份属于他的期货契约，大不了多给前者一些时间筹集资金罢了。
和他不同，米洛卡罗和安霍恩都准备在新式机械到手后再做打算，毕竟契约与实物的价值相比就犹如两者的重量一般难以比较。
既然是交易，那自然要获取最大的利益！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约定。”
说着，安霍恩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朝向兰科斯的方向微微颔首。
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在黝锡氏族，安霍恩同样拥有一处位于城区边缘的房产，也是一片简陋的棚屋，多为矿区工人们租赁。返回城区也是一个力气活，倒不如节省时间多休息，多工作一段时间。
在安霍恩与兰科斯的交谈中，前者透露过这些，如果兰科斯未能续租，可以来这儿居住。
免收租金，同时交易继续。
安霍恩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必定能在西奥多商会这儿大赚一笔，甚至一举跻身氏族上层！
......
看到安霍恩，兰科斯点头回应，同时在心中默念前者的名字。
安霍恩看好他，兰科斯又何尝不是对后者另眼相看。
敢明目张胆的和西奥多商会合作，安霍恩的胆量可是也一点不小。
所以即便安霍恩给予了他极大的信任，兰科斯还是选择了与毕维斯交涉，走了一条更难的路，甚至可能令其狼狈不堪。
为了合作者的信心！
安霍恩这位合作者，值得兰科斯争取，但至于最终如何，再看看，再看看...
随后，兰科斯转过身来，面带微笑。
棚屋区前等待的众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都能感受的到会长的情绪，弥漫在居所空气中的凝重犹如坚冰般轰然炸裂。
大家此起彼伏地向着兰科斯问候起来。
“兰科斯会长，午安！”
“会长，中午吃什么？”
“会长大人...”
一一微笑着回应过去，兰科斯慢慢走到莱栖面前，重重吐了两口气，将这段时间所有的郁结和烦闷一并吐出。
“结束了？”，莱栖笑问道。
兰科斯大手一挥，笑道：“是啊，大赚一笔！”
莱德面带微笑，同时又有些沉寂。
他在兰科斯眼底看到了点点莹光，不舍和激动。
不远处，罗比挠头看着与会长相谈甚欢的莱德先生，总觉得有些熟悉。
午饭前赶回的莫古索看着这一幕，同样感觉熟悉。
莱栖没有过问太多细节，只是闲聊了几句，贸易不是他所擅长的方面。
说着说着，兰科斯微微泛红的眼角恢复正常，随后转身看了眼稍显兴奋的人群，叹气道：“事情还很多啊！”
莱栖点头，“晚些谈。”
消息的酝酿同样需要时间，这能令“莱栖”的失踪变得更为真实可信。
不过他已经做好听到更离谱传闻的准备了，说不得下次被巨龙掳走的就不是什么村庄少女，而是莱栖.霍曼了。
向投来视线罗比微笑着点了下头，兰科斯笑着离开。
续租虽然成功，但商队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食物和用水才是更大的问题，以及之后他该怎么和大伯解释这件事。
看到会长回应自己，罗比受宠若惊，直至前者离开，他来到莱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莱德先生，您和会长的关系似乎很好？”
兰科斯曾表示过，莱德.西奥多很早之前就离开了王国，独自来到群山打拼，但现在看着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十几年未见的样子。
莱栖揉了揉脸，笑道：“我们的关系是很好，毕竟在一起可是住了很久呢...”
没有再解释什么，莱栖转身返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