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相拥
莱栖第二天醒来时，罗比恰好敲开车门为其端来了热水和食物。
想着昨晚那个繁复到令人抓狂的阵列，莱栖颇为苦恼的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多谢了！”
接过餐盘，莱栖又问道：“对了，能不能多帮我拿一份烤制的玉米过来。”
“当然，这没什么。”
只是罗比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嘴里下意识的嘟囔着，“魔法师大老爷们都这么能吃吗，昨晚也是吃了两份烤鱼...”
而在车厢内，憨憨盘在烤玉米上，正使用牙齿与其搏斗，其中稍稍烤焦的玉米粒则在一阵薄雾下再度变得圆润饱满，散发着清甜的气味。
没多久，车队再次出发。
坐在车前裹着大衣的罗比微微摇头，今天起了些风，像是刀子一般刮的皮肤一阵生疼。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木板摩擦的声音，在其身后有一片小小的木制隔板与车厢相连，好方便车厢里的乘客看到外面，罗比下意识的回头望去，突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莱栖撩开了车厢前部分的地毯，更为汹涌的热量便自地板之下涌出，扑了过去。
甩动着缰绳，罗比脸上满是笑意。
......
往后的这几天，车队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第二天行进了一百公里的距离，在最后即将抵达科恩斯堡时，因为道路通畅更是达到了一百二十公里。
科恩斯堡位于希波纳行省边界又与外域接壤，它与斯德亚城的距离却比普通行省的宽度都大上一些。
终于，在皎月之月12日的中午，科恩斯堡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是一座远比普里斯城更为雄壮宏伟的城市，高大的城墙横亘在低矮的山谷之间，两侧是不断向更远处蔓延的起伏山岭，再往南方便会抵达行省的界限，那儿是另一座堡垒，同时也是排在第五的序位神殿【地渊】所在。
随着车队的靠近，城市的整体全貌也逐渐映入莱栖眼中，灰黑色的城墙高逾三十米，表面泛着隐约的金属光泽，而石砖缝隙之间是晦暗的秘银光泽，如同密布的蛛网将整座城池包裹其中。
“按我说嘛，这才是希波纳行省的第一大城！”
车前传来罗比说话的声音，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罗比对莱栖也不再似对其他人那般拘谨，不时与其闲谈两句。
“您看这城墙多高，比斯德亚城的许多建筑都高的多，里面还有更高的，诶，那些好像是监视用的塔楼...”，话至于此，他突然闭嘴不言。
这儿可是王国边境堡垒，容不得他随意评断，被有心人听去了免不得一顿责罚。
趴在窗户上向外望去，莱栖微微点头，对其的话表示赞同。
他也曾疑虑过斯德亚城的建筑高度，毕竟连行政厅大楼也不过三十米高，这还是包括了高处地面许多的底层基础，以及挑高超出正常水平的首层大厅才得出的，比其更高的恐怕光辉教廷和魔法师公会的高塔了。
而在了解到有关大陆桥的信息后，类似的问题似乎有了解答。
大陆桥最薄弱的地方相距希波纳行省不过六百公里，稍微强力些的板块移动便足矣在希波纳行省感到震感，如果是强力的板块位移，整个希波纳行省都将处于地震区之中。
摇摇晃晃中，车队终于抵达城下。
车队的客载马车和少量佣兵在经历检查之后允许入城，而后方的所有货载马车则要经历长达两天的细致检查。
莱栖在此前向兰科斯询问过原因。
因为那些种子！
摩莱王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农业产出国，王国内种植了超过世界一半的粮食和果蔬，其根本原因一方面是人口数量，另一方面便是优质的种质，由无数代改良出来的种子。
王国三位大农业者对种质改良的贡献难以计量，也只有他们的头像有资格被镌刻在最常用的货币铜锄头之上，迄今为止摩莱王国的第七代铜币都是最经典的，银币与金币或有改变，但这代铜币一直复刻至今。
基于这些原因，摩莱王国边境对种子、根茎、果实之类的看管极为严密，甚至专门有母神殿教士负责。
到达边关的种子会在抽样后经历数轮的催生与收获，确定低于某个标准阈值后才会予以通过，这往往得经历两天时间。
在科恩斯堡士兵的看管引导下，三百辆马车依次驶向了城池外的一片隔离区。
严格的管控，这也是车队没有选择在科恩斯堡集结的原因。
进入城内，这儿多是些简单朴素的建筑，属于他们能去往的区域很小，大约只有城区面积的四分之一，其他地方是军事区。
临界的商铺内多是金属制品，与矮人们做生意的可不止西奥多商会一家，只是远不如他们的规模罢了。
没多久，十架马车停在一处建筑之前。
这里是西奥多商会的众多产业之一，实际上在希波纳周边的诸多行省城市，西奥多商会都拥有众多的地产，以供商会成员休息。
向兰科斯说明之后，莱栖便获得了离开队伍的准许，但仅限这两天，他必须在货物完成检查之前返回车队。
站在街道上，莱栖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
莱栖自然是来找莫古索的，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莫古索如今在哪儿，总不能跑到军营说是要找里根将军吧！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莱栖摸摸腰间，走向街对面不远处的一件铺子。
这是一件简单朴素的铁器铺，外面是出售铁器的展示架，内里则是锻铸的房间，呼呼的燃烧声与锤锻声不时传来。
“老先生，请问您见过这种匕首吗？”
莱栖拿着莫古索送的匕首如此发问。
询问对象是一位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老人家，他穿着粗布袍子，身材不甚高大，但透过脖颈也能看到坚实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
老人睁开一只眼睛轻瞥了一眼，待看到匕首后才同时张开，不紧不慢的问道：“好东西啊，小子，哪里搞来的。”
看到老者的表现，莱栖不禁露出笑意。
据兰德所说，这种等级的匕首往往都是受到管控的，这种特殊的锻铸手法往往只会服务于军方或是某些贵族，少有流传，就算是从矮人国度带进来的，通常也大都会交售给军方。
既然老者能认出来，那就代表有线索，莱栖笑道：“朋友送的。”
老人活动了下肩膀，坐了起来，“小子，可别乱说。”
莱栖不再掩饰，“这位朋友现在应该就在城里，只是我们许久未联系，这次来科恩斯堡就是来找他的，如果您知道，还请告知。”
老人仔细端详了莱栖两眼，似乎要将这个年轻人记在脑海中，随后才伸手指了个方向说道：“那边，看到那便有一个铁架的地方了吗，那里有个巷子，往里面走就是。”
“谢谢。”
话罢，莱栖收起匕首朝那边走去。
来到老人所说的铁架，那是一个以废旧铁器熔铸出来的奇异物品，但细细看去却还颇具美感，在里面是一条热火朝天的巷道，这里面都是铁匠铺，赤彤彤的炉火照亮了每一处角落。
莱栖心有疑惑，却还是缓缓步入，顺便展开了灵性感知。
巷道里面不似外界那样有着展示铁器的置物架，而是只有寥寥数件铁剑、长枪之类的挂在墙上，但这些往往都称得上精品，甚至达到了收藏品的级别。
莱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每位锻铸师都全神贯注的塑造着自己的作品，眼中再无外物。
一边走一边扫视，终于，莱栖看到了与之相似的匕首，表面流逸着水波似的纹理，这种钢材需要多种特殊的金属混合打造，兼具韧性与坚硬，但也有更高的技术要求。
紧接着，莱栖缓缓移动视线，脸上随之露出微笑。
那是一道赤裸着上身的身影，高大宽厚的臂膀上满是伤痕，右臂的位置被简单的机械结构取代，依靠肌肉的驱动做到简单的抓握。
那是莫古索.伊登！
静静站在门口，莱栖没有打扰，直至看到莫古索将锻打至一半的铁锭放入熔炉，他这才开口，“莫古索！”
直至出声，莱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稍有颤动，自己远不似想象中的平静。
听到声音，莫古索的身躯颤抖了下，缓缓转身，铁铸的坚实面容上顿时露出笑容。
他放下铁锤大踏步的向莱栖走来，莱栖也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莱栖并不算矮，但与莫古索拥抱的时候还是只能堪堪将头搭在后者的肩膀上，他只感觉自己抱住了一块烧红的铁锭，火热、坚实而可靠！
第四十五章 愿同行
两人分开，莫古索收起自刚刚便一直抬高的铸铁手臂，笑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轻抚两下胸口安抚其中被压到的憨憨，莱栖这才笑着回应，“受一位朋友的邀请，要去瓦特海姆转一圈，顺便再去一下其他地方看看。”
“哪里？”
莱栖无奈摇头，莫古索虽然不善言辞，但可并不好糊弄，只好坦然回答，“奥卡公国，前些时间有消息说是艾利奥博抵达了那儿，但在之后下落不明。”
下一刻，莱栖便感觉自己身前多了一座熔炉，伴随着热浪的火焰声呼呼作响，那是莫古索的粗重的呼吸。
“我也去！”，话语直白，不容反驳。
莱栖微楞了下，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莫古索动了动上半身，钢铁臂膀随之咔咔作响，“我知道你已经成为了非凡者，很强大的非凡者，现在，我只会拖累你。”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闻言，莱栖突然抬起头，顿了下后才回应道：“后天中午。”
车队的货物需要经过两天的时间才能完成检查并离开科恩斯堡，离开摩莱王国。
莫古索重重点头，“给我两天时间，我会成为非凡者，然后和你一起。”
莱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但莫古索先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将其向外推，来到门口的莫古索抓起挂在门旁的衣服三两下便套在了身上。
“还没吃饭，先去吃饭。”
对于这样的要求，莱栖无法拒绝，只得与莫古索同行边走边说。
压低了声音，莱栖不断劝诫，“里根叔叔也是非凡者，你应该也很清楚这种事情是不能着急的，有很严重后果。
有时你会发现...”
其他的学识莱栖可能了解不多，但在被劝导这件事上，他可称得上是经验丰富。
但无论莱栖将后果说的多么严重，后者都像是没听到一般，踏着一成不变的步伐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行。
终于，在莫古索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一座餐厅的门口。
这是莫古索才微微侧头，认真而严肃的向莱栖询问道：“那你呢？”
闻言，莱栖霎时沉默。
在位阶晋升这方面上，他的问题可比莫古索严重的多，短短半年的时间便举行了三次晋升仪式，其中一位祈求对象还是不可名状的邪神。
莱栖的肃然态度瞬间垮塌下来，与莫古索这种人交流便是这样，后者的半句话往往就能击溃你长篇累牍的表述。
科恩斯堡的一切都延续了它那粗犷的风格，这间餐厅亦是，烤架、面包炉就放在门口一侧，热烘烘的气浪与面包烤制的焦香逐渐充满了一楼大厅。
察觉到有客人来，正在往炉内端面包胚的店主头也不回的问道：“要什么？”
“两个人，面包、肉酱和汤。”
“两份？”，店主边关上炉门，边回应。
莱栖忙补充道：“三份，再加一份。”
莫古索看了眼莱栖，“五份。”
突然，店主抬起头来，看到是莫古索愣了下笑道：“原来是莫古索，这是你朋友吗？也挺能吃，行，我马上给你们端过去。”
莫古索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选了个单独的房间两人进入其中坐下。
就在两人进入之后，店主也随之端来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食物，烤好没多久的面包抹上热气腾腾的肉酱，再配上一碗牛肉汤，这是边关之地最常见的吃法。
“你身上的烧伤？”
莫古索不甚在意的抬了抬钢铁手臂，说道：“新的右手，原先不太习惯，现在已经好多了。”
莱栖神色意动，点了点胸口的位置。
下一刻，憨憨爬出衣领跳到了桌面上，那里有一份莱栖已经切成了小块的面包块，并浇上了热腾腾的肉酱。
“它叫憨憨，是我的魔兽伙伴。”
莫古索愣了下，伸出一根手指缓缓靠近过来，“你好，我是莫古索。”
“嘤嘤！”，憨憨拱了拱小脑袋与其相碰。
见状，莱栖愉快的笑了笑，憨憨可是很讨厌其他人碰它的，“憨憨，那还能不能恢复。”
说着，莱栖指了指莫古索的肩膀。
听到莱栖的指示，憨憨扬起脖颈压下刚刚吞咽的面包块，随即沿着莫古索搭在桌边的钢铁手臂向上爬去。
莱栖在此刻解释道：“憨憨很厉害的。”
不过两个呼吸，细小的银蛇就已经来到了莫古索的断臂附近，那宝石似的细小眼睛不断闪烁，薄不可见的雾气便跨越时光而来，萦绕在肌肉与金属的交接地带。
下一刻，莫古索在断臂附近察觉到了明显的感觉，那是肌肉在不自主的蠕动。
但可惜的是，一分钟过去，憨憨颓然的回到桌上，莫古索的断臂仍旧未曾恢复，只是前段时间刚刚造成的伤痕逐步愈合，甚至就连钢铁臂膀附近的铁锈也都消失不见。
呆呆的看着断臂位置，莫古索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呼吸都一时之间停滞下来。
“嘤嘤，嘤！”
“你做的很棒了。”，莱栖伸手安抚着憨憨，随之向莫古索宽慰道：“憨憨如今的能力还太弱，但以后肯定有机会恢复的。”
伊始序列的第六阶是时光之隙，弗拉维安老师能籍此跨越十几年的时间影响过去，拥有那种伟力的话，恢复莫古索的手臂应该不算问题。
莫古索摇摇头，控制着钢铁手臂做出抓握之类的姿势，“这样的手臂已经很好了，矮人序列学徒的能力能帮我更好的控制它，与常人无异。”
他没有多问莱栖有关憨憨能力的内容，应该知道的，莱栖都会告诉他。
两人随意聊起近期的经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莱栖在说，莫古索在听。
不知不觉，桌上的食物逐渐消失。
之后，莫古索与莱栖分别，他没有选择返回锻铁的铁匠铺，而是去到了城区内的军营区。
至于莱栖，则在城区内转悠着寻找能修理怀表的钟表铺，但可惜的是，在那些修表匠在一看到表壳背后的锻锤标志后，都纷纷表示无能为力。
铜锤氏族的怀表拆开不难，难在组装，但即便是组装完成，他们也难以保证可以做到原先的精准程度。
......
科恩斯堡大半区域都属于守护者军团，或是训练场，或是驻地军营，或是军械仓库，或是军务大楼，内里是机要处、决策厅之类的重要机构。
又是一次常例会议，里根在走出决策厅时浑身都透露着明显的怒意。
校场之上，正在训练士兵的古德一看到里根便大笑着迎上前去，随手抽出一只卷烟叼在嘴里便颇不厚道的笑道：“怎么了，我们的里根大将军，又开了什么内容让你生那么大的气！”
一手压着腰间的剑柄，里根一边压抑着翻腾躁意，冷冷问道：“你给我封的少将军衔吗？”
古德点燃卷烟，吐了口烟气后哈哈大笑道：“里根，里根上校。刚刚开会都说了些什么？”
“还是那批诡异的取代事件，东部边境八座行省总计十三位占据重要职位的人被取代了身份，迄今，我们也只查到那些人来自群海，疑似与海盗有关。”，里根的话语中充斥着隐隐的畏惧和烦躁。
闻言，古德的神色也凝重许多，不断揉搓着指尖的烟卷。
这件事情并非近期发生的，最初发现是在勒马尔行省，身居当地财政厅长一职的官员在告病六个月之后莫名消失，由当地的神殿大主教亲自前往确定后才打破了固有的认知封锁，发现了问题所在。
之后，王国的所有官员或多或少都经历了一次排查，可惜的是，那些人在此之前便已经销声匿迹，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而后，原先被取代身份人员又逐步出现，只是在问询之后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场迷蒙的梦境。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除却固守边境的军队将领外，便只有神殿主教和王国高级行政官员有资格知晓内情。
里根冷哼一声，压着怒意低声道：“会议最新的要求是，继续封锁消息并将其封存入档，除却最基础的认知判定外，该事件将不再作为后续的军事防范重点！”
古德陡然一惊掐断了烟卷，沉声问道：“不管了，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他终于理解了里根愤怒的来源。
“王国上层给出的解释是敌方并无明显敌意，且相关部门已经大致确定了敌人，后续将会由其接手负责。”
这样的解释封堵了古德后续的所有问题。
随即，里根严肃的提醒道：“还有，以后不要再使用类似将军的称呼，这是认知判断的环节之一，事后发现，被取代身份的人经常会做出并不符合的事。”
古德将剩余的半截烟卷塞入口中，沉默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 美好的未来
里根回到办公室，恰好收到来自卫兵的消息——莫古索在军营外等他。
来到外面，里根一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傻小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将他送去了魔法学院，结果弄断了条手臂回来，还去了那巷子里学习锻铸，又弄了一身的烧伤。
里根每次回家，都得被家里那位狠狠的数落一番，他却是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一见面，莫古索便直白的说道：“我要晋升。”
听到这话，里根突然瞪大了眼睛，刚刚压制下去的气愤又再度翻涌了上来，怒道：“晋升，晋什么升！”
“矮人序列，学徒。”
里根了解儿子的性格，他重重吐出一口气问道：“锻造，你学了多久？”
“五个月。”
里根严肃问道：“你觉得够了吗，这件事绝不存在什么差不多一说，差上一点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经过古德大叔的教导，莫古索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他低头活动了下钢铁右臂，肯定道：“够了，也必须够了！”
听到莫古索话语中的言外之意，里根心中的一丝怒意顿时化作了关切，“发生了什么？”
莫古索没有遮掩，“艾利奥博就在奥卡公国，我准备和莱栖一起去。”
听到这样的话，里根知道自己再做不出阻止莫古索的事，甚至说不出阻止的话语。
如果死在那次事件中的是莫古索，他也一定会像特洛伊.斯宾塞那样抛下一切去追杀艾利奥博，如今的后者仍下落不明，最近的消息还是在四个月之前发来的。
深吸了口气，里根郑重道：“古德应该和你讲过，学徒代表的权柄是矮人之神本身，是那个将金属与锻铸融入生命的种族。
这个封号的实质是真正了解金属，甚至能够将自身融入其中。”
说这话时，里根的双眼一直紧盯着儿子，但凡后者的眼中出现一丝的迟疑，他都绝不会同意儿子现在举行仪式。
结果是后者的眼神一如既往，澄清而坚定。
莫古索用左手拍了拍右臂，钢铁之声作响，说道：“父亲，当我接上这条手臂的时候，金属便已是我的一部分。”
里根冷哼了声，但其心底却产生了莫名自豪的情绪，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中午。”
闻言，里根的眼神顿时复杂无比，他抓过莫古索的肩膀道：“走，现在就回家，好好吃饭，再和你妈好好说上几句。”
莫古索点头回应，“好。”
父子二人并未隐瞒莫古索即将远行的事，反而是在夜晚说了很多很多有关瓦特海姆以及群海的事，这是在莫古索失去手臂之后，家庭里少有的温馨时刻。
如此多的话自然是在掩饰什么，掩饰晋升的风险，掩饰复仇的危险，掩饰远去的悲伤...
第二天一早，伊登夫人为儿子整好衣角便目送二人纵马离去，里根的解释是对莫古索进行最后教导。
待两人的身影逐渐融入不远处的山峦，她隐藏在心底的不安才终于流逸出来。
她如何能看不出两人的刻意造作，但对于儿子和丈夫共同的决定，她不会阻拦，甚至不会表露出不安。
因为那样，她的男人和男孩会担心她......
斯德亚城，城南区
这是座位于城南的小庄园，破旧的门框与篱笆预示着它的历史，如今新主人们正在为其注入新的生命，为破损的篱笆换上木栏，换上定做的木门，再挂上那个崭新的小木牌。
红樱桃庄园。
做这一切的都是些孩子，小些的孩子们或抱着锤子、或搂着木板、或是抓一把钉子，颇为欢快的围在那些大孩子身边，看着一枚枚铁钉没入木板，他们便会齐声大喊，叽叽喳喳的晃来晃去。
一旁的路旁，几位穿着粗布工装的大人则是一脸无奈，只能不时发出提醒。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另外的呼喊，“小心点，不要碰到了，那些交给大人们来做就好了！”
波莉正坐在一架马车前方，担忧的看着挥舞锤子的孩子。
在其身后是更多的马车，其上装满了鼓囊囊的麻布袋和新鲜的蔬菜。
一看到波莉到来，围在一起的孩子顿时散作一团，转而轻快的朝马车跑去，高兴的大喊。
“波莉姐姐，姐姐，你看，那都是我们做的...”
另一个孩子挤过去，眨着大眼睛，手一指一指的炫耀道：“那个，门上的木牌是米尔钉的！”
波莉跳下马车，捏着他的小脸蛋夸奖道：“真棒！”
“姐姐，姐姐！丽莎打扫干净了一间谷仓，一整间，还有曼达，我们一起...”，在这个活泼小女孩旁边的是一位羞涩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盯着脚尖。
波莉瞪大了眼睛，笑道：“真的吗，这么厉害的啊！”
名叫丽莎的孩子顿时插着腰，嘿嘿笑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孩子围在波莉腿旁，叽叽喳喳的炫耀着自己的功绩，对于这些，波莉总会笑着一个个夸奖回应。
终于，每个孩子都获得了波莉姐姐的夸奖，这才渐渐散开。
波莉也终于能站起身来，不远处，安斯尔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眼中尽是可见的温柔与爱意。
波莉也同样回报之笑容。
庄园刚刚开始筹备，编织厂还在建设中，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好在以前生活在编织厂的孩子渐渐长大，能帮上很多忙，就连原先的两座编织厂也由其中的两人暂为管理。
波莉摆了摆手，拉高了声音，“孩子们，都先让一让，让这些马车进去，不然晚上可是要饿肚子喽！”
听到波莉的话，围在门边的孩子顿时向两侧让开，一脸期待的看着马车上成袋的麦子与蔬菜，今天可以吃现烤的面包了！
庄园里有一台磨制面粉的机器，虽然老旧，但经过修理之后勉强可用。
波莉站在门口将孩子们护在身后，小心的看着一辆辆马车进入庄园。
令人诧异的是第二辆马车有两位车夫，一大一小，小小的车夫全神贯注的握着缰绳，在大人的指点下或挥舞，或拉紧缰绳。马儿的每次回应都会令其下意识的颤动。
波莉记得这个孩子叫作弗雷迪，刚到这座庄园时便一直围着卸货的马车看个不停，后面更是缠着车夫教他驾驭马车。
这些马车是波莉租赁的，而车夫则是在那场灾难中失去家庭的人，他们也在这儿生活。
跟在马车之后进入庄园，内部的景象也随之映入眼帘。
红樱桃庄园的前任主人并未用心管理，到处都能看到丛生的杂草，作为主要作物的樱桃树也因为疏于打理长满了乱糟糟的枝桠。
但此刻，一切都变得不同。
许多大人正在弯腰清理杂草，已经清理干净的空地上堆砌着木板，另外一些男人正在夯实地基准备建设木屋。
他们需要更多的房屋用来居住。
波莉计划今年入冬之前，使用砖石与灰泥建设新的房屋，如今建设的木屋在充当完半年的居所后将会变为仓库。
裁切木板的汉子在看到波莉之后，随手糊弄了脸上的汗水便热情的问候道：“波莉女士，中午好！”
之后是此起彼伏的问候声，语气中充满了尊敬，他们无一例外的感激这位年轻的女士。
其中还有年轻的小伙子大喊道：“赞美我们美丽的波莉小姐！”
他的话语惹来了一阵附和的声音。
对于这些和善的声音，波莉也一一笑着回应。
那些灾难带走了太多，又留下了太多。
红樱桃庄园不仅收留了很多孤儿，还收留了诸多破碎的家庭，那些成年人很乐意为这个新的家付出。
而给与帮助的的远不止它们，其中还有几位冒险者，他们自愿承担起了护卫庄园的任务，据说是听从老大的命令而来，那人自称是埃利诺叔叔的崇拜者。
他狂热的称赞着那一剑的风采！称其为勇士的第二剑！
但波莉不知道什么勇士，更不知道什么第一剑和第二剑，也不会拿所有人的安危冒险。
最终，一个孩子改变了她的想法，那怯生生的孩子叫作曼达，波莉记得她很胆小，但却主动的牵住了其中一位冒险者的手，那冒险者名叫山姆，驻守庄园的几位人以其为首。
马车来到谷仓，内里的地面干干净净，几位大人正守在里面准备搬运货物。
负责记录和清点的是一位有些坡脚的中年男人，手上有些灼烧的伤痕，据说是为了救一个陷入火场中的孩子烧伤的。
安斯尔来到波莉身边，低声介绍，“他叫达利，我考校过他的能力，很不错。”
波莉轻轻点头，随后扫视整座庄园，面露微笑。
远处的樱桃林里，许多妇人正在清理荒草，修整枝桠，顺便自雪堆里挑捡出那些干瘪的樱桃，清洗干净之后能够做成果酱。
其中，有道身影与众不同，他坐在轮椅上，一手推动车辆，一手擎举着破旧的长剑，轻轻甩出便有一截无用的枝干应声而落。
打量着仓库内逐渐堆砌起来的食物，安斯尔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些食物似乎有些多了，比预想的多。”
波莉笑了笑，“我遇到了一位之前的熟人哦，是马乔里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安斯尔脑海中与之有关的回忆随之涌现出来。
在以前的普里斯城DC区，马乔里先生在那儿经营着一家售卖粮食的商铺，只是在那场瘟疫之后，马乔里先生便离开了，而因为后门上那个小小的狗头招牌，那里的孩子也都称那条小小的巷子其为狗狗巷。
波莉一边梳理着安斯尔头发中杂乱的树叶，一边说道：“马乔里先生还是那样，没有太多变化，他如今在城南附近新开了一家商铺，这些是马乔里先生打折卖给我的。”
她又补充了句，“是开业优惠！”
安斯尔笑着点头，“嗯，有空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马乔里先生。”
波莉却是摇头，“马乔里先生说他在很多城镇都开设了商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斯德亚城这边呢。”
安斯尔有些不解，“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资产啊，以前没听说过马乔里先生如此富有。”
“是哈迪家族的产业。”
“额？”，安斯尔更为不解。
以前的哈迪商会足以在希波纳行省排进前十，但在当任男爵死后便一蹶不振，之后不久，男爵之女弗罗.哈迪也死于意外，随后这份庞大的家产便陷入争执风波，如今还未结束。
波莉解释道：“据说是男爵夫人的长辈大肆低价出售了各个城市的商铺，马乔里先生趁机收购了其中的大部分。”
安斯尔微微点头，笑道：“那以后，希波纳行省的粮食商行可能都要叫马乔里商行了。”
第四十七章 此去经年
皎月之月14日
自从早上醒来后，莱栖便自心底里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不安，难以沉下心来推演的阵列，埋头一会儿便要向窗外投去视线。
莱栖当然知道自己在等谁，他也知道那个身影必定会出现，在出发之前！
哐哐，敲门声响起。
将草稿纸翻页盖下，莱栖深吸了口气，“进来。”
打开门，罗比走了进来。
这几天的时间过去，大家也都认可了由罗比向莱栖传达消息。
“莱栖先生，兰科斯会长通知大家车队已经通过了审核，正在陆续穿过科恩斯堡，大约两个小时就会完成，在那之后，我们也会出发。”
推演的纸张在莱栖手下被无意识的揉成一团，他自语道：“两个小时。”，随之又向罗比说道：“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说到这个话题，罗比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两个人。”
闻言，莱栖侧了下头，有些不解。
罗比挠了挠头，“最后三辆客载马车，乘坐其中两辆的人似乎来了，是两位女士，一个年长，一个年轻些的，对了，她们还带了随身护卫。”
唉，莱栖无奈的笑了笑，摆手示意后者不要过多讨论。
如果有新的乘客，那莱栖迟早也都会知道，对他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但同样的事发生在罗比身上，却可能为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罗比会意的点头，转身离开并带上了房门。
莱栖返身面向桌面，随后轻点耳垂，浅浅睡着的憨憨顿时醒了过来，宝石眼睛闪烁，铺散在桌面上的草稿纸顿时变为了原本的样子，其上再无半点笔迹与折痕。
极力将莫古索的事压下，莱栖这才有心思推导起新的阵列结构，达到三级的许多魔法已经逐渐使用上了动态排布，即便转化为天启魔纹格式的阵列，也依旧极为复杂麻烦。
没多久，伴着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莱栖挥手点出火焰将用过的草稿纸烧成灰烬投入垃圾桶，这才起身拉上行李箱出门。
来到楼下，莱栖果然发现车队之中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即便未曾放开灵性感知，莱栖隐隐感觉到了那些人的强大，这不禁令其多看了两眼排在后方的几辆马车。
而似乎是察觉到莱栖的目光，其中一扇车窗竟缓缓打开，露出一张令莱栖印象深刻的面孔。
来自审判者家族的朱迪思.康布雷，她直直的看着莱栖，那翠绿的眸子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好奇与欣喜。
莱栖一阵愕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与其一同前往瓦特海姆的人中竟然会有康布雷家族。
想到这儿，莱栖恭敬地向另一架马车屈身，朱迪思在这儿，那第二人便无需多想了。
向长者表达尊敬之后，莱栖便开始思索起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康布雷家族的加入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她们应该本身便有前往瓦特海姆的计划，与西奥多商会同行更多的应该只是巧合。
基于此，莱栖想到了更多。
他一直对自己的审判竟然能够引来康布雷家族旁观而感到疑惑，由后者参与的事件哪个不是足矣载入史册，自己？还是算了。
现在，莱栖知道那不过又是一场意外，顺手而为。
但她们前往瓦特海姆又是为了什么？一定有什么会在那片群山之中发生。
莱栖又联想到了参与其中的索伦亲王，康布雷家族的到来似乎是受了索伦亲王的邀请，那这些又意味着什么？
千年之前的战争，相互仇视的双方！
一想到这些，莱栖便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力和沉重加身，连连叹气。
将那些压到脑海深处，莱栖将行李放回车厢，转而坐在了车前。
马车一辆辆驶出院子停在路边，莱栖的视线也逐渐染上了焦急，最终化作一丝黯淡与空洞埋藏在眼底。
车队前方，领班霍斯轻点四方。
随着他的吆喝响起，一匹匹马儿也慢慢的动了起来，开始向城市的另一端迈进。
罗比疑惑的望了眼莱栖，随即安静的坐在旁边甩动缰绳。
跟着身下的车子晃来晃起，莱栖的视线不断的追寻着。
但直至马车驶过科恩斯堡东侧的高大城门，他所寻找的身影仍旧未曾出现，莱栖重重吐出一口气，跃下马车向着前方快步奔跑过去。
他要找兰科斯，他要再多留在这座城市一天，他要再看到莫古索一眼，之后拉下的路程他会自己赶上！
然而就在其堪堪赶上第一架马车时，前方的骚乱动静却先一步传入耳中，兰科斯也打开车门朝那边张望过去。
发生骚乱的位置是载货车队所在，负责警戒的佣兵们围做一团。
隐隐猜测到什么，莱栖转变目标快步赶去，他拨开聚集的佣兵，站在不远处的赫然是背着行囊的莫古索.伊登。
他就静静站在那儿，但那高大的身板和钢铁手臂难免令佣兵们感到了一丝威胁。
莱栖普一出现，两人的目光便恰好对上，又同时露出微笑。
莱栖一边摆手向佣兵示意，一边快步向着莫古索跑去。
攥起拳头锤击着莫古索的胸膛，坚实如钢铁的触感自手臂传来，莱栖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等着！”
莫古索以更加自如的姿态活动了下金属手臂，缓缓说道：“我，准备好了。”
“刚刚准备好。”
莱栖重重的点头，随后望向兰科斯的方向，后者不过愣了一下便颔首示意。
得到回应莱栖笑了笑，低声介绍道：“兰德的哥哥，兰科斯.西奥多。”
听到这个名字，莫古索那严肃的面容也可见的柔和了些，同样向兰科斯点头问候。
小小的插曲结束，车队开始了行进，载货马车进行最后的检查，载客的十辆马车则慢慢去到前方的位置。
这儿已处于摩莱王国之外，金房子佣兵团的佣兵们巡查起来明显更为严格，隔上几架马车便能看到驾驭着战马的佣兵来回走动。
不仅如此，他们的装束与王国内相比也明显多了些变化，某些佣兵的马背上出现了枪械，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挂在手边，其他人也多装备有长弓和手弩之类的远程武器。
尤令莱栖关注的是护卫着最后两辆马车的护卫，来自康布雷家族的护卫。
他们披着蓝黑色的呢子长袍，内里是同样材质的装束，未乘战马却速度极快，步伐统一的又像是同一个人。
军队！看到他们，莱栖脑海中只有这两个词汇浮现。
隔着车窗，莫古索只看了一边便沉声道：“精英中的精英。”
在科恩斯堡生活了十数年，莫古索见过无数次军队的训练，驻守边关的士兵也都是个中好手，但在这种情况下，他都用了两重词汇来形容。
放下窗帘，莱栖微微点头，不禁问道：“会不会是卢瑟王国的士兵。”
闻言，莫古索的呼吸顿时粗重了下，炽热的鼻息比脚下的灵性炉火温度更高，犹如烧红的铁锭。
莱栖对莫古索的反应并不意外，但防止冲突他还是赶忙解释道：“后面马车里的两人来自卢瑟王国的康布雷家族，这个家族还有另一个名字，审判者家族。”
慢慢的，莫古索平静下来，刚刚举行晋升仪式，他还无法很好地适应能力。
莫古索蹙起眉头，“他们怎能横跨王国。”
不说莫古索感到疑惑，莱栖也对此颇为不解，卢瑟王国近百年来与摩莱王国的关系虽说不再势同水火，但也远远算不上友好。
莱栖摇头，但随即，他将自己的部分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在旅途中尽可能的与其保持距离，我也会找机会询问兰科斯，希望与我们并非同路。”
莫古索点头回应，他随之问道：“这场行商的终点和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莱栖沉吟了会儿，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在脑海中梳理了下，莱栖这才向莫古索说明，最开始的当然是自己为何会加入其中，有关神眷者的部分他采用了兰科斯的解释，顺便普及了少量的非凡常识。
莫古索的神色愈发郑重，过了会儿他才摇头道：“我相信你。但这样的解释，我不接受。”
莱栖同样点头回应。
早在兰科斯与其说明之时，莱栖就对此有所怀疑，只是在经过衡量之后，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毕竟孤身一人横穿瓦特海姆还是显得有些不太明智。
莱栖就此说出自己的顾虑，以及前往怒雷荒野的计划。
“大竞斗！”，莫古索下意识的复述着。
在这一刻，莱栖仿佛自莫古索的眼中看到了升腾而起的炉火，炙热汹涌，像极了盖洛普尔学长当时的状态。
待莫古索平静下来，莱栖又将自己对此处行商的部分猜测说了出来，当然，其中省略了不少的内容。
“一场带有非凡性质的盛大贸易。”，莫古索这样总结道。
莱栖苦笑一声，“其中出现的商品，可能远远超越世人的想象，但我宁愿永远也遇不到那些。”
对于莱栖的担忧，莫古索深有所感。
第四十八章 最长久的生意
接下来的时间，莱栖细致全面的向莫古索讲述了非凡者的基础知识，除了与天启序列和异序列有关的那些，他毫无隐瞒。
也因为这样，莱栖足足讲述了两个小时才终于结束。
如果多内容的猛烈灌输下，即便是一向平静淡定的莫古索也露出了惊诧怪异的神情，他打量着莱栖，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后者似的发问道：“你现在的位阶是？”
少有看到莫古索露出那样的表情，莱栖不禁笑道：“元素序列超凡位阶——构筑者。”
莫古索动了动肩膀，随之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但你知道的，对超凡位阶是否有些太过了，还是说大家都是...”
莱栖讲述的内容甚至包含了精灵序列的圣者位阶——自然号令者，那种化思维为现实的能力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超凡位阶能接触到的。
同样的，光辉序列能够以光影再现过去的景象也令其感觉不可思议，心生敬畏。
莱栖笑着拍了拍莫古索的肩膀，笑容不怀好意，“你不只是启灵嘛，不也知道了。”
莫古索的面容呆滞了下，随即点点头。
在两人的交谈之中，车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外面天色黯淡，夜晚即将到来。
车队以同样的环状方式停驻在佣兵提前清理好的空地区域，莱栖则趁着享用晚饭的时间来到了兰科斯所在的马车车厢。
受邀进入其中的莱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坐在一旁的身影，拜克罗.铜锤。
莱栖微愣了下，问候道：“好久不见，拜克罗阁下。”
拜克罗颔首回应，“很高兴看到你！”
兰科斯亲自上手摆开食物、沏泡红茶，他笑道：“是想要询问康布雷家族的事，这个我就可以回答你。”
莱栖没有掩饰的点头，那种担忧与不安清晰的表达着他的担忧。
兰科斯不急不缓的将红茶推来，“这是蜂王浆调配的红茶，还有少量的柠檬汁。”
随后才回答道：“金斯利爷爷，与康布雷家族同行是爷爷提出的，其中可能存在有王国的影响。”，说至这儿，他的视线不禁望了眼摩莱王国的方向，神色复杂。
兰科斯对其并无隐瞒，莱栖轻濯了口红茶暗暗思索，柔和的香甜与清酸在口腔内散开，将某些思绪连接起来。
在背后影响这一切的想来应该是有索伦亲王的一份力。
“只是好在，我们与其的同行也只是暂时的，在抵达瓦格斯山脉后，她们便会离开。”
听到这里，莱栖默默点头。
如果行商中再出现另一位疑似高位存在的插手，那莱栖就得考虑是不是现在跑路更好点，毕竟多了莫古索与自己同行，他得多考虑一些。
兰科斯耸耸肩，“至于其他的...”，他侧了下头看向正在享用晚饭的矮人。
拜克罗随手拿起烤制滋滋冒油的肉块塞入口中，一边又语气浑沉道：“无论你做了什么，只要有利于行商，哪怕只是多赚了一枚金币，那就值得一万枚，或者更多更多。”
瞬间，莱栖的心跳为之一滞，而兰科斯则是面色一苦。
他没想到拜克罗会和其讲起薪酬的事，原先的筹码已十分动人，但没想到行商开始之后的才是重头戏。
一万枚金币！堆砌起来已经如一座小山，金灿灿的光芒足矣令任何人化身魔鬼。
既然对方赤裸裸的讲述出来，那莱栖自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神眷也能作为商品？”
如同针锋相对的利刃与矛锋，闪烁着冰冷铁光，迫使对方先一步屈服，表述真实！
亵渎，亵渎之言！
兰科斯低垂着头，这一瞬间，科恩向其讲述的那些似乎化作了更为实质的恐惧，如凶恶的魔兽在其头顶嗅触，甚至滴落涎水。
拜克罗将手中的肉块捏碎完全塞入口中如同喝水般的吞咽而下，他紧跟着又不由得笑了出来，缓缓道：“说不定呢？”
那意味复杂的眼神看的莱栖心脏一阵狂跳。
随即，拜克罗抹去手上的油渍，仿佛将方才的一切全然忘记，自顾自的说着，“在双方都认定的规则下，交易是平等的，你失去多少，自然也能获得多少。
牢记这些，你又何必顾虑什么。”
闻言，莱栖眼神微微动，大先知与其说过这些。但在之后，大先知又尤为向其告诫了价值的判断，以及来自赛利曼学长的警告——不要轻易介入任何一场未知的交易。
舔了舔嘴唇，莱栖未曾表示同意也未拒绝，“如果确有需要的话，我会考虑的。”
拜克罗点点头，对莱栖的谨慎回答未曾表示什么不满，只是接着说道：“至于其他的，在行商真正开始之后我想才是我们真诚交谈的时候，在衪的见证下。”
莱栖点点头，起身离开，“打扰了！”
拜克罗轻抬了下手，“愿高山见证长夜！”
在矮人的语境中，这与人类的晚安拥有相同的含义。
“愿篝火永逐寒风。”
莱栖同样回应，类似涉及神祈的祝福与问候要多少有多少。
直至莱栖转身离开并带上车门，拜克罗才拍打着桌面大笑起来，那其中隐藏着令兰科斯眼热的欣赏与赞叹。
“真是有趣，真是神秘的，”，拜克罗顿了下又继续说道：“魔法师！”
兰科斯叹了口气，“大叔，伍尔夫大伯之前说的明明是五千金币，您这涨价也太多了。”
拜克罗无所谓的摆摆手，“他难道不值得吗？”
想着莱栖的种种奇异，再与那个整天都在睡觉的家伙相比，兰科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莱栖似乎有很多世人难以知晓的秘密，他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多，甚至比我知道的多...”，话至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
“这些只是次要，你应该看到的不止那些。”
兰科斯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自认观察的已经足够仔细了。
拜克罗平静道：“与人交恶是最亏本的买卖，与人为善是最长久的生意。
对某些人而言，五千金只能带来五千金的收益，但对另一些人而言，一万金却能在最后收回百万金的价值。”
随后，他看向兰科斯，语气严肃道：“这是你爷爷最擅长的交易，所以有太多人围绕在他身边，你称他们为爷爷的老友。”
兰科斯陷入沉默。
“孩子，这是行商途中，交易，已经开始了！”
兰科斯的手指无意识的舒张，预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过了会儿，他才又抬起头，说道：“但莱栖知晓太多，他至今还未表达出明确的倾向。”
他再度想起了自己在那份恐惧下的狼狈姿态，就算莱栖在下一刻选择独自离去，似乎也并不难以理解。
拜克罗不置可否，只是换了个话题，“莱栖是一个懦弱的人吗？”
下意识的，兰科斯摇了摇头，哪个懦弱的人敢为了民众向邪神祈求，与未知谋易。
“那你又在担忧什么。”
兰科斯欲言又止，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如果莱栖离开，那只能说明一点，这场行商中并没有他所希望的获取，一万枚金币也远远不足他多看一眼。”，说至这些，拜克罗眼中流逸出了更为明显的欣赏。
越是不在意的金钱的，越是要向其吐露真诚，高昂的酬劳也是真诚的一部分。
兰科斯顿时露出无奈的神情，“那岂不是只能看衪的意愿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莱栖最终的选择归结于虚无缥缈的运气和神意之说。
拜克罗饮下杯中的红茶，一边抓起罩袍套在身上，一边起身说道：“那是你的问题了。”
兰科斯默然点头，随后同样起身，为拜克罗打开车门并将后者送回了马车上。
摩莱王国至瓦特海姆山脉的这片区域被称为塔尔萨布之桥，这片“桥”之上多是起伏的丘陵和狭长的裂谷，以往都是由杜比带路打探出商路，但如今却只能依靠记载的地图前进。
夜色笼罩，远处的山坡上留存着冬日的残雪，月辉与星光在那片素白的映射下看起来格外明亮，甚至用不到煤油灯照明。
不远处，一部分车夫在搭载帐篷，另一部分则在喂食并检查马匹。
思索了会儿，兰科斯迈步向那边走去。
正在指挥车夫规划营地的霍斯一眼便看到了兰科斯，将手随意在身上擦了几下便迎了过去，“兰科斯会长，您放心，天亮之前大家就会做好准备，绝对不会耽误时间。”
兰科斯摆摆手，笑道：“对于您领班的车队，我很放心，伍尔夫大伯与我说过您。”
西奥多商会的辐射区域多达十数个行省，下设有诸多的运输车队，霍斯只是其中的领班之一，但也算颇受商会高层的信赖。
霍斯笑着点头，紧接着问道：“那您是？”
他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个新晋的行省会长不会提出什么“特别的”“有建设性的”意见，那才真是灾难。
兰科斯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起来实在惭愧，我忝为会长，除却知晓少数的商贸之事外，其他的竟了无所知。”
说着，兰科斯看向霍斯，又将其身后的诸多人装入视线，“希望能向诸位学习有关车队和行旅的事，还望能教授一二。”
闻言，霍斯愣了下，紧接着赶忙说道：“这些事由我们打理就是，哪里劳烦会长...”
他是生怕兰科斯在借机讥讽，大人物们总是喜怒形色不言于表。
后者更谦卑的态度令兰科斯颇为不适，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笑道：“商旅的每个环节都极为重要，爷爷金斯利也是像您一样的车队领班出身，说不定其中便隐藏着成功之途。
带领所有人前进，这不正是领班所为，不正是会长之责吗？”
听到兰科斯的解释，霍斯逐渐放松下来，同时有某些难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随后，他侧身让开，“会长阁下，您这边请！”
“多谢！”
第四十九章 塔尔萨布
被称为塔尔萨布之桥的区域宽逾百里，长约七百余公里，靠近北侧的林区同样被认为是安达卡大森林的一部分，莱栖去过的远方驻点正在大陆桥后段。
塔尔萨布在泰坦语中有类似“活着的”“活动的”的含义，其代表的便是动荡不休的地质板块和频发的地震。
基于这些，在这片大地上行进困难重重，就算是有杜比此前踏勘之后留下的地图，也还是需要佣兵提前探查道路，并需要不时停下来核对位置的之后的方向。
不仅如此，在这段时间内，他们遭遇了两次魔兽袭击，饶是有拜克罗与摩拉兹出手，也还是损失惨重，十余架马车、二十匹马，另有七人死亡，三十三人受伤...
因为这些意外，车队的行进速度大打折扣，由每天八十公里降低到了如今的五十公里不到，如果后方有地形发生大的变化，这个速度还会更低。
皎月之月20日，这是离开王国的第七天，他们已经行进了四百公里，走过了大陆桥近一半的位置，按照如今的线路，这段的总里程大约是一千一百公里左右。
这些时间，莱栖一直在研习魔法阵列，不时在车队停下刚入夜的时候向兰科斯知会后离开营地去往远些的地方练习魔法。
但就算莱栖刻意控制，那浩大的声势也依旧令不少人心生敬畏。
莫古索并未选择余莱栖同乘马车，而是如康布雷家族的护卫一般的步行，这有助于他掌控自身，毕竟最开始的几天他就不小心握碎了三个杯子，两对刀叉被其无意识的锻铸为了铁块。
不禁如此，在队伍停驻时，莫古索还会向车队里的佣兵请教如何使用非凡能力，顺带请教战斗技艺，知晓他与莱栖的关系，大多数人都不吝赐教。
只是有时教授技艺的方式是对战，准确说是挨揍。
在莫古索入学卡莫学院前，里根也从来没有教授过他任何战斗技艺，更多的是莫古索看着军队训练而独自锻炼。
莫古索进入车厢，在自然系魔法下恢复伤势。
那些伤势多是红肿和擦伤，对佣兵们而言这连瘙痒都算不上，但莫古索还是拗不过莱栖的坚持，只得每天过来。
憨憨窝在一旁的桌上，眼眸微动，莫古索衣服上的擦痕和撕裂也一并消失。
莱栖挥手散去灵愈之雨，眼神无意识的瞥向窗外，突然道：“下雪了...”
就在窗户之外，一片片阴影划过，那是巨大的雪片自天空飘落，将地面一点点覆盖，将其变为同样的素白之色。
距离元素之月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届时春天会逐步回归，但随着冬天变得愈发漫长和寒冷，春天的脚步在逐渐延后，此前的每一场雪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随后，外面传来了佣兵团副团长克莉的呼喊。
佣兵团中的佣兵在指挥下冒着大雪纵马出发，就算雪一直下，车队也必须前进，车队的物资经过严格的计算，容不得半点浪费，更不能白白的消耗在长时间的停驻中。
而在下雪的情况下，地形多少会发生变化，如果雪不停，那么指引方向的太阳和星空不得见，在满是矿藏的山区内使用指北针更是无稽之谈。
想要前进，只能依靠人的路标！
趁着道路还有痕迹的时候，派出数位佣兵提前出发以指引方向。
对于一般人而言，冒雪赶路于求死无异，但对于非凡者佣兵而言，寻常的极端天气难以对其造成什么实质影响。
佣兵出发之后，车夫也在领班霍斯的指挥下将马车围出一片区域以抵御寒风，并取出备用被单将马群裹好，又多燃上些篝火，守夜的车夫数量也翻了一倍。
只要能安稳度过下雪的第一个晚上，之后的日子便没有那么难了。
伴着呼啸的风雪声，一夜很快过去。
遗憾的是，雪还未停，只是小了很多。
阴云遮蔽天空，朦朦的天光透过云层洒下，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片迷蒙的混沌之色，最重要的是，他们缺失了最重要的方向标识。
万幸那些提前出发佣兵，每行进一段距离便有人接应，不至偏离方向。
根据事先的安排，最先出发的佣兵应该已经领先了八十余公里，这是车队行进两天的时间，在那之后，他们便只能使用更为笨拙的方式探路了，散出佣兵大面积的勘察地形。
但在22日的早上，前来接应的佣兵并未出现，经过寻找，现场只发现了杂乱的战斗痕迹。
凹谷之上，克莉眼神冰冷的望向下方的战斗痕迹，询问道：“查清是什么魔兽了吗？”
另一位佣兵自谷底跑了上来，无奈摇头，“战斗过程中的痕迹来源很多，有银雪豹和无面豺狼的爪痕...”
克莉不禁蹙起眉头，下雪之后，这些魔兽也变得愈发疯狂了。
沿着凹谷边缘走了一圈，克莉随之安排道：“第二支队留下五个人，尽可能寻找尸体，如果没有，今晚之前必须归队。”
金房子佣兵团的佣兵共分六个支队，由各支队长负责，克莉正是二支队队长，在安排中，她与她的支队主要负责警戒护卫，勘察之类的工作则交由了其他支队。
佣兵肃然回礼，“是！”
返回还在缓慢前行的队伍，克莉纵马来到摩拉兹的马车旁汇报情况，每一位非凡佣兵都是佣兵团宝贵的战力。
摩拉兹推开窗户，将飘散的雪花迎了进来，沉重道：“这场雪，很不是时候...”
他沉默了会儿，沉声祝愿，“愿冬雪安葬他的灵魂。”
克莉默默无语，摩拉兹会长视每一位伙伴为亲友和伙伴，但他毕竟需要坐镇车队，甚至连悼念也只能用轻抚寒风的方式。
随后，摩拉兹收回手，向克莉吩咐道：“尽快找到下一个人，车队不能停下。”
“是！”
所幸接下来的路段，另一位作为路标的佣兵并非发生意外，甚至提前找到了车队所在。
冬雪忽大忽小，寒风一如既往的凌冽，卷起地上的雪粉与自天而来者一同起舞，为远处的景象增添了更多朦胧。
呼啸声中，车队再次迎来了一个黄昏，天色变得昏暗。
队伍停下，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就在莱栖趴在桌前不住的挠头时，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的望向窗外，冬雪依旧，在车厢内灯光的映衬下投下点点阴影。
慢慢的，莱栖停下推演，转而起身打开房门疑惑的望向外面。
他刚刚感知到了一股极其特殊的波动，仿佛是某种低沉的吟诵，又像是擂鼓的轰鸣，绵长而久远，就像是...
“地震！”
莱栖的脸色猛然一变，突然大声呼喊，在魔法的加持下，他的声音如同烈啸的风声般传播开来，在营区内回荡。
随之而来，营地内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大量佣兵瞬间警戒起来。
果不其然的，就在克莉向莱栖靠近时，地下顿时传来了极为清晰的轰鸣，地面如同漂浮在海面上木板一般随着海浪舞动起来，远处更是传来了山峦崩碎的声音，如阵阵雷鸣响彻天迹。
而就在地震前的瞬间，克莉也自群山察觉到了异样。
克莉双手各按住一匹焦躁不安的马匹，她大声呼喊：“我们地处宽阔，不会有危险。
所有人保持镇静，远离车厢与货物，不要随意跑动，佣兵与车夫们优先安抚马匹...”
一条条命令下达之后，大多数人都平静了些，随后根据命令做些力所能及的，就连兰科斯也上手控制住了一匹横冲直撞的战马。
莱栖在感知到地震的瞬间便向着马儿聚集地赶了过去，在宁静之雾的安抚下，许多马并未变得焦躁不安，只是安静的在原地随着地面的震动而摇摆。
借着风停在半空，莱栖以一己之力控制着身下的近百匹马儿。
同样有一片区域的马颇为安静，负责那里的是佣兵团的另一位支队长，此前莱栖并未对其有过多关注，此刻才发现后者身处精灵序列——德鲁伊。
在莱栖关注到他时，德鲁伊也同样投来了惊诧的目光，随之点头致意。
同样回应之后，莱栖一边维持着魔法并试图将那淡紫色的雾气向其他区域蔓延，他立于空中扫视营地。
一片混乱！
就算是有莱栖的提醒和克莉的命令，依旧有不知所措的车夫和随行人员四处乱窜，然后被倾倒的车厢压在身下，或是被窜的更狠的马踏在蹄下，杂乱的声音与寒风搅在一起，更显混乱。
慢慢的，乱糟糟的声音自一个方向被渐渐抹去，团长摩拉兹带领佣兵自营地边缘如同一只大手般向混乱的浪潮压下。
一匹匹马温驯的屈蹄跪下，往往不需要动手，只要那个男人走过，那些马儿就像遇到天敌似的安静下来。
他伸手扶起倾倒的车，将落在地上的板条箱如抛石子般的放回车厢。
于是，如犁庭之军般，十数分钟的时间之后，混乱逐渐平息下来。
第五十章 前行
混乱过去，霍斯带领车夫将瘫软倒地的马匹集中起来，并做好迎接余震的准备，随行人员中具备救急经验的在兰科斯的首肯下取出药剂，它们被装载在数个巨大的灵仓之中。
除了食物和帐篷之类的物资，车队还准备了许多灵性物品——各式药剂。
治愈伤势、催生作物，以及为佣兵准备的用于激发战力的龙力药剂。
这些灵性药剂的存在便是为了应对像如今的紧急情况，但队伍中唯有兰科斯与科恩有资格在紧急情况下调用。
根据计算，其中的枯荣药剂搭配上随行装载的种子，足够维持整个车队两天的消耗，但就算是以富有著称的西奥多商会，也做不到拿这些来当作寻常食物来使用，不得不携带了臃肿的近百车食物与草料。
较紧急的情况处理完毕，兰科斯召集人员商讨下面的行程，因为刚刚莱栖的特殊表现，也被列入了其中。
兰科斯首先看向负责琼，问道：“损失大致是多少？”
琼随身携带有笔记，其上是她在短短时间内估算出的数据，“四十架以上的马车出现严重损毁，如今正在尝试修理，另有七人死亡，四十二人受伤，损失的马超过三十匹，另有两百匹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约有二十辆马车以上的货物遭到损毁，丝织物可以挽救，但散落的熏香、精油和红酒已经没有回收的价值，这些预计将造成三十万以上的损失、具体数值还需要进一步统计。”
兰科斯揉搓着眉心轻轻点头，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行商便遇到了地震，货物的损失尚在其次，关键是地震改变了地表特征，之前的地图起码在附近是毫无用途
希望不会出现最糟的情况，地震将方圆的道路全部掩埋。就算能够依靠非凡者的力量强行开出道路，但之后又该怎么走。
随后，他看向克莉，“周边情况的探查就拜托克莉女士了。”
克莉重重点头，除却主要负责安全的第二支队，其他佣兵已经尽数散了出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勘察清楚附近的情况。
“霍斯领班，队伍的安抚工作就交给你了，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意外，我不希望听到有关什么惩戒、神罚之类的话题，但我更不希望由此引发什么骚乱。”
在摩莱王国，地震通常被认为是母神的怒火，往往被冠之以神罚之名。
说着说着，兰科斯的语气又柔软了下来，脸上满是愧疚，叹气道：“至于那些不幸离去的，商会将在返程后提供每人两百枚金币的抚恤金，同时为他们的孩子在商会内安排一份差事。”
一旁，科恩拄着手杖，目光中多了些认可，但也并不多。
霍斯面色发苦，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这时，另一人自不远处走来，向兰科斯说道：“求助讯息已经发往了坎里尔城和铜锤氏族，不过就算今晚出发，在不携带其他物资的情况下，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抵达。”
他同样是西奥多家族成员，是伍尔夫的后裔，相比于兰科斯，他与金斯利的关系更远些。
不过同时他也是西奥多家族培养的第一批非凡者，虽然如今也就超凡位阶，但也足矣承担某些更需要信任的职务——传递消息。
兰科斯点点头，示意后者等待消息，随后转头看向摩拉兹，问道：“团长，您能否感知出这次地震波及的范围？”
闻言，摩拉兹先是望向了莱栖。毕竟莱栖才是第一个察觉到地震的人。
莱栖沉吟了下，不确定的说道：“我能感知的范围很小，但根据灵性的反馈预计超过三十公里。”，方才灵性波动极为明显，那一瞬间，仿佛整片大地都化作了一道巨大的魔法，爆发开来。
随后，摩拉兹认可的点了点头，但随即他的话却让其他人瞬间脸色一白，“莱栖的感知已极为敏锐，但真正的震源还在前方，保守预估超过一百公里的地质发生了大规模变化。”
这时，就算是有考校之意的科恩也瞬间严肃起来，他与金斯利行商时也并非没有遭遇过地震，只是如今的情况对他而言也是新的考验。
兰科斯紧咬着下嘴唇，突然向远处摆手呼喊道：“地图，给我地图！”
没多久，便有一份地图摆在了几人面前。
然而刚看到的第一眼，科恩便突然问道：“原先预定的路线是这儿吗？”
兰科斯看了会儿之后也不禁苦笑道：“这是三条备选之一，也是最差的选择，来自克莉的建议，我的首肯。”
这是最近的路，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路。
因为附近的大片区域就只有这一条道路可以通行，后面很长一片区域都没有备用路线，换言之，后方道路被覆盖的可能性更大。
琼与此刻开口，她语气低沉，“我们都应该知道，那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也没有人应该为此负责。”
闻言，兰科斯的嘴角更为苦涩。
面对快速消耗的物资储备，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尽快抵达目的地，但也必须要承担由此带来的风险。
之后，再没人谈论起路线问题，而是开始按照摩拉兹的判断在地图上进行重新规划，选择的方向也尽可能前往较平坦的区域。
没多久，敲定好大致方向，众人散去。
但在兰科斯的车厢内，科恩与琼三人围坐在桌边，面前的便是方才规划好的地图。
兰科斯紧紧按住地图，发白的指节预示着他的不安，过了会儿他才自怨自艾的低声道：“我不该选择那条路的，把大家带入这里...”
科恩没有安慰，抬起手杖便朝向兰科斯抽打过去，严厉道：“收起你那丢人的模样，金斯利的孙子怎会是这副样子！”
痛楚自背后传来，兰科斯抽动之下直起了腰背，面容苦恼。
他手掌用力，下意识的将地图揉皱，无力道：“这该死的雪，我们现在连方向都无法确定，但就算能够大致判断，一点误差也足矣毁掉我们所有的努力。”
科恩冷冷的眯起眼睛，眸中的锋光被随之压缩为更加锐利的姿态，又是抬起手杖重重敲下，击打在兰科斯紧握的手背上。
他冰冷的问道：“你要告诉其他人，你做不到吗，你带领不了他们吗？”
下一刻，兰科斯紧抿上了嘴，沉默下来。
确是兰科斯自己向爷爷争取来了这样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能是某个傻傻的影子在影响着他！
慢慢的，兰科斯的呼吸由粗重变得平和。
平静的声音缓缓自其口中吐出，如是阐述，如是交流，“明晚之前将地图上规划的范围全部勘察完毕，对路线进行再规划。尽可能将物资收拢，抛弃多余的马车，后天上午必须出发，如有必要，强行开路！”
科恩赞许的点头，有时候行动比选择更加重要，“不要忘记，我们还有力量尚可借用，就当是同行者的友谊。”
康布雷家族！
闻言，兰科斯微微点头。
而琼则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讨厌不确定的事，贸然出发有着太多危险，但无法阻止。
琼随后说道：“根据现在车队的搭载能力，我们可以放弃三十架重载马车和二十三架轻载马车，物资储备压力也会减少3%。”
在这段时间，他们或多或少的清空了不少车厢，丝织物塞一塞也能腾出些空间，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车队应对意外的能力再度下降。
没有任何犹豫的，兰科斯点头道：“那就这样做吧！”
琼默然点头，又随之补充，“五万四千。”
这是那些车体与不得不放弃的马匹的价值，抛弃马车的另一个原因是受伤的车夫，经过这次地震，他们再没那么多车夫可供驱使。
“伤害马的车夫将永受诅咒，是这样的吧？”
重重吐出一口气，兰科斯看向科恩问道。
对长时间驾驭马车的车夫而言，马儿就是他们前进的手与足，屠杀马匹无异于自断手脚，就算这些马能作为果脯的食物，兰科斯也极其不愿挑战这一准则。
科恩未曾出声，但沉默同样也是回应。
兰科斯深吸了口气，重新恢复了坚定，“我会请克莉女士代劳，这将再为我们争取些时间...”
这场灾难说到底，终究是食物储备的问题。
当然，他们能轻松依靠着如今的储备等到伍尔夫的到来，但之后呢，带着更加臃肿的车队在活动的大陆桥上负重前行，然后在下一场挫难中全部毁于一旦吗？
他们如今能做的，只有前行！
第五十一章 方向
伴随着马匹高昂悲怆的嘶鸣和车夫们的指责咒骂，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到来了！
但雪，依旧在下。
23日，兰科斯在佣兵的陪同下在附近勘察了一圈，结果并不理想，倾倒的山石将道路覆盖，变化的地势在白雪的覆盖下更难分辨，地图的作用愈加微弱。
这时，他不禁想起了他们的向导，那个最好的向导，有后者在的话，他们应当可以找到最适合的道路...
只是没有如果，兰科斯与科恩几人讨论后敲定了方向，那也将是唯一的选择！
皎月之月24日
看着佣兵们抓着的大块马肉吞咽，那些车夫的咒骂持续了一天，直至现在。
但他们的反抗也只维持在口舌之间，而面临这些咒骂，佣兵们未曾做出丝毫辩解与驳斥，只是静静啃食着酸涩的马肉化作身体的养料。
这是雇主的命令，这是团长的指令！
鼓噪的人群后方，霍斯面露难色，他虽然在意车夫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但也清楚事情的严峻，这场行商在风雪降临时，已经变得如那雪色一般苍白了！
随后，他便一边抽打着马鞭一边骂道：“都给老子散开，他妈的，都混在这里干什么，活都干完了吗！”
啪嗒！
鞭子撕裂空气发出爆鸣，伴着霍斯的咒骂将汇聚的人群分开。
他抓住一个人的肩膀便将其甩到身后，“滚一边去，全他妈的想死在这儿吗，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见到领班发话，这些风餐露宿的汉子也迫使自己放下愤怒，寂落的转身投入工作。
马匹是他们的手足，那领班就是眼与口，为其带领方向，为其争取利益！
眼见一切逐渐步入正轨，兰科斯会长的指令也更加明确，但霍斯却一点也轻松不下来。
转移货物、安置伤员、清点物资、清理道路...
天色真正亮起来之后，车队顶着风雪再次出发。
然而当夜幕缓缓降临，混沌的天光染上昏黄，队尾的车夫站在高处远望，还能看到远处那积蓄成湖泊似的血水，两天的降雪也难以将其掩埋。
像是某种预兆，血腥的预兆！
是的，一天的时间，他们行进的距离是九公里！
自山峦上滚落的岩石将道路掩埋，就算佣兵团的非凡者一起上，在保持战力的状态下，一天也只不过在碎石中掘进了四公里，但后方类似这样的道路又何止区区四公里。
在这之中，莱栖也贡献了不小的力量，他一人清理的量便顶得上两位超凡佣兵，魔法的效率高过纯粹的肉体太多。
夜幕降临，车队收拢了番就地停驻。
根据佣兵团的搜查，方圆十公里内并不存在强大的魔兽族群，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体力便成为了最首要的任务，过多的移动并不理智。
兰科斯的车厢内，他一整天都在盯着地图，试图发现更多，但那些线条与标注仿佛像是一张张讥讽的笑脸，嘲笑着他的无能。
听到敲门声，兰科斯抬起憔悴的面庞，漂亮的海蓝眸子染上可怖的血丝，他低沉道：“进来吧！”
那是他的某位表亲，后者叹了口气，“伍尔夫副会长回复了讯息，副会长调整了车队货物的比例，多调用了四十车食物，相应减少了其他的。运输食物的车队会在明天提前出发，之后才是负责装载货物的车队。”
听到这些内容，兰科斯将头深深底下，因为他的缘故，西奥多商会遭受的损失何止百万。
随后，那人的眼神黯淡了许多，“但副会长不会率领车队抵达这儿...”
这样的回答也是讯息延后的主要原因，但兰科斯很轻易便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因为那是必定错误的选项。
带领车队强行进入发生过地震的区域，再愚蠢的家伙也不会这样选择，无外乎是多一些损失，多一些伤亡。
“伍尔夫副会长表示，后备车队会在躁金山谷附近等待...”
听到声音，兰科斯的视线在地图上扫视着，他看到了那处地名——躁金山谷，据说这儿此前爆发过大规模的火山喷发，附近积聚了大量的硫磺结晶，就如同是暴躁的黄金。
由于这些硫磺的存在，有毒气体弥漫在山谷之中，大量魔兽远离了那片区域，在那儿停驻可以节省更多人手，只是时间不宜过长。
紧抿着嘴唇，兰科斯大致估算出了两地的距离，只是他难以明确自己所处，这个距离存在难以预料的误差。
一百四十公里左右，但这是直线距离，如果算上曲折的山路和为了躲避危险区域而必须进行的绕行，整段距离超过了两百七十公里。
兰科斯吐出一口气，有些颓然道：“两百七十，三十天...”
按照如今的前进速度，他们需要整整三十天的时间！这已经是整段旅途的时间了！
只是他们现在的储备，最多只能支撑十六天，兰科斯固然可以削减大家每餐的食物量，但这本就是危险的讯号，不安将在所有人心底慢慢滋生，直至酿成另一场由人引起的灾祸。
紧捂住嘴，兰科斯重重的吸了几口气，随后说道：“回复讯息，我们会尽快抵达躁金山谷。”
那人点头回应，轻拍了两下兰科斯的肩膀后转身离去。
又思索了更多的可行方案，兰科斯最终没有得出什么新的结果。
之后，他分别前往了其他地方传达方才的讯息内容。
向科恩与拜克罗如实传达。
而后告知霍斯，商会的援助已经出发，他们很快就能度过这场危机。
最后，兰科斯迈步走向那两辆与车队远远隔开的马车。
......
车队中后段区域，这儿是数架搭载伤员的马车。
其中一位随行人员依靠在车厢边缘，不断向莱栖道谢，“霍曼阁下，实在感谢，如果没有您，我这条腿恐怕就废了，以后也就废了！”
在其腿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这些伤势由魔兽造成，魔兽的涎水中蕴含毒素，而车队未曾又储备这样的药剂，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切除后使用药剂进行治疗。
最终还是莱栖自高奋勇，当然，他所研习的魔法也无法驱除毒素，而灵愈之雨的效果与治愈药剂相比并无区别。
但是有憨憨在，源自时光的力量不仅驱散了毒素，还顺带愈合了伤势，只不过为了掩饰而留下了细小的伤痕，整个过程也拉长了数天。
不仅是这位伤员，周围众多的车夫与随行人员都热切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莱栖难承热情，一边摆手一边退步离开。
沿着道路两侧杂乱的石堆，莱栖一边轻抚着憨憨小脑袋，一边笑着夸奖道：“憨憨很棒哦，他们应该感谢的其实是你，刚刚的那些热情其实都是给你的哦！”
探出身子贴附在莱栖的脖子上，憨憨无所谓的摆动着身子，虽然不在乎，但它感受到了莱栖的喜悦，这就行，那就好！
“莱栖先生！”
“母神庇佑着您！”......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问候的声音，车队的大多数人都对其抱有好感，这其中多少也有罗比的贡献在里面。
莱栖一一点头回应。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莱栖先生，晚上好！”
莱栖愣了下，同样回答，“晚上好。”
那是位留着短发的少女，外套着棕黄的呢绒短袍，内里是鹅黄的马甲，琥珀色的眼眸望着莱栖，其中带着明显的笑意，随后轻挥了挥手中统计用的本子便转身跑开。
有关后者的信息浮现在脑海之中，贝莉斯，琼的学生，如今主要负责统计每日的消耗，并制定后续的计划。
车队里有不少类似贝莉斯这样的随行人员，负责各项分支工作，只是与科恩那种专家级相比，他们也只能算是小小的学徒，有待学习。
回到营地前段附近，这儿安静了许多。
莱栖下意识的望了眼天空，厚重的天幕之上阴云笼罩，遮挡了自天而来的信息，但南晨悬在天穹之上带来指引！
下一刻，他听到了敲击声和细微的声音，“莱栖，这里...”
说话的是坐在车内的朱迪斯.康布雷，相比于审判厅内，她此刻显得活泼了很多，摆手示意莱栖靠近过来。
莱栖左右看了看护卫，后者目不斜视，仿佛没察觉到一般，他这才抬步朝那儿走去。
眼见莱栖走过来，朱迪斯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眸子微曲。
随后她小心的望了眼后方的位置，那是伊哈里姑奶的马车，好在车窗紧闭，帘幕拉紧，朱迪斯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好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你是怎么知道那句话的？”
她那碧色的眸子中满是好奇。
莱栖摊摊手，笑道：“某本书上看到的，但忘记了。”
朱迪斯不满的撅了撅嘴，这样敷衍的借口可骗不过伟大的审判官朱迪斯大人！
她随之反驳，“不可能，那句话是家族的箴言之一，而且是最古老的。”，说着，她侧了侧头，继续说道：“而且你当时的神情与语气也有些奇怪？”
此话一出，莱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审视的目光，来自那些护卫。
就算朱迪斯看起来多么单纯，家族长久以来的教导还是赋予了其敏锐的洞察力，只是她显然没听从姑奶的警告——不与外界交谈！
只不过，莱栖没打算透露半点。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说不定是臣服于小姐的美貌，不过，我如今忘了。”
如果是兰德，这应当是他的回答，如今倒是脱身的绝好借口。
“祝您好梦。”
话罢，莱栖无视了朱迪斯焦急的呼喊，兀自转身离开。
第五十二章 危局
移开山石，填平裂谷，截断湍流！
如此的工作车队干了足足五天，但行进的距离还是不容乐观，七十三公里！
诚然，相比于之前，这个速度是快了不少，只是还远不够度过危机。
今天是29日，连日的风雪已经停息了三天，不过天空中仍积聚着大片阴云，灰蒙蒙的像是一张肮脏幕布盖在天空之上，远在之上的烈日，借此投射下昏沉的光！
队伍里的氛围显得阴郁沉重，入夜之后，更是只有穿过营地的呜咽风声不断回荡。
车厢内，莫古索褪去上衣，任由憨憨将背后那些灼烧的痕迹恢复原貌，就像是在打磨铸件痕迹似的将其抹去，恢复古铜之色。
这同样来源自于莱栖的执着，就在昨天的余震之后。
那同样是一个夜晚，大地之下再度传来了轰鸣，岩崖崩塌，山石滚落！
所幸那场地震的烈度与范围小了不少，除了受到更多惊吓之外，车队并没有明显的损失，只是那些沉重的气氛更加明显，一度到了如今死寂冰冷的程度。
侧坐在车窗前，莱栖下意识的望着外面的夜幕，直至莫古索出声发问。
憨憨灵性萎靡的爬回衣兜内，莫古索套上衣服，随之问道：“莱栖，你发现了什么？”
他能察觉到莱栖的不安！
维持着感知的扩散，莱栖淡淡说道：“地震，我们现在还未走出地震带。”
莫古索也下意识的向外望了望，绵延的低矮山峦在夜光的映衬下浮现出隐约的巨大轮廓，身为群山序列的非凡者，他能感受到隐藏在这些山脉之下的磅礴力量，宏伟浩大！
他随之问道：“有多远。”
“一百公里？或者，走不出去？”，话至最后，莱栖的语气充斥着不确定和担忧。
闻言，莫古索不再多言，只是握了握拳头感受力量，随后打开车门离去。
莱栖竟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说道：“注意安全。”
莫古索淡淡点头，“嗯。”
......
在兰科斯的车厢内，克莉神色凝重的陈述着。
“根据今天上午勘察的结果，前方二十公里有一座山谷彻底坍塌，由此造成附近的一处湖面倾泻而下，淹没了前方五公里的区域，那条路已经不具备通行条件。”
听到这样的消息，兰科斯烦躁的揉捏着眉心，指节发白，青筋胀起，语气沉重道：“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他多么希望能听到一条好消息，来拯救他那近乎干涸的灵魂。
在其面前的地图上，标绘着各式各种的划痕与备注，那是一条条备选路线，却又在之后的讨论中被一次次的否决。
克莉凝重的点头，神色带着远甚之前的担忧，“在后方十公里处，我们发现了魔兽族群的痕迹，目标应该是我们，它们有十分明显的方向性和追逐意向，可能与我们频繁的驻留有关。”
魔兽大多很少离开自己的岭地，一方面是生活习性，另一方面是其他魔兽的制衡。
如果能维持足够的速度，可以降低被魔兽族群关注的可能，但就如今而言，一次又一次的停驻，那股属于人类的气息无异于一次次的引诱，一次次的将可口的食饵推至面前。
闻言，兰科斯紧咬嘴唇，丝丝血色逐渐在眼中汇聚，“摩拉兹团长的意见呢？”
“团长判断，三天之内，魔兽族群必定会发动攻击。”
“能躲过去吗？”
克莉摇头，“很遗憾，族群中可能存在第四阶的魔兽，它们不会屈服于一般的威慑，也不会受限于寻常的误导。
一只行商的车队对它们而言是极其优质的食物，连日的风雪同样使得它们饥渴难耐，它们不会放弃追逐。”
队伍中的非凡者只能带来一时的威慑，而长久的饥饿会令其持续保持在疯狂的边缘，直至做出行动。
兰科斯重吐出一口气，转而问道：“我们获胜的可能呢？”
“虽然会遭受一定的损伤，但仅凭借它们，胜利是必然的。”，克莉的语气毫无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只是兰科斯觉察到了她话中的隐意。
“在北侧和南侧，我们同样发现了魔兽族群的生活痕迹，不排除它们被战斗产生的波动吸引而加入的可能。”
闻言，兰科斯那本就憔悴的神色又染上了一层灰暗。
他们游走在文明的疆域之外，或者说在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如此，不知名的魔兽占据着幽深的山坳，聚居在遥远的深潭，翱翔在未有人迹的天空...
他们才是入侵者！
兰科斯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又问道：“伤亡情况的预计呢？”
他没有再问能否取胜，毕竟失败便意味着伤亡程度达到了百分之百。
“参战的魔兽族群只有一支的话，预计会造成四十人左右的伤亡，如果魔兽增加，最坏的情况预计伤亡会增加三倍...”
佣兵团经历过的战斗数不胜数，有时只是战力对比便足够得出明朗的结论。
话尽，兰科斯陷入沉默。
此次跟随的佣兵数量在一百三十人左右，前面几次的魔兽袭击和地震已经造成了五人死亡，十四人受伤暂时失去战力，如果真按克莉说的，佣兵团的所有人填上去都不够。
那这场行商也再没继续了必要了，他也不得不考虑起最后的方案。
最终，兰科斯缓缓起身，语气低沉道：“希望摩拉兹团长还未入睡。”
克莉同样起身陪同兰科斯一同前往。
走到那座车厢前，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将地面照的通亮，清晰地映出那个人影。
摩拉兹打开了车厢门，任由寒风与雪粉涌入车厢，而他就那样坐在门旁望着远处。
“实在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兰科斯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摩拉兹对其的到访没有半点意外，如果后者不来的话，那反而才会令其他失望。
“会长的责任使然，上来吧！”
说着，他将二人迎入车厢，又关上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未等兰科斯发问，摩拉兹便兀自开口，“第四阶的魔兽灵智与常人无异，不要再将其看作是魔兽了，它们是明明白白的敌人，是以尖牙利齿武装的军队！”
这句话完全打消了兰科斯所有的侥幸，他听懂了团长的话语——战术！
是的，魔兽会使用战术！
而在战争之中，最基本的便是连并。就连小孩子打架都知道人多欺负人少，那些魔兽又何尝不会选择联合，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难度。
如今的情况，兰科斯再说不出誓死抵御的话。
摩拉兹神色淡漠，似乎将要面对魔兽群的并非是他而是其他人。
“合同已经签订，交易达成！这就是佣兵团的任务。”
听到团长这样说，克莉脸上的表情有所起伏，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
而兰科斯则惭愧的低下头，难以面对。
他们当然还有其他选择，如果抛弃所有车辆转乘马匹，只携带最低程度的物品，两天时间也足够所有人抵达躁金山谷了，这是在与科恩沟通后得出的最后方案。
但那可是价值上千万的货物，甚至能够支付一座行省一年的所有税收，上百万人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如此！
他怎么能，怎么愿意！
这一瞬间，兰科斯再度感受到了那道黄金之海的存在，金色的浪潮向其拍打而来，遮蔽天日，只令人感到难言的窒息！
下一刻，兰科斯僵硬的顿首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车厢，他疯狂的呼吸着，将冰冷的风压入鼻腔，以平复激荡的心跳。
这时，莱栖的声音突然传来，“兰科斯？你似乎一些帮助。”
兰科斯下意识的望了过去，神情有些无措，就像是被撞破了什么可耻的行径。
未等其有所动作，他便看到莱栖快步向其靠了过来，神色凝重的压住了他的肩膀，随之而来是几声低吟和迷蒙的淡紫色雾气笼罩了自己。
双目酸涩，昏沉占据了他的脑海，紧接着是一股无力袭来。
反手搭住莱栖的手臂，兰科斯用尽了气力不禁发问道：“我怎么了吗...”
当其再度睁开眼时，入目看到的便是熟悉的车顶以及那张肃然的面目——科恩.科斯塔。
科恩眸中的严厉一如既往，他淡漠的复述道：“对你们而来，这似乎叫作失控，是吗？”
下一刻，兰科斯猛然坐起，低头看向手臂又紧接着揉搓起自己的脸庞。
热！
难言的燥热自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而来，就像是其在那段学徒时间锻打的铁锭一般，他浑身都泛着微微的赤光。
随后，他听到了莱栖的声音，“平静下来，不然你就得再睡一会儿了。”
闻言，兰科斯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毫无疑问，刚刚发生的严重影响到了他，激烈变化的情绪使其无限接近失控的边缘。
如果不是莱栖有所察觉，他可能就已经化作了炽热的铁锭，最终在所有灵性耗竭之后，成为冰冷的炉渣——死亡！
第五十三章 请求
没多久，佣兵团的德鲁伊赶到，在心灵权柄的帮助下，兰科斯的情绪逐步稳定。
其体内，灵性沸腾而来的燥热也逐渐褪去，兰科斯眼底汇聚的惊惧消散，只是仍有难言的余悸在其中涌动。
确认心灵之海的平静后，德鲁伊告退离去。
安静地依坐在车厢另一端的座椅上，莱栖注视着这些，直至房间内只剩下了包括他和科恩在内的三人。
兰科斯苦笑的看了一眼莱栖，他知道后者在等待他的回答，他缓缓坐起，无奈道：“按照约定，这些也是您应当知道这些内容。”
早在行商开始，莱栖便向其要求了知悉情况的权力。
兰科斯一手指向车队的尾部，“那里，正有一群魔兽等待着。”
莱栖顺势望向身后，神情凝重，他不会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一个什么地方。
随后，兰科斯又摆手指了指其他方向，“那里也有，根据摩拉兹团长的判断，那些魔兽极可能联合起来，我们最多三天的时间。”，话至最后，他沉重的叹了口气。
闻言，莱栖心中的担忧也终于全部爆发，眉头蹙起。
“预计的结果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危机，并不会使得兰科斯担忧到濒临失控，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已经知晓了后果，某个难以接受的后果。
兰科斯双目黯然，无力道：“佣兵团全员阵亡...”
如此，莱栖也理解了兰科斯的痛苦。
一边是价值无算的财富，一边是受雇于其的佣兵，乃至更多人的存亡。如同套在其脖颈之上的两条绞索，要将其撕裂，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将令其失去良多。
默默起身，莱栖没留下什么冠冕堂皇的告诫与建议，只是推门离去。
这时，科恩起身打开了窗户，任由呜咽的寒风通过车厢，将车厢积蓄的热量一点点的带走。
包括摩拉兹在内的几人无比清楚，总有一刻，兰科斯需得面对这项抉择，这是他真正成为商会领导者之前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考验！
看着失魂落魄的兰科斯，科恩未说什么，缓步离开了车厢，独留他一人。
时间会强迫他做出选择！
过了许久，衣着单薄的兰科斯才自恍惚中楞过神来，他抱着双肩瑟瑟发抖，车窗边的水杯中缓缓凝结，他的双眉也一片雪白。
下一刻，他吞吐着寒气踉跄地走到窗边。
......
来到外面，莱栖的视线下意识的扫向周边，无尽的夜色里仿佛正有一双双饥渴的眸子望向这里，带着残忍的冷意与极致的渴望！
那位德鲁伊尚未离去，他面带微笑的向莱栖靠近过来。
“霍曼阁下，在下是佣兵团的第四支队长，艾克里.弗曼。”，说着，他缓缓伸出手。
莱栖愣了下，随后伸出手与其相握。
“晚上好，艾克里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摩拉兹团长他十分希望您能退出这次行商。”，他笑吟吟的说道，语气不见半点波澜。
瞬间，莱栖的面容带上了戒备，感知随之散开。
艾克里仿佛丝毫不曾察觉，仍旧笑着说道：“至于您所期望的在瓦特海姆的旅途，第四支队愿意护送您前往，商会给出的条件，佣兵团也同样会支付给您，您看，如何？”
莱栖微微蹙眉，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知道原因吗？”
艾克里轻轻点头，语气无奈，“摩拉兹团长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您参与其中，正如兰科斯会长所说的，与金钱有关的一切都充斥着肮脏与污秽。”
“想必您也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兰科斯会长的选择代表了太多。团长也唯独不希望将您也置此危境！”
即便听到这样的解释，莱栖的眼底还是充斥着化不开的警惕。
“是的，您不会相信。”，艾克里顿了下，继续说道：“暮冬之灾结束后，摩拉兹会长连同第一支队在经历了半个月的追寻之后，杀死了一个人。”
佣兵团第一支队直属与摩拉兹，同时也是战力最强的支队，其中包括一位超凡和四位启灵以及若干实力尚可的冒险者。
言至于此，艾克里朝莱栖身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她的名字叫作——菲奇姆.多姆。”
下一刻，莱栖感知到了，那瞬间浮现出疯狂的黑暗与死亡，熟悉而又恐怖！
莱栖凝重的回头，另一位佣兵正将手中的特质盒体缓缓合上，但在此之前，莱栖已看到其内是一团吸纳着黑暗的非凡器具，形似一片丝帛。
他无比确信，那是属于亵渎者的非凡特性。
转过身，莱栖看着眼前带着尊敬的艾克里，神色复杂而又不解。
艾克里轻抚着胸口，郑重的沉声道：“感谢您所作的一切，并非所有人都有像您一般直面邪神的勇气！”
与半身之圣交锋，与终末邪神谋易！
如果将暮冬之灾的一切拆解开来，除却不为人所知的神降与精灵的存在。
莱栖为那座城所做的已经足矣载入史册，由当地神殿加封圣徒，这种存在往往后人只能瞻仰遗容，或是在墓前献上花束。
换言之，莱栖如今就是活着的传奇！
对普通民众而言，莱栖确值得赞颂、值得夸耀。但对非凡者而言，这份尊崇之外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敬畏与崇拜，更枉论是他们这些佣兵。
不过在那场审判之后，莱栖的另一重身份反倒更值得王国关注——弗拉维安的学生，这使得王国刻意削弱了莱栖的影响，甚至是无视。
但这一切在有心人眼中，反倒是成为了一种欺压与不公的象征！
艾克里的面容有些悲愤，“王国始终未曾给予您应有的尊重，这是人民的...”
他愤怒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就仿佛遭遇这一切的是他才对。
越听，莱栖的神色便越发怪异。如今，他已经不怎么怀疑后者的真实目的，只是他仍旧无法接受那些夸张的嘉奖与赞颂。
过了会儿，莱栖无奈摆手示意后者可以停下了，解释道：“王国亦有自己的考量与顾及，况且我也不希望顶着圣徒的名字招摇撞骗。”
听到莱栖的话，艾克里的神情更加振奋，眼中跃动着明亮的光，如同炬火。
“您的品行实如群星高悬！”
莱栖暗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我在王国的公告中并未看到菲奇姆悬赏被领走的消息。”
艾克里慢慢恢复了方才的淡定，面带微笑的回应道：“这些与您所作的相比算不得什么，而且如我们这样的佣兵团，总是需要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不是吗？”
莱栖颔首会意。
摩莱王国，民众中多有信奉光辉者，死亡之神被斥为邪神，若是金房子佣兵团持有死亡序列非凡器具的消息传出，免不得会遭受妄言。
还有一点便是如其所说的，偌大一个佣兵团，总要有些压箱底的东西。
“佣兵团尚有不为所知的战力，即便第四支队护送您离开，我们同样能够完成商队的护卫，还请您能多做考虑。”
最后，艾克里诚恳的建议道：“这里不应是您的路。”
莱栖蹙着眉头，他不喜于被人这样对待，亦是有所警惕，这段行程怎么想都充满了诡异，尤其是加上了艾克里的话语之后。
“我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者，如果确有什么为人所喜的地方的话，可能就是做自己想做的，又尽力不麻烦别人。”
艾克里叹了口气，微微屈身后说道：“我们明白了您的想法，如果您改变了主意，佣兵团随时愿意为您提供帮助。”
说罢，他摆手示意另一位佣兵离开。
慢慢的，这小小的空地只剩下莱栖一人，望着巡逻的佣兵陷入沉思。
莱栖并没有非要跟随商队的想法，只是摩拉兹团长的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后者不会不清楚西奥多商会的意图，却还是向自己提出了建议并给出了极大的便利。
那只能表明一点，摩拉兹根本不在乎西奥多商会的成功与否！
金斯利的老友，这个称谓似乎带上了一点虚幻空泛的意味。
如果不是老友的请求，那金房子佣兵团是为了什么呢？
财富？达到摩拉兹那种程度，总会有更适合的任务和途径获取金钱，没必要费心费力的跟随车队横穿千百公里的山脉......
念及于此，莱栖感觉愈发不解，毕竟，佣兵的死亡可是实实在在的。
他也同样相信，摩拉兹不会毫无目地的将那些佣兵的填入无意义的深渊。
思绪枯竭，莱栖再难想到什么，只是警惕的看了眼摩拉兹所在的车厢，缓步回到了属于他的马车。
第五十四章 突袭
回到马车，罗比正在擦拭车门上溅射的泥点，细致地将其抹去，见到莱栖过来，他急忙收起绒布，忐忑地站在车旁。
他显然是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微红的手指与因寒冷泛红的面庞都预示着这一点。
莱栖笑道：“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
将马车固定、打理完马匹之后，车夫们也就到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他们多是聚集在篝火附近闲聊，或是取出纸牌，好好战上一场！
罗比下意识的笑了笑，随即他又摇头不安道：“霍曼先生，我有些心慌。”
他挠着头，断断续续的说道：“这段行程有些太奇怪，每一段路好像都走有些太过艰难了，每一步都不踏实，不放心。”
莱栖知道，罗比所描述的并非是这条路本身的问题，而是如今紧张的氛围。
暗叹了口气，莱栖说道：“放心吧，这段艰难的行程很快就会结束。”
无论兰科斯做出什么选择，这段路程都会迎来结局。
罗比惊喜的问道：“前面的路已经通了？”
莱栖默然摇头。
根据摩拉兹会长的判断，他们距离驶出地震区至少还有六十公里，就算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这也五天的路程。
莱栖未曾给出明确回应，只是安慰道：“还没有消息，只不过很快就会迎来转机，在那之前，给商会一些信心...”
准确说来，是给兰科斯一些信心。
莱栖今晚获知那些真实的内容无疑会引起极大的恐慌，他即便有心，却也不得不考虑由此带来的影响。
罗比疑惑的挠了挠头，虽不明白莱栖的意思，但想来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多谢您，祝您有个好梦！”
说罢，他便跑着离开。
站在车旁，莱栖静静看向兰科斯车厢所在的方向，一道影子忽而投射到地上，过了会儿，灯光自窗口消失，陷入黑暗。
如果到了最后的时刻，兰科斯依旧未做出决定，那莱栖也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方式。
他摸索着口袋的位置，胸口位置有一片小小的凸起，那里是他存放灵性器具的位置，其中包括——伪证！
皎月之月30日，云层逐渐稀薄，天光变得清晰了许多。
今天一切如旧，大家吃过早饭之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移开岩石，平出道路！
队伍前方，随着莱栖轻诵咒术，脚下的大地轻轻颤动，巨大的岩石翻滚着远去，凹凸不平的地面也在泥土的流动下逐渐平整，随后是固化魔法，以便重载马车的通行。
在这种时候，魔法的便利远胜其他。
大地序列的非凡者选择将岩石沉入地面形成稳固坚实的路面，群山序列与泰坦序列则只能依靠蛮力搬运岩石...
然而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佣兵突然快步跑来，脚步轻盈地在石堆上快速掠进。
莱栖的感知中，那是精灵序列的明视者。
他在附耳向克莉说了些什么后，后者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示意其他人继续，她自己则走向了同样在帮助搬运岩石的兰科斯。
莱栖警觉，下意识的望了眼队伍后方。
能令副团长克莉如此紧张的原因，自然只有虎视眈眈的魔兽群。
随后，莱栖扫视一圈，发现了莫古索所在，后者干的十分卖力，上身套着轻薄的麻布长衫，轻松的抱起硕大的岩石抛往远处。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力量。
下一刻，莱栖看到兰科斯两人急忙返回了队伍前部，那儿是科恩等人所在。
顿了下，莱栖也收手向那边走去。
科恩的车厢内，兰科斯率先进入，之后是由克莉通知赶来的摩拉兹与拜克罗。
最后进入的摩拉兹在看到莱栖后，愣了下后轻轻颔首，仿佛是对昨晚莱栖拒绝邀请的回应。
拉上帘幕，内里的一切皆不为外人言。
莱栖静静坐在靠近门旁的床边，无视了其他人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根据他与兰科斯的约定，他自然也有资格坐在这儿。
兰科斯深吸了口气，“请克莉副团长说一下如今的情况。”
“后方，也就是西方的魔兽群已经在集结，斥候已经发现了先行的高级魔兽...”
此话一出，车厢内的温度瞬间降低，隐隐的冰冷寒意自脊背传来。
之后，克莉的话语更是将这寒意再度提升。
她凝重道：“同时，南侧与北侧的魔兽群均有动身的迹象，甚至可能如今已经动身，只是最快的侦察位也要十五分钟后才能传回消息，我们必须要做好它们已经动身的准备！”
科恩眸子眯起，锋光如刃，他沉声问道：“如果全部魔兽都出动的话，我们还有多久的准备时间？”
克莉沉默了会儿，随后她根据魔兽的族群种类和距离给做出了粗略的判断，“三个小时！”
她随后补充，“但三个方向的魔兽族群必定会进行联合，这可能还能再为我们再争取来半个小时左右。”
摩拉兹坐在桌旁，沉默的抚着桌沿。
而其他人则将目光移向了兰科斯，其中同样包括莱栖。
那一道道目光如同利箭，兰科斯下意识的垂下头不愿与之对视，他叹了口气，“康布雷家族只愿意承担最基础的护卫任务，他们不会参与进最前线的战斗...”
最后，他抬起头直视众人，目光坚定道：“所有人换乘马匹，带上必须物品前往躁金山谷！”
闻言，科恩顿时露出了感慨的笑容，当其做出这样选择的时候，兰科斯才真正称得上会长之名，他无愧于金斯利的选择。
如果兰科斯确被这些财富迷惑，那他便不再适合参与这次行商，科恩将有资格罢免他的会长之职，并将其送回希波纳行省。
被金钱蚕食心智的家伙，最终只会带领他们走向毁灭！
突然，摩拉兹开口说道：“我会带领佣兵抵抗兽群为你们争取时间，”，随后，他望向克莉安排道：“你与第二支队带着其他人离开，保护他们，之后便不需再理会我们了。”
此言一出，克莉的脸色随之一变，“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我们脱离这片区域。”
摩拉兹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形直抵车顶，他摇头道：“不够的。”
“我们面对的是狡诈的敌人，它们的目的不是将我们驱逐，而是将我们当作了食物，面对食物，岂会眼睁睁的看着离开？”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话语，天空中陡然发出了爆鸣似的烈声。
那是激昂风暴划过空气的声音，来源是一群青蓝色的魔兽，为首的魔兽形似飞鸟，但身躯上的某些又存在有明显的暗色鳞甲，龙鹰魔兽。
下一刻，摩拉兹挥手将车厢击碎，于破碎的木板中来到外面。
一边向着那边的龙鹰群踏步，他一边大声呼喊道：“准备迎战！”
不用他多说，负责警戒的佣兵早在发现时就已经举起了枪械开火，只是这种轻型火力在面对强大魔兽时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至于战绩，半点也谈不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兰科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克莉一手提着他离开车厢时才恍惚过来，大喊着下达命令。
“所有人，寻找掩护，优先保护好自身！”
面对突然袭击而来的魔兽，大多数人都颇为熟练的寻找到了就近的掩体，这些早在行商开始前便进行过培训。
带着兰科斯躲到车厢后方，克莉语气平静道：“摩拉兹团长会将那些魔兽引开，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
此刻，兰科斯也恢复稳重，轻轻点头。
随后，他小心的扫视附近，拜克罗是第二位察觉到的，顺势带走了最近的科恩，如今正将后者交给商会人员，老人家经受这些刺激，面色显得有些发红，整齐的银发也杂乱了许多。
看到这一幕，兰科斯下意识笑了笑，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兰科斯爷爷这样。
然而后者的一个眼神便瞬间让其收敛起了笑意，赶忙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另一个做出反应的是莱栖，他此刻不躲不避的悬在半空，遥望着远处的魔兽。
莱栖喃喃自语，“龙鹰，风暴序列，第三位阶撕裂者...”
不远处，轰隆之声震颤不绝。
那是摩拉兹踏步时发出的声响，激荡的烟尘在转瞬之间变得凝实并化作锋利的石锥破空而去，方才还嚣张无比的魔兽如今裹挟着更激烈的狂风不断远去。
摩拉兹明显没准备留给后者这样的机会，他紧追不舍，在风暴之下破碎的石锥散作尘粉弥散天空，如同暗黄的乌云。
莱栖确定了眼莫古索，后者没有脑子一热便冲上去，而是在帮助其他人处理骚乱。
随后莱栖鼓起狂风，准备前去帮忙。
然而，自那处传来的凄厉长鸣瞬间打消了莱栖的念头，转而是凝重的神色。
远处的天空之上，暗云包裹着撕裂者，尽管周身的风暴激荡不休，却也难以将其全部驱散，只得带着尘土一并远去。
只是就在下一刻，鼓动的风暴突然染上了土色，也同时带上了莫名的重量。
这一瞬，风成为了实体，环顾撕裂者周身的风暴化作了禁锢其的枷锁，它的动作随之一滞，暗青色的锋锐的眸子中闪过惊慌。
不等其再度舞动羽翼，下方的摩拉兹已经先一步动手。
如今的摩拉兹浑身被宝石般的岩土包裹，眼瞳呈现出晶莹的琥珀之色，那是接近纯粹的灵体化，在撕裂者陷入停滞的瞬间，摩拉兹双手陡然下拉，如同在拖拽着什么一般。
与此同时，龙鹰感到一股沉重！
重力，突如其来的重力，这片大地在吸引着着它，要将其拉扯到地面上去。
它凄厉长鸣，身体呈现出隐隐的虚幻，如同青色的水晶。
然而在这双重力量之下，它的反抗并未带来什么实质的效果，身躯仍旧在稳步下降。
远处，停止想法的莱栖缓缓落地，战局情况明了，那魔兽逃不走了。
只是还有另一件事，更值得关注。
以岩土与风暴相连，使风拥有了实体，这正是摩拉兹团长方才展现出的能力。
而这能力属于均衡序列的第二位阶——天秤！
在此之前，该序列还有一个封号，震颤！
相传北海巨妖的腕足连接着每一片陆地，地震不过是衪腕足的轻微触动，该封号代表的便是衪的这一象征！
第五十五章 见证
远处，呼啸的烈风卷携着砂土与雪粉构成了广大的风暴。
周围是随之围上来的诸多佣兵，他们正在合力绞杀其他魔兽，在几位第二序列支队长的带领下，这并不困难。
风暴中心，在枷锁的禁锢以及重力的拉扯下，龙鹰终究落了下来。
但迎接摩拉兹的是更疯狂的风与毁灭，激荡的气流呈现出巨龙的姿态，每一缕风息都带着可怖的毁灭，产生重力的大地都因此被掘出深坑，露出了其下的岩层，随之而来是错乱的刻痕浮现其上，石屑纷飞。
随后，它以俯卧的巨龙姿态望向身前的敌人！
摩拉兹轻轻向后震了下肩膀，面色淡漠，然后，踏步向前，与巨龙角力！
大地律动，带来源源无绝的力量。
摩拉兹的每一步都极重，同时亦有巨大的尖锐锥体拔地而起，矛锋直指龙鹰，但往往很快在后者毁灭的风暴下被撕的粉碎。
风暴再度扩展，将摩拉兹笼罩其中，只是除却刮去后者体表的零星粉尘外便再无用途，至于那由天空权柄降下的自由牢笼更是无用。
大地承载着摩拉兹，赐予其所需的一切，这方寸大地便是摩拉兹的自由！
之后，便是血淋淋的撕咬与充斥着无尽蛮力的挥击！
广袤的大地呼应着摩拉兹的攻击，每一拳的重击都带着大地的重量，重力也在同时拉扯着撕裂者的身体，仿佛同时面对两个敌人。
摩拉兹一拳之下，龙鹰之翼霎时折断砸向地面。
随之而来的是翼骨崩碎的咔嚓声！
与此同时，龙鹰口中，刺耳的烈风凝聚着恐怖的力量，如同暴虐的实体狠狠地砸在摩拉兹胸口，堆砌在胸前的岩铠分崩离析，丝丝血迹随着风流扩散！
晕着血色的风中，摩拉兹神色未变，重击之下的右拳也换做抓取的姿势，扣住覆盖的鳞甲抓在手中，随即猛地一脚踏出。
大地共鸣，震颤相应！
刺啦一声，巨大的羽翼被摩拉兹整个撕扯了下来，逸散着灵性光辉的血点崩散，又在风暴中化作血雾。
嗷！龙鹰的长鸣刺破天际，带着震破耳膜的恐怖力量，却也彰视着它的痛苦。
下一刻，那双颇具人性的兽眸中闪过厉色。
只是在此之前，踏在其身上的摩拉兹先一步动手，深吸了口气后伏下身下，一拳砸下，龙鹰蕴在喙中的祈求也随之断绝！
轰隆！
这巨响像是火药爆炸，由此而起的气浪一波波的带这积雪冲上天空。
脏兮兮的雪簌簌落下。
随后，如此的轰鸣巨响，连绵不绝。
最终，当夹杂着泥土的冬雪愈下愈小，摩拉兹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清晰。
它一手提着硕大的羽翼，一手拖拽着头颅整个粉碎的龙鹰，缓步走出那片残破的大地。
附近寂静一瞬后是佣兵们宏大的欢呼，佣兵不断的挥舞着手臂，赞叹团长力量的同时，也贬低着那些不堪一击的魔兽。
将尸体随意丢在艾克里身前，摩拉兹撕扯下外衣向车队的方向走来。
撕裂者的尸体，这可是极好的战利品，说不得能为佣兵团培养出新的三星冒险者。
另一边，安抚好众人的克莉纵马走向摩拉兹，将赤红如血的治愈药剂递给后者，团长胸前逸着血色的伤口预示着那场战斗不似其他人看到的那般简单随意。
那毕竟是属于毁灭序列的魔兽，好在尚是第三阶，如果是第四阶的废墟之子，就算摩拉兹凭借着双序列的优势能够战胜对手，那代价大概率也是自己的生命。
没谁能无视毁灭，只要给它们时间，这世界上再不存在什么永恒之物！
摩拉兹将药剂灌下，制止了克莉接下来的关切，“不妨事，整备你的第二支队。”
金房子佣兵团总计分为六大支队，每个支队分别由一位支队长负责，约合二十人，其中又划分明确的职责任务，斥候、警戒、强攻、后备等。
克莉顿首，接下命令。
随后，摩拉兹缓缓侧首，转头看向正注视着他的莱栖，神色有些诧异。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后者的呼喊。
“朱迪斯小姐，能否请你见证！”
于是，身负审判之名的家族给出回应，那是朱迪斯庄重的声音，“乐意之至！”
身为审判者家族的成员，她不可躲避任何一场见证，亦不应无视任何一次审判！
康布雷之名便是公正与裁定之名！
突然间，整个队伍的氛围为之一滞，就算是对审判者家族一无所知的车夫也下意识的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那股沉重庄严的气势毫无分别的影响着每一个人。
克莉楞了下，猛然顺着莱栖的视线望向了身侧的拉兹。
后者脸上的肃穆告诉了她答案。
不止是她，其他佣兵也察觉到了异样，但向来维护佣兵团的他们也一时踌躇不前，一者是他们的首领，一者是首领倍加推崇的英雄。
与车夫们一样，兰科斯的眼中也闪过了可见的迷茫与不安。
人群中，科恩眼眸微动，望着不远处阻隔道路的岩堆陷入沉思，有所动作的另一人是拜克罗，他来到莱栖身后，似在防备着某个可能。
在这期间，莱栖一直望向摩拉兹，直至后者颔首回应，他这才向朱迪斯走去。
摩拉兹同样移动脚步。
这时，佣兵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骚动，更有甚者再次打开了枪械的保险，处于随时击发的位置，面对这种情况，方才的犹豫已被抛至脑后。
克莉扫视周遭，那些佣兵一个个的移开目光，垂下双手，直至看到神情忐忑的艾克里，以及佣兵团的另外三位支队长。
她心底一沉，怒喝道：“所有人原地待命，违令者逐出佣兵团！”
命令之下，所有佣兵也就安静下来，只是仰起脖子目光追寻着团长的背影。
另一边，兰科斯急切地向霍斯下达了换乘骑马的指令后，便不顾后者惊惧的神情和颤抖的嘴唇跟在莱栖身后跑了过去。
朱迪斯的车厢车门大开，她换上了那有着直络线条装饰的肃穆长袍，双手静置于膝盖之上，高居上位微微垂首。
随行康布雷家族的护卫站在车前，隔开朱迪斯与众人。
莱栖身侧是颇有戒备的拜克罗，其后是兰科斯，科恩以及琼。
另一侧，是神色平静的摩拉兹。
不远处，克莉神情复杂。
莱栖侧首望了眼上首的位置，他能明显察觉到朱迪斯那亮晶晶的眸子，其内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好奇，但在姑奶的注视下，她又不得不将这些掩藏起来。
莱栖暗叹了口气，一手轻举，郑重道：“全知的圣灵在此见证！”
摩拉兹.奥拉尔在瓦特海姆待的时间绝对不短，他很清楚类似的话语代表着什么，那是一种承诺与证明。
随后，他同样平静的举起手，宣誓道：“至上的母神垂目于此！”
霎时间，莱栖只觉得坐在车厢内的朱迪斯突然变得无比宏大，庄严肃穆不可直视，就像是擎天的巨像俯瞰众生！
与他有同样感受的是同样宣誓的摩拉兹，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朱迪斯，又在之后不久低垂下头，向某个未知的存在献上敬意。
其他人浑然无知，只是暗叹审判者家族声明之隆。
莱栖无声叹了口气，当那种伟岸的注视感降临时，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衪当是审判之神？裁定与公正之神？律法之神？或是有着更多的称谓与象征。
随即，他抬起头望向摩拉兹，沉声问道：“摩拉兹会长似乎身居双序列...”
除却稍稍远些的科恩与琼面露不解外，其他人看向摩拉兹的眼神都更加敬畏了些，虽说双序列不是什么秘密，但同时承载两位神明恩赐者依旧是少之又少。
摩拉兹暗灰的眸子微微眯起，轻轻颔首。
随后莱栖却是转头望向兰科斯，逐字逐句的问道：“这条路，确是你的选择吗？”
在看到那张地图之时，再没人比莱栖的感觉更加强烈，那种莫名的不适。如今的路虽不是什么最好的选择，但总归不甚合适，而且，它真是像极了一个陷阱！
兰科斯正欲张口，却在下一刻面色一白，缓缓道：“这来自克莉副团长的建议。”
听到这样的回答，众人也就随之将目光移向了克莉，他们必须再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不远处，克莉面色复杂，开口道：“这是团长的提议！”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摩拉兹的眼神尽皆透露着戒备与不安，就算再怎么相信，这种事情也终究会引得人们心生忌惮。
兰科斯突然插话，急切道：“这事留待后谈，如今的要紧之务是尽快离开。”
然而却是摩拉兹抬手制止了他。
与其他人想象的愤怒与辩解不同，摩拉兹双目中充盈着明亮的光，像是看到了什么追逐许久的珍奇之宝，他望着莱栖重重顿首！
下一刻，莱栖的感知中，多股灵性陡然爆发，沸腾的熔炉伴随着钢铁交鸣在身后燃起，低沉悠远的雷鸣自身侧传来。
罩袍之下，拜克罗的皮肤染上幽深的铁色，带着棱角分明的边角，恍若利器。
另一侧，车厢旁随行的护卫眸中逸出雷芒，陡然迸发的血液在体内流淌，带着奔腾的力量发出雷鸣似的低沉声响。
与此同时，远处沉寂下来的佣兵再度躁动起来，为首的四位支队长已抬起了手，随时都能下达发动攻击的信号。
察觉到这一切，克莉愤怒的回头，怒喝道：“艾克里，管好他们，谁敢向前动一步，我一定会杀了他！”
莱栖回望着摩拉兹饱含赞许的眼神，下意识说道：“摩拉兹团长并无恶意。”
慢慢的，拜克罗两人平静下来，但仍是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莱栖紧抿着嘴唇，问出了那个最为关键的那个问题，“那些地震，是否与您有关！”
“是的。”
摩拉兹语气平静，没有半点迟疑。
第五十六章 灵魂的尽头
诸多疑点在莱栖的脑海中汇聚，最终指向了那个真相。
摩拉兹身为大地序列的非凡者，应远早于莱栖发现地震；而且在那时，摩拉兹自营地之外赶来；地震后，艾克里早早在饲马区等待；以及等待自己说出地震的范围之后又给予补充；最后便是那场突如其来的——余震！
最关键的，他们所知的一切消息都来源于摩拉兹，或者说是摩拉兹的佣兵。
莱栖甚至怀疑，地震中心正是他们所行进的道路，只要有人偏离方向行进一段距离，所看到的可能便是平坦的山坡与绵延在坡底的道路。
摩拉兹如若无人的给出了上一个问题的答案，“选择这条路的原因还有一个，这片区域的板块极为脆弱，只需极小的力量，便足矣引发范围巨大的地震。”
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恐怕也只有身兼大地与均衡双序列的摩拉兹才能做到这一点，掌控大地，又籍由此传递震颤！
闻言，众人尽皆沉默，仿佛第一次见到摩拉兹般的审视。
摩拉兹则对这样视线置若罔闻。
他看向莱栖，接下来的话却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霍曼阁下，你的所为无愧那些夸耀。”
对一个远小于自己的晚辈，摩拉兹用上了敬语，语气中亦没有半点的迟疑、滞涩。
莱栖面色一黯无奈摇头，叹息道：“我觉得，在场的人应当有资格知晓原因。”
听到莱栖的话，摩拉兹缓缓扫视，最终将目光留在了神色复杂的兰科斯脸上，他缓缓说道：
“这是金斯利为你留下的考验，你必须在他们，和它们之间做出选择。”
他侧首看向绵延向后的车队，又移向正在收拾东西的车夫与随行人员。
霎时间，兰科斯的脸色一片苍白，某些难以接受的猜测浮现脑海。爷爷为了考校自己，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命令摩拉兹引发地震，只为了让自己做出决定...
看着面庞逐渐扭曲的兰科斯，摩拉兹继而说道：“只是我，选择了更激烈的方式。”
兰科斯怔了下，压下那些繁杂的念头。
稍稍后方的位置，科恩深吸了几口气，因灵性压迫泛白的面庞终于恢复了血色，他顺势说道：“如果在进入瓦特海姆之前，你仍旧未有机会做出选择，金斯利同样难以放心。”
他随口沉声，“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远在恐怖之上的贪婪...”
兰科斯痛苦的抚着额头，他无力道：“我完全可以放弃，我们没必要做这些，太多了，死了太多人了...”
琼轻轻抚着兰科斯的后背，轻声道：“孩子，这不是你的过错，金斯利并未强求这场考校，即便全然失去，他也不会因此责怪。”
金斯利唯一担忧的便是兰科斯沉迷其中，在此之中，遗失灵魂。
“这仅仅是我选择的方式。”，摩拉兹继续复述。
兰科斯遮掩的面孔的手渐渐放下，他自摩拉兹的话语中听到了更多。
只见摩拉兹转过身来，望向远处扯着脖子投来视线的佣兵们，淡淡道：“自坎里尔自瓦特海姆这段路，金房子佣兵团一共走了二十七次，其中规模较大的，我亲自跟随了六次。”
“这二十多次里，金房子佣兵团一共失去了三百九十二位生死于共的佣兵，这是如今佣兵团规模的三倍以上。他们的生命留在了这条路上，他们的灵魂就徘徊在这儿。
而如今，我们的灵魂同样也正走向这个未来...”
摩拉兹话语极为平静，但这些话想必已经在其的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方才能平静的说出。
随后，摩拉兹向艾克里几人颔首，又转向众人问道：“但他们的归宿，这些灵魂的终点呢？”
此话一出，气氛再度陷入沉寂。
没人能给出答案。
他们因何而来？他们为何而死？这段行商的结局何为？为了那些金灿灿的金币，是，但这不应是“灵魂”的终点，亦不能作为答案。
“科恩，我从未过问过你们的交易，也从未参与过行商的细节。”
不远处，科恩下意识点头。
虽说他们这些人与金斯利皆是旧识，但他们的任务亦不尽相同，杜比如此，摩拉兹亦是如此。
只是前者不幸染指了其中的环节，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摩拉兹语气平静，淡淡问道：“所以，那些交易到底是什么？
你们究竟易去了什么，又收获了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纵使是科恩也一时之间语塞，深低着头，他无法给出任何回应，是啊，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
摩拉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前的所有人，“你可能有自己的答案，但那不是我们的，你的回答亦不足以承载他们的灵魂...”
最终，他看向兰科斯，“我同样要带领他们，参与进那场填筑了无数灵魂的交易，去看看他们应往的尽头，和我们的终点...
告诉金斯利，就当是我无耻的索取吧，我会带着这些前往瓦特海姆。”
在其身后，是数百辆装载着珍贵货物的马车，其所代表的价值，便是摩拉兹探寻终点的筹码，以探寻灵魂的终点！
也就在此刻，莱栖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摩拉兹团长的企图。
兰科斯的嘴唇不断蠕动，过了会儿说道：“抱歉，我并不知您，不知您的...”，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难以表达完整的含义，“爷爷，爷爷他也...”
摩拉兹出口打断了他，“你们给予了酬金，佣兵团提供服务，这亦是交易的一部分，是这样说的吧...”
这是金斯利曾说过的，只是如今由摩拉兹复述而出，他的话语有些迟疑，就像是看到那些徘徊不前的灵魂移动了一步。
这样的话自摩拉兹口中说出，引起了更多的反思，莱栖的眼神更加深沉，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属于“金钱”的权柄，以及由此蔓延而出的，仿佛牵绊着整个世界的触手。
“克莉，之后的护卫便由你承担了，自此，你便是金房子佣兵团团长。”
克莉脸色一变，然而摩拉兹接下来的话语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摩拉兹竟少有的露出了笑容，“我不过是追寻往昔的老人家，他们还愿意跟着我胡闹一番，但唯独是你，应当有更遥远的未来。
走向终点这种事，还轮不上你。”
克莉面色迟疑，嘴唇蠕动却吐不出半个词汇。
“我们会拦截下这些魔兽，之后的任务便拜托你了，就算是为了佣兵的荣耀，”，话至一半，摩拉兹摇了摇头，“如今的我恐怕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那就当是为我等的赎罪。”
克莉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随后沉声，“是！”
看着这一幕，莱栖只感觉一股莫名的悲伤。
在场的任何人都有资格可以指着摩拉兹破口大骂，斥责对方的自私，怒骂他的虚伪，将其的一切贬低的一无是处，或是为那些不幸死去的人给他一巴掌！
但，没有人这样选择，肃穆占据了一切。
总有一些人在看重这些，将灵魂，将心绪的平静，将真正的自我看的比什么都重，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莱栖暗叹了口气，看着朱迪斯。
摩拉兹述说出了一切，属于康布雷家族的见证已经结束，虽然他的本意之一是希望借助那些护卫的力量防备不测。
“朱迪斯女士，感谢你的见证！”
听到莱栖的话，朱迪斯也突然愣了下，自沉思中回过神来，颇有些迷茫的点了点头。
只是突然，自另一辆马车上投来的视线令其再度稳住的身形，她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之后姿态稳重的颔首示意。
车厢两侧的护卫关上车门。
下一刻，车厢内传出了乱七八糟的动静，想来是朱迪斯在更换衣服，并以极快的速度收拾起随身物品，毕竟接下来她也得骑着马赶赴接下来的行程。
摩拉兹最后向莱栖笑了笑，他转而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与静默，向远处的佣兵阵地走去。
接下来的战斗，将是他们追寻灵魂尽头的第一步。
兰科斯自恍惚中恢复过来，一脸的愧疚的向莱栖说道：“抱歉，答应你的非凡素材可能要延后一段时间了。”
本来是计划抵达瓦特海姆之时便交付莱栖所需的两份非凡素材，但现在，支付那些必须得与伍尔夫会合之后，毕竟兰科斯已经一穷二白了。
莱栖摇摇头，“无碍，只是接下来的行程困难了许多。”
就算是有克莉所带领的第二支队陪同，随后前往瓦特海姆的旅途也注定算不上一帆风顺，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速度能快上不少。
第五十七章 冲锋
整备物资的过程不甚顺利，最关键的是车队中能够娴熟驾驭马匹的人并不多，这儿毕竟是地处山区，对御马技术也有更高的要求。
经过商讨，最终决定由两人共乘一马，并由技术娴熟者再额外控制几匹马负责照料伤者，装载食物和其他物资。
终于，在经历了接近两个小时，整个队伍合计两百九十多位车夫与四十余位随行人员准备完毕。
但就算舍弃了车厢，这仍旧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莱栖对骑马自是熟悉，游走在外围充当起了临时护卫的任务。
队伍最前方是兰科斯与拜克罗，四周则零星分散着护卫的佣兵。
克莉骑着马缀在后方，望着远处架开阵势的佣兵们不断在原地踱步，更远处已经传来了魔兽群低沉的嘶吼以及源于此的震颤。
兰科斯率领着队伍快速前进，因为魔兽们的集体行动，附近很大一片范围相对安全，他们必须趁机远离。
踌躇了会儿，克莉猛地甩动缰绳向着佣兵阵地冲去，头也不回的喊道：“安德烈，带着所有人先行离开。我要冲锋一次！”
她要以一场冲锋当作分别！
不远处，身为克莉副手的男人一脸无奈，但还是转过头来呵斥着不断张望的佣兵。
感受到后方传来的动静，莱栖思索了会儿。
随即，他口中轻诵，无形的气流托举着莱栖的身体飞了起来，径直冲向战场。
莫古索在莱栖身旁，见到这一幕也同样纵马跟了过去。
山谷的另一端，魔兽群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它们急迫的向前狂奔，突如其来的冬雪令它们愈加的疯狂，渴望着食物！
源自本能的渴望驱使着它们，冲向敌人。
然而，当那些可口的食物映入瞳中，迎接它们的却是火药的爆鸣，炽烈的火光与粗暴的冲击应声而来！
大量的火药填充在了魔兽的必经之路上。
这是矮人序列能力的应用之一，通过随处可见的矿石，他们能轻易造出粗糙的火药，虽然精度不足用于枪械，但制造爆炸还是绰绰有余。
但毕竟只是粗糙的陷阱，仍旧有大量的魔兽突破火光冲了出来。
随着支队长们下令，佣兵们开始了点射，一枚子弹或是弩箭便能使小型魔兽失去行动力。
再往前的阵线，便只能是赤裸而野蛮的短兵相接了！
气浪划过积雪，寒风扑面而来，莱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过来，可能是因佣兵赞誉而起的虚荣，可能是对追逐灵魂尽头的认同。
莱栖的飞行速度很快，但纵马的克莉却还要更快。
驾驭着战马转身的那刻，克莉的眸中便逐渐升腾起了炽光，激昂若擂鼓的心跳声也随之响起，犹如炽热的火炉迸发着无尽动力。
不仅是她，克莉身下的战马也喷出了炙热的鼻息，踏蹄声愈发沉重，愈发有力。
下一刻，沉重的铁黑色逐渐在克莉的体表蔓延开来，连同她的衣物一同包裹在内，泛着铁光，棱角分明，浑然像是一具甲胄！
慢慢的，那铁色愈发幽深，甚至将战马也囊括其中，尖锐的撞角自战马胸前生长而出，形象狰狞可怖。
战马在奔跑中，速度愈来愈快！
克莉提起挂在马侧的骑枪，擎举在身前，长长的枪体在金属权柄的催动下生长出了尖锐粗糙的铁晶，使其更具破坏力。
在接近阵地的前一刻，克莉连同其身下的战马已经犹如狂暴的蒸汽列车一般，带着不可违逆的磅礴力量。
然后，冲入兽群！
强大的力量之下，尖锐的矛锋刺顺畅的刺入魔兽的鳞甲与血肉之中，搅碎血肉、碾碎骨骼，不见半点滞涩，就像是轻巧的将其投入淤泥，然后挑起浑水，那是迸射的碎肉与裂骨！
魔兽的痛苦嘶鸣伴随着那道铁骑的推进不断响彻，直至那染着血色的身影冲杀至阵地前的另一端才稍有平息。
其身后，是染血的通途，仿佛搅碎的肉馅一般均匀的铺在地面之上。
然后，克莉调转战马，骑枪之上的铁晶都绷断脱落，细长的肌肉纹理挂在枪上，像是血淋淋的旌旗。
克莉横枪猛然甩出，血肉随之溅向身后，在那未曾被战场侵扰的白雪之上留下血痕。
下一刻，锋锐的铁晶再度生长而出，沸腾的熔炉也又一次的燃烧起来，将这份强大的力量与其下的战马一并共享，化作更为可怖的力量！
于是，冲杀再起！
远处，兰科斯带领队伍翻越山峦，不少人仰着头望向此处的战场，哀叹、恐惧、庆幸以及感同身受的激昂和遗憾。
稍稍远离人群的位置，是康布雷家族的数人，与大队伍若即若离。
纵是骑着马，伊哈里.康布雷的姿态依旧如端坐审判之位，深色软帽之下，一头银发整齐的束在后方，眼前的一切半点也无法引动她的情绪。
她望着在兽群之中冲杀的克莉，开口问道：“似乎是钢锋铁骑的具甲？”
钢锋铁骑是卢瑟王国的王牌军团编制，脱胎于古老时代康布雷邦国的冷猎铁骑。
在其下首，是巍然淡漠的护卫，后者只是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是的，女士，那是更为原始与粗粝的版本。”
伊哈里微微顿首，问道：“原始？”
“这些对权柄和力量的应用尽可归于战技，相比魔法那更依赖外界的技巧，这是更加古老的创造，源自泰坦，又在矮人之中传播...”
“最终，承载了诸多恩赐的大邦国也拥有了这一技艺。”
在卢瑟王国的历史中，他们才是人类这一种族的开始与延续，在众多神明的赐福之下，自古老的邦国时代绵延至今！
菲文娜颔首会意，“那她呢？”
温洛思索了会儿，如实告知，“东征之战中，有一位将领拒不出征...”
清晰的名讳自记忆中浮现，伊哈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忏悔者——奥罗丁？”
“应是那位将军的后裔或是与之有关。”
与魔法那种满大街都能学，甚至连不入流的魔法学徒都能找到几条咒术的广撒网不同，战技的传授可是吝啬到不能再吝啬，要么是血脉相承，要么是实行军团一般的严苛管理。
也就是大剑圣比利天资颇高，虚与委蛇的学习后顶着追杀逃回了摩莱王国。
再加上那种古朴无二的独特技法，温洛再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伊哈里那淡漠的眸中闪过光彩，开口道：“见其所为，足可见奥罗丁往昔之英姿。”
低垂着头，温洛眼眸微动。
对于疑似王国背叛者的后裔给予如此赞誉，这足矣称得上大逆不道，但面前的这位，就算是在当今的卢瑟之君面前这样说话，也无人可以指摘。
康布雷家族在卢瑟王国的地位极为尊贵，王室成员也必须以礼相待。
王室成员的诸多必修课业之一便是律法，而整个王国再没比康布雷更好的老师，担任如今卢瑟君王老师的便是伊哈里.康布雷。
又多看了两眼在兽群中冲杀的身影，伊哈里纵马离去，越过山顶。
听着后方不断传来的魔兽嘶鸣声，安德烈一脸苦涩，不是说好了一轮冲锋吗，这都来回碾压了多少遍了，死在那柄骑枪之下的魔兽恐怕比其他佣兵加起来杀的都要多。
只不过他也知晓克莉会如何回应，若是没有遇上相称的对手，那又如何算是冲锋，只不过是纵马狂奔罢了！
半空中，随着莱栖的靠近，那股冲杀声与魔兽的惨叫愈发清晰，他着重地看了眼身披具甲的克莉，颇有些震撼。
相比于魔法，战技确有一种野蛮的美感。
也就在此时，兽群后方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在那半片山崖之后仿佛隐藏着什么庞然大物，随着那巨兽的移动，山崖轰然倒塌，激起了漫天的尘土与雪粉。
那是一只灰黑色的巨牛，身逾六米，雄壮坚实的身躯之上披着厚重的钢铁板甲，那些是纯度极高的铁矿石。
毫无疑问，这只披甲巨牛属于金属序列。
只是相比于矮人和人类对锻铸的精巧控制，它更多的将精力放在了山脉与金属权柄之上，舍弃了无用的繁杂技巧，转而换来了巍峨的身躯以及恐怖的力量！
一双牛目中充盈着炽光，它盯上了自己的敌人。
阵列之中，摩拉兹也同样望向了那耸立在战场之上的庞然大物，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于是，伴着大地的颤动和高昂的鸣叫，两股力量相互碰撞，将周围聚集的魔兽与佣兵尽皆逃往了远处。
巨大的锥体自地底升起，要将战场整个颠覆，于此同时，狂暴紊乱的重力不断拉扯着它的身躯，披挂其上的板甲发出难承其重的哀鸣。
对抗这种巨兽，非得以巨力将其拆解！
另一边，克莉也终于在冲杀之中遇到了阻力，结束那无聊的闲谈漫步，迎来了针锋相对的——冲锋！
那是一只独瞳的狮形魔兽，赤红的狮目流逸着火光，随风舞动的鬃毛如同升腾的火焰，积雪在其身后融化为蒸腾的雾气，散发着氤氲灼热。
元素序列，不，对其而言应当是火焰序列，炽热的火光是衪之权柄的体现。
轻震骑枪，克莉粗重地吐出一口气，如同长虹般模糊了眼前的视野。
随即，纵马冲锋！
第五十八章 黑蛇
佣兵团的其他非凡者也都迎上了魔兽，余下未入非凡的佣兵们则依靠架设的陷阱阵地和枪械与之周旋，一时之间难解难分。
这样看来，早些时候负责拖延时间的龙鹰倒是败笔了。
但在莱栖的粗略观察中，交战的队伍中似乎少了一人，第三支队长并未在列。
方圆百米的感知并无反馈，莱栖也就将之抛至脑后，转而冲向了一处胶着的阵地。
数位佣兵正借助地形之利与一只魔兽周旋，然而即便枪械击中魔兽，也会被坚实的鳞甲所阻，甚至连白痕都不曾留下，而瞄准要害的子弹又会被竖起的蛇尾挡下。
面对魔兽的庞大身形，队伍中的非凡者一时之间也不得靠近，位阶的差距令其颇为忌惮。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色巨蟒，鳞甲狰狞，猩红的眸子像是恍若要刺入灵魂一般。
嘶嘶~
恶魔序列——恶毒巫师。
这是取自人类的表述与称谓，其的实质是熟练操纵死亡、黑暗、月辉与恐惧之人。
连日以来的寒冷令其的性质不甚高涨，但在这弱肉强食的魔兽群山，由不得它不响应，而且这些人类也确实可以解决它的饥渴。
感受到另外两只魔兽战斗传来中的巨大吼叫，黑蛇眸光闪烁，这是警告！
下一刻，它吞吐着蛇信向佣兵快速冲去。
与此同时，幽深的黑暗伴着血色自其鳞甲的缝隙之中弥漫开来，其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血色光点，那同样是一双双猩红的眸子。
于是，在黑蛇爬过的区域，黑暗停留在那儿，向着血瞳的位置逐渐凝实。
随后，一条条细长的黑蛇出现在原地，同样向着佣兵们的位置电射而去。
为首的非凡者一手拖着长枪后撤，一边大喊道：“后退，不要被那些鬼东西缠上！”
这是恶魔们的拿手好戏，以黑暗、月辉之类的凝聚为各种怪异的类实体，充斥着诅咒、毒性并能造成可观的伤害。
但偏偏普通攻击对其毫无用处，只能将其击溃为更加松散的黑暗，并使得蕴藏其中的恶毒蔓延开来。
对于普通人，非得以灵性器具或是炼金子弹才能造成有效打击，但可惜的是，金房子佣兵团还没有实力全员配备灵性武器。
但就算说的再及时，仍有佣兵未曾反应过来。
黑暗之蛇径直冲来，他挥剑斩出，然而那小巧的蛇躯却是顺着剑锋一分为二，在其的惊恐之中扑到了面庞之上。
莫名的腥臭之后是刺痛的触感，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佣兵愣了一下。
就算是队长的呼喊在耳边响起，他还是下意识的揉搓了下面庞，然后，手上传来湿润的触感，他低头看去，手掌之上满是血淋淋的破碎面皮。
下一瞬，刺目的雷光在其面前闪过，闪耀的枪锋击溃了两条幼蛇，后者在雷芒之中化作不可闻的飞灰。
然后便是巨力传来，队长拉着衣领将其拖拽到了身后的地带。
踉跄着倒下，那佣兵痛苦的蜷缩在地，不断揉搓着面庞发出惨叫，另外几位佣兵下意识的吞咽了口唾沫，又摆出阵势面对敌人。
为首的血战者啐了口，沉声道：“有灵性武器的留下，其他人把那家伙带走，然后去别的地方帮忙。”
随后他重抖枪身，雷光炸响，又是两条幼蛇溃散一空。
在其身后，三位佣兵托起伤者离去，另有两人留下。
其中一人取出贴身存放在内侧口袋中的子弹，弹头部位均刻画着精致的闪亮刻痕，另一人则抓起了别在后腰的匕首，锋刃闪烁着淡淡光辉，在逐渐西沉的阳光中仍显得颇为耀目。
不远处，长逾三米的黑蛇在一众幼蛇的簇拥中缓缓靠近。
这期间，它已再造了诸多幼蛇，自空中看去，就像是一片黑色的阴影逐渐移动。
血战者位于前列，持匕首的佣兵立于身后，端着左轮的佣兵则站在更远的地方，位置稍高。
突然，血战者发出怒喝，舞动着长枪率先动手，劈里啪啦的雷光笼罩了身前的大片区域，将那些冲过来的幼蛇尽皆击溃。
面对强敌，唯有前进才是胜利之道！
不过一个呼吸之下，血战者便已经来到了黑蛇身前，地上涌动的大片阴影也被逼出了一道缺口，在雷霆之下难以侵入。
黑蛇在此刻后撤，但这冒险而来的战机岂能错过。
血战者低喝一声，血液泵动，磅礴的力量传遍全身，他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态将长枪递出，而后横扫！
破风声伴着雷鸣响彻此间，刺耳震目，这一击的爆发已接近了第二位阶的程度。
然而那躲避不及的黑蛇不见半点慌张，只见它尾巴轻甩，在点触到地面的瞬间，硕大的蛇躯瞬间化作了液体溶入了地面的阴影，隐藏在了那些蛇群之中。
这是梦魇便能掌握的能力，奇诡有效。
恰逢此刻，带着磅礴之力的长枪划过空处，只余下空泛的雷鸣逐渐平息。
下一刻，黑蛇的躯体再度自黑暗中生长而出，化作凝实。
除非抵达第三位阶将自身半灵体化，不然这样的能力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但这一瞬，足矣决定胜负！
长枪划空，血战者的身体也在这股力量之下扭至一侧，随之露出了其身后的身影。
另一位佣兵横握着短匕快步补上，无视遍地的黑暗将利刃挥出，璀璨的光辉留下一条光带，像是獠牙一般的扑击而来。
这光亮的獠牙带着凶狠的气势，瞬间啃咬而上，将那凝实的黑暗自中划开。
然而这一刻，佣兵的脸上却是不见半点轻松，而是面色一白，他高喊道：“射击！”
他没有感受到切割实体的触感。
与此同时，他费力的扭转身体向另一侧扑到地上翻滚起来，试图驱散那些附骨之蛆般的黑暗。
再看向那黑蛇，那匕首划破的哪里是它的身体，而是更为厚重的黑暗，早在自阴影中跃起之时，黑蛇便在预谋着此刻，以更加浓厚的黑暗包裹身体，这令其看起来整个大了一圈，但在战斗之中，这并不容易察觉到。
于是便有了短匕也划在空处。
稍后方的位置，早在前一位佣兵发声之前，他便扣动了扳机。
只要有空位，便是射击之时。
火药爆鸣声之后，金色的辉光划过！
这是他仅有的三枚光辉系的炼金子弹中的一枚，每一枚的价值都在五枚金币之上，大多时候还有价无市。
第一枚子弹抵达之时，前一位佣兵恰好翻滚出去，紧接着，他再度扣动扳机，瞄准了要害——眼睛，如果顺利这将带来一定的战果，不顺利，最起码也能获得一瞬的喘息。
紧接着是第三枚，他射击了靠近下方的位置，为了防止黑蛇再次隐没与阴影。
首道光辉如约而至，轻巧地撕破笼罩的阴影然后击中了相对软弱的蛇腹，终见血色！
此刻，血战者撑着长枪强行稳住身体，并将长枪再度控制住。
于是，低沉的雷鸣再度响彻，他挥着枪身不顾自己再度失去平衡的情况下，用力砸了下去！
将黑蛇及阴影同样纳入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第二发子弹擦着他的臂膀之间飞过，留下半缕温热，但即便如此，那黑蛇也无半点躲避的迹象，未曾竖起蛇尾，只是微微依首，那辉光撩下蛇首一侧的两片细鳞便掠至后方，击溃了两条黑暗凝成的幼蛇。
怒力挥砸之下，血战者将这些也看在眼中，生出莫名的警惕。
接着第三枚子弹完整的嵌入蛇躯，但后者仍旧不躲不避，猩红的眸子满不在乎。
于是，就在下一瞬，血战者的动作陡然停驻。
他也随之听到了不远处的急切呼喊，“队长，退后，快退！”
那些细长的幼蛇已经趁着这些时间攀附到了血战者的身上，如一条条枷锁似的将其固定在原地，一时难以挣脱。
随后，他便看到那张大的蛇颚向自己扑来，腥臭与恐怖的恶寒一并而来。
并非是黑蛇不在乎炼金弹药的伤害，而是有着更加诱人的战果正向其招手。
令人作呕的寒意与蕴含在蛇颚内的幽深黑暗令其眼瞳生疼，他竭力的催动着自身的灵性，然而原本磅礴的力量在这些有生命的绳索之下见效甚微。
就在此刻，低沉的诵声传入耳中。
“风荡。（精灵语）”
下一刻，血战者身前，大量气流急促回旋，又在瞬间崩裂开来，压缩其内的狂风散开，一股巨力向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顺势之下，血战者脱离束缚快步后撤，那黑蛇也在狂风之下远去了数米的距离。
莱栖自空中落下，挡在两者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