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些神殿
“大壕庭的背后...”，莱栖欲言又止。
大先知对莱栖的谨慎显得有些不屑，这里是圣海伦纳斯的庇护之地，“遵循规则便不会有意外，但在此之外，瓦特海姆远不止这么简单，你应当知晓矮人神名的真正含义。”
莱栖兀自低语着，“阿尔特.维克，作为基础的垒石以及高昂的旌旗吗...”
“三位存在同时影响着那片山脉，虽不存在什么明显的冲突，但其中的渊源与过往即便是我也并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衪们都曾经追逐过同样的权柄。”
莱栖咽了口口水，没有接话。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话罢，大先知那堆满了星辰的身躯似乎要再度悬上夜空。
在这时，莱栖想到了自己在一楼大厅见到的奇怪身影，不禁发出疑问。
听到莱栖的描述，托尔亚姆突然低头看向大厅，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楼板，越过了星国的边界直接投射到现世之中。
霎时，大厅顶部的群星散出微光，犹如一只只眸子投来注视。
然而，其中哪里有莱栖描述的身影。
下一刻，托尔亚姆又抬头望向夜空，诸多星辰以其为中心忽而闪烁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蔓延到了整个星国，就连外界的星空看起来也比之前明亮了些。
看到这一幕，莱栖同样紧张了起来。
慢慢的，大先知收回目光，轻轻摇头，随即又向莱栖确认道：“你确信他在盯着你，而你又确实看到了他？”
听着大先知那颇具深意的话，莱栖楞了下紧接着重重点头。
大先知缓缓颔首，低声道：“希望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
“我不确定，但既然他允许你看到了他，那就当他是抱着善意的。”
莱栖略有不解的点了点头。
随后大先知又继续说道：“在进入瓦特海姆后，去一趟远方的驻点，我会在那里等你。”
听到大先知的嘱托，莱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一边回忆着驻点的位置，一边与兰科斯描述过的行程进行对照。
在进入山脉之后，西奥多商会需要将货物转移至火车上，队伍会因此停留一段时间，莱栖计划趁这个时候由其他车次的火车直达驻点，不会消耗太多时间。
确定好后，莱栖又点了点头。随后离开露台，在其踏上楼梯的那刻，与世界的剥离之瞬间消失，四楼悉悉索索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而就在这之后，大先知的身影也瞬间消散，转而出现在了晨星之峦的半山腰，出现在那处简陋的木屋之前。
桌前的笛卡洛淡漠地瞥了莱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莱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但谁让他刚刚听了那么一大堆秘闻之后又受了点刺激，揉了揉脸，他继续往楼下走。
二层的角落，赫纳温正与克伊诺挤在一起翻着同一本书，毫无疑问，那正是大先知所说的记载了序位神殿的书籍。
然后，莱栖也凑了过去。
翻开的页面是一副地图——摩莱王国的地图，其上记载的八个点位便是神殿所在。
序位一神殿，也即是最初的神殿——丰壤，位于摩莱王国南部边界，临近泰拉王国，描述中，丰壤神殿周边的土地极其肥沃，不仅能支持每年四次播种，收获的作物也极为丰硕。
“王国粮仓，南部行省。”，莱栖喃喃自语。
在摩莱王国，南部诸多行省以王国七分之一的土地却贡献了近乎一半的粮食产量，与此也应该不乏联系。
赫纳温看向地图上标记念道：“序位二——圣垒，序位三——永续之壁。”
这是位于摩莱王国与卢瑟王国的交界的两处神殿，只是其后并无额外的注释。
顺着标序继续向下看，序位四——远礁，序位五——地渊，以及序位六神殿——沃野中庭！
因为其本身就位于安达卡大森林边缘，夜狩部族也与其交涉过不止一次，所以沃野中庭的注释是最多的。
其中不仅描述了神殿赐予的能力，还提及在沃野中庭附近大地会对入侵者呈现持续的攻击性，具体的表现为对灵性的掠过吸收，范围超过两百公里，具体上限未知，但在强度上，即便是两百公里的范围也足矣对卓绝位阶的非凡者造成威胁。
赫纳温挠了挠头，问道：“大先知准备让咱们去对付这个？我觉得我们能不能看到神殿的门户都是一个问题。”
毫无疑问，他也察觉到了问题。
其他两人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克伊诺是实在想不到合理的解释，莱栖则是不知如何回应。
赫纳温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再多说。
在地图上，最后两个神殿分别是位于摩莱王国南端魔兽原野之外的序位七神殿——无尘空域，以及位于王国内部的序位八神殿——岩心。
又看了会儿加强记忆，几人这才又向后翻去，之后记载的内容更加繁琐无聊，每一个序位神殿所建立的时间、具体的位置、大致形态、经历过几代神殿长、与其有关的重大事件、以及对其眷顾的大致猜测。
但即便如此，几人还是一点点将其看完，留下了大致印象。
这时候，时间也来到了十二点，夜色已深。
将书放回原位，空白的书脊上顿时浮现出字样——《群星的二十四刻》，如果他们再次打开的话，也只会看到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内容。
“我家还蛮大的，现在就利尔科哥哥一个人住，当然，他很少在家。”
赫纳温建议两人近期住在自己家，毕竟那套房子以前可是供他们一家四口居住的，虽然现在少有人在里面生活。
莱栖与克伊诺没有推辞，循着赫纳温的描述找到了对应的位置。
星点闪烁，四野寂然，一夜很快过去。
金色的晨曦自窗户照射进来，莱栖被提前醒来的憨憨唤醒，毕竟后者在星国内已经睡了足够长的时间。
“嘤嘤嘤！”，憨憨轻轻撞击着莱栖的耳朵，语气中略带着不满。
“早上了吗？”，一边抚摸着憨憨的鳞甲，莱栖一边打着哈欠做起来。
“早饭，啊对，早饭。”
莱栖穿好衣服将憨憨挂在耳朵上，打开房门，克伊诺也刚好醒来。
昨天最后在与赫纳温交谈的时候，后者说过每天晨星之峦都会有地方提供食物，毕竟在山脚处还生活着许多来自外面的精灵。
享用过食物后，莱栖又为赫纳温带了一份，只是又要难为憨憨沉睡过去。
“有人吗？有人吗？帮我带份早饭啊！”
刚一来到群星之塔二楼，两人便看到赫纳温趴在楼梯口朝下大喊，他呼喊声在两人踏上二楼的地板之时才突兀的传入耳中。
但也因此，莱栖与克伊诺的神情陡然紧张起来。
赫纳温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闭上了嘴巴，那神情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侧首向楼下确定了眼，克伊诺一边将带来的食物递过去，一边逐字逐句一的问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一楼根本听不到你的声音。”
赫纳温张了张嘴，尴尬道：“他们都是直接去到楼上的。”
莱栖与克伊诺对视了眼，皆自对方眼中看到了名为无奈的情绪，整个星学会之内，恐怕也只有他们这几个人才需要爬楼梯上来，哪儿又会有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但的确会有人丢食物上来，就在我喊了之后，很快。”，赫纳温摊了摊手，尽力辩解。
“会不会是我哥送的...”
没等他再说什么，克伊诺便出言打断了他，“那处房间五天前就没人居住了。”
“大伯他？”
“这里外是截然不同的两处世界，圣者阁下可能有这种能力，但你觉得呢。”
听到克伊诺将其的猜想一一个个否认，赫纳温的脸色也像是被抽离了鲜血般的，苍白如雪，苍白如尘，他吞吞吐吐的说道：“现在吐出来，还晚吗？”
看着赫纳温负责的神色，莱栖下意识联想到了大厅一楼那道令大先知都讳莫如深的身影，他开口安慰道：“可能是利尔科或弗兰霍奇圣者定时安排人送上来，或者是楼上听到的，他们总不至于看你饿着的。”
赫纳温的神色缓和了些，并非是他相信了莱栖的安慰之词，而是选择相信莱栖。
克伊诺听出了更多内容，莱栖确实知道什么，只是不方便与他们谈论。
熟悉，真是熟悉的感觉，拖累的感觉！
克伊诺紧抿着嘴点点头，“我这次过来想把上次没看完的书再看看，就先上去了。”
赫纳温举了举手上的食物，“我把这个吃完。”
莱栖则轻敲了敲衣兜，笑道：“憨憨这段时间睡太久了，我刚刚收了条讯息，顺便下去看一下。”
在星国内，即便是灵界通讯也颇受影响。
第三十章 瓦特海姆
回到一楼，莱栖先将憨憨唤醒，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种时候会发过来讯息的自然只有莱栖的两位学长与学姐。
这表明莱栖的问题有了答案。
首先是赛利曼学长的讯息，整篇讯息都是他那跳脱而轻快的文字，就像翻涌的海浪激荡不息，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飘扬的浪尖会舞出怎样的姿态。
只是在这跳脱之下，逻辑却并不混乱，仿佛一直有条无形的缰绳在控制着。
讯息中，耶尔先是表达了歉意，因为他的失误。随之是洋洋洒洒的词汇，主题嘛就是无外乎欣喜与欢迎，最后才是在其眼中的矮人以及瓦特海姆。
固执，这是所有矮人的共性！
他们的脾气就如刚刚采出矿石般坚硬，其中多有令人不快的杂质，想要与他们交流的话，很是需要锤炼一番，锤炼自己的接受与判断能力，在这儿，耶尔的文辞显出一股难言的痛苦。
莱栖下意识笑了笑，“直白的语言有时的确难以接受，但总归要简单许多。”
同时，因为曾经身为泰坦的属族，矮人一族的性情习惯也受到了诸多影响，他们尊重力量与长者！
在这段的最后，耶尔额外提及了有关人类的境遇，在矮人之神的时代，可没什么大地母神，自然也不会有谁对孱弱的人类族群投去关怀，这种观念也或多或少的影响着现在。
莱栖紧蹙着眉头，这是学长的忠告。
之后的篇幅里，耶尔着重点出了几个重要的非凡组织，某些情况下，它们甚至可以被认为是矮人世界的全部。
在瓦特海姆，矮人们以山脉群作为族群的聚集地，在矮人氏族，他们的首领通常被称为酋长，也有山王、铁君之类的称呼。
他们相信宏伟的山峦是矮人之神臂膀的延伸，是衪的庇护之处，这就导致那些强大的矮人族群往往都占据着最高的那几座山峰。
而在这片山脉群系，最高的当属塔克拉蒙与高加利斯，他们也毫无疑问属于两个最强大的部落氏族所在，金须氏族和高山氏族。
前者为矮人之神的后代，后者也与矮人之神关系匪浅。
族群之上，掌控瓦特海姆的是以金须酋长和高山酋长主持的诸王会，这是类似王国议会之类的权力机构，掌控着群山的走向与延续。
此外，耶尔也特地标明了数个位于前列的强大氏族。
灰岸氏族位于瓦特海姆南端的瓦布兰奇，魔法师组织铁铸赤谷也位于此处，他们是矮人中少有的异类，钻研魔法、种植作物。
铁炉氏族位于瓦特海姆北端的瓦罗兰，那儿有句古语，锻铸莫过于铁炉！耶尔表示，这是世界上非凡器具产出最多的地方之一。
铜锤氏族在瓦特海姆西端，临近摩莱王国，他们的锻铸技术莱栖深有所感，西奥多商会的商品大都来自此处。
红谷氏族在最东侧，因为毗邻怒雷荒野，这个氏族无比崇尚战斗与荣耀。
只是在这方面，他们却是常被生活在群山中部的辉石氏族所压制，后者被誉为是矮人之神的利刃，是群山的看守者，钢铁的拥护者！
相传这个氏族的战士总是会披着厚厚的铁甲，原本被称为灰石，寓意便是他们像是灰扑扑的石头一般不起眼，但在诸王会的决议下，改名为了辉石氏族，就连披身的铁甲也须得打磨的如镜面一般，辉光四射。
为了矮人之神的神圣辉光！
而最后一个说明的氏族，才恰恰是耶尔最看重的，尤胜过上述五大氏族。
黑须氏族。
这个氏族建立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商会——大壕庭，它的建立者也被后世的无数商人和投资者认为是商贸的象征，他是——豪斯顿.黑须！
看到这个名字，莱栖眼角微跳，他犹记得杰老师与其说过，他是商人的见证者。
而且在卡莫学院的书架上同样摆着一本书——《经贸》，内容莱栖也翻阅过，在其看来，其中多是些枯燥乏味的知识。
潜意识里，莱栖已经确定了下来。
如果在那片山脉确实还存在什么极高位的存在的话，那大概也就是这位叫豪斯顿的矮人了，哦不，应该是圣豪斯顿.黑须！
衪应当是交易与商贸之神？货币之神？
末尾，耶尔叮嘱莱栖，不要轻易介入任何一场未知的交易或是金钱活动，商贸自有其的另一面，甚至可以认为是欺诈，也可以单纯的认为这些同样也是商业活动的一部分。
另外还有不少非凡组织，耶尔一笔带过，掘金者、铁山、秘石协会、赤燃学派...
细看了半个小时，赛利曼学长的讯息也接近结束，最后的最后是瓦特海姆的地图，源自铁铸赤谷也既是灰岸氏族的秘藏。
感知世界里，莱栖扫过那些使用灵性墨水拓印下来的线条，虽然其中也存在有不少的未知之地，但远比他自其他途径得来的地图细致了太多。
然而就在这个过程，莱栖猛地一颤。
他看到了一个词汇，尚不能称得上熟悉，但也算得上是印象清晰，第三高峰——达曼图斯，隶属于黑须氏族！
紧抿着嘴唇，莱栖瞬间想到了贾斯丁向其展示的纸币。
他嘴唇微动，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吗？又是一个意外？”
就在莱栖想的入神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请问，这本书看完了吗。”
一位精灵指着他膝盖上的书如此发问。
毕竟莱栖自刚才就一直握着通讯器，膝盖上的书也是随手拿来，一直都是紧紧的合拢着。
“抱歉，已经不需要了。”，说着，莱栖将其递了过去。
“谢谢。”
接过书，那精灵顺势坐在了莱栖身边，他不禁问道：“这儿很少能见到人类，先生是来自哪个氏族的？”
思绪繁杂不堪，莱栖随口回应，“泉涌。”
“清泉林地，距离这儿似乎很远来着。”，这位精灵点头回应，显然他没看到莱栖自楼上下来，不然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疑问。
下一刻，他又突然道歉，“抱歉，我姑且算是位地理学者，对这些比较敏感，请不要介意。”
这句话瞬间吸引了莱栖的注意，他这时才正视着眼前这人，问道：“请问您对瓦特海姆山脉有什么研究吗？”
“瓦特海姆。”，听到这个地名，这位精灵学者顿时露出了难堪的表情。
莱栖愣了下，又赶忙问道：“有什么问题。”
学者摇了摇头，“没什么。”
“实在是没有哪位地勘学者会喜欢讨论这个问题，瓦特海姆的地名多以泰坦语命名，简单的词汇却总是有着多种释义，再加上繁复的山脉群系、山谷幽裂、河流林地，简直让人疯狂，还有数不清的铁路线和矿区...”
“没那么复杂，请问您知道达曼图斯吗？那好像是一座很高的山峰，据说它仅次于塔克拉蒙和高加利斯...”
莱栖的话还没说完，那位学者的脸色便愈发冰冷，他上下打量着莱栖，眼神中多有鄙夷，“达曼图斯，你如果觉得这是个特殊的笑话，应该去找其他人。”
毫无疑问，在这位学者看来，能问出如此浅显问题的家伙，要么确是无知，要么就只是在消遣他。
很显然，莱栖在其眼中当属后者。
莱栖心中微动，赶忙以泰坦语回应，“十分抱歉，我可能记错了，应该是其他的名字。（泰坦语）”
果然，听到莱栖说出如此流畅的泰坦语，地勘学者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点头道：“泰坦语言词以汇极少却要表达众多的含义，的确是容易产生误会。”
莱栖笑了笑，补充道：“是啊，他们多以语气和音节来表述含义，这导致泰坦语的发音听起来也总是会洪亮许多。”
听到莱栖的解释，地勘学者稍稍认同了莱栖的身份，神色逐渐缓和。
“嗯，至于你说的第三高峰，”，这学者啧了声随即摇摇头，“因为矮人的传统，这第三座高峰还未有定论，如果说候选的话，辉石氏族居住的雷曼罗多，南部的主峰瓦布兰奇，还有一座是达加奥火山群的主峰。”
“这可是极为荣誉的名号。”，话虽是这样说着，但莱栖心中确是早有定论。
他的地图源自灰岸氏族的秘藏，而居住在瓦布兰奇的正是该氏族，他们争的恐怕也不是什么第三高峰，而是第四高峰才对。
“那请问，您听过达曼图斯吗？”
学者陷入思索，过了会儿才缓缓开口，“确有这座山峰，它位于瓦特海姆山脉群的东侧区域，而如果纯以高度来论的话，达曼图斯恐怕也只能排在二十余位。”
莱栖点点头，“多谢您的讲解。”
了解如此多的内容之后，莱栖却只感到更多迷茫与疑惑，以及隐藏在更深处的警觉和不安。
第三十一章 悼念
又向那位学者了解了许多有关瓦特海姆的事情，莱栖道谢，后者也拿着书告退离开。
莱栖重重吐了一口气，这次行商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如果不是同意了，莱栖高低还要再考虑上几天时间，只是现在已经定了下来，就只得为后面的事考虑了。
首先考虑的自然是位阶的晋升，如果能更早进入第三位阶，那莱栖就能完全使用伪证，自保能力能提升不少，就算遇到了荣耀位阶的非凡者，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想到这儿，莱栖下意识提起吊坠在眼前晃悠着，自语道：“还是位阶。”
只是这句话一说完，莱栖猛然警觉，心中隐隐后怕。
他在追逐力量、渴求非凡！
这一刻的他何尝不像是艾利奥博，像是卡特，像是范，像是所有陷入疯狂的人！
深深吸气，莱栖的心绪逐渐平稳。
“嘤嘤。”
轻弹了下憨憨那探出的小脑袋，莱栖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的，你也得当心，不要被力量追逐而不自知。”
轻弹之下，憨憨缩了下头，随即伸出舌尖在莱栖的脖颈上舔舐着，“嘶~”
痒痒的触感让莱栖求饶般的低笑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憨憨最棒...”
似是察觉到周围的异样，莱栖轻咳两声将憨憨塞回衣领，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拿起通讯器阅读起另一道讯息。
奥尔科特学姐的讯息像是研究报告，通篇都是严谨的论证、描述和标准的图例。
同为弗拉维安的学生，伊文捷琳.奥尔科特使用天启魔纹的时间远比莱栖长的多，这篇讯息便是其使用过程的经验。
一个天启魔纹能表达出繁复的含义，但在魔法阵列中却只需要其中一种，基于此，伊文捷琳便尝试将其拆解使用，如老师所作的那样，事实也证明，她成功了！
这大大增加了魔法的施放效率，在强度上少有减弱。
讯息中的第二点是新的阵列结构，天启魔纹不需要复杂的结构来整合灵性，它本身就是世界的本源，整个结构自然也就需要一些改动，一些大刀阔斧的改动。
类似的想法莱栖也曾有过，但也只是改动了小部分，而在奥尔科特学姐的讯息中，那些魔法阵列简直是从头到尾的改动了一番，丝毫看不出原先的影子。
看到实例，莱栖感慨的将感知收回。
随后将其与原本的魔法阵列比较，毫无疑问，奥尔科特简直是将其硬生生的降低了一个层级，莱栖甚至怀疑如果他使用这样的结构联系魔法，再多加练习就能掌控那些三级魔法。
这不禁让其熄灭的心，又燃起了点点火光。
追逐力量，还有另外的方式。
最后是伊文捷琳的叮嘱，莱栖的位阶过低，对天启魔纹的应用需要加以限制，她嘱咐莱栖不可轻诵那些名，除非有哪一日他位至圣者，有资格谋夺神性！
将通讯器收起，莱栖露出微笑。
随后，莱栖前往四楼借用通讯器向学长学姐又发送了一道讯息，一方面表达谢意，一方面是他的某些想法。
群星之塔三楼，克伊诺在阅读书籍，其内是星学会历经千百年累积的秘闻与学识，当然，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是部分。
莱栖同样挑了本书，寻了个位置坐着。
这是某位星旅者的旅行记录，其中有大片篇幅描述了她在瓦特海姆的经历，她生活在千余年前，生前距离圣者也仅有一步之遥，这些对莱栖而言是极好的借鉴。
只不过莱栖并没有发现有关“交易”的内容，大多数时候都极为平常，但在这些平常之中，莱栖也找到了需要注意的部分，那位星旅者曾在各个非凡组织间周旋，对其的关系有所提及，这是耶尔不曾说明的，或者后者也不甚了解。
在那位星旅者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她在瓦特海姆发现了些特殊的东西，将其称为灰袍，这样的称谓就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向这个世界隐瞒。而她的死亡，似乎也与次不无联系。
看完之后，莱栖却只觉一阵迷茫，只是那片宏大山脉中隐藏了太多秘密，他也就没有过多纠结。
时间来到了中午，莱栖向克伊诺打了声招呼后便先行离开，吃过午饭顺便给两人带了份，他又返回了居住的地方。
奥尔科特学姐的讯息给了莱栖极大的感触，他要尝试新的阵列结构。
稍晚些，莱栖去到山峦边界的空地实验魔法，但可惜的是结局仍没有太大改变。
用过晚饭回到住所，这儿迎来了几位客人。
艾尔索普、洛特以及伤势初愈的伊格林斯，后者当日从守护者军团12号驻地逃离时中弹，又遭受众多非凡者的追杀，情况危在旦夕，好在那些动静引起了弗兰霍奇圣者的注意，在返回途中将其救了下来。
洛特蹲坐在椅子上，叹气道：“星旅者小队通常都是四人或五人，本来准备拉你一起的，结果听说你要去瓦特海姆。”
莱栖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我已经答应了朋友，不到一个月就会出发。”
洛特侧头看了眼艾尔索普，“队长，你说我们能不能也去，还没去过。”
因为凡伦索与蜜安兰的死亡，负责人自然成了位阶最高的艾尔索普，他无奈的摇头，“迪塔洛斯.霜歌圣者安排我们去北海，海族近期十分反常的在各个海域行动，似乎在搜索什么，圣者本人也抵达了奥卡公国附近，波兹沃海、风暴海、凯尔特海也同样有星旅者前往。”
“海族们在群海里找什么？”，莱栖颇有不解的问道。
按理来说，群海是衪的国度，在那片国中当没什么能瞒过衪的目光才对。
埃尔索普轻轻摇头，“就现在已知的情况，至少有一位海族大公和两位海族执政官抵达了波兹沃海域，四位以上的海族圣者有前往其他海域的迹象。”
“波兹沃海域？”，因为涉及到奥卡公国，莱栖下意识的对此颇为关心。
洛特顺势接话，“对啊，圣者有没有说向你透露过什么？”
艾尔索普摇头，语气平静道：“迪塔洛斯圣者只是告知我们抵达北海后待命，尽量不要被海族发现行踪。
具体的情况不清楚，海族高层对这则消息的真实情况封锁的极为严密，甚至某些圣者执政官也不知其中的内情。”
洛特蹲在椅子上晃悠着，突然道：“那就这样也要同意克伊诺的请求吗？很危险的。”
听到这个名字，莱栖的视线也顿时移到了艾尔索普身上。
后者略有深意的瞥了洛特一眼，随即向莱栖解释道：“克伊诺希望能加入我们，以星旅者的身份游历世界。”
莱栖没有多想，询问道：“她知道这次的阵仗这么大吗？”
“她没有问，只说下次外出带上她。”
“会顺利的。”，伊格林斯冷淡道。
莱栖顿了下，张张嘴笑道：“愿南晨永耀，祝旅途顺利！”
“旅途顺利。”，其他几人随之回应，毕竟莱栖也要前往瓦特海姆。
随后的时间，众人谈起了近期的经历，莱栖适机提及了浑噩之兆。
艾尔索普点点头，“狮鹫，大森林内部的确有很多狮鹫族群，它们在魔兽族群中算是极具聪慧的一种，有很多精灵部落会选择与之交流，互相协作。”
沉吟了下，莱栖追问道：“它们与混乱的关系，如何？”
闻言，其他几人尽皆神色微凝，但也都颇为默契的没有点破。
“没有听过什么特殊的传闻，大森林内的魔兽数量其实远远超过精灵，只是它们往往因种族的问题而多有摩擦。
除却部落附近的区域，我们与魔兽族群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谢谢。”
艾尔索普颇带关切的问道：“你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莱栖顿时摇头，解释道：“因为凡伦索老大，再加上学院内也圈着一直混乱序列的魔兽，我对这有些敏感，总觉得大森林内与混乱有关的事，似乎太多了。”
艾尔索普下意识的回道：“这样。”
“我抽空会向圣者或大先知阁下询问，如果有答案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莱栖楞了下，在发现赫纳温并无异样之后，他的这个问题纯粹是因为好奇，还是赶忙回话，“好的，多谢了。”
“去看一下凡伦索老大吧。”，艾尔索普提议道。
莱栖恍惚了一瞬，问道：“他们就在晨星之峦吗？”
沉默许久的伊格林斯在此刻接话，“星旅者们有资格安葬在这儿，他们会在星辉的照耀下寻得安宁。”
晨星之峦的墓区在北侧，这儿颇为偏僻少有精灵前往。
远远看去，莱栖只觉得有万千颗星辰在地面上浮动，就像是另一片沉落的星海，与天空之上的群星一一呼应般的闪烁着。
“精灵的墓穴之上总是会选择种上他们生前喜爱的植物，因为精灵相信亲友的灵魂会寄宿其中，就如他们还活着一样。”，说这话时，洛特的声音带上了难言的肃穆。
其他精灵往往会选择风铃草，但对于星旅者们而言，肆意蔓延的银星之旅才是归宿，希望自己的灵魂也能在那些蔓枝中流淌——游历群星所在！
第三十二章 亲王驾临
在墓区附近种植有一圈银芒树作为分割，即便是树干与枯叶也都泛着银茫茫的光辉，就像是雾气弥漫周围，随着鼻翼扇动而激荡不息。
墓区内也像是一片小森林，其中不止有银星之旅，毕竟这儿不光是星旅者的坟墓。
树与藤交相辉映，地上是随风轻摆的草丛。
静静站在一小丛蔓枝前，几人微微屈身。
沉默在蔓延。
过了会儿，洛特才缓缓开口说道：“老大本来就要和大姐头结婚了。银色歌湖的大奏者表示可以在当日亲自演奏，要知道那位老人家现在可是很少动手了！”
见无人应和，洛特左右看了看另外伊格林斯两人，直至盯的两人不得不点头回应。
他这才又接着说道：“只不过之后不久，老大的失控迹象愈发明显，婚礼的进程虽然也还在安排，但举行的时间却只剩了遥遥无期。”
艾尔索普补充道：“好在他们最终相拥而眠...”
在他被弗兰霍奇圣者追上时，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凡伦索，也是第一次看到凡伦索露出那样的微笑，回应爱人的微笑。
其中蕴藏着他所有的温柔！
洛特挠了挠头，笑道：“我看到老大他们跳舞了，就是缺少了合适的乐曲，可惜我没有那方面的天赋，真可惜...”
他插科打诨的声音愈来愈低，直至融入了整个夜色消失不见。
四野寂静，只有细碎的鸟鸣不时传来。
回到住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克伊诺正享用她那迟到的晚饭。
“你刚刚去哪儿了？索兰多来找你。”
拉过椅子坐在对面，莱栖说道：“和艾尔索普他们去了趟墓区，看了看凡伦索老大。
索兰多他来是有什么事吗？”
克伊诺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神色复杂的盯着莱栖，“与你和大先知的交谈有关，他说，希望你记得在大森林里生活的日子。”
莱栖眼眸微沉，舔了下嘴唇，“他现在在哪儿？”
“明天上午他会一直待在群星之塔，如果你要见他的话，可以过去那里。”
“好！”，莱栖轻轻点头。
听克伊诺讲述了下书籍中的所得，两人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房间，一夜就这样过去。
光辉之月20日
与昨日同样的行程，为赫纳温带去早饭后，克伊诺去三楼看书，而莱栖则来到四楼寻找索兰多。
后者正与笛卡洛交谈，讨论内容是下一次远途观测的地点，群星的观测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虽然群星之塔的上层可以在星国内移动，但在外界也需要在不同的地方架设观测点，这时就常需要游走在外界星旅者的帮助。
莱栖站在楼梯旁，随意打量着四楼的仪器。
没多久，索兰多结束交谈找上他。
“去上面吧。”
“应该新增些独立的房间。”，站在群星之下，莱栖总觉得大先知可能正借着群星投来目光。
“星国内本是没有隐秘话题的。”
闻言，莱栖紧抿着嘴点了点头。
来到顶层，这里夜色依旧，星光覆顶，万千星辰永如一日的嵌在穹空。
远离楼梯入口，在莱栖面前不远处就是突出屋顶的巨大远望镜，不仅是塔体，就连这个远望镜也比外界看起来要大的多，仿佛要蔓延到天空尽头，深入星海之中。
索兰多站在露台边缘，看着极远处，哪儿是星国的边界，能透过虚幻的界壁看到外面朦胧的场景，一望无尽的霜林，大片的素白。
“你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知道精灵的生活不似你们人类想象的那般梦幻，那片白色就是我们的噩梦。”，他伸手指向极远处。
“当然，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北海附近，镜雾和风语可不会这样，但他们也都有自己的问题。”
莱栖点头附和着，“嗯，这些年，冬天是愈来愈冷了。”
索兰多拍了拍护栏，顿了会儿感慨道：“风障区和地热深穴的概念很吸引人，只是我们不能轻易决定什么，整片森林有数十万计的精灵...”
“学长没有说过这些，其实我并不清楚细节。”，莱栖心中略显苦涩。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想来那总归是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莱栖眼眸微动，走动几步站到了旁边。
“虽说工程是由青金塔负责，但我想真正能决定这一切的应该是深寒魔导师阁下。
只是作为合作的前提，我们需要知道支持的边界在哪儿，毕竟我们有着太多不便，大森林亦不可暴露与阳光之下！”，说到最后，索兰多直盯着莱栖的双眼。
莱栖与其对视了眼，叹气道：“看来第一次的交谈应该不是太愉快。”
如果愉快的话，索兰多如今也不会向自己问出如此基础的问题了。
“对，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大先知甚至不会再考虑这件事。”
“我？”，莱栖下意识的望向天空，似乎也有一双眸子在与其对视。
“很抱歉，大先知无法直接与你交谈这些，反而将其交给了我。”，话至最后，索兰多颇带歉意的拍了拍莱栖的肩膀。
莱栖在心中也不禁露出苦笑。
在大先知与圣者眼中，他不仅代表着弗拉维安的态度，同样也是一位晚辈，由他们来谈这种事情，总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莱栖点点头，“我会向尼登学长转告。”
“多谢。”，索兰多的语气轻松许多。
索兰多倚靠在护栏上，抬头望着群星，“在我以前的记忆里，冬日可还没这么寒冷，甚至都远不如现在的一半，当然这只是感觉上的。”
“只在近几十年吗？”
“嗯，我当时第一次跟随执律者们迁移时，还是在五十多年前，第二年我就成为了星旅者，之后在外面待了很久很久。”
过了会儿，他继续开口，“二十年前，星学会紧急召回了我们，就是那一年，令人窒息的一场寒潮到来了！铺天盖地的风雪自北方而来，那些日子似乎连星光也有些刺骨。”
“突如其来的寒潮，没有原因？”
“只知道同一时间北海上也掀起了巨浪，原因也不得而知。好在反应及时，森林内的氏族没有遭受太多损失...
第二年温暖了不少，但此后的温度却一直在逐年降低，可能用不了多久，比那年更加恐怖的寒冬就会降临在这儿。”
蹙着眉头，莱栖试探性的问道：“北海上有什么东西吗？”
索兰多挑着嘴角无奈又苦涩的笑了笑，“是，也不是。”
见其没了交谈的意思，莱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去楼下发讯息。”
“多谢。”
莱栖摆了摆手，身影逐渐远去，“不用，这也是老师的事。”
......
此后的日子就这样一点点过去，莱栖又回到了复杂又充实的生活。
有时陪着赫纳温盯着元素戒指发呆，有时去往三楼找些需要的书籍，有时研习学姐发来的研究报告，每天的最后，寻一片空地实践魔法，顺便也让憨憨锻炼能力。
这生活颇为枯燥，但只有莱栖知道他躲在这儿的原因不止这些。
慢慢的，时间来到光辉之月24日。
今天，是索伦亲王来到普里斯城的日子。
天还没亮，城内便早早的一片热闹，城里城外都是清理街道、打扫卫生的身影，破损的地面石板与城墙砖石一一更换，临街商铺修整一新，就连城门处的守卫也换上了崭新的甲胄。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南侧城门之外，在王国内往日里难得一见的贵族、行政官都在此相聚，其中的大多数都来自周边行省，毕竟普里斯城的贵族被布莱德清扫一场，近期安静了不少。
人群之中的普里斯城城主达内尔满面愁容，却还是强撑着微笑，好在并没有人关注他，都在一个个的望着远方的路面，或是等待着远处车站传来的汽鸣声。
索伦亲王直接由圣地之丘返回，没人敢打探行程，更何况，这本就是王国机密！
看到如此多的大人物面色焦急，摇头晃脑，城门之上的德文不禁冷冷发笑，碰了碰旁边同样面露不屑的比伯，“真是些会做样子的家伙。”
因为职位关系，比伯也被拉了过来，其他几位城卫军的统领也都在列。
比伯敲了敲身上崭新的铠甲，笑道：“起码还能换副皮，不错了！”
有年轻的士兵愤愤道：“索伦亲王是来看兄弟的！关他们的鸟事！”
德文瞪了他一眼，“小声点。”
那士兵缩了缩脑袋，嘀咕着，“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更何况，埃利诺将军都没在这儿，他们在欢迎个什么劲儿。”
闻言，德文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但还是出声呵斥道：“好好站岗，别说太多。”
只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突然听到比伯笑了起来。
德文愣了下，同样顺着比伯的视线望去，紧接着他也笑出声来。
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但浮云也有不少，只是未曾有那一片浮云像那些一样如此圆润，如此坚定的飘来。
这时，城门下传来了贵族们的呼喊，“飞空艇，是飞空艇！”
下一刻，一位贵族示意随身侍卫带自己赶快进城。
这位贵族来自里约卡德行省，家族产业包含飞空艇方面，他个人虽算不上专业，但也能一眼看出飞空艇丝毫没有停在城外的意思。
在其返回之后，其余贵族也瞬间反应了过来，暗骂一声之后乌泱泱的往城内冲去。
第三十三章 往事
四架飞空艇在飞行过程中逐渐降低高度，直至映入所有人的视线中，城内看热闹的民众纷纷指着天空惊呼不断，议论不休。
巨大的影子侵入城内，如同巨兽般的吞噬了一栋栋建筑，最终来到了城东。
位于中央的巨大飞空艇下落，另外三架稍小的护卫艇则依旧悬在半空，艇首方向四散，呈现出防卫姿态。
那架飞空艇整体呈素白之色，表面布满了精致的银色纹络与装饰，再加上飞空艇的形态，就像是一顶华丽的银冠。
而这也正是它的名字——银冠号！
悬在半空，气囊下部的魔法阵列微微闪烁，强劲的气流自无处而生将飞空艇稳稳当当的固定在空中，紧接着，吊舱底部的圆形舱门伴随着钢铁碰撞的交响而开启，一架环形楼梯自内部落了下来，正落在了街道中央。
下一刻，数位护卫自内涌出，警戒四周。
之后走出的才是那位东五省之王——索伦.摩莱，他披着镶有金边的黑色大氅，内里是灰色马甲，胸口的古铜色表链随着走动轻晃，金色的短发随风而动。
狮子一般的男人借着高位望向埃利诺家中，看着略显古旧的门窗与墙面不禁笑了笑，“我记得城卫军将领的军饷可不低啊！”
然而其身后的泽弗奈亚没有半点附和的意思，只是望着更远处城外的风景面露欣然。
同样顺着泽弗奈亚的视线望了一眼，索伦继续迈步向下走。
步上街道，索伦打量着这处建筑，想再调侃几句但转念想到无人附和便又打消了念头。
泽弗奈亚跟着下来，也就在这时，他眉头一蹙察觉到了异样的重量——灵性的重量。但很快，那些贵族与侍从自城门快步赶来，杂乱的动静令其略感不适便打消了疑虑。
奔踏之声来到巷口，诸多贵族的身影出现在那儿。
索伦未曾投去视线，那些人也就寂寂无声的站在那儿，浅低着头不曾表示。
索伦转身向院门走去，将其推开，映入眼帘是一座小小的院子和一座马厩，其内有匹棕色马儿不满的朝其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指责他打扰了自己的休息。
“哈尼！”
门口的波莉朝其低喊了声，语气带着慌张。
今天的波莉穿上了她最珍贵的长裙，浅蓝色的主体上装饰着深色的条带与蕾丝，只不过看起来也是有些旧旧的，毕竟这条裙子是三年前埃利诺买的，在那之后为了维持编织厂的运转，她很少为自己买昂贵的衣物。
听到呵斥，哈尼甩了甩尾巴转身往马厩内部挪了挪。
索伦笑道：“波莉.罕米尔，很高兴见到你！”
波莉顿时惶恐的退步，双手搅弄着衣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见过索伦亲王！”
索伦来到房间门口，朝内望了眼，语气似带着不满，“霍曼，你就让她这样喊我？”
客厅内部，埃利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角落处站在两位女仆，她们是城主达内尔派来的，本来城主打算请埃利诺在城主府暂住，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只是在今早安排了两位女仆。
埃利诺淡淡的看了一眼，“没去见那些人，反而的直接来了这里，把我架在火上烤着，能让你进门便算不错了。”
听到交谈声，波莉顿时把头压的更低了。
波莉稍稍知晓内情，但那两位一无所知的女仆则是脸色苍白，身体不住的颤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径直跪倒在地。
恰恰相反，索伦却是笑道：“确实。”
随即，他看向波莉，笑道：“下次记得喊叔叔，当然，你喊伯父的话我会更开心，毕竟伊芙也是这样喊那家伙的。”
埃利诺的话语不甚客气，他也就不再端着那权贵的矜持与风范了。
波莉楞了下，又退了半步。
索伦遗憾的叹了口气，一边进入房间一边解下大氅挂在门侧，这倒是让迎上来的女仆一时手足无措。
他拉过靠垫坐在埃利诺身旁，端起茶壶弯腰倒水。
一时之间，两位女仆呆呆的站在旁边，她们又哪里敢上手抢走亲王手中的茶杯，只能是神色不安的站着。
“走吧。”，埃利诺摆手道。
两位女仆顿了下，确定现场实在是不需要自己，这才如蒙大赦的埋头疾步离去。
品着城里最好的红茶，索伦轻轻点头淡笑道：“第一次见到你也是这样子，就像是沉默的野兽，总想找人啃一口。”
“也不想想，当时的你是什么样。”
“可惜了，格雷西不在这儿，还要我这个当事人来说。”，说这话时，索伦的视线又飘向了门外的院子，泽弗奈亚毫无察觉的揉搓着马厩里的麦茎，面庞含笑。
“盯着卡莫学院的那位老先生吗？”
索伦的目光一黯，感慨道：“老先生，是，过去了那么久，盖文.格雷西也被称为老先生了。”
“十九年。”
索伦眼眸深沉点了点头。
“那次见面，是在哪儿？”
“布拉内斯行省旁的一个村子，哪里有什么名字，有些人称其为碧角，因为整个村子就像是刀尖刺入了安达卡内部，三面都是森林才得了这个名字。”
索伦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当时带几个人就进入大森林，出来就到了那碧角村。”
埃利诺笑着反问道：“几个人？”
“十几个。”
“我打了只松鸡，请求那边的猎户帮忙处理，然后看到你走了出来，那只队伍哪里是来狩猎，倒不如说是游览风景。”
听到埃利诺毫不客气的调侃，索伦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与他这样肆意的聊天了，平时所见的不外是谄媚之辈。
“所以这就是你拿剑指着我的原因？”
听到这话，本来放松下来的波莉心脏猛然一颤动，脸色也有些苍白。
“因为你踩坏了栅栏，你的护卫又剑指争论的猎户。”，埃利诺淡淡看了索伦一眼。
埃利诺知道索伦清晰的记着那一刻，就像他也无比深刻的记着。
再来一次，埃利诺同样会那样做，就如他不久前做的那样。
罗德发布的召集任务，不小心引得兽潮侵入斯德亚城，后续又命非凡事务处杀死那些英勇作战的士兵，这些何其相似！
而埃利诺所作的无外乎不是——以剑对剑，以锋拭血！
“确实。”
索伦叹了口气后，感慨的说道：“那是我第一次以那种视角看到剑锋，直刺向我，那抹银辉不再闪亮，而是刺目！”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所作所为的反馈，一种负面的反馈，一种危险又深刻的反馈！
谁能想到尊崇的索伦亲王与埃利诺的相遇，竟是源于这接近刺杀的一幕。
“这语气倒让人觉得你在怀念。”
与埃利诺的调笑不同，索伦的回应倒是颇为郑重，“是的。”
埃利诺对索伦的回应并没有感到意外，笑道：“这句话如果传出去，你以后遭遇的刺杀想来会多上不少。”
“如果确有错误，我确实希望能再看到那道剑锋出现面前。”
“把这些话让谨守之剑军团帮你传播一下，第二天整个卢瑟王国的冒险者和士兵都会找上你，你能看到无数锋光，或者会是数不清的精灵跨过漫漫丛林进入王国。”
索伦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索伦为埃利诺也倒上一杯红茶，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们之前似乎也只见过两次面，今天是第三次。”
埃利诺轻晃着茶水，回应道：“第二次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场景。”
“还是那柄剑，它又一次指向了我。”
“两个因害怕而躲在灌丛里的低级冒险者，被你的护卫捉了出来，那些护卫准备将其杀死，说是威胁到了你的安全，就他们？”
想到当时的荒谬行径，索伦愉快的笑出声。
“你不知又从哪里跳了出来，提着剑就走了过来，你知不知道，格雷已经准备让人动手，他们很难相信两次相遇只是巧合，你当时距离死亡并不遥远。”
“是吗？”，埃利诺举起瓷杯，濯了口殷红的茶水才继续说道：“什么时候不是呢。”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但也远算不上冰冷，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便是充斥着尴尬、愧然、责难与辩解。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其中的责难属于埃利诺，而其余的则归属那位东五省之王。
“哈尼，哈尼！”
突然，波莉的急切呼喊打破沉寂。
庭院内，哈尼正将自己的大脑袋顶在泽弗奈亚的胸口，意图赶走这奇怪的家伙，而后者则静静蹲在墙角，盯着花盆里的麦苗面带微笑。
至于波莉，她用力的推搡着哈尼，想要让它安静下来。
第三十四章 王妃莉莉安
索伦两人朝院子里看了眼，又同时收回目光。
“那把剑好好收着，别再随手扔了，怎么说也曾是女王的佩剑，期待有一天你带它来见我...”
不等话说完，埃利诺突然打断了他，“如果不确定，那你在坚持什么！甚至不如我们家的哈尼，那是家里老人家种下的麦粒，无论是谁，它也不允许乱动。”
令人意外的，索伦点头赞同。
“我不如，但又有多少人确能如野兽般的始终如一，就像你。”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是一只狮子似的骄傲而强大，骄傲到别人拿剑指着你，又强大到将嗜人剑锋视作无物。”
闻言，索伦竟显得有些开心，笑道：“再强大的狮子也必须警惕窥伺的猎豹，安稳躺在树丛里的狮子最终只会将整个族群拖垮。”
话罢，索伦朝向院子里扬了扬下巴，“它需要有人牵绳御缰，我也需要来自另一个视角的审视。”
“审视什么呢？”
索伦微微叹气，“你已经看到了。”
埃利诺摇了摇头，正色问道：“那不是你做的，你准备做什么？索伦亲王！”
索伦那深棕色的眸子闪过别样的光影，他微微顿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沙发扶手以发出些响动当作回应。
可见的，气氛再度变得压抑。
过了会儿，索伦才语态黯然的说道：“伊芙所做自然与我有关，可能作为女儿，她看到了我心中的某种渴望，只是身为父亲的我在友人面前却还一味的辩解掩饰。”
然而埃利诺却是摇头，“那个孩子，一点也不像你。”
“对，她更像莉莉安。”
就像是在回应两人的交谈，伴随着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一道身影出现在庭院内。
她穿着修身的深棕色鹿茸风衣，素雅的软礼帽下是一头黑发以及一双明亮的碧眸，嘴角蕴着浅浅的笑意，任谁也都会对其心生好感。
索伦王妃——莉莉安.杰弗里。
埃利诺打量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眼眸深处涌上一丝怪异，他知道，这位受人尊崇的王妃才是事件真正的始作俑者，远不似表面的温善。
索伦则叹了口气，面露无奈。
正在推着哈尼的波莉顿时松开手，赶忙向其行礼道：“见过莉莉安王妃！”
莉莉安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波莉，很高兴见到你，只是称呼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一边说着，她一边望了眼索伦，眼神幽怨，似乎是在责问后者为何要疏远一个小姑娘。
这时候，莉莉安已经握住了波莉的双手，笑着教导后者，“怎么也应该喊我一声阿姨，或是姑姑才对的。”
说话间，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波莉，眸中的期待让波莉一时手足无措，呆滞了会儿才怯怯的喊道：“莉莉安阿姨。”
莉莉安眼中的期待顿时变为了欢欣，嘴角的笑容也预示着这份喜悦。
随即，她还挑衅的看了眼索伦的方向，后者只能回应一个苦笑。
“听说你是要在斯德亚城再建立一座编织厂，收养那里的孩子。”，说话时，莉莉安拉着波莉坐在了洛克常休息的躺椅上。
波莉点头回应。
“不是还有另外两座，做这种事是很累的，难有什么收益，还要费心照顾孩子。”，莉莉安语气有些动容。
“以前长大的孩子现在能帮很多忙，不会有什么困难，而且孩子们也都很懂事。”
听到她的话，莉莉安轻抚着波莉的手背，神情充满关切与不忍，温和道：“其实你比那些孩子也大不了多少，你也只是个大孩子...”
慢慢的，波莉的眼角积蓄上了泪光。母亲死后，她再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与埃利诺叔叔的关心不同，与洛克爷爷的亲切不同，莉莉安的话语中确有一种动人的温情。
莉莉安揽过波莉的肩膀，轻轻拍着，轻轻说着，“我也很想要能为那些孩子做些事情，如果有需要，希望你能告诉我，能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那再好不过了...”
紧抿着嘴唇，波莉点点头。
莉莉安嘴角含笑的轻抚着波莉的头发，“我最近看了看，斯德亚附近有不少合适的庄园，晚些时候会有人安排，你记得去接收下来。”
波莉顿时一惊，慌忙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经、已经挑好了合适的，城南的红樱桃庄园，那里已经很好了。”
事情如莱栖预料的那样，当埃利诺表达出购买庄园的想法时，数不清的贵族便涌了过来，交易的价钱也十分之优惠，比如一枚银币一座庄园。更有甚至者希望支付给埃利诺五百枚金币，恳请其能接手他那座收获欠佳、只能被视作累赘的庄园，后者将不胜感激。
不过这些“合理”的请求都被埃利诺一一拒绝，最终以市价购入了一座小小的庄园，规模颇小，产出也不甚丰盛，但一想到打理这座庄园的是一群孩子，想必也足够了。
莉莉安安静听完，随后才轻声说道：“那场灾难带来了太多伤痛，不止是孩子，那些失去家庭的人们也需要开始新的生活，你愿意帮帮我吗？”
轻柔的语气时有停顿，令人动容。
听到这样的话，波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她下意识的向埃利诺叔叔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后者回应过来的眼神却令波莉有些不解，因为其中多有冷意。
眼神微愣，波莉歉然的摇了摇头，“抱歉，我的能力有限，做不到管理那么多人...”
莉莉安依旧是微笑着回应，“不需要道歉，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会请求斯德亚城的女贵族们帮助我打理，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你能提出一些建议，给予她们一些帮助，这样可以吗？”
这个请求波莉再难拒绝，她轻轻颔首。
莉莉安的手抚着波莉的肩膀，轻声笑着夸赞道：“真是好孩子。”
但就在这时，哈尼向泽弗奈亚发起了新的冲锋，更加猛烈的冲锋，它那粗重的鼻息甚至撩动了波莉的头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温热。
波莉脸色一变，急忙站起身来。
然而此刻的哈尼却是已经弓起了身子，四肢之上，棱角分明的肌肉在毛皮之下滚动，其中是足矣冲锋陷阵的恐怖力量。
哈尼虽然不是战马级别的良驹，但它的力量对于普通人而言也必定是致命的。
“哈尼！”，波莉脸色一白出言呵斥，但似乎有些为时已晚。
与此同时，随之一同站起的莉莉安将手伸出轻轻晃动，转瞬间，原本还颇为愤怒的马儿突然就平静下来，侧着脑袋将其放在了莉莉安手掌之下，愉快的低声哼着。
莉莉安笑着安抚道：“好马儿，好乖，好乖...”
波莉一时呆住，随后才不住的向蹲在一声摆弄着麦苗的泽弗奈亚道歉，只是后者了无反应，完全沉浸在生长的喜悦之中。
见其并无反应，波莉暗自松了口气，又面向莉莉安有些惊讶的问道：“莉莉安王妃，您...”
“好马儿，睡一会儿吧。”，轻轻拍打着哈尼的大脑袋，莉莉安柔声道。
哈尼也就晃着脑袋回到马厩深处，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之后莉莉安微笑着回应道：“只是一些安抚动物的小把戏。”
波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房间内，埃利诺看到这幕脸色稍有变化，这哪里是什么小把戏，这分明是精灵序列的手段！
他望了眼索伦，说道：“你的王妃，很不一般。”
索伦笑了笑，“狮子的女人自然不会选择鬣狗之流。”
“你倒不如直接说我是母狮子算了，还好听些。”，莉莉安的语气充斥着不满。
索伦无奈摇头，看向妻子问道：“请问美丽的母狮子女士，您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莉莉安颇有些羞涩的撇了撇嘴，握住波莉的手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顺便也想要见见莱栖，伊芙那孩子就是被我惯坏的，应该多让她向莱栖学习。”
谈论起这个话题，周围顿时弥漫起了一股特殊的氛围，从索伦与埃利诺的交谈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就当莱栖并不存在，毕竟莱栖的真实身份太过特殊，某些时候甚至须得以国家外交的礼仪来对待，倒是不如装作不存在。
奇怪的氛围中，莉莉安略有些迷茫的左右扫视，“莱栖没在，他是怎么了吗？”
那话语中的关切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波莉顺势接话道：“莱栖他去了魔法学院，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莉莉安顿时松了口气，紧张的面容化作浅浅的温和的笑意，“这样啊！真遗憾，希望下次能亲眼见见那个孩子，那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第三十五章 悲风
埃利诺神色怪异，但奇怪在哪里，他自己一时也难以表述出来。
索伦轻叹了口气，侧首道：“陪我出去走走吧，说到底，那些毕竟是你的士兵，我才应该是陪同的角色才对。”
闻言，埃利诺顿时将方才的想法抛之脑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是时候了，是时候去见见那些好兄弟了，他允诺的公正与荣耀已然到来！
起码是大部分。
得到回应，索伦率先起身，悼念那些士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应付在外的诸多贵族，虽然他根本无需在意，但刺耳的苍蝇嗡鸣总不如猎豹的吼声来的悦耳。
看到索伦站起，莉莉安顿时迎上前去，亲自为其披上大氅，并细心的梳理着贴身的衣领和大氅上的绒毛。
仰着脖子任由妻子摆布，索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萨穆姑姑似乎很喜欢你，她对我可还远没有这么亲近。”
“我们女人当然有自己的话题，你这只大狮子还是别操心了。
姑姑说以后要我常带着伊芙去看她，姑姑她没有孩子自己一个人住在纳乌兹行省那边，我就私自同意了。”
索伦眼眸微动，点点头，“应该的。”
说话间，索伦的衣领已经再度变得挺拔，莉莉安稍退半步，打量着爱人面带骄傲与喜悦，“好了，狮子的绒毛就应该这样！”
索伦无奈摇头，“你还真把那个笑话给当真了？”
莉莉安似有些不满的抿了下嘴，随后面带微笑的向埃利诺轻轻点头道谢，“这样称呼不好吗，我的男人就是骄傲的雄狮。”
索伦笑笑不再辩驳，挽着爱人向外走去。
在其身后，埃利诺也披上风衣，向波莉叮嘱道：“不要与那些贵族们靠的过近，那里没有你想要的生活。”
听到埃利诺叔叔话语中的隐意，波莉眨了眨眼，随后重重点头。
但埃利诺不知道的是，在波莉点头的前一刻，她脑海中想到的正是埃利诺的遭遇，被那么多人关注着，惦记着，的确不怎么舒服。
“洛克叔叔早上去了哪儿？”
“爷爷说他不喜欢太过严肃又热闹的场面，很早就去了库萨伯伯家。”
“嗯。”
说实话，他也不怎么喜欢。
来到外面的街道，索伦先将莉莉安送上飞空艇，示意侍卫离去并命令将飞空艇停在城外。
三人还未来到巷口，那些等待了许久的贵族的眼睛就已经亮了起来，微动的嘴角也预示着他们口中肯定积蓄着诸多话语，或恭维、或赞叹、或诉诸功绩！
然而不等他们张开嘴发出嗡鸣，索伦率先开口，“找辆马车，去城外。”，话至一半，他侧首望向埃利诺无声询问着什么。
“城外的墓区。”
话音刚落，蓄谋已久的贵族一个比一个喊的大声，招呼着自家的侍从快些将马车赶来，一时之间，杂乱的场景甚至堪比城西的杂货市场，而且还得是节日前的那几天。
索伦烦躁的蹙起眉头，面露不快。
埃利诺冷冷的看着这副场景，也轻哼了声。
人群之中，城主达内尔咬了咬牙，上前半步大声提议道：“普里斯城的公共马车颇具特色，还请亲王能给予评鉴！”
就在他的声音落下之后，其他贵族顿时安静了下来，因为索伦亲王点头了。
下一刻，在外维持秩序的警员顿时跑出去拦下一辆公共马车，并将其引入了街道之内。
见状，贵族侍从也有样学样叫了架马车。
于是，这样怪异的场景便在普里斯城内上演，一群富硕到能买下半个城区的贵族富商，此刻和无数庶民一般挤在晃悠悠的公共马车内，与那些披着麻衣、衣着不堪的人同处一室。
当然，索伦那架马车的处境还没那么糟，除了三人，只有达内尔登上了这架马车，另外还有三位原本的乘客，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
与泽弗奈亚坐在一列，达内尔颇为紧张。
他虽知晓埃利诺与亲王关系匪浅，但也没有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如此亲近，也因为这样他刚刚选择冒了一个险，赌亲王与埃利诺是同一类人。
达内尔赌对了！
他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与其追逐，不如成为！
关系亲近的人总有诸多相似之处，当你成为追逐的身影时，后者也自然会与之亲近。
望着街道之外，索伦突然说道：“普里斯城似乎没有太高的建筑。”
达内尔等了会儿，见埃利诺并未回话，他赶忙回道：“附近常有魔兽出没，高的建筑容易受到关注，大家也就不会望高处修了。”
索伦微微颔首，“这样啊，靠近边界的城池的确要考虑这些。”
就在其说完，达内尔一阵心热。
达内尔的家族虽说一直担任普里斯城城主，但却少有安心的时候，每年总会发生魔兽入城引发骚乱的事，他自认难辞其咎。
只是达内尔自身与军队并无联系，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城卫军和警厅，这也是后两者在城内颇受尊敬的原因。即便如此，许多时候也还是力有不逮，上次的兽潮如果不是冒险者公会与卡莫学院的驰援，普里斯城能否继续存在都是另说。
随后，索伦与埃利诺的交谈更令其振奋不已。
索伦随口问道：“霍曼，有没有兴趣回到守护者军团，12号驻地还缺一位中校。”
达内尔嘴唇蠕动急切的想帮埃利诺应下，要知道一处驻地只有一位上校和两位中校，埃利诺背后又有亲王的支持，以其的能力实质上掌控一处驻地不在话下。
那可是编制五千人的精锐部队！再加上精锐的装备和众多非凡者将领，在完成任务之余，足够解决普里斯城面临的问题。
然而过了许久，达内尔也没听到埃利诺的回应。
强压下站起身回头张望的念头，达内尔知道，埃利诺拒绝了。
索伦叹了口气，“以后吧。”
埃利诺笑了笑，“等我活着从大森林回来再说，我可没忘记那些魔兽，他们惦记着我的家，我们也惦记着它们的脑袋！”
“都说了，你就是个野兽，随时都准备咬上一口。”
“你呢？不更是这样。”
“对...”
两人的交谈中，马车晃悠悠的来到了城东门，按照既定的行驶路线，车夫需在这里停下，但今天的顾客明显大不一般。
早有传闻，索伦亲王要驾临普里斯城祭奠奋勇抵抗兽潮的英雄，如今的阵仗似乎正预示这点。
来到城外，向哪里走车夫自然心中有数，只是没多久宽阔的道路便来到了尽头，这儿距离墓区也有两公里左右，但车上的大人物没有发话，他也只得迎着头皮驱赶马车准备进入不算宽阔的步道——一条在荒草丛间的土路，其上如今蓄满了积雪。
普通马车可以行驶，但公共马车由两匹马牵引，车厢宽大，免不了会陷在什么地方。
万幸的是，他听到了那个喊停的声音。
是埃利诺。
沿着人们悼念亲友的道路一直往东北方向走，没多久他们便看到了那座低矮的小土坡和一条流晶似的小冰溪。
越过凝上的溪流，埃利诺先是望向一个方向愣愣入神，随后才指向另一边，“那里全都是在历次兽潮中牺牲的士兵，自后向前，不息不止...”
索伦点了点头，“过去，看看吧。”
他们几人没觉得有什么，后面跟来的诸多贵族却是苦不堪言，墓区地处野外，自然不会有什么硬化路面，地面不甚平整又满是积雪和凝固的冰霜，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
不过饶是如此也无人敢发表半点不满，只是默默跟着。
索伦的手轻抚过那些粗糙的墓碑，感慨的念着上面的名字，“恩斯德。”
“那是一个老兵了，在我刚加入城卫军的时候，他就已经年近四十，早就能退役了，但他说他喜欢这种生活，不走...”
“利库克。”
“这还是个小伙子，你我相遇时也就是他如今的年纪，恩斯德和他关系很好，那时大家还提议恩斯德把小女儿嫁给他，说不定能成...”
“德里安。”
“他是老好人，家里有卧病的母亲和一个患残的妻子，就是每月都不肯接受队里发的额外津贴，他说那是给训练最刻苦的人的，他不要...”
“巴尼...”
“他妹妹常来营地里看他，不知道惹得多少小伙子两眼放光，巴尼总会把眼睛瞪的最大的家伙打一顿，然后被关一天禁闭...”
“奥兹莫。”
“奥兹莫是个孤儿，他死之前刚和未婚妻订婚，还是我见证的...”
.......
说着，走着，两人慢慢来到了这小片墓群的尽头，沉重的肃穆也就跟随了一路。
索伦目光幽沉，“八十七人...”
无尽感慨的话语在嘴中酝酿，最终也只化作了一个躬身。
泽弗奈亚的脸上满是肃然，他郑重道：“愿母神庇护，愿大地赋予他们安宁！”
埃利诺望了其一眼，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这片大地方才似乎颤动了一瞬。
不远处，跟随在后的诸多贵族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一个个也都跟着弯下了腰，就像是一片屈服于寒风的草茎，只让人莫名悲哀。
悲于英雄，而哀众无为！
第三十六章 风的颜色
属于私人的探访结束，索伦转而回到飞空艇准备接下来的安排，在城主与贵族陪同下的，一场更加公开的探访与慰问！
同一天的下午，鼓动的街道，激昂的呼喊，热泪盈眶的民众！
最终的这一切汇聚到了一个点，那是此行的终点——城卫军军营。
一众城卫军接受了亲王的嘉奖与欢呼，辉煌的荣誉与亲王的鼓励永存此间，一同记录下那场悲壮的战争与勇敢的人们。
然后，等待着遗忘的到来...
人们相悲相欢，一切就在这样感人的氛围中缓缓落下帷幕。
傍晚之时，银冠号飞空艇群再度升空远去，逐渐融入远方的黄昏，再不见。
就像人们常说的，事情的真正结局往往只会由小部分人决定，绝不轻易展露在世人面前。
就在索伦离开后不久，一份特殊的抚恤金由总督府划拨到了普里斯城，这是属于战死者的荣耀，也是索伦的补偿，以及一点点愧疚的代价。
光辉之月38日
时间一闪而逝，莱栖已经在晨星之峦待了二十天的时间，他也如愿躲过了索伦亲王的到访。
这段时间的日子重复又无聊，如果说有什么收获的话，莱栖只能摊摊手表示魔法熟练度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至于提升的程度还有待商榷，反正是还没达到三级魔法的水平。
群星之塔二楼，赫纳温与莱栖两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元素戒指，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过了一会儿，赫纳温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双眼，不禁问道：“莱栖你不是说要去瓦特海姆，还不走吗？”
莱栖也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叹气道：“还早，应该还有十天时间，但也该回去了。”
赫纳温来了兴致，叽叽喳喳的说道：“灵界通讯，别忘了经常发讯息过来，我自己短时间内可能是离不开这个破地方，只是借你的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兄弟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满足吧。”
“瓦特海姆，那边不都是的。”，莱栖无奈的指了指不远处堆放的书籍，那些都是他找来的有关瓦特海姆的旅行游记。
了解的愈多，他对那片山脉便愈发警觉。
莱栖将视线从那些该死的戒指移向别处，有些泄气的说道：“再说了，在星国里面收取讯息也不方便。”
赫纳温收起戒指，姿态夸张的描述着，“那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了，其中最新的记录比弗兰霍奇大伯都年长，最晚的甚至能追溯到几千年之前...”
说着，他不禁叹气惋惜，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这使得莱栖不禁下意识抬头望了望还在几层之外的群星，要知道那些游记中正有大先知当时前往瓦特海姆的部分记录。
见没有什么万千星辰沉落汇聚成人形的事情发生，莱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好，我尽量，尽量就是了。”
“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不就是水系的灵视化，一年，不，半年就够了！”，话至最后，他重重点头似是在向自己确认。
这时，隐隐听到两人交谈的克伊诺自楼上走了下来，后者这段时间一直在阅读各类书籍，并抽空锻炼非凡能力争取达到该序列的巅峰。
“在聊什么？”，她在两人身旁随意拉过来一张座椅坐下。
“我要准备离开了，穿过大森林也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听到这样的话，克伊诺微楞了下，问道：“今天？”
莱栖思考了会儿回答道：“明早。”
“就你自己吗？需不需我和你一起。”
莱栖点了点胸口的位置，内里是一个小衣兜，憨憨正窝在里面休眠，因为不愿与莱栖分开，这段时间它每天都要睡上很久。
“有憨憨在。”
“抱歉，我答应了洛特他们，不能和你一起去，但只要是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去！”
少见到克伊诺语气激动，倒是另外两人有些不适应，莱栖顿了下随即笑道：“一定！”
赫纳温眨了眨眼，顿时喊道：“我，别忘了我！
说好了要和你一起教训艾利奥博，你可别太快找到他了啊，给我些时间，等我能够出去了一定记得叫上我。”
“好。”
就这样，齐聚的三人再次迎来了离别，但相聚想来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再次相遇，那必定是英雄的重逢！
光辉之月三十九日的傍晚，莱栖终于赶着落日的余晖来到了银色森林附近。
不知是不是气温回暖了微不可闻的一点，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丛林内的许多魔兽渐渐苏醒了过来，这段路途远比莱栖上次经历的可怕。
莱栖甚至一度感知到了一位荣耀位阶魔兽的存在，他确定后者也察觉到了自己，最终是憨憨展露魔兽的身份，那魔兽自然将莱栖视为了憨憨的猎物。
对此，魔兽倒是宽容了一丝。
莱栖与憨憨趁着这样的机会赶忙冲入了那片逸散着微光的林区，其他魔兽即便有所察觉也不敢入侵。
不过这些意外导致莱栖回到清泉林地时入夜已深，特雷莎一家应该早早休息了，莱栖只得选择在奇格那儿凑合一晚，那对师生的作息时间向来不正常，反正他们本就是药剂师，振奋精神的药剂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天一早，莱栖告别奇格，踏上了返回卡莫学院的旅途。
返回的第二天，惊惧有之，收获亦有之，莱栖看到了风！准确的说是风的灵性。
趴在风岩之蛇塑就的岩穴内，莱栖惊魂未定的望着远去的巨龙，后者鳞甲狰狞呈现幽邃的暗青色，其扇动龙翼之时，莱栖只觉得有万千风暴在嘶鸣回旋，淡青色的气流隐隐呈现出更加宏伟的巨龙身躯。
直至巨龙远去，身形不现，莱栖才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确认刚刚的似乎不是什么错觉。
下一刻，莱栖突然拿出那一大串吊坠，刚一取出便元素潮汐的声音涌入耳中，但莱栖却也管不了那么多。
因为其中一颗元素宝石正闪烁着微光，细微但真实，那就是灵性！
莱栖呆滞的喃喃道：“风，就是巨龙的身体！”
过了会儿，莱栖楞过神来，下意识的自语道：“再没什么比高位的存在更合适作为观测体的了，周身最逸散的灵性符合元素的特性，又不至太过位格，是最真实的灵性...”，然而不等莱栖完善描述，他的神情又垮了下来，“但这怎么可能...”
虽然这样说着，莱栖却总觉得有些不对，他似乎忽略了什么，又仿佛轻视了什么。
“的确有可能！但为什么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再困难，也会有魔法师会选择这样的方向。”
自语着，莱栖心中不禁有些怪异，这种对魔法师的自信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又颇为钦佩。
随后，莱栖开始在脑海中回忆着刚刚的场景。
没多久，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那只巨龙，受伤了...”
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证明其暴怒的形态与肆意的灵性，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验证莱栖的猜想，魔法师们就算再怎么肆意妄为，也不至于拿刻意拿受伤的荣耀位阶非凡者当作试验素材，最起码不会公诸与众。
缓缓颔首，莱栖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然而下一刻，莱栖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难看，某些难以置信的猜想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巨龙会受伤自然是与其他非凡发生了战斗，而对方也必定是荣耀位阶或者掌控同级非凡器具的存在。
这里是大森林两百四十公里左右的深度，莱栖行进的方向又卡莫学院，那巨龙的对手会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想到这儿，莱栖撤去风岩之蛇，罩起帷幕便在丛林内快速掠进。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即便是黄昏的遮蔽也难以遮掩全部的风声，一路之上枝桠错动，撩动积雪。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条巨龙刚刚掠过天空的缘故，即便是发现了些许的怪异之处，生活在这附近的魔兽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安静窝在自己的巢穴内一动不动。
中途停顿了两次恢复灵性，莱栖终于在天色微黯的时候抵达了卡莫学院附近。
飞掠在半空，莱栖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如今的卡莫学院周边密布的林地变为了泥潭一般，树木尽皆化作木屑与大地交织，融化的积雪又将其搅拌在了一起，肆意挥洒出一副令人疯狂的著作。
学院外的建筑全部倒塌，尤其是魔兽养殖场的位置，几道巨大的裂隙几乎将整个地面都分割开来，明显这儿就是战斗的中心。
而学院主体因为距离养殖场还有部分距离，且学院周边有青金铸就的阵列保护，除却部分建筑略有倾斜之外并无太多损伤。
莱栖陡然惊醒，随即径直冲向学院。
第三十七章 袭击
察觉到莱栖靠近的是副校长杜勒斯.丽塔。
后者在看到赶来的是莱栖也就收起了警惕，飞掠出来之后又缓缓落到了地上。
“副校长，这究竟是...，我在森林里看到了一只巨龙。校长，校长他们呢！”
等莱栖的呼吸平稳下来，杜勒斯才开口说道：“如你所见，我们遭受了袭击，一群魔兽在昨天夜里毁掉了养殖场放出其中的魔兽，为首的应该就是你所见的巨龙。”
听到副校长那不甚着急的话语，莱栖也变得不那么急切，而是思索起副校长话中的含义。
毫无疑问，那是一场有预谋有目的的袭击，以巨龙为首的那批魔兽的目的正是卡莫学院的养殖场，准确的说是其中的魔兽。
莱栖心中猛然一颤，魔兽养殖场的三楼正是一条混乱序列的蛇类魔兽——六目镜蛇！
在意识到莱栖的特殊之后，校长几人便没再刻意隐瞒莱栖有关的内容，当然，具体情况则是需要莱栖自己猜测。
“混乱，又是混乱...”，莱栖低声自语着，眼神复杂。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世界似乎突然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汹涌的暗流在世界之下滚动，又或许是如今的他才有资格了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极不一般，令莱栖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像是，逐星之旅中发生的那些...
听到莱栖的低语，杜勒斯的眼神闪烁了下接着说道：“布兹受了伤，但并不严重，他现在正和其他老师一起向王国内部的方向搜寻，那里可能有部分慌不择路逃离的魔兽，在那之后，布兹会去到光辉神殿寻求治疗。”
听到这些，莱栖下意识松了口气。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其他老师搜寻的方向是哪里...”
看着莱栖那副汗淋淋颇有些狼狈的模样，杜勒斯淡淡道：“没什么需要的，好好休息吧，布兹他们会处理好的。”
莱栖挠了挠头，“学院应该已经有不少老师，参与袭击的魔兽很多吗？”
“一条荣耀位阶的巨龙和两只卓绝魔兽。”
闻言，莱栖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问道：“那两只卓绝中有没有鸟类魔兽？”
杜勒斯转身的动作稍有停滞，顿了下才回答道：“其中有一只狮鹫，风暴序列的撕裂者，另外一只似乎是猫类的魔兽，杰.齐默尔曼见过它们。”
听到副校长的描述，莱栖瞬间确定了，那正是当日引发兽潮的魔兽。
某些线索在其心中串联了起来，一切都似乎指向了衪——混乱之神！
无论是当日的狮鹫，还是被带走的六目镜蛇，它们都与混乱序列有脱不开的联系，再加上莱栖在大森林内发现的踪迹。
思绪翻涌逐渐平息，莱栖突然抬头说道：“副校长，我想借用学院的通讯器。”
杜勒斯打量了会儿莱栖，随即微微颔首。
“谢谢校长！”
说着，莱栖向着学院内飞奔而去。
莱栖自认掺和不进这等级的事件，学院也没可能触及真相，那不如让有能力的人来！
比如青金塔下属的无尽青空，他好歹也是无尽青空的小队队长，怎么着也得履行一下自己的职责，而今天的事情就是很好的发现。
又比如奥尔科特学姐，伊文捷琳本就对天启魔纹颇感兴趣，莱栖发现的新的魔纹说不定会对其的研究带来突破，在这过程中，莱栖也能顺便了解到有关的秘密。
发往无尽青空总部——云门号的讯息中，莱栖隐瞒了有关天启魔纹和精灵的部分，只表明自己发现某些特殊序列的魔兽尤为活跃，并提及大森林中似乎存在着大量该类魔兽。
这篇讯息会直接呈到云门号舰长肯纳.沃瑞恩女士面前，并且因为毗邻大森林的缘故，莱栖相信这应该会引起某些反响。
只不过就在莱栖准备第二篇讯息的内容时，他却突然收到了一条讯息。
讯息的来源恰恰是学姐伊文捷琳.奥尔科特。
讯息中就莱栖提出的问题给予了解答，并为提供了些参考书籍，光芒之心莱克斯.纽曼的《灵性三态演化的操作可行性》，深渊残夜科尔.阿克曼大师的《魔法同一性模型的中级构造》，这些都是极为基础又有效的参考。
“耶尔今年还有两篇研究课题，你不用再发讯息给他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转告。”，讯息最后，伊文捷琳如此结尾。
将感知收回，莱栖的脸色略显怪异，耶尔.赛利曼学长的情况似乎与其想象的有些许不同。
只是了无头绪，莱栖便不再纠结，转而拟定起下一份讯息的内容。
“致学姐伊文捷琳.奥尔科特：
感谢学姐在繁忙之中为我提供的帮助和指导！无论是研究报告还是解答都令我获益匪浅。
只是就本月30日最新发布的期刊内容，我仍旧存在某些疑问，在次席魔导师拉戈里曼大师的对谱系魔法炎爆的修改...”
公会发布的魔法阵列皆需要莱栖将其转变为天启魔纹的阵列才能使用，但阵列愈复杂，其中需要修改的内容就愈多，凭莱栖的位阶研究三级魔法实在是有些勉强了。
“在安达卡大森林的魔兽族群中，我意外发现了一枚镌刻着天启魔纹的真名之石，它与老师记载中的任何一个天启魔纹都不相同，只有一个与其极为相似，老师将其翻译为‘声音’，‘音节’，下面是天启魔纹的图样。”
回忆着当时所见的石头，莱栖一点点的将其描摹出来，务必准确。
“另外，该魔兽族群多为鸟兽，其主要序列为混乱，在当地被称为‘浑噩之兆’，它们的声音拥有能够直接侵入灵魂的力量，扭曲视野、攻击思维，错乱感知...
而且在我的了解中，安达卡大森林中类似的魔兽族群并不少见，近期该类魔兽和与其相近的魔兽族群活动较为活跃，不知是否与那道天启魔纹的变化有关。
最后，祝愿您与赛利曼学长的研究顺利。
——求知的学弟莱栖.霍曼！”
看着最后的落款，莱栖不禁挑了挑嘴角，有关混乱序列的事他不便明说，毕竟隐藏其后的真相多半不是自己能了解的，但莱栖却又希望能窥得半点，便只好借用这样的词汇来表达意愿。
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着重确定了魔纹的准确，莱栖这才将其放到了通讯器之上打开了仪器。
于是，伴随着通讯器表面阵纹的不断闪烁，那页纸张陡然溃散，化作点点微光消散。
莱栖直直盯着，他第一次发现，在那点点微光之外其实还有大量的浅色辉光一同逸出，那是风的颜色。
与此同时，莱栖也隐约自其中看到了元素位面的影子，只不过似乎是隔着一层浅青色帷幕的缘故，其中的景象朦朦胧胧看的不甚真切。
闪烁的光点融入其中，如滴水汇入河流，转瞬消散。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自通讯楼出来，学院内多了些其他的声音。
“杜勒斯副校长，您看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尽管说，虽然我们都只是些粗人，但打扫清理的琐碎活计大家还是能干好的！”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人，身材并不高，穿着简单的粗布工装外衣、束脚裤和厚靴子。
在其身后是同样装扮的队伍，约莫二十余人，手上拿着铁锹、铁镐之类的工具，打量着卡莫学院的建筑不禁啧啧称奇。
“多谢镇长的好意，但学院内设施复杂，我们已经联系了特殊的施工人员，他们会在明天早上抵达学院。”
魔法商会有从事这类工作的魔法学徒，那些固化了阵列的金属板材、夹层玻璃需要特殊的工具分解，建筑骨架内的灵性金属也需要收回，且不说具体价值，其中的某些物品对普通人而言都是极为危险，甚至是致命的。
镇长挠了挠头，“副校长，学校外面那些坑洼的地面我们帮忙处理一下。”
“使用魔法，很快就能完成。”
“那边的墙也裂了...”
“请回吧。”
镇长砸吧砸吧嘴，“打扰了。”
他随后招呼跟来的汉子回去，后者大都表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但这些遗憾却也大有不同。
远处的莱栖静静看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从他出现在附近，便一直有目光不断传来，带着试探和审视的意味。
毫无疑问，这些人并不都是感怀于卡莫学院的帮助。
在那些人稍稍远离之后，莱栖来到副校长旁，“这样的事情很多吗？”
杜勒斯淡淡回应，“每年招收的学生中，也不乏有存在类似想法的。”
想着某些同学的身份，莱栖默默点头。
卡莫学院在希波纳行省也算是庞然大物，地位特殊，招来某些试探的目光并不奇怪，或者说没有才是最奇怪的。
就莱栖所知，在往年的毕业生中，存在有学院将其劝离的情况。
第三十八章 过度重视
莱栖在学院四周警戒的时间内，外出的老师们也都陆陆续续的返回了学院。
所幸的是四散奔逃的魔兽并不多，而且其中大多数魔兽即便逃往了城镇方向，它们也没有选择进入其中，而是刻意远离折返向了大森林。
显然在它们心中，人类并不好惹。
最终在到达了普里斯城附近之后，众多老师也就选择返了回来。
凯恩斯落入学院，看着已是二级魔法师的莱栖眼神颇有些复杂，不止是他，其他老师看向莱栖的目光也相差不多。
众目相对，莱栖自那些复杂之中看到了隐隐的敬畏。
敬畏产生隔阂，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弥漫开来。
莱栖轻吐了口气，说道：“诸位老师都先去休息吧，今晚的警戒就由我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诸位老师的！”
“辛苦了...”
“今晚就辛苦辛苦你了...”
“多谢...”
某些与莱栖并不怎么熟识的老师与其寒暄两句便抬步离开，毕竟从昨晚直至现在，他们紧绷的神经的确需要一些休息。
凯恩斯落在最后走到莱栖面前，语气颇有些复杂，“校长应该已经和你说了很多，但还是容我多说两句，多关注魔法的奥秘，越是高位的魔法师越看重这些。
位阶的高低只是画笔，唯独你的创造才能绘制出令人震惊的巨著。”
凯恩斯作为对魔法阵列研究颇深的魔法师，他对莱栖亦有着自己的期待。
莱栖郑重颔首：“多谢您的教诲，魔法的奥秘值得一生去探索。”
这世界上有太多奇诡魔幻之处，而魔法的存在无疑是其中极为闪亮的。
凯恩斯欣慰的笑了笑，仿佛看到一颗魔法界的新星在冉冉升起。
众人离去，这儿再度变得冷冷清清。
将憨憨放到头顶的发堆里，感受着憨憨的蠕动，听着憨憨呼噜噜的嘤咛，莱栖在学院附近慢悠悠的散着步。
他迎着星辉跨来到后门，原先茂密的林区此刻与荒原无异。
远处是堆砌成小山的废墟，在月色下泛着朦胧的光雾，那是魔兽养殖场，莱栖第一次了解到非凡者的存在便是在其中...
旁边稍小的废墟则是魔法实验室，兼具药剂配置与魔法阵固化，不过莱栖基本没去过...
另外一边的空地，以前是艾利奥博的木屋，失踪的弗罗.哈迪在其中被发现。但在那之前，这儿却是所有学生最喜欢的地方...
慢慢的，莱栖由后方走到了正门。
青金铸就的护栏将学院护卫其中，同材质的招牌在星辉下闪着朦朦微光，与正门处的喷泉一同构成了颇为梦幻的景象。
清冽的泉水被洒向天空，又在空中化作点点水珠啪嗒哒的落下。
这一刻，莱栖眼前闪过数幕景象，那是自己第一次跨入门内，那是兰德不小心堵塞泉眼被副校长训斥，那是他坐在喷泉边第一次明确感知到灵界的存在....
并不久远的回忆在莱栖脑海中一点点浮现，又慢慢的沉入深处。
与昨夜的激烈不同，今晚的夜色格外安静。
莱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当其抬起头时，远处的天边已经镶上了道金色的边际
新的一天，新的一月，到来了！
皎月之月1日
在下午醒来的莱栖得知校长与杰老师返回的消息后匆匆赶去，后两者在那晚的战斗中双双负伤，好在魔兽的目的并非是毁掉学院，不然那就不是一晚就能好的伤势了。
校长办公室内，瓦格纳、杜勒斯、杰正在讨论有关事件的后续，以及自青金塔总部发来的事件处理意见。
瓦格纳叹了口气，“唯一的好消息似乎只有六目镜蛇失去了两颗眼瞳，即便魔兽群再有其他想法，短时间内它也不会是威胁。”
杜勒斯冷冷的瞥了校长一眼，“现在就等着，等它们再来一趟？”
瓦格纳抖了抖手上的纸张，那是拓印下来的总部的处理意见，“放弃卡莫学院外的全部设施，暂停魔兽繁育养殖类的研究，相关课题将由其他机构接手，危险性药剂的配置与研究中止，相关材料与研究转移至斯德亚城魔法商会。
关于卡莫学院是否继续进行教学及相关人员裁定分配事宜，待定后议。”
副校长的脸色顿时无比难看，失去了孩子之后，这座学院就是她的一切。
杰紧蹙着眉头，“老师，塔伯圣者的意见是什么？”
身为青金塔议事员的塔伯.斯坦克对王国东北部的青金塔机构有极高的话语权，如果由其提出意见的话，总部也会慎重考虑。
瓦格纳摇了摇头，“斯坦克老师如今很少会插手青金塔的事宜，这件事就不要再麻烦老师了，我会拜托查普曼他们调查大森林内的情况，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杜勒斯的语气变得平和，“清泉林地那边？”
“我会询问，但应该难有收获。”
面临白灾，清泉林地内部都自顾不暇，又哪里有额外的精力帮他调查魔兽，更何况，如果只是以单纯的立场来看，精灵与大森林内的魔兽才应是天然的盟友。
杜勒斯看向杰，安排道：“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禁止任何未入非凡的学生返回学院，至于已经申请入学的学生，做好退还学费的准备，如果在进入元素之月后还未解决的话。”
杰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头发，有气无力的点头回道：“真想念哈维还在的时候，这种麻烦事可轮不到我。”
哐哐哐~
如此的敲门声传来，打破房间内的寂静与沉闷。
瓦格纳将讯息叠好放在手边，说道：“进来吧！”
打开门的是莱栖，他一手握住着通讯器，神色略有紧张。
轻轻带上房门，莱栖严肃道：“校长，我刚刚收到了一条讯息，来自肯纳副主席！”
话音落下，房间内的几人顿时投来视线，饱含热切。
“副主席对这件事极为关注，五天内会有三支青空小队抵达卡莫学院，专门负责该次遭受袭击的事件，在这段时间内，要求卡莫学院尽量收集线索并提供必要的援助。”
听到莱栖的话，几人眼中顿时亮起了希冀的光辉。
青金塔总部对卡莫学院的担忧无外乎是源自魔兽毫无前兆的袭击，但如果有青空小队抵达，复数以上经验丰富的荣耀位阶和众多卓绝位阶非凡者足矣打消顾虑。
想必等到那些队伍到达之时，新的通知也会一并抵达。
杜勒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这样的行动会不会引起精灵们的反感？”
生活在安达卡大森林中的氏族并不止泉涌。
莱栖朝向副校长点了点头，“副主席在讯息中表示，安达卡大森林的精灵同样会提供一定援助，最起码不会成为阻力。”
此话一出，浮现在瓦格纳脸上的却不再是轻松，而是一抹凝重。
如果三支青空小队的到来还能视为是肯纳女士的重视的话，那精灵的帮助无疑将这份重视提升到了其不应抵达的高度，甚至转变为了一种颇为危险的讯号。
随后，瓦格纳将视线投向莱栖，后者欲言又止的神态更令其心生警觉。
瓦格纳能发现的，作为参与者的莱栖所能察觉的只会更多。
青空法师对这件事太过关注，就算无尽青空的宗旨之一便是发掘世界的秘密，但这种关注似乎也远远超过了应有的程度，因为讯息内还有一句话莱栖未曾说出，那是肯纳作为无尽青空领袖向每一位成员发布的任务。
‘所有成员发现疑似相关事件，务必第一时间汇报至云门号。卡莫学院发生的事，不久之后我会亲自前往处理！’
杰揉搓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向莱栖，“精灵提供帮助，这似乎不怎么常见。”
莱栖眼神飘忽，未作回应。
早在其离开晨星之峦前，青金塔便与夜狩部族建立了联系，就建设风障区和地热深穴的各项计划进行了安排，预计在今年入冬之前完成第一批工程的建设。
在这样的前提下，肯纳副主席要求大森林方面提供援助自然是理所应当。
这些自然无法与校长他们说明，甚至连青金塔也不知道莱栖在其中发挥着什么作用。
杜勒斯冷冷看了杰一眼，后者悻悻的笑了笑随后收回视线。
“副主席阁下是否还有其他指示。”
“在这期间，肯纳女士希望能尽可能保证战斗现场的实地现状，另外对未至第三阶的老师进行全方位的检查，务必细致。”
杰点头说道：“我去安排。”
毕竟从斯德亚城赶来的工程学徒已经抵达，现在正在修复学院内的建筑，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清理学院外的废墟了。
至于第二点，副校长已经对所有老师进行过一次检查，并未发现被混乱污染的情况，但在听到莱栖的转述之后，杜勒斯准备再检查一次，在衪的国度之内进行。
第三十九章 此去之前
在学院停留的几天，莱栖几乎将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魔法练习之中，尤其是风系魔法，刺耳的风暴在学院内都依稀可闻，更令学院里的其他老师产生了一股敬畏的疏远。
皎月之月3日的中午，莱栖提前结束练习返回学院为之后的旅途准备物品。
各个组织的徽章、标记、弗拉维安老师的笔记、铜锤氏族的怀表、匕首、灵界通讯器、元素吊坠，清澈之泉和冰冷者的智慧，以及用于收纳灵性材料的收纳袋。
先前取走的德鲁伊非凡特性在晨星之峦便已经送给了赫纳温。
最后，莱栖翻开笔记，静静看着夹在其中的树叶，其上是一个名字——艾利奥博.泉涌。
除了上述那些物品之外，一些日常之物便显得不那么必须了。
“是时候了。”，莱栖一边自语着，一边将所有东西收在一旁。
也就是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打开房门，弗吉尔提着箱子站在那儿，“这是价值130点的增效药剂以及22点特制手提箱，总计152点贡献值，你的贡献已经清空。”
“谢谢！”
莱栖接过箱子将其打开，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闪烁着微光的药剂，憨憨趴在耳垂上扬起身子嘤嘤嘤叫，语调轻快。
对憨憨而言，增效药剂本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但对它而来这意味着能更多的帮到莱栖。
看着跃动的憨憨，弗吉尔也少见的笑了笑，随之问道：“什么时候离开？”
“还有五天。”
兰科斯发来了消息，西奥多商会的车队与货物正在向坎里尔城聚集，大约五天的时间就能完成全部的装载与检查。
“希望一切顺利，如果这段时间还有需要的话尽快联系我。”
莱栖摊了摊手，“都用完了。”
“我还有，而且奥斯蒙会长应该会允许你赊账的。”
莱栖嘴角含笑，“商会二楼似乎有一件风暴序列的非凡器具，虽然我没什么用...”
弗吉尔无奈摇摇头，低笑道：“看来我还不适合开玩笑。”
“用不到的。”，莱栖侧首看了眼躺在桌面上的物品，这样说道。
在逐星之旅中，他所携带的也不过是被单和一些简易的衣物，而这次与西奥多商会同行，还是一直乘坐马车与火车，条件好了太多。
“这是瓦格纳校长要的红茶，我送上去之后就会离开。”，说着，他抬手展示了下提在另一只手上的两罐红茶。
“再见。”
莱栖抬了抬手，憨憨也朝其嘤叫两声。
返回房间，莱栖将笔记用柔软的羊皮包好塞入手提箱的夹层，整个手提箱使用的材质与收纳袋的材质相仿能隔绝大多数的灵性探查，匕首则插在箱子侧面。
至于剩下的物品，莱栖准备贴身收放，其中最大的也不过是巴掌大小的收纳袋，各式灵性物品可以装入其中的隔层。
同天稍晚，莱栖向校长几人告别之后便离开学院前往了卡姆镇。
旅馆内，盖文.格雷西温和的同莱栖交谈，为其办理入住并安排侍者代为购买车票。
一夜很快过去，莱栖赶在皎月之月4日的早晨踏上返回普里斯城的火车。
距离与兰科斯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莱栖要与家人进行最后的告别，他从来未离开家那么久，就像是即将去往另一个世界....
回到家的第二天，莱栖只记得那是场不大不小的晚宴，普里斯城里他熟悉的人尽皆在列，德文、比伯、塞恩、蛋糕店的罗莎奶奶与杰奎琳、安斯尔、城主达内尔...
当莱栖在夜色中仰望星空时，他们便是莱栖对普里斯城所有的追念。
皎月之月6日
莱栖起了个大早，甚至在波莉姐姐做好早饭前便离开了家。
穿过街道，穿过东门，穿过城外的荒野，直至那条冰晶似的河流映入眼帘，莱栖撤去风息一步步迈上低矮的丘陵。
天色渐暖，白雪化去大半，只有零星的角落预示着凌冽寒冬的踪迹。
母亲的墓四周很干净，了无杂草。
莱栖靠在墓旁，诉说着近期的经历，就如与真实存在的人交谈似的说笑谈悲。
“当年那位魔法师老先生成为了我的老师，他很厉害，说不定是最伟大的魔法师，莱栖也一定会成为让您骄傲的魔法师...”
之后，莱栖同样向母亲表示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为了很多。
不久后，莱栖离去，原地只有一小束安眠花在原地随风轻摆，仿佛有某个灵魂寄居其中正借着花瓣轻轻挥手。
车站之前，莱栖最后向父亲等人挥手道别，转身融入人流。
波莉为莱栖购买的车票位于窗边，这也是莱栖最常选择的位置，只不过等莱栖拉着行李箱抵达位置时，一道身影正依在窗边酣然入睡。
那是位比莱栖稍年长些的年轻人，他套着深棕色的带帽风衣，头发杂乱，不时蠕动嘴角发出并无意义的呓语。
轻轻推搡了两下，见后者毫无反应，莱栖也就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呜！响亮的鸣笛声之后，这架钢铁巨兽震动一番便开始了移动，机轮飞速转动，列车的速度愈发的快，将吐出的黑烟抛至身后。
但就是这样的动静，莱栖身旁的那人仍旧沉沉睡着。
侧身看着远处的城市愈发渺小，直至沉入视线尽头，莱栖的心里也仿佛突兀的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
“离去，离去是为了重逢...”，旁边的人发出无意识的低语，随之变为低沉的鼾声。
多看了那人两眼，莱栖心中略有惊讶。
下一刻，莱栖微闭上眸子，强大的感知弥散开来，其他乘客细碎的交谈、脚下嗡鸣的钢铁、铁轨之上碰撞的车轮与溅射的火星，尽皆浮现在莱栖的脑海。
但这其中最亮眼的，必是那团灵性光辉！
突然，莱栖睁开眼睛，其中满是警觉。
“启灵？启灵之上？”
后者毫无疑问的同样是一位非凡者，但感知反馈的灵性却令莱栖琢磨不定，单单以感知而论，莱栖自认接近卓绝位阶，只不过那种奇怪的灵性波动却让他难以做出判断。
有时的感觉是启灵，有时又像是未入非凡，灵性最活跃的时候却又达到了第二位阶。
这时，莱栖感觉耳边传来奇异的触感，憨憨在低声嘤咛。
莱栖与憨憨浅声交谈，“你也感觉到了，他很奇怪？”
但憨憨下面的回答让莱栖不禁蹙起了眉头，“让你不舒服？”
这让他想起了在了解到非凡者时，校长与其讲述的某些准则，非凡者本身可以身处复数个以上的序列，但必须遵循阶梯原则，即每个序列的位阶不能相同，只有主序列晋升后，该位阶的“阶梯”才会空出来。
在这之后是不相容原则。
某些序列的某些封号不可同时拥有，其结果必定会造成非凡者的失控，就像是其本身在相互排斥一般。
对于其，莱栖有所猜测——实质！
两个封号可能拥有截然相反的实质，同时遵循两条冲突的原则，不精神失常反而才是奇怪的。
“难道是与蜕变者相冲突的封号？”
但当莱栖在记忆中检索着，并未发现与蜕变者有冲突的实质，当然，与其产生冲突的可能存在于更高的序列。
但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令莱栖更为警惕，默默将憨憨挪到了另一只耳朵上。
就在这样怪异氛围中，蒸汽列车缓缓前行，直至减速的到来，在冲入那片棚顶之后伴随着钢铁的震颤，列车停了下来！
呜！呜！
鸣亮悠远的汽笛声之后，乘务员的声音借着铜管传来。
“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坎里尔城到了！
请各位旅客带好各自的物品有序下车，请勿拥挤，欢迎您下次继续乘坐丰收-315号列车！”
与此同时，酣睡的人也悠悠醒转。
看到莱栖，他微楞了下赶忙开口道歉，“实在抱歉，我以为这里没人买的，那边的座椅实在不太方便睡觉...”，语气虚虚浮浮，有气无力。
他看向莱栖，浅灰色的眸中满是歉意。
打量了那人一眼，莱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未在意，随后起身来取走放在上层的手提箱与行李箱，里面是波莉坚持让他带上的衣物。
后者慢悠悠的跟在莱栖身后离开列车，他的手上并无行李。
来到车站外，莱栖扫视四周，没意外的在一处显眼的位置看到了西奥多商会的标志，一旁的路上还停留着一架马车。
迈步走去，守在旁边的商会人员也很快发现了莱栖的身影，赶忙迎了过来。
“辛苦了！霍曼先生，兰科斯会长嘱托我们在这儿等您，您的房间已经备好。”
莱栖微微颔首，“多谢。”
然而就在莱栖放好行李正准备登车时，一个急切的声音突然传来，“西奥多商会！等我，等我一下，我也要上车。”
正向莱栖介绍坎里尔城的商会成员顿时疑惑的回头望去，过了会儿他才自那样貌杂乱的身影中认出熟悉的轮廓，正是列车上酣睡的那人。
“艾尔顿.费诺先生，实在抱歉，您的...”
艾尔顿快步跑来，弓着身子气喘吁吁的说道：“没事，没事...”
下一刻，他抬起头正与莱栖对视，艾尔顿愣了下后伸出手笑道：“艾尔顿.费诺，来自彭拉行省俾玛镇。”
莱栖眼眸微动，伸手与其相握，“莱栖.霍曼，来自普里斯城。”
握手时，莱栖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艾尔顿身上的风衣并不合身明显过大，袖口甚至将手掌完全遮住，深灰色短发让他看起来颇具沧桑，那苍白的面目更给人一种虚浮之感，朦胧的眼角也让其看起来一直是睡不醒的样子。
第四十章 行商之商
上了马车，艾尔顿摇摇晃晃的坐了会儿便又陷入了沉睡，趴在车门上不再动弹。
坎里尔城并无城墙，宽敞的道路与城内直接相连，也经常能看到整齐的车队在军队的护送下路过，他们负责科恩斯堡和12号驻地的资源供给。
只不过近两天，那些来来往往的车队愈发频繁。
没多久，搭乘两人的马车逐渐停下，这儿是位于城区边缘的仓库区，有着高大的仓库顶棚和宽舒的街道。
将行李放回各自房间，兰科斯恰好赶来。
旅馆一楼的会客室内，兰科斯亲自确认了两人的身份后，才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很高兴你们两位能如约赶来！”
莱栖对此不置可否，而旁边的艾尔顿则牛饮似的喝了杯红茶后又不省人事，丝毫不在乎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他也是？”，莱栖瞥了眼鼾声的来源。
“是的，如果你有问题的话，可能需要你们两位之间亲自交流，无论是你还是他的信息我们都会尽可能保密。”
莱栖缓缓颔首，“应该的，多谢。”
兰科斯确认似的望了眼艾尔顿，郑重道：“本次的行商将在八日上午启动，预计在四天后抵达科恩斯堡，在经历为期两日的关检后离开摩莱王国，在那之前，两位都还有时间处理私人事情。
但在离开王国后，我希望两位在脱离队伍前都能进行合理的通知与报备，这十分重要。”
莱栖眼眸微动，“我可能确实需要，在科恩斯堡我需要一些私人时间。”
“当然，那是你的自由。”
“我有资格知晓这次行商的主要货物吗，希望不会涉及什么危险物品。”
“这不是什么秘密。”，一边说着，兰科斯一边站起身来拉开房间背后的窗帘。
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艾尔顿咕哝两声换了个方向继续睡了过去。
窗户后面是仓库区的货物存储与集散区，车厢宽大的四轮马车络绎不绝，到处都是穿着粗布短袍的工人在来回搬运货物。
兰科斯伸手指向一片区域，“那片仓库里的是南部行省的红茶与水晶蔗糖，都是最高品质的，通常只会制成精美的礼盒在贵族之间互相赠送。”
只不过就莱栖所见，那座仓库虚掩的门后堆砌的都是些巨大的板条木箱。
“但说到珍贵，中间仓库里的才是单价最高的，来自北部行省的最顶级的驼绒织物，其中色调合适的织物可是专供大地母神殿的，用作缝制主教长袍和圣言经缦的载体。
那间仓库里剩下的还有一些是不值钱的天鹅绒、丝织物，其中的大部分会在出现在第二批的车队里。”
听着兰科斯的话，莱栖不禁抽动了两下嘴角。
波莉姐姐即将拥有第三家编织厂，莱栖虽然没有见过那些顶级布料，却也听说过，在兰科斯口中的便宜货最少也是与黄金等价的存在，更不要说与圣言经缦同级的驼绒了。
苦笑一声将其甩出脑海，莱栖紧跟着问道：“第二批？”
兰科斯点点头，“对，第一批车队将由140辆重载马车、160辆轻载马车以及十辆客载马车组成，主要是红茶、驼绒、水晶蔗糖、熏香、精油、红酒以及一些优质的种子，另外还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是行商过程中需要的物品，包括衣物、帐篷和食物之类。
第二批马车是700辆左右，具体情况要根据后面集中的货物种类来决定。”
他又笑着描述道：“瓦特海姆幅员辽阔，拥有大量的金属和宝石资源，不过因为地处山脉其他物产并不丰富，食物和衣着不成问题，但无论是种类还是质量远远无法于我国相比。
一块熏香都能换来一架不错的蒸汽机！价值何止增长数倍。”
莱栖有些愕然，“难怪西奥多阁下能这么快的构建如此强大的商业王国...”
距离金斯利.西奥多开始的第一宗贸易到现在也不过三四十年，而王国内那些庞大的商会哪个不是经历了数百年的积累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兰科斯叹了口气，“那可并不容易，爷爷每次谈论起那场行商都心有余悸，甚至直言他宁愿还做驱赶马车的车夫，也再不愿牵扯其中。”
莱栖轻轻点头，光鲜之后的困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慢慢的，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回程的运输问题呢，那些机械的重量可远不是这些奢侈品能比的。”
兰科斯点点头，转而回答道：“海运，那些会经由灰岸部落的港口跨过凯尔特海抵达拉帕利斯的舒马赫港，其中大约需要一个月的航行时间。”
“既然可以海运，又为何要选择穿过大陆桥呢？”
伊特兰大陆与瓦特海姆所在的肯诺亚大陆相连，其中最窄的是一片百公里宽的板块，这部分区域被称为塔尔萨布大陆桥，地质极不稳定容易发生地震，可能前一段时间刚刚走过的道路，下一秒就消失了也说不定。
因为这个原因，大陆桥上无法架构铁路。所以无论是货运量还是稳定性上来说，海上货轮运输都比马车运输要来的好的多。
兰科斯叹了口气，“因为天气，太冷了！”
这样的回答令莱栖始料未及，甚至心跳都在一瞬加快了许多。
兰科斯遗憾的说道：“自从几十年前开始，冬季愈发漫长，气温也越来越低，这对于大海的影响远远超过陆地，浮冰和极端的恶劣天气几乎隔断了大部分的航线，靠近北部的海域几乎每年都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难以通航。
但选择南方海域港口的话，一方面考虑长途航线带来的不确定性，另一方面势必经过格莱尼群岛附近，要知道那儿可是海盗们的乐园。”
其实还有最后一点，兰科斯并未说明，西奥多商会的辐射区是王国东北部区域，与那些在南方根深蒂固的强大商会存在天然对立。
听到兰科斯的话语中并无非凡因素涉及，莱栖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下来，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听到太多有关寒冬的事了。
“某些大宗商品、必须借用海运来操作的，舒马赫港每年都会出口大量的粮食和布料，也会有大量的钢铁和水生产品输入，弥补不足。
这对某些依靠海运的商会产生了巨大的打击，爷爷也是靠着这样的机会才成功创立了西奥多商会，并做到了如今的程度。”
莱栖无奈的摇头，“看来这次行商是不可避免的了...”
兰科斯神色微动，疑惑的问道：“你对这次的行商似乎颇为排斥，远比之前要多的多。”
“我既然同意了便不会轻易退出。”
听到莱栖的话，兰科斯心底暗松了口气。
莱栖转头看了眼沉浸在梦乡里的艾尔顿，继续说道：“只是我的确从不同途径得到了不少信息，似乎与黑须氏族的大壕庭商会存在某些关联，据我所知，黑须氏族是仅次于高山和金须等部落的强大势力...”
兰科斯舔了舔嘴唇，感慨道：“果然该说不愧是神眷者吗。”
“额，什么？”，艾尔顿突然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兰科斯没有避讳，坦然说道：“与行商有关的部分信息。”
“噢...”，艾尔顿眨了眨眼，又继续侧躺在了沙发上，嘴里还含糊的嘟囔着，“你们聊吧，我能听到，能听到的...”
然而没过两秒，那儿便又传来了低沉的呼噜声。
兰科斯耸了耸肩，他同样对这位神眷者表示无奈，但谁让这是金斯利爷爷亲自选择的。
“可能你也有部分猜测，本次行商的终点就是黑须氏族所在的达曼图斯，之后我们将与铜锤氏族一并前往。”
兰科斯刚一停顿，莱栖便急忙发问，“达曼图斯位于瓦特海姆东部...”
闻言，兰科斯重重点头确定，“对，我们将横跨整个瓦特海姆。”
莱栖顿时沉默下来，这完全附和他的猜测，但莱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矮人的国度内横穿而过怎么想也不是个好主意。
“至于更多的，我便不再知晓了，有机会你可以亲自询问拜克罗大叔，如果他愿意回答的话。”
莱栖面带不解，“那位铜锤氏族的矮人先生？”
“因为要过科恩斯堡的关检，拜克罗大叔必须选择其他的方式通过，他会在我们离开摩莱王国之后与我们汇合。”
莱栖默默点头，一位荣耀位阶的矮人的确不方便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边境关口。
将那些信息在脑海中梳理了下，莱栖轻吐了口气缓缓颔首，“我暂时没有其他疑问，但我希望能第一时间知道与行商有关的消息。”
兰科斯沉吟了下，“我尽量告知！”
随后兰科斯拉上窗帘，两人离去，房间内只剩艾尔顿躺在沙发上发出低沉的鼾声。
直至晚饭时间，有侍者送来晚饭艾尔顿才悠悠醒转，睡眼朦胧的啃着面包、吞咽着肉汤。
吃到一半，他不禁挠了挠头嘟囔着，“他们说了什么...”
就如在回应似的，房间内又突兀传出了不久之前两人的交谈声，就像是他们现在还依旧站在那儿讨论着那些话题一样。
第四十一章 不该动的手
抵达坎里尔城第二天的傍晚，莱栖就着黄昏的落日看到停放在仓库区的车厢一个个装满，而自外界运输而来的货物也终于迎来断绝。
行商车队的准备工作已然完成！
没多久，兰科斯来到房间内通知莱栖，车队将在明早九点出发，他乘坐的马车是第三辆客载马车，车架与厢体是沉稳的灰黑色。
莱栖知道，往后的一段时间，他就只能在车厢内完成简单的魔法练习和阵列构造，或是盯着元素吊坠愣愣入神，好在这些正是他所需要的。
向其点头会意，后者离去，
莱栖转身回到座椅，这时憨憨小心地自演算的草纸下探出身子，不满的吐出小舌头。
“抱歉，但这次行商非同小可，你可是秘密武器，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莱栖点了点憨憨的小脑袋安慰道。
“嘶！”，憨憨发出愉悦的嘶鸣。
（是的，秘密武器，那就是我！）
又与憨憨笑闹了会儿，莱栖神色微动，取出灵界通讯器，随着感知探入，莱栖的神情慢慢的变得严肃，是奥尔科特学姐的讯息。
在讯息中，伊文捷琳提到许多天启魔纹都曾有类似的过程，不断完善和补充的过程。而莱栖发来的，已经可以确认为‘声音’系天启魔纹的第五个，此前未曾发现。
这种类型的天启魔纹常发现于飞鸟类的魔兽族群，序列与混乱有关，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八百年之前，但是对该魔纹进行更细致的拆解后，却可以将时间推到更久之前，时间跨度超过五千年。
看着这些内容，莱栖一时难以理解，但也能自时间断层中察觉到隐藏其下的暗流。
基于这些发现，伊文捷琳对莱栖表达了一定的肯定，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严厉的警告，类似有关的事物皆与高位者存在联系，太多的接触同样可能引来注视的目光！
莱栖无奈的叹了口气，辩解似的自语道：“这不是我想凑上去的，明明是它们找上门来的...”
说着，莱栖下意识的望了眼窗外，兰科斯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点确认工作。
又抚摸了两下憨憨的背鳞缓解心情，莱栖这才看向后面。
之后的内容是对莱栖问题的解答，一如既往的细致完善，当然，附属的还有一本参考书籍，现任魔法师公会会长湍流者格雷格利.普兰大师的著作——《流动的阵列》。
这书籍给莱栖的感受更像课后作业，莱栖似乎隐约感觉到了赛利曼学长的感受。
结尾是耶尔留给莱栖的几句话。
“如果遇到困难，可以联系铁铸赤谷首席魔法师艾塔斯里.灰岸女士，下面是她的通讯器编码...”
“但一定记住，除非事不可为，否则千万不要联系，千万别！！！”
看着最后那几个表示强烈提醒的符号，莱栖下意识的点头，但紧跟着，他便自那其中感受到了更多别样的味道。
慢慢的，莱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低声道：“不，不会吧...”
摇头将其抛至脑后，莱栖强迫自己不再思考这件事。
研习魔法阵列，不时通过通讯器翻阅学姐推荐的书籍，不知不觉间一夜结束。
皎月之月8日
城市苏醒的很快，很激烈！如同驱赶着一般的将坎里尔城的民众粗暴地自梦乡中唤醒。
西奥多商会选择的车厢均为双马拉乘的四轮马车，车厢宽大厚实，再加上商会护卫和换乘的马匹，今天一早便有近千匹马儿在城外集结，它们一同踏蹄一同嘶鸣，如同雷鸣落地！
如果不是事先已与坎里尔城的城主府报备，如此大规模的队伍早就引得军队集结，饶是如此，仓库区外的街道上也站满了维持秩序神色极其紧张的警员。
堪堪六点左右，一辆辆满载着货物的四轮马车就在商会车夫的带领下驶向城外的车道，绵延出去足足数公里。
而到了兰科斯说的九点，所有马车已经准备完毕，莱栖等人也登上了为其准备的客载马车。
车厢内空间极大，甚至比得上一间小型卧室，底部搭载嵌有灵性宝石的火炉，不断有热气透过羊绒地毯传来，将车厢烘烤的暖腾腾的。车厢内有床铺和桌椅，角落处甚至还有隔出的小盥洗室，一看便知是为远程旅行准备的。
这种客载马车造价极为昂贵，整个行商车队里也只准备了十辆，商会的寻常人员只能搭设帐篷休息。
除却兰科斯，莱栖与艾尔顿占据的三架马车。还有一位是护卫团首领摩拉兹.奥拉尔，那是一位大地序列荣耀位阶的非凡者，与金斯利会长乃相识许久，颇受信赖。
根据莱栖的感知，护卫团中至少还存在一位卓越、四位超凡以及超过十人的启灵非凡者，剩下的百人也都是高级冒险者当中的好手，这是一支相当专业的佣兵团——金房子。
谁也不知道作为摩莱王国前列的佣兵团为何会选择这样简陋的名字。
虽然大部分民众常将佣兵与冒险者混为一谈，但那些正式的佣兵团往往对此嗤之以鼻，要知道佣兵们在任务中执行的可是军队标准，纪律严明，行令禁止。
他们以自身的佣兵徽章为荣，如果有成员做出了令其受辱的行为，那整个队伍在佣兵任务外首要做的就是清除掉那家伙！
另有四架马车属于商会内经验丰富的四位执事，据兰科斯所说，这些人早年便跟随金斯利会长外出行商，无论是价值估算、资产清算、货料统计还是定价销售都算得上专家，甚至能在自己的领域获得大学者的称谓。
“七人...”，莱栖拉开窗帘望了眼身后，那儿仍有三架马车空着。
就算要为拜克罗先生留出一架，但另外两辆马车呢？总归不是为了防止马车损毁而额外准备的，这未免也太过奢侈了。
窗外，穿着皮甲的佣兵不断骑着马来回巡查。
看着看着，莱栖的视线固定在一个方向。
那是一道留着高耸马尾的身影，她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锋锐的棕色眸子，外罩深色罩袍，内里是同色的皮衣，与其他人不同，她的马旁挂着许多武器，长剑、战斧、链锤，甚至还有一柄骑枪，真不知她那匹战马是怎么载得动的。
她正是莱栖感知到的卓绝位阶非凡者，那些护卫都称其为铁风似的克莉，克莉.赫士列特，据说是某位功勋侯爵的后代，可惜之后少有功绩便慢慢失去了贵族的身份。
察觉到莱栖的目光，克莉向其点头致意。
莱栖同样颔首回应，他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昨天首次见到摩拉兹团长时，后者更是拍打着他的肩膀毫不吝啬夸耀之词。
克莉确认了一遍车队的情况，随后驱赶战马向远处奔袭，前方十公里处是今晚定下的驻扎点，已经早有二十人前往探查情况，但克莉还要进行最后的确认。
收回窗帘，莱栖默默的将视线移向天空。
南晨永耀，新星闪烁！
慢慢的，莱栖不禁露出苦笑，他原本想着离开摩莱王国之后可能十余天的时间便能进入山脉腹地，但今天一天，行商车队在摩莱王国境内也只行进了八十多公里，当然后期速度可能会有所提升，只是到了王国之外，更恶劣的环境会再度将这个速度降下来。
莱栖叹了口气，“恐怕需要三十天才能抵达山脉群深处。”
在那之后，他们将转乘火车，那又将是一段难以预料的时间，一年？乃至更久的时间。
莱栖摇头将不着边际的想法埋入脑海深处，转而低头攻克起眼前的阵列来。
没多久，窗外传来佣兵的呼喊，他们在指挥车队依次停下。
这儿是一片宽广的荒野，或者说自坎里尔城向东至科恩斯堡的大部分区域都是这样的场景，这里的土地极其贫瘠，难以耕作。
十架客载马车位于内侧，外面是装载有粮食的马车，最外围才是那是价比黄金的贵重货物，在行商途中，再没什么比食物更重要。
然而，就在莱栖的马车刚刚停下时，他就听到了外面那撕心裂肺的求饶。
“兰科斯会长，求您了，求您，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女儿嫁给那个混蛋...”
“请宽恕我最后一次，那个庄园是我爷爷，那是他老人家...”
“科恩老师，您以前教过我的，求求您帮我，就这一次...”
“我与伍尔夫副会长是旧识…”
营地中央是佣兵们点燃的篝火，烹煮食物、驱散寒意、威吓某些可能存在的魔兽。
而就在火堆旁，十余位男人或跪或趴在地上，他们一边痛哭一边求饶，洁净的衣袍在地上被拉扯的破碎不堪，如他们的面容一般悲惨。
站在不远处，莱栖默不作声。
这批货物是一笔极大的财富，甚至超过了某些人的想象，当然会有些人动不该动的心，伸不该伸的手！
静静立于篝火之前，兰科斯姿态淡然，似乎早有预料。
在其身后，四位执事分列两侧负手而立，再往后那个壮硕高大的身影便是金房子的首领——摩拉兹.奥拉尔。
他们如同审判一般，向面前的数人投去目光！
第四十二章 莫名的恐惧
兰科斯侧了侧头，似是不确定的问道：“杜比？”
回应兰科斯的是首位发话求饶的男人，他头发略显灰白，眼眸内尽是狰狞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将那逸散着疯狂的瞳孔吞噬殆尽。
杜比在地上匍匐着，“会长，会长，是我，老杜比，我以前...”
突然间，兰科斯暴虐的一脚踹出，属于非凡者的力量将后者踹翻在地，翻滚出去。
“我当然认识你，杜比！”，兰科斯的声音自牙缝间挤出。
一瞬间，兰科斯犹如疲累的野兽般弯下身子，看着杜比问道：“你跟随爷爷走这条路走了多少次，爷爷真正组织第一次行商时也是你，”，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莫名的重量。
杜比躺在地上艰难起身，听到兰科斯的问题，他断断续续的回应道：“三，次，一共，三次，我...”
兰科斯重重吐出一口气，缓缓道：“爷爷说你是最棒的，最好的向导，你熟悉每一条路，通晓每一片山谷，跟着你就算前面是裂谷，他也只会毫不犹豫的纵马跟上去...”
蹲下身子直视后者，兰科斯继续道：“但现在呢，我们最好的向导？”
“会长，我不...”
兰科斯面容悲愤，恨恨道：“一个赌徒，一个恶魔，一个将自己女儿输给混账的，混账！”
下一刻，杜比爬过来抓住了兰科斯的腿，不断哀求，“兰科斯会长，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一定可以，我女儿也不会...”
兰科斯一脸嫌恶，如同过于靠近垃圾一般的站起身将后者甩至一旁，再不看一眼，随后面向克莉安排道：“找人带回老杜比的女儿，再把他送回坎里尔...”
听到这样的安排，杜比的脸色一白，“会长，再让我带一次路，我再不会...”
然而根本不等他再爬过去，佣兵团的两人已经先一步上手将其给叉起来拖到远处，在两位首领没有反对的情况下，雇主的命令就是绝对的。
缓缓踱步，兰科斯来到另一人面前，眼神顿时黯了下来，如同塞入了一片暗云。
“马修老师...”
那是位面容斯文的中年男人，银框眼镜松垮垮的掉到鼻尖，他有些畏惧的望了眼兰科斯，随即向科恩投去求助的目光，那位年长的威严老者是他的老师，但此时他再也说不出哀求的话语。
早在兰科斯介入商会事宜时，便是身前的马修带领着他，带他熟悉商会流程、账本、货物...
但如今，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兰科斯看了眼克莉，无力的问道：“他拿了多少东西。”
未等佣兵发话，马修先一步出声，“两箱驼绒、十瓶八十年份的森多红酒、总计四十盒50克装的红松熏香，总价五千九百金币...”
听到这样的数目，就连对金币不甚感兴趣的莱栖也瞪大了眼睛，父亲的军饷已经极高了，但就算这样也要担任城卫军将领三十年时间。
兰科斯揉搓着指尖，如同自问般，“金币，诱人的金麦穗啊...”
马修轻轻推回镜框，服从命运般的瘫坐在地上。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青年时，不对，是两位少年，面容青涩又单纯，他们把玩着柜台后大把的金币，只觉得金灿灿的颇为漂亮，丝毫没意识到那是嗜人的恶魔，是吞噬灵魂的魔鬼！
说着说着，兰科斯抬起头，“把他一起丢回坎里尔城。”
马修默然起身，任由佣兵将其带走。
然后是下一人，布拉内斯行省的老执事，同样是金斯利总会长时代的老人，与伍尔夫私交甚好。
又一人，那是幼时教导过兰德的老师，此次担任辅算之职。
一人又一人，他们尽皆在兰科斯的记忆中扮演过或重或轻的角色，而就算是未曾见过的，也或多或少听过他们。
最终，全部十七人被送回了坎里尔城，兰科斯未追究他们的过错，但西奥多商会记得，正在筹备第二批车队的伍尔夫会下达裁定，或是驱逐，或是牢狱，或是身死之祸！
而其中竟有一人暗自勾结了一批冒险者，意图伺机强抢货物。
随着那些人离去，驻地附近也恢复了安静，只有马匹的响鼻和篝火劈里啪啦的燃烧声回荡。
兰科斯逐渐恢复平静，他抬起头声音随之传播开来，“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许多人都抱有和那些人一样，甚至更加龌龊的想法！”
话音落下，四野更为寂然。
兰科斯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为西奥多商会付出过那么多，提着命在为他们长途跋涉，为他们赚取金子！那里明明有那么多金币，就一点，我就只是拿走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甚至都不及会长您的一件衣服，一双鞋子...”
他的话语极具诱惑，如同身后的篝火般撩动着众人的心，名为欲望的火焰在暗处阴燃。
莱栖甚至一度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但下一刻，他陡然怒喝道：“但那是属于你们的吗！”
“收起你们那赤红的眸子和尖锐的利齿，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的你们就像是荒野觅食的鬣狗，流着口水到处寻觅腐肉，然后不顾一切的啃食，不管那其中是否夹杂着同类的血肉还是混入了自己的灵魂！”，他激动又急促的话语如迸射的箭矢般倾泻而下，将众人洞穿。
慢慢的，兰科斯的声音又低沉下来，“说实话，我也很渴望那些金币，但我不愿他们吃掉我的灵魂，把我也变成恶犬！”
如是听到了嘲讽的声音，兰科斯笑道：“很无耻，很自大又令人作呕？”
“是的，面对金币，我们的每一个行为都是这样的令人作呕，毫无疑问，我们行着最肮脏的事。”
“相同的物品，不过是运到另一个地方就价值翻倍、三倍、四倍...
在这其中，我们有创造了什么吗？”，兰科斯缓缓扫视，如直窥灵魂的问道。
无论是农牧还是工业，在其过程中都创造出了新的东西，产生了新的价值。
他斜着头，自问自答：“没有？有？”
四周寂静了会儿，突然兰科斯又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道：
“当然有，我们加速了货物的流通，我们推动了世界的发展，如同奔流的江河带来动力！
历史如果有车轮的话，那金币就是前方奔腾的马匹，一刻也不停息的带着这个世界滚滚向前！
兰科斯握紧手掌，就像是将什么抓在了掌心，大喊道：“这其中的差价，这其中获得的金麦穗，金灿灿的金币，这些正归属于贸易的嘉奖！”
兰科斯渐渐动用了非凡能力，他的声音如嗡鸣的钢铁般响亮又直入内心，“这些才是我们应得的，才是你们应得的！”
他走动着，跃到了最近的马车之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激动的喊道：“我以斯德亚城商会会长的身份保证，在场的诸位都将获得十倍于你们现有的，有所贡献的将获得百倍！”
陡然间，人群中欢呼炸响，如同怒雷自地底升腾而起，甚至将远处窥伺的野狼都给吓退出去很远很远。
欢呼声中，莱栖也不禁露出笑容，这副嘴脸真是像极了当时准备大干一场的兰德，只是如今兰科斯的发言更具鼓舞与煽动，令人心潮澎湃！
没再关注那些躁动的人群，兰科斯跳下马车，顺势看到站在近处的莱栖。
抽动着因大声呼喊而略有不适的嘴角，兰科斯向莱栖笑了笑，问道：“马车上的生活还习惯吗，抱歉，可能还要委屈一段时间。”
莱栖摇摇头，“不，这样的生活很是舒适惬意，免费旅游的机会可不多。”
兰科斯微喘着气，低声道：“那就好。”
下一刻，他又恍若惊醒似的向莱栖说道：“对了，今晚的晚饭应该是煎烤的鱼块和贝果，蓝莓果酱，牛肉汤，如果吃不惯可以说，可以说...”
“如果需要服侍，商会有随行的人员...”
听着兰科斯略有无措的话语，那姿态与刚刚真是天壤之别，那里还有半点意气风发。
莱栖打断他，出言问道：“不需要，倒是你，似乎需要一些帮助。”
兰科斯紧捂住嘴巴深吸了两口气，转而露出一贯的自信微笑，“多谢关心，我很好！”
“我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
微蹙着眉头，莱栖同样回应，“再见。”
兰科斯转身离去，缓缓走向科恩几人所在。
好戏结束，莱栖也转过身坐在了马车前方，身旁是心潮澎湃的车夫，后者正满心欢喜的计算着自己的所得，等到商队换乘火车后，他就能返回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酬劳是八枚金币。
“十倍，十倍那不是八十枚金币，八十枚啊...”，他掰弄着手指，实在算不出那能买来多少的白面包。
直到其抬起头，这才看到坐在旁边的莱栖，急忙起身让开，如果车上的大人物嫌弃自己，那这八十金币可是拿不到了。
“您坐，您坐...”
莱栖未曾回头，淡淡说道：“不碍事，我就是想要吹吹风。”
说话期间，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兰科斯，在后者的暴虐与激昂中，莱栖察觉了更多，或许之后的迷茫才是兰科斯真正的想法。
那是一种色厉内荏的，恐惧！
莱栖轻敲了两下胸口，憨憨自衣领探出头来，“憨憨觉得呢？”
“嘤嘤！”
第四十三章 沉重的金钱
撑着那淡然的姿态，兰科斯缓步走到了篝火旁，迎接他的是四位老执事与佣兵团团长摩拉兹.奥拉尔。
其中一位老者手持着镀金手杖，银灰色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去，老迈的眸子中是隐藏不住的利光，嘴唇轻薄，他淡淡说道：“如果是金斯利在，他一定会等到科恩斯堡再动手，到时探出头的可就不止是这些人了。”
兰科斯轻抚着额头略显苦恼，无力道：“科斯塔爷爷，我只是不太敢相信...”
科恩.科斯塔的话语毫不留情，“伍尔夫将我们这些老东西交给你，你的决断我们不会插嘴，但隐藏在队伍里的虫子总是清理的越干净越好，越彻底越好。”
最后一句话落下，仿佛有利刃划过，带出一片血色！
随后他那锐利的眸子轻轻扫过，正对这边对话颇为好奇的数人顿时沉下了头，唯有莱栖面带微笑的向其点头示意。
科恩同样微微颔首，继续道：“不然总有一刻，他们会把你拉到深渊里去！”
想着老杜比那癫狂的模样，兰科斯失神的低声道：“在爷爷的描述里，杜比先生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有着无尽的精力，他好奇，他追逐，他不甘平静！
但现在，他就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科恩攥住手杖的手重重一顿，沉重道：“金钱是诅咒，这条路也是诅咒，这场贸易亦是！”
“要么在交易里赢得一切，要么留下你的灵魂在深渊里哀嚎。”
“好了好了，别再恐吓这孩子了。”，说话的是另一位年长的女士，她身披乳白色羊绒披肩，戴着细细的金边眼镜，眉目之中满是慈祥。
兰科斯感到温柔的触感自脸颊传来，随之是琼.多斯温柔的话语，“这孩子已经很努力了，想想你们当时跟着金斯利出来的时候，哪个不是一副毛孩子的模样，这摸摸，那看看...”
兰科斯轻轻摇头，搭在脸上的手掌也随之松开，“多斯奶奶，不用安慰我了，我是有些太过软弱。”
在行商车队出发的同时，科恩也向其传达了行商的大部分真相，仅就是兰科斯所知晓的部分，便瞬间击溃了他，某种难言而真实的恐惧席卷而来。
在这场行商中，金钱确实会吞噬些什么，理智、善意、思维、乃至未来！
金钱会决定许多，当你失去最后一枚金币，丧失了唯一的价值后，你也会随之失去一切，以某种难以想象的方式。
这种变化悄然无息，而即便离去，那里所经历的一切也足矣改变大多数人的一生，对于他们而言，那场行商永无止尽，直至你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然后一无所有！
科恩紧盯着低沉的兰科斯，迫使后者抬起头来与其对视，“你是否觉得，拥有这些，你再不济也不至沦落至一无所有的境地，是吗？”
兰科斯吞咽了下口水，他确有这样的想法，这里所积蓄的财富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甚至在了解到之前，他也未曾想到过自己能掌控如此大的一笔财富。
连同之后即将出发的七百辆马车，这近乎是西奥多商会的全部家底，要知道，单单只是雇佣金房子佣兵团，爷爷金斯利就花费了近百万金币！
科恩不屑的轻哼几声，他一手抬起手杖缓缓扫过停靠下来的车队，淡漠道：
“这些，你所知道的这些，远远不足你所能够看到的万一，十万之一！”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兰科斯的眼眸凝缩至极致，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作为整个摩莱王国排名前十的强大商会，西奥多商会所拥有的资产不足所能见的的万一，那个数量级甚至已经超过了兰科斯想象的极限。
这一刻，仿佛有海似的黄金浪潮向其拍打过来，要将其困入窒息的海底，要将其溺死在无尽金钱之中！
慢慢的，兰科斯如同要溺亡一般，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了起来。
他已经承载不住了，兰科斯再难保持那种压在心底的自信，他再不觉得自己背靠坚石，而是恍若行进在了薄冰之上，仿佛下一刻便会失去一切，坠入海底。
科恩用眼神制止了琼的安抚，几人只是默默站着，等待着。
终于，兰科斯的呼吸慢慢变得平静，但他的面容仍无半点血色，苍白的嘴唇微微蠕动，发出的声音也干瘪无力，“我知道了！”
科恩冷然道：“当你知晓的时候，你再没有退缩的机会了。”
兰科斯无力的摇头，“不会，不会。”
“如果是兰德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激动的挥舞着手臂，然后将所有的一切的都倾倒而出，再准备收获一切！”
闻言，科恩冰冷的眼角闪过一丝欣然，随即持着手杖转身慢慢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只有琼未曾离去，她轻拍着兰科斯的肩膀，笑道：“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再多的金币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串数字，交易不过是这些数字的增减，不要过分在意盈亏，它们会消磨你的精力，有时，这些在意才是吞噬掉你灵魂的恶魔。”
琼.多斯是金斯利所知晓的最棒的精算师，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百计、千计的资产流通与清算，在她的操作下，每一枚铜锄头都能去到它应去的地方，发挥最大的价值，获取最大的利润。
兰科斯微微点头，低声道：“谢谢您，我希望自己再安静会儿，您先去休息吧！”
琼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车夫看起来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挠了挠头，嘟囔着，“吹风，这冬天的风有啥可吹的，冻死个人，我不希望冬天再刮风，那时候连马都不听话。
要是下雪再刮风，就更遭罪了...”，说着，车夫不禁啧啧出声，对这些大人物的奇怪行为多有不解。
闻言，莱栖又点了点衣兜，憨憨随之缩了回去，他笑道：“不用在意，我只是在发牢骚罢了。”
年轻车夫笑道：“你们真奇怪！”
“你叫什么？”
那车夫一边来到车旁将马车固定下来，一边回答道：“罗比，罗比.布兰。”
莱栖暂时没有返回车厢的打算，便随口与其聊着，“住在坎里尔城吗？”
“不是，坎普埃勒城那边被召集过来的，说是有一个好活儿。”，话至最后，他刚好解开缰绳拉着马儿防止后者乱跑。
就在这时，另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罗比，磨蹭什么呢，快点去马去喂一下，顺便检查检查，它们跑一天可比你小子累多了！”
自不远处走过来的是位中年男人，穿着防风耐磨的老旧皮衣，略显黢黑的脸上布满风霜，看样子也是累年在外。
莱栖知道这人是车队领班，主要负责一应车夫与马匹。
罗比侧着头，热切的回应道：“南德大叔，马上，我这就过去！”
而当霍斯.南德走近了之后，他这才看到靠在车边的莱栖，顿时意识到两人方才正在交流，急忙向莱栖道歉，“这位阁下，实在抱歉，刚才没看到这小子在和您说话。”
莱栖轻叹了口气，“罗比的技术很好，马车很平稳。”
听到这话，霍斯顿时松了口气，能乘坐这等马车的大人物没有哪个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更别说罗比那小子了，如果真出得罪了谁，实在没法向他的家人交代。
霍斯笑道：“这小子学的快也听话，您要有啥安排，直接和他说就行。”
拖拽着马往另一边的空地走去，罗比也顺势接话，“对，您和我说。”
那边的空地上，其他车夫正在切割草料，烧热水，还有对马匹熟悉的老车夫正在一匹匹的检查着马的四肢，行商途中，这些马儿可比人还要金贵。
这时间，莱栖一直望着营地中央的篝火位置，看着兰科斯的背影。
霍斯也望了两眼，再没发现什么，“大人，不知您是？”
见看不出什么蹊跷，莱栖叹了口气移开视线，随口回答道：“莱栖.霍曼，姑且算是青金塔的魔法师。”
霍斯眼中的尊敬愈甚，语气也隐约带上了一丝激动，“原来是青金塔的魔法师大人。”
莱栖望过去，眼神中有些疑惑。
霍斯身后指了指罗比的方向，“我们住的那块，也有个青金塔的魔法师大人，他小时候还和罗比经常在一块玩。”，说到这儿，他向不远处的罗比喊道：“罗比，那魔法师叫什么来着？”
此刻的罗比正在用温水梳开马腿上因出汗而结团的毛发，突然听到问题，他楞了下才回答道：“哈伦，叫哈伦。”
得到回应，霍斯又满面激动的转过头来。
想着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莱栖笑了笑，“哈伦，那是我的学长。”
霍斯眼中充满了惊喜，“是吧，我就说一看着您就觉得熟悉，魔法师都有相似的气质...”
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莱栖没有打断他，等到了矮人的世界，他再难听到这些熟悉而又热切的话语，即便其中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说了一会儿，霍斯也自觉自己多余，“大人，您先休息，等会我让罗比把您的饭给您送过来，我就先走了！”
莱栖微微颔首。
霍斯.南德愉快的笑了笑，随即面前南方，手指在身前轻点了几下。
突然，莱栖的眼神微微凝固，随后是某些难以描述的惊喜自其中涌出。
那手势他再熟悉不过，轻点四方，以南方开始，以东方结束！
莱栖突然开口，“请问，您刚刚在做的是。”
霍斯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有些不解的问道：“您说刚才那个，”，一边说着，他一边又重复做了一遍。
“这个是我们外出跑车的习惯，在走动之前总是喜欢点几下，特别是在车队即将要出发的时候。”
“其实就是根据南晨确定确定方向，老一辈的人常说，地图会欺骗你，指北针会欺骗你，连你的眼睛都会欺骗你，但南晨不会！”，说这话时，霍斯望着悬在天边的璀璨星辰，眼中带着莫名的光。
莱栖也笑着微微点头，对此颇为赞同。
您的道，仍行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