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轰鸣爆炸
呼吸，再呼吸，埃利诺鼻翼间的雾气像是飞驰的蒸汽列车上吐出的烟柱般。
脚步飞踏，一个跃动间埃利诺便能跨出数米，躯体内泵动的血液给了他无尽的力量，埃利诺很享受这一刻。
很久之前，埃利诺就是位冒险者，他同样享受着追逐猎物的时刻，毫无疑问，远去的那些人可能是他一生最想猎杀的猎物，而收获将是久违的安心以及公正！
埃利诺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他已看到了城区边缘，而布莱德计划以士兵封锁城区的计划完全失败。
另外，埃利诺怀疑阿尔瓦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不过他们并未打算阻拦就是了。
又过了两分钟，埃利诺突然脚步踉跄，如同被什么绊到了似的，但要知道，埃利诺已经是血战者，怎会无故站不稳。
只是埃利诺没有在意，继续向着远处的几道身影追逐而去。
而在埃利诺未曾关注的城区，混在人群中非凡者突然踉跄在地，像是这片大地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一般。
不仅如此，这片区域的每位非凡者都突然感受到了难言的虚弱，充盈的灵性不过一会儿便消散一空，就像是猎物被啃食殆尽后只留下了贫瘠的骨架。
城区边缘，地面蠕动升腾，一道身影自其中浮现，简洁的长袍，平淡的面容，赫然是神殿长亚利安.纳卡德。
他看了眼铺满地面的石板微微摇头，“母神神圣的国于此弱了不少，唯沃野是永恒的居所...”
在并无作物生长的城区内，亚利安再难以刚刚那样快的速度前进，不过这并不会对受衪眷顾的圣者造成什么阻碍。
亚利安反手将铁锄点在地上。
下一刻，以其为中心一公里范围内的大地被调动了起来，一位位非凡者感受到了灵性的重量，不由得突兀倒地，地面似乎也有根茎伸出附着在其身上，如同真实的根茎般的吸收着养分，不过圣者亚利安需要的养分是灵性。
农田的基础是无数腐质与养料，愈肥沃的土地愈是这样，如此才能生长出更丰硕的作物，方能称之为沃野！
沃野中庭，这份源自神明的加护便代表着无尽的养料！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亚利安体内的灵性便已超过了极限，由其掌控的大地愈发宽阔，只是沃野中庭的范围依旧如此。
亚利安随意踏步，大地承载着他的身影在人群中闪过，如同那里本就是他的位置似的，而人们对于这样一位衣着普通的教士，也并未投去太多关注。
亚利安距离城区虽还远，但大地却已将情况告诉了他。
细细感受着远处地面的混乱颤动以及更远处的平静，亚利安低声道：“看来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会是精灵吗...”
据他所知，斯德亚城少有对天启序列有研究的人，更遑论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反应，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其再向前行进了数步，横跨百米，亚利安感受到了那尊崇的重量，浩大而神圣。
亚利安垂首数秒，神情愈发虔诚，随即再度迈步上前，有如朝圣。
不过慢慢的，亚利安察觉到了异样，他的视线似乎穿越了半个城市来到了城西区，混乱在滋生，其中一个方位，灵性的重量迅速增长，短时间便激增至第四阶。
亚利安神情一凝，甚至一度有毫无顾及操纵大地的想法，但突然间，剧烈的震动自那个方位传来，也瞬间打消了他的念头。
大地律动，亚利安加快了速度。
......
范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癫狂的声音依然，“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选择，不是吗？”
碧绿笼罩下，凡伦索神情苦涩。
身为精灵序列的心灵旅者，少有事情能影响到凡伦索的判断，只是这确是令其难以平静。
思索良久，凡伦索轻摇头笑道：“故事中与恶魔做交易的家伙，向来是没什么好结果，”，说着，他摊开手歉然道：“交易失败！”
就在其话语落下的一瞬，弥漫在其周身的无数星光突然涌去，彷佛无数柄利刃同时切削，无形的腕足都被一并斩断。
“呵！”，范突兀的笑出声来，其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与嘲弄。
但就在这时，凡伦索神情一变。
原本粗壮有力简直可以擎举万物的腕足，此刻却像是干瘪的藤蔓般孱弱，不止如此，弥漫在灵魂之中的恶毒也在逐渐消退。
凡伦索清楚知道，另一处的范在借“巨物”聚拢灵魂，以至于减弱了对秘杖的掌控，或者说他自一开始便计划将其抛弃！
想到这儿，凡伦索一边攻击试图延缓，一边高声呼喊，“范在其他地方！”
雾海远处，艾尔索普已在持杖者的帮助下将精灵们安置完好，不过他们依旧略显呆滞，艾尔索普正带着快速他们远离。
半空中布莱德听到呼喊后神色一冷，压在心底的不安再度升起，他不由得看向了广场中央，巨龙赐其的视觉虽无法勘破迷雾，但布莱德也能猜到那里的景象。
一位位披着棕色袍子的教士围在圣台四周，神情虔诚，沉稳而富有节律的低诵缓缓回荡。
眉头蹙起，布莱德挥动风暴之翼冲上天空，划破雾海！
然后，他便愣住了。
直至此刻，布莱德才发觉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向其他地方了，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广场，盯着恶贯满盈的贵族，盯着精灵，盯着不知踪迹的范！
但他恰恰忘记将视线投向另一个群体，那生活在城区内民众！
不，不应该说未曾投去视线，布莱德调用了大量资金以救济平民，不过他却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深入去看一看了...
可能正如埃利诺所说的，站的太高了，容易看不到脚下...
当布莱德再次投去视线，记忆中的城西区却已变为了另外的模样，令其感到惊惧而无力的模样。
混乱嘈杂的叫喊伴着风声不断传来，漆暗的烟柱在昏黄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悲怆，远去的飞空艇加入了战斗，剧烈的爆炸在城区内爆发，一声声轰鸣像是怒吼与挽歌...
布莱德看向距离其最近的那架飞空艇，神色又是一变。
位于吊舱顶部的是依靠机械结构控制的立旗，能通过旗语以表达不同的含义。
正是那道旗语的含义让布莱德惊惧，紧跟着他看到了其下的景象，一道巨大的灰暗影子，有着三只模糊难辨的头颅，只是看去便浑身恶寒。
布莱德高声怒吼道：“XC区，范.奥德里奇！”
他正准备挥动龙翼，又听到了另一道呼喊。
“神殿长，亚利安！”
匆匆赶来的洛特不管不顾的冲入雾海，竭尽全力的呼喊，以求传递出这条消息。
不过他的话语还未传出太远，源自圣者的威仪便陡然降了下来，无形的灵性在这一瞬间拥有了重量。
布莱德身形下坠，构成龙翼的风暴下压才将其固定空中，不远处的塔萨多更是落在了楼顶上。
同一时间，弥漫数公里的雾气顿了下，旋即如同冰晶似的哗哗落下。
布莱德看到持杖者飞速远去。
灵性的沉重压力将众人定在原地，他们的心也一点点沉入谷底，刚刚呼喊的洛特似是受到了特别关照，勉强半跪在地。
与他们的寂静相比，丛林内传出的范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嘲弄一览无遗。
虔诚的诵念声中，大主教佩内洛普神色平静，在这整座广场，她才是第一个察觉真相的人。
源自那晚罗德的到来，毕竟王国贵族少有在大地母神殿内生活的，但罗德带着神殿长的意志，佩内洛普也就任由其居住。
至于原因以及结局，佩内洛普并未关注，这一切都应是神明的旨意！
压力越来越重，布莱德的神色也越发难看，即便是他也再难留在空中，不得已落到了楼顶，即便如此布莱德也依旧维持着龙翼，一边紧盯着城西区的方向，默默自语。
“3！”
艾尔索普拖着沉重的身躯向范靠近，弥漫周身的星光不断激射，却往往被腕足阻挡。
他清楚，此刻对范造成的每次伤害，都将延缓那个时刻的降临。
凡伦索的脑海中再没思考什么过往与未来，洛特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克伊诺去做什么了显而易见，自己唯一需要的，便是为可能到来的圣者争取更多的筹码！
“2！”
蜜安兰距离那片丛林很近，或者说她一直站在距离凡伦索最近的地方。
她看着，期许着，坚持着。
事件爆发时，蜜安兰便一直坚持来人类王国寻找范的踪迹，寻回失踪的族人，当然，范手中的“巨物”特性也是重要的原因。
“1！”
布莱德话音落下的一瞬，剧烈浩大的轰鸣瞬间袭来，那是纯粹的爆炸！
灰隼-136之下，炽热的火光冲天而起，汹涌的气浪甚至将飞空艇推向了更高的天空。
与此同时，这爆炸的轰鸣似乎也影响到了靠近的圣者，实质般的灵性之重散去一瞬。
布莱德等待着这一刻，龙翼挥动，他的身形伴着呼啸的风向着远处的炽烈火光急速飞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至恒中轴
灰隼-136内部，压抑的气氛在蔓延，四发重火药炮弹寸功未立，毫无疑问给这些士兵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很快，这种氛围便在机械的咔咔声与金属的碰撞声中消磨一空，原本的纯火药弹药被替换为了带有灵性弹头的弹药，上面镌刻的阵列远不如弩尖上的复杂，发射要求也就低的多。
吊舱前端，鲁顿站在重弩之后，随着烟尘散去，特制的瞄准镜中映出的景象逐渐清晰。
同一时间，所有火炮与轮转机枪也都填装完毕，对准了目标。
不过在下令射击前，鲁顿突然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似乎只是望着也会有危险，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便被其抛开，他下令道：
“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你们能做的只有射击，射击！”
话音落下，这架战争巨兽开始了咆哮。
火舌吞吐，飞空艇也就猛地一颤，火药的爆燃使得吊舱内也热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似乎这架舰艇也会在下一刻燃烧起来。
舱体之外，各式辉光伴着火舌与咆哮喷涌而出。
这些特制子弹的壳体部分为灵性材料，在枪膛的摩擦过程中便会激活，从而激发子弹尖端的魔法阵列，每一发都价格不菲。
在这些固化的魔法中，多是刺目的金辉。
光辉系的魔法适用度极高，而且这些子弹的倾泻对象也往往是有着恶魔之名的非凡者。
一个呼吸不到，这璀璨的辉光便来到了敌人之前，那残破的尸体彷佛没有察觉到般，挥舞着不存在的手杖将灵性素材堆在面前。
噗！似是有如此的声响发出，范的动作顿了下。
紧接着是更多、更多的子弹倾泻，金色流光将这片废墟晕染的都带上了神圣的光辉。
光晕中，范彷佛是刚刚注意到天空中的虫子一般的抬起头，空洞洞的眼窝中竟流露出了冰冷的神态。
也就是这道视线，飞行中的炮弹瞬间失去控制，笔直的弹道轨迹顿时杂乱无比，多落在了附近，将残破的建筑拆解的更加支离破碎。
飞空艇内，鲁顿的视线一直盯着下方，直至看到了那道回望而来的“空洞”目光。
下一刻，他眼中的世界瞬间扭曲，蓝紫色的光晕让人疯狂，扭曲的景象无处不在，万物都带上了破碎的边缘，就像是他所在的世界被什么啃食之后放到口中咀嚼一般。
不止是他，吊舱内其余看到那目光的士兵也都瘫倒在地，双目无神，表情扭曲而癫狂。
这时，副手猛然一惊继续下达指令，“射击，继续射击！”
他隐约猜到长官与士兵遭受到了莫名的攻击，但既然会受到攻击，便意味着刚刚倾泻的弹药是有效的。
未获得射击角度的士兵看了眼瘫在一旁的战友，咬了咬牙头便又冲了上去填装子弹，而后头也不抬的扣动扳机。
咆哮依旧，耀目的辉光迸射而出！
而大地则报之以轰鸣、烟尘以及更多的废墟！
持续不断的攻击下，范有些愤怒，那残破到仅剩碎肉的尸体也给出反馈，手臂挥舞，籍由“巨物”分匀来的特性化作巨大的腕足划过天空，他要将那烦人的虫子扯下来！
无形的巨力影响下，天空中飞舞的子弹偏转了轨迹，如同苍蝇一般被拍飞到远处，激射出点点烟尘。
突然，尸体颤动了下，挥至半途的手臂降了下来，范也猛地低头，颇为急切的看向废墟闪耀着的非凡素材。
范感受到了圣者的气息，他知道那岿然的力量是为其而来！
堆砌在其面前的非凡特性超过二十，它们源自不同的序列，不同的位阶，失去了巨物的压制后便开始展现自身的存在，驳杂的灵性涌起了海浪一般的声响，细微的灵性爆炸持续不断。
那些灵性在碰撞，在交融，在孕育混乱...
因为范注意力的转移，飞空艇上陷入沉沦的士兵也醒了过来，迷茫与惊恐占据了他们的一切，一度连呼吸也被排在了后面。
随即，吊舱内又传出了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如残破的蒸汽机最后的呼啸，很难想象这些钢铁般的汉子会露出如此惊恐的神情，直至面前的景象恢复许久，他们才渐渐缓过神来...
依在舱体墙壁上，鲁顿面色苍白，在其看来，刚刚看到的景象比之地狱也丝毫不为过，死亡也难以相与。对其而言如此，对普通士兵来说只会更加恐怖。
强撑着身体站起，鲁顿回到远望镜前。
视野中，残破不堪的尸体低垂着头，像珍宝般的看着那团辉光，纷乱的辉光像是肆意倾倒的彩色油墨，又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活性。
看到这幕，鲁顿心头一紧，纵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但也知道那是重点！
鲁顿扭头朝向下层喊道：“那团辉光，朝向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尚余的士兵精准的执行了他的命令，侦察员给出方位，下层的士兵进行校准。
没过多久，天空之上再度有炮火倾泻而下，目标正是范的身前，而就在其坠落时，范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神中充斥着寒意与烦躁。
极远处，大地圣者再度临近，范甚至感受到了自身灵性传来的隐隐压力，在另一具灵魂之上，这种压力已极为明显。
正因此，范只抬头看了眼便又垂首。
他一边挥着手，无形的腕足跟着舒展而出，在其上的空中舞动，空气发出了低沉的呜咽。
伴着啸声而来的弹药被扫至远处，将更多的房屋拆毁，扩大着城区内废墟的面积。
鲁顿神情一振，范的每次应对都意外着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此刻的他已不再奢望能解决掉那只怪物，只希望将其拖在这里，等待着布莱德或者大主教的增援。
他振奋的大喊道：“继续！”
废墟中，范紧盯着那混乱的源质，这便是其晋升三首之魔的素材，献祭于混乱之神的献物！
由不同序列非凡者的特性杂糅而成，序列越多，这祭品便更容易受到衪的青睐，那些魔法师的死亡为其带来了这些，当然，其中还有些不识趣的冒险者，他们增添了多样性。
范一边以自身的混乱权柄催生出更深邃的混乱，一边将广场处的灵魂收拢过来，以求灵魂的完整，这对仪式至关重要。
但相应的，因为另一处灵魂的削弱，他对瓒银秘杖的掌控愈发微弱，已有炮弹落在了附近，刺目的光辉令其的灵魂都感到了灼烧。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晋升圣者，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空泛的眸子紧盯着混乱的源质，只待酝酿完成的时刻，不过突然间，容纳范灵魂的载体顿了下，他望向城内的方向，带着莫名的愤怒。
范感到了痛苦，奇异星辉带来的伤害极为明显，灵魂如果再受伤下去，极可能影响仪式，到那时即便晋升也不过在失控的边缘游荡而已...
那灵魂塑铸的眸子染上厉色，疯狂在眼底汇聚。
下一刻，残破的尸体内突兀地升腾起了阴影，与肉体融为一致，与黑暗不同，它更像是一道生物的剪影，一个阴暗的自我。
阴影的脸庞蠕动，两颗头颅慢慢自其中探出并生长到了肩膀之上，显得狰狞诡异。
新生长的头颅似乎有些迷茫，缓缓侧首后嘴巴开阖却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只能带来更多的恐怖与诡谲。
这一切都落在鲁顿眼中，他顿感毛骨悚然，但转瞬间，他却觉得新生的头颅有些眼熟，黯淡的阴影望向天空似在呼喊什么。
鲁顿眼睛瞪大，某个不可置信的猜想浮现心间，鲁顿模仿口型重复着话语，“至...恒...中轴。”
如此的话自其口中吐出，鲁顿瞬间呆滞原地，坚定的眸子竟在这一刻有些动摇而变得涣散，好在轰鸣的火炮声唤醒了他。
鲁顿猛地转头看向副手，眼神庄重严肃，沉重道：“下放中轴！”
同样作为非凡者的副手楞了下，随即高声复述道：“全员准备，下放中轴！”
话语落下，吊舱内可见的寂静了一瞬，随即是更激烈的动静，所有士兵停止装弹，转而将突出舰艇的炮架与枪架收回并固定，远望镜与武器架也是如此。
鲁顿紧了紧拳头，压低声音道：“准备近程压制，有想去的，穿戴...”，他的声音愈来愈低，似是要坠入大地，沉入深渊...
回应他的是激烈的争抢，尚能动弹的士兵顿时扑向舰艇中央，那里挂有十数套带有铁环的厚重马甲，表面多缝有口袋以装入弹药和固定枪械，还有些闪烁着秘银光泽的军刺、短匕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民
机械齿轮与铰链的咔咔声连绵不绝，飞空艇到达范的上空，副手看了眼穿戴好装备的长官与十数位士兵。
“高度60，预计下落时间为三秒，中轴矫正偏转已完成，此刻偏转0.2，气囊压力正常，魔法架构良好...”
闻言，鲁顿点了点头。
随后他蹲下将甲板上类似锁钩的物件扣下，用力一拉便有道钢索被拉了出来，将其固定到马甲的挂钩上，其他士兵亦是，中央楼梯附近刚好能站立他们。
副手打出旗语，一边报告，“底层舱道已开启，下沉阵列已激活，动力阵列已就绪...”
这时候，所有人都抓住了就近的固定物，并极力将身躯蜷缩起来并保护住头部等要害。
“脱离架已就绪，做好上浮准备。”
伴随着一声咔嚓，钢铁的摩擦声贴着鲁顿的面庞响起，面前的楼梯颤动嗡鸣，鲁顿知道，装载在楼梯中央的至恒中轴正在下落，向着下方那个怪物落去！
每个人都感到飞空艇狠狠震了一下，而后便像是挣脱束缚的飞鸟般振翅而起，突兀上升的压力使得所有人的呼吸也顿了一下。
而后的沉寂中，只有副手的倒数缓缓回荡。
“3！”
飞空艇表面的阵列闪耀，无形的气流陡然而生，带着飞空艇急速撤离。
“2！”
楼梯环绕圆柱而建，在其内的中轴下落后，震颤逐渐平息，转而是表面的秘银纹理散出微光，飞空艇逐渐平稳，上浮也停了下来。
“1！”
......
街道上，赫纳温看着不断迸射璀璨流光的飞空艇心驰神往，想着能不能由自己来驾驭。
莱栖也慢慢停下脚步，随后便看到飞空艇收起了火炮，来到就近的上空。
飞空艇下部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硕大的金属锥体，重量难以估计。
眨了眨眼，赫纳温嘟囔着，“是要拿这个砸死那家伙吗？”
此时赫纳温也看到了那悬在废墟之上的影子，那道阴影形态更接近野兽，高度超过了五米，并且还在不断膨胀变大。
莱栖陡然一惊，忙拽着赫纳温远离。
他虽不认识那个装载在飞空艇底部的玩意，但莱栖还是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更何况，那东西怎么看都像是特大号的火药炮弹。
莱栖彷佛听到了锁扣打开的声音，随后便看到巨大的锥体坠落下来，因为重力的影响，那金属造物带出的风声愈发激烈，发出呜呜的沉闷呼嚎。
邪物也察觉到了危险，它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不安。
位于中央的兽首抬起，似是在放声嘶吼，原本急促的风声顿时变得杂乱不堪，至恒中轴的方向稍有偏转。
但因为高度不高，而且其自身的庞大重量导致偏移量并不大。
于是，就在那庞大阴影旁边，巨大的金属锥触碰地面，石板应声而碎，呈现出蛛网似的皲裂纹路，大地深陷。
下一瞬，剧烈的火光自锥体中喷薄而出，如此迅速，如此耀目！
随着火光一同喷涌的还有无数或金色或银色的璀璨粉尘，瞬间便笼罩了方圆百米的范围，而后便是更剧烈的爆炸，炽烈的火光即便是相去数公里也清晰可见！
百米外，赫纳温与莱栖躲在巷道中蜷缩身体，汹涌灼热的气浪即便是在掩体之后也能清晰感受到，泵动的心脏一时停滞，胸膛深陷。
堆砌的落雪在这股热浪之下融化，化作雾气笼罩方圆。
墙角下，赫纳温拍了拍不断嗡鸣而有些失聪的耳朵，兴奋的高声喊道：“真是厉害，那个也是炮弹吗？”
莱栖只能看到赫纳温的嘴唇不断开阖，却无法听到声响，没去思考赫纳温说了什么，他放开感知希望能判断出那怪物的状态。
换做刚刚，莱栖肯定不敢这样做，弥漫在空气中的恶毒只是站在附近也能感到一阵恶寒。
不过在这道四级魔法的爆炸强度下，范至少有所损伤。
只是莱栖刚一探出感知，却感觉灵性突兀的消散，就像是被世界吸纳了，他隐隐有些熟悉。
赫纳温的高声呼喊带着不真切的朦胧质感，还有一些惊讶，“这些是秘银粉尘，还有精金！”
莱栖扭头望去，只见后者一手轻挥，将空气中弥漫的雾气抚到面前，其中弥漫着些璀璨的细微星点。
“嘤嘤！”，憨憨的提醒在耳边响起。
莱栖一愣，瞬间明白了那种熟悉的来源。
在斯德亚城的地下监牢，拥有秘银镀层的墙壁能瞬间吸收并传递灵性，能使得大部分非凡能力失去效果。
莱栖缓缓起身，站在街道上四下望去，方圆百米的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类似的金属粉屑，在远处昏黄阳光的漫射下显得格外华丽。
这里就是一处监牢，由爆炸和金属粉尘塑造的庞大监牢！
在其身后，赫纳温双目微亮明白了什么，止不住的赞叹，“真是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莱栖白了他一眼，转而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在这座监牢，纵然范可能受到了些影响，但那可是触碰到了圣者壁垒的存在，影响应该十分有限，何况，随着温度下降，水雾正裹挟着金属屑缓缓下落，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处监牢也会自行消失。
不过首先，莱栖转头看向赫纳温，正准备说些什么，但后者先一步将头垂下，盯着躺在手掌上的戒指沉声，“我不想走。”
原本的轻佻面庞此刻极为严肃，因压力泛血的眸子透露着坚定和纯粹。
莱栖顿了下，转头望向迷茫水雾的深处。
他不禁思考着，如果去广场寻求帮助是否还来得及，只不过未等其做出决定，均匀急促的踏地声突然自身后传来。
......
至恒中轴下落的瞬间，飞空艇便开始了逃逸，不过因为失去了兼具载重与稳定功能的中轴，飞空艇还是被瞬间抛上高空，舰体摇摆不定，两次爆炸产生的剧烈气浪几乎将其倾覆。
不过慢慢的，随着吊舱中央的魔法阵列闪耀，由灵性转化而来的重量终于将其稳定下来。
固化其上的是种少见的魔法，主要作用是增加重量，与固结、凝实等一样通常用于地基处理。
靠在楼梯扶梯旁，鲁顿眼瞳渗血大脑嗡鸣，其余士兵更是摔在地，受伤的也不在少数。
在作战规划中，负责投放至恒中轴的飞空艇至少会停留在两百米的空中，这能保证其在爆炸之后维持稳定。
通常还会配备有地面部队，在爆炸后的短时间内进行火力压制，只不过在如今这样孤军作战的情况下，近程压制的任务只能由他们自己完成了。
鲁顿率先起身，呵道：“起来！”
话音落下，摔倒在地的士兵在最快的时间内起身，身上往往多了些撞击的伤痕。
这时，将自己固定在操作台前的副手也醒了过来，身上满是颠簸中造成的伤势，他喘着粗气呼呼说道：“高度50米...”
在重力阵列的持续激发下，飞空艇总算是降到了合适的高度。
鲁顿点了点头，拉了下挂在身上的钢索，深吸了口气朝着面前圆柱上的凸起用力踹去，其他人同样如此。
伴着钢铁的震颤，被楼梯围绕着的圆柱下部顿时空出一块，而吊舱底部则突出了一部分。
于是，狂风不住的灌了进来，带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扭头看了其余士兵一眼，鲁顿自豪的笑了笑，转而抓住钢索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刀子一般的寒风撕扯着鲁顿的面庞，连眼睛也难以睁开，终于，钢索的突兀拖拽如约而来，鲁顿的身子猛地一颤，此刻距离地面还有两米。
高度校准仪有些问题，鲁顿自语。
虽是这样说着，鲁顿还是松开锁扣，两个翻滚便卸去冲击，也为后来着腾开空间。
很快，第二位士兵落地，他一瘸一拐的起身端起枪械做好准备.....
十数个呼吸之后，穿戴装备的十三人全部落下，却有一人孤零零的挂在下面，他本身便受伤颇重又无力控制吊索，下坠的冲击彻底杀死了他。
鲁顿眸子泛红，扫了眼众人，带队向爆炸中心赶去。
雾气朦胧，鲁顿眼中那两个站在街道上的身影愈发清晰。
莱栖侧首回望也看到了那队士兵，有些不解又有些恍然，在非凡能力受限的情况下，火药的压制力还是极其可观的。
鲁顿停在莱栖面前，凶狠的面庞带着了一丝属于他的温柔，“前方为危险区，请尽快远离！”，说着，他伸手指向城外的方向。
莱栖愣了下，默默无言。
他下意识想要拦住一位自身侧跑过的士兵，那位士兵满面血污，脚步颠簸虚浮，似乎下一刻便会摔倒在地。
但在前一刻，鲁顿的手先压在莱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
鲁顿端着枪的另一只手指向城外，“我们无法压制太久，还请尽快撤离！”
话罢，他又看了眼赫纳温轻轻颔首。
最后一位士兵跑过，鲁顿迈步向前追去，下一刻他又停下脚步，转身向莱栖行了个军礼，郑重道：“感谢你的帮助，公民！”
紧跟着，一道道背影消失在了雾气中。
赫纳温舔了舔嘴角，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与这些人战斗...”
但如果不能阻止战争，这样的未来似乎已经可以预见。
听到鲁顿话语中的“公民”一词，莱栖呆在原地，直至第一声痛苦的惨叫自雾气深处传出，他才陡然一惊恢复过来。
第二声惨叫来的极快，随后便是接连的惨痛叫声。
不过半分钟，这里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刚刚冲入其中的不是十二条鲜活的生命，而是随手投入了十二颗石子般，只激起一阵波澜便再度平息。
直直看着雾气中心，莱栖眼神涣散，嘴唇开阖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一阵巨响在雾气中响起，天空中的飞空艇靠近过来，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仅有一架火炮还能射击，却也因为雾气的缘故难以瞄准。
莱栖呆呆望去，眼瞳又是一凝。
一具尸体孤零零的悬在飞空艇底部，迎着昏黄的落日缓缓而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鸣
莱栖深深垂首，如同被抽去了灵魂般的呆立原地。
在其身旁的赫纳温同样沉默，他第一次意识到了某些新的，但早就存在的东西。
侧首看向颓然的好兄弟，赫纳温彷佛是第一次遇见莱栖似的意识到，他是一位人类。
两人的首次相遇便便在晨星之峦，紧跟着经历了逐星之旅，又在清泉林地生活了许久，这些相处的时光使得他一度忽略了这个事实。
想到这儿，赫纳温略显失神。
同时站在人类与精灵的角度，赫纳温难以想象莱栖究竟面对了什么，他与生活许久的王国站在了对立，信赖的神明似乎并不如他想象的神圣，就在刚刚，十数位与其一般的族人迈向死亡...
赫纳温知道，这些仍不是全部...
......
攀在高处的树冠上，埃利诺极目远望，他所追逐的目标似乎停了下来。
慢慢的，埃利诺的视线中，道路更远处，三两位骑兵共同护卫着一列马车赶来。
看到那儿，埃利诺的眼神陡然一变，更疯狂的怒火在眼底蔓延，他看不清挂在车前的纹章，更不认识那架华贵的马车，但想来幕后黑手什么的也是时间登场了。
几个纵身，埃利诺自树干上跃下，快步赶去。
后者也慢慢驶来。
终于，埃利诺看到了那有着麦穗和交叉叶片的纹章旗帜，他下意识噗笑出声，这笑声之中没有半点喜悦，更多的是难言的自嘲以及长久的释然。
继续靠近，埃利诺瞥了眼气势颇盛的几位护卫，不甚在意，又扭头看向侍立在车旁，姿态狼狈又自豪的罗德。
埃利诺一手压在剑柄上弹了弹，随后猛地抽出遮在风衣下的银色赞歌，手指压在扳机之上，枪口直指罗德。
后者神情一变，脸色阴沉。
“埃利诺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埃利诺没说什么，而是平摊开手将枪托在手上，“没什么，只是在路上不小心捡到了这个，看起来应该值不少金币，想请罗德伯爵帮忙找找主人。”
罗德脸色一沉，直盯着埃利诺，却发现后者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
漠然笑了笑，埃利诺转而侧首打量起了马车，似乎是在判断纹章的真伪，继续问道：“或者车里的那位，帮忙找找？”
下一刻，车门打开，伊芙在随身女仆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披着暗红色镶金的大氅，头戴斜沿的华丽礼帽，轻薄的白纱手套泛着肉色，尊贵而典雅。
她微微欠身，笑道：“埃利诺叔叔的请求，伊芙很乐意帮忙。”
埃利诺则是在其出现的那刻便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这视线惹得那女仆一阵不快，但侍卫队长关注着她，像是在进行某种警告。
伊芙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只是远处天空之上的烈日投下了昏暗的影子，使其的面庞一度隐没在阴影中，她微微侧首，随身侍女会意的上前将银色赞歌取回。
直至那把枪自埃利诺手上离开，罗德顿时松了口气。
埃利诺点头，“和你父亲很像，特别是头发，”，只是随即，他话风一转，“只是眼睛不像，你的眼睛里多了些东西。”
听着埃利诺那毫无敬意的评头论足，伊芙勾起的嘴角也缓缓下沉，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问道：“埃利诺叔叔，那是什么？”
埃利诺轻轻摇头，转而问道：“只有你自己来了吗？”
伊芙笑声依旧，语气骄傲道：“父亲和母亲去了圣地，永恒的圣母将降下祝福....”
话语落下，众人的眼瞳猛然收缩，带着不加掩饰的震惊，侍卫首领也同样如此，他只是隐约知晓索伦大公会前往丰收丘陵，但对于其中的内情半点也不曾知晓。
长久沉睡的大地母神似乎再一次苏醒了…
众贵族更为恭敬，在尊贵的王室成员面前，他们与平民并无区别，甚至尚不如被索伦亲王看重的埃利诺。
阿尔瓦则眼眸发亮，这正是他极力保护罗德的原因，如果有机会获得莉莉丝王妃的青睐，第四位阶的大门将会为其敞开。
与之相反，埃利诺则眼神微沉，压在腰间的手轻抚着的剑鞘沉默不语。
伊芙看向那柄华丽的长剑，嬉笑道：“埃利诺叔叔，能让我看看那个吗？听说那是父亲以前的佩剑，好像是女王姑姑送的礼物呢！”
属于少女的清脆声音充满了惊喜与好奇，但在埃利诺的耳中，却犹如严苛的质问。
伊芙缓缓伸出手，“能让我看看吗？”
沉默的埃利诺突兀笑出声，笑声有些低沉，有些无力，其他人顿时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只有侍卫队长眼眸低沉，不言不语。
埃利诺随手将剑解下，眼神怪异，“这个？”
伊芙稍稍侧首，迷茫了一瞬后点了点头，继而笑道：“埃利诺叔叔，您现在已经是非凡者，城卫将军一职的确有些不够了，父亲也一定希望您能获得更合适的职务，施展您的抱负。”
她话音一顿，颇为自信的问道：“守护者军团的上校如何？”
听到上校一词，阿尔瓦心中一颤。
在摩莱王国的军队体系中，上校军衔的拥有者最低也是卓绝位阶，其中不乏荣耀位阶的存在，而在伊芙口中，这位置不比一块方糖更珍贵，而埃利诺成为非凡者也不过月余。
想到这儿，阿尔瓦愈发恭敬，不只是敬畏与这种权力，同样也有对埃利诺的忌惮。
如果埃利诺成为上校，其职位比他还要高上一级。
将剑托在手上，埃利诺仿佛第一次拿到其一般的轻轻抚摸着，黄金塑就的花纹带着丝冰冷的触感，这冰冷一如既往，像是权力般赤裸而不加修饰！
过了会儿，埃利诺不由得低声道：“上校？岂不是和雷多夫长官一样，哪里还会有贻误军机，延迟增援的事...”
伊芙略有不解，但她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静静听着。
不过了解情况罗德与阿尔瓦却是神情一变。
埃利诺移开视线，随手将剑拄在身前，“在军队里嘛，大家都一样，穿着一样的衣服，经过了一样的训练，吃过一样的尘土和鞭子。”
突然，埃利诺眼神一冷，语气也变得冰冷坚硬，“所以，凭什么我不一样！
所以，凭什么老子的兵不一样，受了伤就治，死了人就抚恤！”
锐利的眼神扫过罗德，扫过阿尔瓦，他继续冷冷道：“哪里有他妈的把活人清理掉这条路！”
听着埃利诺粗鄙的言辞，伊芙略有不满。
虽然处理非凡泄露事件的方法并不少，由主教举行弥撒，特殊药剂或直接将其培养为非凡者，但毫无疑问，清理是最稳妥也是最方便的，毕竟横竖也只是十数位“残废”罢了。
赤红的血丝自埃利诺眼角蔓延，他吼道：“他们曾在我面前，曾在摩莱王旗下宣誓效忠，宣誓忠于人民，忠于王国，忠于母神，此生皆然！”
血战者散发出的气势使得车旁的几位贵族不禁退了两步，面色发白，呼吸也有些沉重。
伊芙有些烦躁，但还是保持着高傲的姿态，操着虚伪的语调宽慰道：“埃利诺叔叔，不必流连于过去，不必感伤，您能拥有更好的未来。”
埃利诺侧首看去，眼神深处的厌恶几欲溢出，这使得伊芙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彻底消失，随身侍女更是面带寒霜，如果不是有侍卫队长盯着，想来她早就已经动手了。
埃利诺沉声问道：“你知道索伦将这柄剑给我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吗？”
在此的众人都对那段秘辛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索伦大公曾说过的那句话。
在能听到我名字的地方，你可以将剑指向任何一位你认为的该杀之人！
身为女王的弟弟，东五省之王，索伦大公自然有这样生杀夺于的权力，即便事有不允，母神殿也只会在事后问询，甚至要问责的话，也有不少水分可以添加。
而由索伦说出的那句话，便意味着将这份权力赐予了埃利诺！
生杀夺于，任其施由！
这柄剑，应该说是这份权力正是伊芙与莉莉丝的目的，在其看来，这份权力当是家族的私产，埃利诺的行为有些僭越了。
这同样是埃利诺发笑的原因，当时所见的那位狮子般的男人，竟也会有这么一天...
直盯着伊芙，埃利诺眼底堆着失望，缓缓说道：“他说，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你将其指向我，或另一位摩莱姓氏之人…”
话音落下，伊芙的脸色霎时一变，有些惊惧，似乎父亲就在身边，一直盯着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时，城区内极远处，炽热的火光冲天而起，低沉的震颤传来，一如伊芙无法平息的内心。
所有人的视线也随之调转了过去，看着那道火光不由得一阵失神。
要知道，爆炸点距离这儿至少五公里，在这儿都能听到，城区内发生了什么只怕难以想象。
埃利诺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来，眼底闪过厉色，按在剑柄上的手随之发力，血液在肉体中鼓动，如闷雷般回荡。
只听划破空气的低吟过后，血色一闪而过…
第一百三十章 带我一个
感受到不远处沉寂的灵性再度活跃了起来，赫纳温不由得咕哝了声，上下滚动的喉结显示着他的不安。
瞥了眼仿佛凝固为石像的好兄弟，他咬咬牙，将莱栖扛在肩上朝外冲去。
赫纳温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肯定很狼狈。
只是没等其跑出太远，莱栖突然醒来，面露难色，挣扎了两下后便被赫纳温放下。
眉头拧起，莱栖自腰间解下了一个布囊，其中是几块土黄色的结晶与角质，它们在莱栖的腰间硌出了血印，也是莱栖挣扎的原因。
憨憨朝赫纳温不满的嘤了声自耳垂跃下，落在莱栖的手掌上，眸子闪烁，衣服下那些细密伤口转瞬恢复了原状。
伤口愈合，但莱栖却是浑然无知，直到赫纳温再次将手按在了他的腰上，他才赶忙阻止。
赫纳温发现莱栖涣散的眸子中多了抹神采。
回过神来，莱栖一手轻晃，灵性素材相互碰撞咯吱作响，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下意识笑了笑，笑声低沉却不似刚刚那样绝望。
莱栖抬起头，想到了父亲说过的话，不由得复述起来，“总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将布囊收回，莱栖低声自语，“看看谁更快吧，范.奥德里奇！”
“什么？”，赫纳温歪了歪头，好奇的问道。
回头看了赫纳温一眼，莱栖将手压在他的肩膀上笑道：“没什么…”
不等他的话说完，赫纳温便一脸警觉，抢先发声，“带我一个！”
莱侧首看向雾气深处，淡淡道：“可能会死的…”
而在其对面，赫纳温微微一愣，脸上竟露出释然而又轻松的笑容，依旧是那句话，“带我一个！”
跃到耳朵上的憨憨也跟着，“嘤嘤！”
这句词的意思是：带我一个！
转过身来，莱栖率先向雾气深处冲去，空气中弥漫的金属屑已在缓缓沉落，不过想肆意使用能力还颇为困难，但加持自身还是可以做到。
伴着风声，两人快速前进。
一路之上，原本的建筑已化作遍地废墟，石板铺就的路面也露出了其下的土层，像是被什么肆意啃咬过，到处都是丑陋的坑洼以及不知何处飞来的破碎砖石。
愈靠近，那源自灵魂的恐惧就愈发沉重，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可怖的恶兽冲出来！
这时，莱栖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斑驳的光影，就像是隔着厚重雨幕望向远方，而雨滴中却塞入了一幕幕怪异的光景。
诡异的光影，残破的边缘，扭曲的世界…
一副令人疯狂的怪异景象。
莱栖脚步一顿，银辉在眼底升起浮现出真实的场景，憨憨也眨了眨宝石般的小眼睛，时光之雾笼罩双目映出上一幕的景象，景象相互重叠以拼凑出更宽广的视野。
“沉沦之眸”对他们的影响不大，反观赫纳温却步伐凌乱，一度像沙海中游曳的响尾蛇般来回摆动。
即便如此，他依旧在费力的前进着。
斑驳的视野中，莱栖看到那些尸体孤零零的躺倒在废墟间，其中的很多可能连敌人都影子都未曾见到就已经倒下，更有甚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
脚步稍有停顿又加速前进。
没多久，两人同时感受到了极致的混乱，就像海浪在向四周散发着无序的水波。
斑驳的扭曲景象再度压缩了莱栖的视野，但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巨大阴影，它盘踞在一处深坑旁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波动。
愈发稀薄的雾气中，那影子愈发清晰。
这一幕当然映入了赫纳温的眼中，巨大的邪物剪影震撼了他，比不久前更为狰狞，更加恢宏！
而就在其看到的那刻，衪的视线也同时注视到了赫纳温，就像瘟疫似的带有污染性，这一瞬，赫纳温感染了这名为神明诅咒的瘟疫！
诸多无意义的呓语在脑海中回荡，带着阴暗的念头。
与此同时，他眼前的景象也愈发诡异，甚至连斑驳的视野也带上了破碎狰狞的边缘。
赫纳温脸色苍白，他咬了咬牙露出依旧渗血的牙龈，嘿嘿笑道：“这可真有意思…”
他终于看到了被莱栖他们隐藏的世界。
很恐怖，很狰狞，很有趣…
强撑着抬起头，赫纳温又看了眼远处肆意散布混乱的阴影，他看出来，那邪物正试图驱散雾气与金属屑。
看穿阴影的意图，赫纳温又嘿嘿是笑了起来，“早就应该带我一个！”
下一刻，他毫无顾忌的冲去，此时空气中稀薄的秘银碎屑给了他释放魔法的可能。
精灵序列赐予他矫健的动作与敏锐的身手，他如风般靠近，高声吟唱。
“无尽灵界的风之主宰，风与狂暴的掌控者，借由您的威仪，拨弄天地，风暴为之流转，沙尘随之飞舞，狂暴之风！（精灵语）”
随着灵性的极速消耗，磅礴的气浪自无处而生，像是巨大的气浪之墙般推了过来。
赫纳温的魔法与杰相比相去甚远，但他也没有奢望太强的攻击性，只因这是他最具气势，范围最广的魔法了。
在其身后，无形气流裹挟着雾气再度涌来，被那邪物驱散的雾气又聚拢过来，但这也促成了狂风的溃散。
吼！
此刻，范已经变为了有着三首的巨大阴影，足足三层楼高，形态不定且不住的闪烁扭曲，似乎极其不稳定。
它低头看向那团扭曲的辉光，后者像是成熟的果实般散发着极致的混乱。
承载这份混乱的低洼废墟之上满是扭曲的尖刺以及不可言状的纹理，某些位置甚至像是恶心的肉瘤与肌理，带着生命质感般的扭动。
但这时，甩动尾巴驱散雾气的邪物突然看到细密的金属屑涌来，它那不定的形体顿时激荡起来，仿佛水流般更不稳定，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有一根针就能将其戳破。
邪物的三首扭转过来，径直看到了正控制身体停下的赫纳温。
后者也察觉到了，抬起头笑了笑，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试图以这样的笑容来躲避即将到来的惩戒。
只不过，在其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和善的长辈，起码不全是…
邪物正首那形似人类的面孔极为愤怒，它探首下来，赫纳温眼前的景象也一度被更疯狂的画面取代，就像最癫狂的画家随意的泼墨，毫无逻辑，令人疯狂。
只是在这之前，赫纳温便控制身体飞速后退，丝毫不在意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过在莱栖眼中，赫纳温在横向移动，诡异而可笑。
混乱扭曲了赫纳温对于方向的感知，似乎又因为圣海伦纳斯的庇护，造就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结果。
即未靠近，也未远离！
这一幕竟使范也楞了下，不过很快它便抬了下前爪，同时发声，“扭曲生命！”
无知无觉横移的赫纳温顿了下，下一刻，他体内的血液突然有了生命似的在血管内乱窜，整个人扑倒在地，皮肤一度呈现出紫红色，血络膨胀鼓起如蛛网般密布全身。
不仅如此，在莱栖的视线中，赫纳温的身躯正逐渐呈现更扭曲的姿态。
这一幕令莱栖莫名惊惧，取出冰冷者的智慧戴上又将“隐匿”攥在手心，快速赶去。
但庞大的阴影同样注意到了莱栖，他侧首过来，只是沉沦的景象并未影响莱栖的行动，这让其不禁滞了一瞬。
“扭曲生命！（恶魔语）”，污秽的低语自那邪物口中吐出。
同样的收效甚微，而且在憨憨的能力帮助下连鼓动都血管也很快平复。
感受着躁动的血液平息，莱栖不禁松了口气，抵挡那种怪异力量的不止新星，“隐匿”也附带有相关的特质，就像是攻击本身经历了衰亡般。
“混乱世界。（恶魔语）”
紧跟着，混乱的低语再次响起，莱栖的心猛然一颤。
他自己身受庇护，但世界没有！
下一刻，遍布坑洼及废墟的大地突然有了生命，倾倒的砖墙兀自而起，向莱栖横推过来，断裂的横梁亦像是被操纵般的横扫，地面上的坑洞更是形成了口腔的结构啃咬而来。
如今，这片大地，这个世界，就是莱栖的敌人！
见状，邪物的主首调转了头颅，低头看去，以滋生出更深邃的混乱，而位于一侧的头颅却拉长了脖子不断看向赫纳温的位置，嘴唇开阖却也难以发出任何声响。
吊诡的景象中，莱栖望向远处的混乱辉光，真实和感知的权柄让莱栖对其有了初步的判断。
“还差一点...”，莱栖这样自语。
莱栖吐了口气又看了眼赫纳温，憨憨的能力应该可以解除那污秽的诅咒。
但首先，莱栖要先处理眼前的事。
在昏暗光晕映射下，无数诡异难辨的阴影覆压而来，将莱栖笼罩在斑驳的阴影中，像是一层层密布的铁栅不断重叠，最终，将其中的一切吞入黑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混乱的世界
灵性的负载普一消失，布莱德便骤然舞动龙翼，空气在身后发出剧烈的爆鸣声。
布莱德暗自计算着，他距离那处地点只有三公里，以他的速度不超过一分钟就能抵达，当然，前提他是不曾受到其他阻碍。
不过意外总会到来，那位衡灵牧者不过楞了一瞬便再度使用能力接管了大地，灵性的重量随之降临，布莱德身形一顿，只能勉强借着楼顶飞掠滑翔。
他神情阴沉，那位大地圣者似乎并不希望其他人插手这件事。
但布莱德也同样不希望将这座城市、将这些民众的命运交给那样一个家伙，即便那是一位神殿长，即便他背负神恩！
远处，亚利安.纳卡德安静的行走在街道上，脚步微动，身形却瞬间闪过数十米。
他与这片大地之间的联系极为紧密，巨大的轰鸣与震颤的确令其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完全算不上阻碍，反倒是挣扎的布莱德更令其烦躁。
要知道，衪的圣徽还屹立在广场中央，可以说如今的一切都在衪的注视之下，他必须向衪展现虔诚，半点杂质与懈怠都将是对其虔诚的亵渎！
亚利安神色不悦，他不过愣了一瞬，其他的虫子竟也开始了蹦跶。
密林中的范脸色微变，至恒中轴的爆炸之后，另一具灵魂受的伤害反馈到了这里，他感受到了灵魂的损伤。
凡伦索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机械与炼金造物，竟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根据那种爆炸的强度来看，就算自己身处其中，恐怕也会受伤颇重，对于如今而言算是好消息，但对于以后而言，就未必了。
现在，两个种族还在一点点滑向战争的深渊！
范似是猜到了凡伦索所想，压抑的嗬笑出声，其中充斥着挑衅与嘲弄。
凡伦索深吸了口气压下眼底涌动的阴影，战斗到现在，他的失控已经愈发明显，只是如今还不到他休息的时候。
星辉鼓动，极富破坏力的银色光辉一度将舒展的腕足压至范的身侧，他虚幻的灵魂在星光的灼烧下露出残破的空洞，内里是两层更朦胧的影子。
范的面庞愈发黯淡，终有一刻被吉尔曼所取代，带着焦虑与不安，他急切道：“赫纳温！”
吉尔曼突然察觉到这里是另一处，他神色一变，压下秘杖以求自尽，但很快这个动作就被重新掌控灵魂的范阻止，三道面庞闪烁不定，“身体”也断断续续的做出反应。
凡伦索没打算等他们分出胜负，翻涌的星光破开混乱的边域，他下肢幻作猎豹，抗衡着灵性的重载极速靠近。
银色的眸子清亮无比，映出三道虚影。
不过就在这时，凡伦索压制在眼底的阴暗突然升腾而起，像喷涌的火山般一发不可收拾，转瞬间便占据了他的眼瞳，只是依靠“天秤”才留存了一丝理智。
他瘫倒在地，一手紧抓住“臂甲”，看向范的眼神带着浓烈的不安。
弥漫在灵魂中的混乱变得如此纯粹，一度使凡伦索的失控瞬间爆发。
而这种程度的增强只有一种可能，范已做好了晋升仪式的全部准备，但他的灵魂，不就在自己面前…
后者稳定下来，看着凡伦索，眼中只有讥讽。
“你放弃了这里的灵魂…”，凡伦索慢慢说出猜想。
随着范缓缓咧嘴露癫狂而残忍的笑容，凡伦索的眼眸逐渐瞪大，逐渐失神，他知道，这便是真相！
混乱之神——克尔泊洛斯，衪被尊为地狱三头犬，而混乱序列晋升圣者的实质便是这一形象的表现，代表着衪最纯粹最原始的神性！
当然，每位三首之魔晋升时的选择都不尽相同，三份杂糅的灵魂是范所追寻的实质，是其所认定的神性精粹。
据凡伦索所知的，有至恶邪物选择缝合其他生物的头颅，更有甚者斩开自身头颅而后使用药剂愈合伤口的...
但这份神性实质并不能以简单的形象来概括，其中有着更深层次的神秘意义，至于能否能称得上那份神性，还要看神明是否青睐。
晋升需要完整的灵魂以承载神性，但灵魂不甚完整的范却有着另一个选择，将其余两人的灵魂拼凑其上，不需太多，只需勉强缝合出一个能称为完整的灵魂即可。
助其获取神性，登临圣者！
这自然存在弊端，拼凑的灵魂会影响范对身体的掌控，而只要吉尔曼与科塔昂不屈服，那他将永远不会成为完整的圣者，失控会持续存在，直至死去或化作怪物！
“嗬嗬嗬嗬！”
范发出癫狂的笑容，嘲弄着凡伦索...
蠕动的大地和砖墙如生命般的扑击而来，表面残破的边角带着利齿般的质感，它们撕咬着，啃食着，发出尖锐的咔嚓声。
晦暗中，莱栖面向赫纳温的方向。
“七岩锥之花！（精灵语）”
简短的低颂后，大地隆隆作响，粗硕的岩锥如花朵般自地面隆起，空隙之中刚好能容纳莱栖，获得感知封号后，他可以对魔法形态进行更完美的塑造。
魔法成型的瞬间，生命般蠕动的砖石被隔绝在外，横梁断裂，大片的砖墙坍塌破碎。
但没等莱栖松口气，他的脸色又是一变，围绕着他的粗砺石锥颤了下，粗糙表面上无数坑洼无序的纹理生长而出。
风声突来，莱栖借着气浪自狭隙间闪过。
就在他离去的瞬间，石锥像是交错的犬齿似的猛然合拢，岩石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莱栖一脸后怕，神情更加凝重。
这是莱栖首次面对如此强大诡异的敌人，范的第一次攻击便令赫纳温失去了行动力，甚至令其在死亡线上挣扎，第二次攻击又让莱栖应接不暇，险些死在自己的魔法之下。
与其相比，他们太过孱弱，太过无力！
盘踞在头顶，憨憨嘶嘶低鸣，覆压过来的半面墙壁短暂陷入沉寂，表面的怪异坑洼恢复正常。
借风起身，莱栖躲过源自地面的啃咬，又顺手抚了下憨憨以示感谢，后者报以舒服的低吟。
悬在半空，莱栖一手前推，“狂乱之刃！（精灵语）”
无数锐利的风刃瞬间汇聚成型，向着莱栖伸出的方向呼啸而去。
青色的风刃与蠕动的砖墙接触，刺耳的声音与磅礴的土尘一并涌起，充斥着整个空间，逆着呛鼻的土腥气，莱栖纵身跃入新开拓出的空间。
莱栖放开感知，灵性愈发活跃，这也说明范再度清除了雾气破开牢笼，想来晋升仪式也不会太远，这让莱栖更多了些紧迫。
“二十米…”
面向赫纳温，莱栖计算出自己与赫纳温的距离，但还太远。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附近响起，飞空艇再度发动了攻击，只是从动静来看准确度还有待提高，清晰的轰鸣让莱栖的耳朵一阵发懵。
爆炸影响到了扭曲的世界，蠕动的废墟稍有停滞，又在下一瞬一涌而来。
莱栖晃了下头继续开拓，持有“隐匿”的手挥过。
无形的昏黄帷幕拂过，大片带着狰狞边角的砖石变得黯淡，岩片剥落，继而化作灰白的砂粉落下，这一瞬，附着其上的混乱灵性也随之消失。
如确有生命一般，将莱栖层层叠叠笼罩的废墟顿了下，又更为急迫的压了下来。
莱栖微愣，很快做出反应，昏黄的帷幕依旧，另一只手后甩。
冰冷者的智慧闪烁，无数晶莹的冰锥叮铃铃的射出，在突出的怪异砖石上凝上冰霜，一时遏制住了“它们”的蠕动。
昏黄帷幕的扫荡下，又是大面的岩片剥落，崩碎，坠落在地化作一滩滩灰白的砂土。
前进中，莱栖不时使用魔法崩碎自其他方向袭来的攻击，或催动戒指上的魔法，憨憨负责莱栖未能察觉的死角。
蠕动的废墟中，莱栖和憨憨浑身被尘土覆盖，看起来颇为狼狈，随着其再冲破一层砖墙，莱栖的脸上浮出微笑。
伸手按了下憨憨，莱栖低吟，“在火焰的注视下，通行灵界之人，火光迸发！（精灵语）”
下一刻，明亮的火焰自灵界流淌而出，将莱栖淹没。
外界，邪物周边的雾气消散一空，稀碎的金属光点也消失不见，如同解开了幕布，原本华丽辉煌的光影散去，露出了地狱的模样。
杂乱的废墟，坑洼不堪的地面，这些尚是属于现世的景象。
但尤为恐怖的是地面上无所不在的扭曲纹理与怪异狰狞的突触，只是一眼望去就令人毛骨悚然，让人产生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但这一切又同时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矛盾，疯狂，又带着怪异的不可名状的神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用之人
赫纳温蜷在地上，身体内血液的逆转与窜动使其的皮肤呈现出完全的紫红色，青筋凸起，骨骼朝向怪异的方向扭动，扑倒在地发出愈发低沉的嘶吼与嚎叫。
突然，赤红色流焰自无处流出，火光散去，莱栖的身影自中浮现。
莱栖一出现便急促咳嗽着，灵界的压力尚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他费力的抬起手按了下憨憨。
后者会意，跳到赫纳温身上。
眼眸闪动，稀薄的时光迷雾笼罩又瞬间消散，赫纳温扭转的身体变得平静，紫红色的皮肤也逐渐恢复正常。
憨憨趴在赫纳温头上，小尾巴扇来扇去，它嘤嘤出声向莱栖叫着。
呼吸平复，莱栖无奈看着赫纳温脸上多出的几道红印，将憨憨接回，转而抬起头看向那已经膨胀至极限的狰狞之物。
斑驳的视野中，那巨大阴影愈发稳定，狰狞的三首形象充满了怪异的美感，这一点即便莱栖也不得不承认。
位于中央的主首依旧低垂，直盯着那团极致混乱的源质，其中一首望向这边，眸中带着急切，另一首则高高昂起望向远处，似是看到了什么而张开巨颚，但并无声音发出。
范.奥德里奇没有给他们发声的权利！
莱栖抿紧嘴唇，通过凡伦索，他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那两幅面孔属于谁。
这时，赫纳温急促的呼吸声响起，就像是竭力燃烧的蒸汽机炉发出的烈烈呼啸，远处望来的狰狞兽首终是松了口气。
赫纳温摸索着起身，他的视野被扭曲怪异的景象全部占据，只能自零星的边角隐约看到远处那庞大的阴影，嘟囔着，“那个怎么有点眼熟？”
一边说着，赫纳温一边揉了揉脸上的印痕，顺带擦了擦眼睛。
莱栖嘴唇微动未曾出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不敢形容。
见莱栖没有答复，赫纳温又扯着干哑的喉咙嘿嘿道：“无论那家伙要做什么，阻止就行了，对吧！”
“嗯！”，莱栖重重点头。
如今，他们所能努力的，恐怕只有尽可能阻止范即将举行的仪式，哪怕只是延后一秒，都可能会多一位民众离开城区，离开衪降临时所能关注到的区域！
那些民众会因此活下去！
无形的混乱再度增强，莱栖感觉衪的呓语已经开始在脑海间回荡，同时，莱栖也知道自己是时候准备了。
点了下憨憨，后者愉悦的嘤嘤出声。
气浪鼓动，莱栖的身影瞬间冲出。
莱栖动身的同时，遍布地面的诡异纹理突然活了过来，成堆的废墟蠕动着，带着生命一般的猛砸下来，内部发出咀嚼的咔咔声。
而莱栖往往在其啃咬前便闪身躲过。
杂乱的废墟如同追逐猎物的凶狠野猪般，拖着巨大的身躯，在地面上啃食蠕动，留下一道道坑洼的轨迹。
后方，赫纳温深吸了口气，低颂了声便有风声带着其飞掠。
但突然，赫纳温发现眼中的远处的景象似乎在变小，他这时才猛然察觉自己在后退，只是当他转向时，却又在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风声停息，赫纳温挠了挠头站在原地。
剧烈的爆炸再度响起，但燃起的火光与赫纳温眼中的阴影相去甚远，就距离而言，赫纳温甚至一度怀疑那发炮弹的目标是自己。
赫纳温抬头看向攻击的源头。
经历过数次颠簸，此刻的飞空艇已再难保持平衡的状态，舰体倾斜，而且只有一架火炮孤零零的突出舱体，炮管微动调整方向。
多次调整视角以看清飞空艇的全貌，赫纳温嘟囔了句，“看来不是我的问题，我靠近不了，它瞄不准...”
说着说着，赫纳温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大声笑道：“一起，不就好了！”
话罢，赫纳温调整视角，将那远处的阴影放到狭小视野的中央。
他一边点头一边自语，“大约一百多米，这个距离应该可以...”
“炎枪！（精灵语）”
随着赫纳温右臂挥过，一道巨大的梭形火焰拉着长长的尾焰冲向天空，在晦暗的世界映出一道明亮的痕迹。
“风锥！（精灵语）”
紧跟着，又是一道魔法飞射。
由青色气流汇聚而成的锥体呼啸飞出，伴着尖锐的破风声追逐着前方的火焰，速度更快。
终于，风锥与炎枪相遇！
炽热的火焰在半空中爆炸开来，火星四溅，炸出一朵赤红色的花朵。
挠了挠头，赫纳温叹气道：“差了一些。”
话虽是这样说着，他还是颇为期待的看向飞空艇，希望那些人能够发现自己的意图，这应该并不困难。
而随着下一发炮弹在邪物就近落下，火光裹挟着水雾冲天而起，赫纳温的眼睛陡然一亮，嘿嘿笑了笑。
...
令人牙酸的啃噬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不知是声音的缘故还是那种混乱的能力导致，莱栖不禁感觉有些烦躁。
莱栖小心瞥了眼范，自语道：“还是太远...”
话罢，他继续埋头冲去，只是在这过程中为了躲避源自世界本身的恶念，不得已绕了不少弯路，本来百余米的距离被拉长了数倍不止。
不远处炮弹坠地，地面震颤。
但在这股震颤之外，莱栖却同时感受到了另一种力量，沉重，源自灵性的重量。
突如其来的变化瞬间让莱栖想起了一个名字，沃野中庭神殿长，亚利安.纳卡德！
只是这一象征着衪之恩典的名讳此刻并未带来莱栖任何亲切与安全感，反而只有浓浓的忌惮与不安，他不知道神殿长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但莱栖清楚的是，在其看来精灵以及与精灵纠缠的人类位于敌人的行列。
呼，莱栖吐了口气，“如果失败了，起码这座城市还有另一个选择。”
话罢，莱栖转身闪过如利齿般袭来的废墟，后者似乎也因为自身灵性的负载而变得迟钝起来，就像是进食后的狼群慵懒的屈居在领地。
和谐，又诡异。
焰流划过，风声随后，又是一朵炽热的焰火在半空绽放。
紧随其后的是又一发炮弹与火光。
低垂的邪物主首眼眸微动，愤怒在眼底汇聚，范察觉到那只虫子又开始了蹦跶，只是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必须赶在圣者与那条巨龙到来之前完成仪式。
在他的视角，能看到正踏着楼顶赶来的布莱德，他纵是比后者高了半个位阶，却也不敢任由毁灭的权柄施为。
随着爆炸落下，面前杂糅的混乱源质跟着激荡了下，范再度抬起头来。
莱栖内心一颤，他感受到了危险。
远处，向天空竖起大拇指的赫纳温如同遭遇了重击般，眼前一黯顺势向后砸在地上，同时有一团废墟自不远处蠕动过来，内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啃咬声。
充满恶意的视线散去，莱栖紧绷着的心也终于平复，只是下一刻，他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十数滩蠕动的废墟在其身后追逐，而在最后，赫纳温的身影瘫倒在地，他一手高举，竖起的拇指似是在表达什么。
莱栖一惊，随之看到那只手又往高处举了下，他才转过身体，咬了咬牙再度向前冲去。
他低声道：“还差一点！”
倒在地上，赫纳温极力的挪动身体，将举起的手不断向高处伸出，他呼呼的咳嗽道：“=别让我拖后腿了...”
听着不远处蠕动靠近的咔嚓声，赫纳温颓然的躺倒在地上，自语道：“真没用啊...”
眼中扭曲的世界蚕食着赫纳温的理智，那畸变之物也妄图啃食他的肉体。砖石与地面的摩擦声彷佛就在耳边响起，逐渐靠近靠近，如同要钻进赫纳温的脑海中一般。
慢慢的，赫那温眼中怪异扭曲的蓝紫色光晕染上暗色，就像是幽深怪异的黑夜。
赫纳温知道，这是那片废墟笼罩过来投下的阴影，下一刻，它便会狠狠压下，使用如利爪或者牙齿般的狰狞砖石将自己碾碎、吞噬...
只是赫纳温真的不想动了...
憨憨帮他恢复了扭曲的骨骼与窜动的血液，但那刻骨铭心的痛苦还未远去，他的理智也被眼中的怪异景象以及脑海的呓语消磨殆尽。
而且，赫纳温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太没用了。
阴影笼罩，狰狞不定的混乱废墟夹杂着破碎的砖石、肮脏的布条、碎木压下，零星的碎屑铺在赫纳温的脸上，像是在添加辛香料以便更好的咀嚼吞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协作
经过两次剧烈颠簸，飞空艇内部乱作一团，原本固定好的炮弹倾倒砸下，好在有条板箱和填充物的保护，不然内里的火药如果泄露出来，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麻烦。
因为鲁顿离开，副手接替了指挥的位置。
“高度65，温度7度，中轴偏转5...”
扫了眼操作台上沾着血滴的各项仪表，他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转而又强压下虚弱喊道：“就位，所有人就位，继续战斗！”
下一刻，一位位士兵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位置，只是在那场颠簸中，许多武器受损，能完好校准的火炮只剩两架，而且还没有位于同一侧。
这就导致还能发射的火炮只剩一架，剩下的士兵更多只能承担侦察的职务。
火炮与机枪上的观察透镜同样具有远视的功能，只是精确度与观察距离远远不如上层专用的远望透镜。
突然，一位士兵大喊道：“霍姆！”，语气沉痛。
在将飞空艇抬升之后，悬挂在下方的尸体也缓缓脱离了雾气，展现在他们面前。
一阵难言的沉寂过后，所有人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再度进入战斗状态。
在鲁顿长官下达第一道命令时，所有人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能活下来就当是当捡了一条命，如果殉身的话也算死得其所。
不过当飞空艇以倾斜的状态稳定下来时，他们发现自己丢失了目标，昏暗的雾气遮蔽了一切，因为建筑物的坍塌更是连街道隐约走向也看不清。
“未发现目标！”
“未发现目标！”
如此的报告声每隔几秒便会响起一次，笼罩地表的雾气像是不知名的怪物，吞噬了他们的视线与感知，吐出名为未知的恐惧。
突然，一位士兵振奋的声音响起，“正东方雾气变淡，发现未知阴影！”
副手动作一顿，突然问道：“其他方位！”
“西方无明显变化！”
“南方无明显变化！”
...
报告结束，整架飞空艇再度被寂静吞噬，他们知道，鲁顿长官已经失败殉职了。
副手眼神一沉，厉声喊道：“调整弹道，准备发射！”
突然的命令打破了寂静，随之而来的是绞轮的转动声，炮弹触底的碰撞声，以及那声剧烈的轰鸣声！
轰隆！
历经“许久”，灰隼-136再度咆哮出声，如那些受伤的士兵一般，只是这久违的咆哮有些无力，但那份钢铁般的坚定不容置疑！
不过当火药爆炸，气浪升起的方位却与观察到的景象大相径庭。
视野中朦胧的阴影有些不真切，似乎在晃动，这时，侦察员发现了不对劲，或者说是某种本就存在的诡异景象变得更为明显。
雾气呈现怪异的光影，似乎还带着某种奇异的纹理，其中有深色斑块来回移动，似是在追逐什么，但这一切都呈现出错乱的动态，比如某些斑块会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现。
就像将破碎的镜子随意拼凑，但碎片中映出的景象还是如完好的一般。
年长的士兵猛地撞了下头，疼痛清晰却未奏效，他又伸手摸了下熟悉的武器，随即用不确定的声音喊道：“视野中出现幻象，疑似位置发生了偏转...”
这位老兵尽力描述着自己的发现，但作为非凡者的副手仍旧毫无头绪，面对的敌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其感到无比绝望，在今天之前，他还在设想着有谁能成为这架战争巨兽的敌人，他还想象着一定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战斗。
只不过一天，残酷的真相就给了他答案！
在设计之初，至恒中轴的爆炸威力便足矣威胁到四星冒险者，再配合地面部队的火力压制，就算是获胜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现在，手段尽出的情况下，他们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完成谋划，哦不，他们连敌人也看不到...
“霍姆！那条钢索！”
一位士兵突然喊道，他看到远处的雾气中浮现出一个影子，其上是一道细长的钢索。
但要知道，霍姆就在飞空艇下方，除却吊舱中央的空洞外，他不应该看到死去的霍曼，唯一的解释便是霍姆的位置被扭曲了。
听到呼喊，副手急忙起身趴在上层甲板上，向下张望。
事实确实如其所料，悬在吊舱底部的钢索只剩下一半，但这并非是断裂，而更像是下方的世界出现了断层，以某个高度为分界，下方的世界被混乱、畸变、扭曲的场景所取代。
这种变化令其心神一振，他自语道：“长度三十，那道分界在三十至四十米的高度...”
但慢慢的，他的语气再度低沉。
就算知道又如何，他不可能控制飞空艇降到三十米以下战斗，一方面是火炮很难获得合适的射击角度，另一方面，底层的世界只会更加混乱无序。
咬了咬牙，他恨恨喊道：“继续射击，以霍姆的位置进行方位矫正！”
如果扭曲是有规则的，依靠钢索的偏转能给计算出真正的位置，不过可惜的是，那方扭曲的世界根本毫无规律可言。
于是，气浪冲破雾气，但那道盘踞的阴影依旧耸立。
驾驭火炮的士兵侧首望来，语气略显绝望的说道：“长官...”
此刻，副手也站在了艇首的位置，在其身前是蓄力完成的重弩，但听到手下的声音，他搭在扳机上的手又缓缓放下。
但就在这时，赤红色的火光突然映入眼帘。
副手楞了下才侧首看去，远处的天空中几条焰流正缓缓消散。
下一刻，他猛然惊醒，接着大喊，“刚刚的火焰，就在那团火焰下方！”
飞空艇位于六十米的高度，而那道火焰的高度也并不低，起码，起码突破了他所计算出的界限。
手忙脚乱的装弹声响起，火药轰鸣！
刺鼻的火药味涌入鼻腔，淡所有人都没有做出遮掩的动作，反而更加急促的呼吸着，似是要将那甜美的希望吞入腹中。
气浪伴着雾气冲出，他们也看到另一个方向的巨大阴影动了下。
副手振奋的挥舞了下手臂，高喊道：“继续，继续攻击！”
说着，他便卖力的转动绞轮，调整重弩的方向。
绝望的氛围一扫而空，这些士兵不畏惧失败，不害怕死亡，但那种击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任谁都会心生退却。
随着赤红的焰流冲上天空，又散做作火星。
紧跟着，火炮轰鸣，新替换上的灵性弹头带着金色的光晕划破雾气！
于是，垂首的范再度抬头。
瞬间，飞空艇上的所有人遭受了重击般的向后倒去，大脑嗡鸣，这还是在范未将他们认定为目标的情况下，最多算是附赠罢了。
副手率先起身，双目赤红的他随手抹去鼻翼下的鲜血，低吼道：“瞄准，准备发射！”
其余士兵也慌乱的爬起，等待指引方向的火光。
但又等了几秒的时间，自雾气底部冲来的焰流迟迟不来，驾驭火炮的士兵不由得隔着头顶的栅格板望向长官。
副手也颇为不解，他的视野扫过某些雾气稀薄的区域。
自刚刚，他便在寻找魔法的来源，他锁定了一道举起手臂的阴影，只是当其再投去视线时间，那道身影却是已经倒下，并且还有一个诡异的斑块正朝其移动着。
副手骤然一惊，他接着低头喊道：“朝向那个魔法师的方向！”
士兵虽有不解，还是听从长官的命令移动火炮，对经常计算弹道的他们而言，判断出魔法的释放点并不困难。
火炮轰鸣，金辉划过...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是进食前磨砺牙齿的猛兽。
赫纳温挣扎了下，但终究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回荡脑海的恐怖呓语似要沉入灵魂深处，将其的思绪封锁进无尽的虚妄，直至死亡。
剧烈的爆炸与灼热突然降临，一度将赫纳温甩到远处，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才终于停下。
趴在地上，赫纳温衣服破碎，皮肤因灼伤而略显赤红。
只不过突如其来的爆炸也帮助赫纳温摆脱了刚刚的状态，响彻脑海的呓语稍有平息，赫纳温终于喘了口气。
赫纳温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不远处重归废墟的“废墟”，松了口气。
“谢谢！”，说着，他朝向天空伸出了拇指。
没多久，赤红的焰枪再度冲上天空，又在风锥的追逐下散作火星。
飞空艇上，副手看着映入眼帘的火光，笑了笑，随后将手搭在了重弩的扳机上。
同时下令，“继续射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黄昏将至
伴着长剑轻吟，一连串的血滴自剑尖甩出，在铺着落雪的原野中染了道清晰的血痕，刺目却又畅快！
罗德的眼珠如同鱼眼般凸出，其中惊恐溢出眼眶，他一手紧扣住喉咙，却还是有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地面，染红了他那引以为傲的长袍。
他竭力将另一只手伸出，意图寻求帮助。
但无论是那些把酒言欢的贵族，还是受雇的魔法师，亦或是他那与之有着血脉联系却并无亲情的侄女。
迎着闪亮的剑刃，所有人默默侧首。
无声的压抑中，罗德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呼气声，最终随着一声噗通倒在地上。
在其对面，埃利诺一剑横立，暴虐的眼神再度扫过。
阿尔瓦移开目光，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警惕与不安，伊芙则被随身侍女护在身后，瞪大的眼睛中满是惊恐，一时间呆滞原地。
侍女一脸寒霜的盯着埃利诺，如果是其他人在伊芙面前动刀兵，早在动手前就会被制服，但那暴徒手中的是索伦亲王的佩剑，本应保护伊芙的侍卫，此刻却警惕的盯着她。
保护伊芙.摩莱是他们的职责。
但同时，保证索伦亲王意志的贯彻，同样是他们忠诚的使命！
这一幕幕落入埃利诺眼中，他放声大笑如同陷入疯狂。
只有侍卫长知道埃利诺在笑什么，他的眼神愈发黯淡低沉。
护卫索伦的十余年，伊芙的表现也落在其眼中，她想表现的像父亲一样稳重，又想学会莉莉丝王妃的庄重，但那些拙劣的模仿，在真正面对什么时，只会被击溃的一干二净，其中只有苍白的软弱与无能。
而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家伙，却视那些誓死而战的士兵于无物！
这如何能令埃利诺不发笑！
“哈哈哈哈！”，埃利诺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原野之上，愈发飘渺。
当年那个狮子一般的男人，却生下了这样一个女儿，可笑，真是可笑，埃利诺嘲笑的不止是伊芙，还有索伦。
最终，面庞潮红的埃利诺呼着气平静下来，又转头看向愤恨的伊芙，轻轻摇头。
随即，他舞动手腕，剑刃嗡鸣。
听到声音，所有人再次露出惊恐的神情，色厉内荏的伊芙也再度躲在侍女身后，彷佛在其对面的不是埃利诺，而是震怒的父亲。
剑光入鞘，埃利诺转身离去。
在其身后，华丽的剑鞘包裹着长剑屹立在大地之上，映着远方昏黄的落日余晖，剑鞘边缘散出蒙蒙微光，又转瞬隐入黑暗。
直到埃利诺走出很远，其他人才终于缓过神来，看着立在道路中央那孤零零的长剑，有些不知所措。
罗德的尸体旁，阿尔瓦眼神一沉，某些想法在其心中腾起，只是不等实施，侍卫长的目光先一步投来，凝视死亡的压力一度令其脸色苍白。
随身侍女缓缓让开，伊芙呆呆看着那渴求的长剑，却根本不敢伸手触碰。
父亲似乎正借着那柄剑投来目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此的想法一经产生便一发不可收，她的呼吸略显急促，什么也没说便转身上车，彷佛是在躲避什么噩梦。
侍女紧随其后。
作为开路者的侍卫们翻身下马，侍卫长缓缓上前，一手托举剑鞘，一手持着剑柄将其拔出，姿态恭敬。
下一刻，侍卫长的目光扫过神情复杂的贵族与冒险者，肃然庄重道：
“希望诸位知晓，亲王将权力赐予霍曼阁下，而非是此剑，这份权力自然也只有亲王殿下有资格收回！”
余者垂首，默不作声。
侍卫长话语中的隐意很清楚。
若是亲王不收回权力，那埃利诺仍是他意志的贯彻者，与之作对便是对索伦威严的挑衅，而如果要收回权力，那埃利诺也必须完好的站在亲王面前，如十数年前一般。
另一边，埃利诺的速度并不快，他不在乎有人在背后动手，如果那真的发生了，那自己就能更大声的嘲笑索伦了。
走着走着，埃利诺却感觉愈发心慌，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城区，陡然一惊。
“莱栖！”
埃利诺加快了速度。
莱栖失踪后，埃利诺一直颇为担心，只是因为布莱德的保证，再加上莱栖的同伴，埃利诺也并不会觉得莱栖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自己的儿子可不是伊芙那种货色。
不过就在看到那抹奇异的光影之时，埃利诺却顿感不安。
不止埃利诺，侍卫长也同时察觉到了异样，翻身上马保持警戒...
城中广场充斥着一种怪异的寂静氛围。
范的灵魂愈发虚幻，借着“巨物”才能维持住完整的形体，凡伦索倒在地上勉强压制住眼底的阴影，蜜安兰依着墙壁，面庞上只有不安。
洛特则是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沉重的压力一度使得其陷入了地面，在体表拟态出鳞甲才避免了筋骨折断。
广场中央，虔诚的低诵不紧不慢的回荡。
而在其中，洛蒂早就停止了诵念，呆滞的看向广场尽头，洛特的呼喊传入耳中，她也终于知晓了被莱栖埋藏起来的部分。
神殿长？
在洛蒂的记忆中，这样的存在应当是在衪的国土内播种、耕作，经历辛劳，而后收获希望与赞美！
现在，这一幻想被彻底击破，她眼眸黯然，略显失神。
随着细微至不可闻的踏步声在广场尽头响起，那道身影终于映入所有人眼中，简短朴素短袍，沾着泥土的布靴以及灰扑扑的铁锄。
亚利安侧首看了眼洛特。
下一刻，承载后者的地面咔咔作响，灵性快速流失，鳞甲也咔嚓作响霎时崩溃恢复成皮肤的样子，表面布满撕裂的伤口，露出其内粉红色的肌肉纹理。
斜着眸子瞥了眼，洛特一阵绝望，这就是圣者的力量。
只是这绝望并未蔓延至范的心中，他微微欠身，虚幻朦胧的声音随之传来。
“尊敬的神殿长阁下！我们的约定似乎...”，话未说完，磅礴的重力再度增强，无形的根茎也舒展过来吸纳着灵性的养料。
连范那虚幻的灵魂也被压在地上，他却依旧笑道：“并不包含这部分。”
亚利安充耳不闻，他面向圣徽虔诚的垂首诵念，“愿大地永安，母神永恒！”
急促尖锐的风声自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锋锐的气流。
亚利安稍稍侧首，只见一簇暗青色的风暴在远处升起，将邪物裹挟其中，与此同时，范的虚影一阵闪烁，淡然讥讽的笑容也为之一变。
神殿长看了眼飞空艇，微微颔首便不再置评。
随即，亚利安扫视广场，残破的丛林与墙壁无法阻挡其的视线，大地会告诉他答案。
“精灵，这片大地不曾忘记那次创伤，你们会为之付出代价！”
半个脸压入地面，洛特啐了口血，笑道：“真是可笑，像极了老大向圣者解释...”
随着无声的沉重压下，洛特噗的吐出一口血，整个面庞被压入了地面。
突然，范脸色突变，望向另一具灵魂所在。
下一刻，广场之上的所有人也同时投去视线，就连虔诚诵念的佩内洛普都语气一顿，眼眸之中流露出震惊。
向凡伦索迈步的亚利安也瞬间转移方向，大地发出轰鸣，地面崩碎的裂隙自亚利安脚下浮现，周遭的数栋建筑随之倾斜垮塌。
巨响之后，亚利安的身影闪过百米，随即，又是一片裂隙与倾倒的楼房。
如果说刚刚的亚利安还是平静流逝的沙流，那此刻的衡灵牧者便是地陷山崩的天灾，圣者的威严开始显露...
抱着孩子，克伊诺终于追上逃亡的民众，队伍越拉越长，后方的多是些老弱病残，弗雷迪、麦伦加、达利等人赫然在列。
推着轮椅的弗雷迪转头看去随即惊喜的喊道：“莉莉！”
麦伦加也转过头去，在看到披着罩袍的克伊诺时，眼眸不禁凝缩。
弗雷迪仰着头问道：“莉莉怎么了，叔叔呢？”
听到男孩的问题，克伊诺顿了下，“她生病了，”，而当其思考第二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时，饱含情绪的视线传来，那是麦伦加略显哀求的眼神。
随即她又看向跟在一旁的妇人，后者同样不安的看着她。
克伊诺微楞，一个念头自脑海中涌出，他们知道，他们早就知道的...
艾德莉终究只是一个孩子，朝夕相处中，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两位大人呢，但他们还是默契的维持着这个谎言，希望艾德莉能安心的活下去，就如同那位父亲临终时所希望的那样。
迎着弗雷迪投来的视线，克伊诺缓缓摇头，淡漠道：“我没见过他的父亲。”
“谢谢！”，弗雷迪失望的点点头。
随后克伊诺便沉默的跟在几人身旁，当作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这之前，克伊诺已经使用自然的能力缓解了艾德莉的病情，虽达不到治愈的效果，但多休息些时间也能恢复如初。
走着走着，克伊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后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黄昏
火药的爆炸在身后响起，莱栖脚步微顿，咬了咬牙未曾回头继续前行。
他能预感到，那个时刻正在临近，甚至可能就在下一秒，下一次呼吸之后...
临近那巨大阴影所在，弥漫的混乱彷佛带着实质般，无数诡异的阴影在虚空中舞动，摆弄灵魂，撕扯肉体，亵渎世界！
憨憨卷在耳朵上，宝石般的眼睛不住闪烁，迷蒙稀薄的灰白雾气笼罩，帮助莱栖维持在之前的状态，不然莱栖可能早就像赫纳温一样血液乱窜，筋骨扭转的躺在地上了。
这里已超出了新星所能庇护的程度。
莱栖眼前的景象完全被怪异疯狂所取代，此刻更多依靠记忆在前进，好在爆炸的气浪将附近的废墟清之一空，地面上并无障碍。
“吼！”
迷蒙中，莱栖彷佛听到了这样嘈乱难明的低吟，其中带着久违的喜悦，但在莱栖听来却是格外惊悚恐怖。
他心中一凛，依据灵性带来的负载判断，那位圣者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阴影的主首高高昂起如胜利的君王，再没什么能阻挡衪的降临了！
范此时甚至已经看到衪那永恒的目光，这座城市将被纳入到衪的国土，衪将降临在其忠诚的神国之中，向世人宣誓威权！
然而这无声的感叹不过一秒，他便瞬间察觉到了异样。
邪物低首看去，只见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竟已绕过了混乱的边域，来到近前！
在那身影前的地上，散落着数块闪耀着淡淡辉光的结晶、角质，还有枚戒指静静躺着...
邪物主首的双目顿时染上惊怒，幽邃的阴影高抬前抓向着莱栖拍去，空气发出难堪承载的恸哭，极致的混乱一度使得回荡在莱栖脑海中的呓语化作了真实的嘶吼。
轰隆！
再度袭来的炮弹在邪物上空轰然炸裂，被扭曲的弹壳带着朦胧的光晕划过阴影，使得那道躯体闪烁了下。
只是这仍未能阻止范的动作，高抬的阴影巨爪依旧坚定落下。
这时，盘在耳垂的憨憨向空中跃起，眸子发亮，漂亮的银色鳞甲间渗出鲜血，稀薄的时光迷雾便自其中弥漫而出。
阴影巨爪稍有停顿，范也稍显意外，只是那巨爪还是突破了雾气的阻碍重重压下。
时光迷雾散尽，憨憨骤然落地，在厚厚的沙土中翻滚了数圈才终于停下，却还坚定的仰起头朝着落下的阴影嘤嘤叫着。
突然，范察觉到了什么，转而侧首望向天空，阴影塑就的眸子中满是震怒。
飞空艇内部，随着副手叩动扳机，合金弹簧积蓄的磅礴力量瞬间释放，巨大的弩杆推动着弩尖撕裂空气发出巨响，弩尖之上繁复的精金纹路散发微光，发出轻微的呼啸与呜咽。
慢慢的，这呼啸的风声愈发响亮，竟一度像是巨龙的怒吼，响彻天际！
灵性弩尖的强大与否依赖于魔法阵列以及灵性材料，而在斯德亚城内，最为强大的非凡生物非巨龙伯爵布莱德.希洛莫属。
荣耀位阶——废墟之子！
承载着这毁灭子嗣之名的布莱德，在其体内流淌着真正的巨龙之血，甚至远比塔萨多更为纯粹！
磅礴的风暴自天空而来，实质般锋锐的毁灭之力令范不禁色变，正面承受这样的伤害，他必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而现在，任何伤害对其而言都难以接受。
巨爪收回，范高昂起头颅发出不可言状的高昂嘶吼，虚空像是被扭转的麻布般波澜骤起，呼啸而来的气浪顿时变得怪异混乱。
不过后者的速度还是极快，移动轨迹稍有偏转方向却依旧坚定！
锋锐的气浪划过空气，范的灵魂感受到了清晰的疼痛，被爆炸摧残过地面再度增添了无数细长的裂隙，沙尘一并而起。
将献祭物罩在身下，只见邪物扭转身躯，像是挪动了世界的轴心，世界错乱的扭动，地面骤然出现怪异的深隙，像是在巨力下撕裂断裂的布匹或是木板。
烈啸风暴的中心，闪烁着微光的弩尖随着世界的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精致的阵列也陡然断裂，风声减弱。
这一切也不过在一瞬之间，下一瞬，弩尖一闪而下，直直嵌入阴影体内！
磅礴的风暴在瞬间爆发，刺耳的呼啸风暴一度将方才扬起的沙尘拂向远方，邪物主首之上范的面庞略显虚弱。
毁灭的权柄难以抗衡，即便是削弱了数重，仍是对范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
可见的，位于两侧的副首更多了些灵动，吉尔曼更是发出呼喊，“赫纳温！”
这急切的呼喊经历无数次尝试，终于传入赫纳温耳中，而后者那逸满怪异景象的眸子之中闪过璀璨的青色，又呆呆的看着邪物的一首，有些无措，有些震惊。
他低声说道：“吉尔曼舅舅...”
赫纳温无措的站在原地，他找到了吉尔曼舅舅，但后者的状态似乎与其想象的有着太多差别，就像是幽深的梦魇。
不过这“温馨”的场景也只持续了一瞬，赫纳温便又急切的看向莱栖，平复过来的范再度抬起了巨爪。
地面上，憨憨漂亮的银色鳞甲在泥土中翻滚而脏兮兮的，晶莹的双眸也因灵性匮乏变得黯淡，它费力的扬起身子，朝莱栖迫切的嘤嘤出声。
反观莱栖，骤然爆发的风暴在其身上留下了无数细长的伤势，就连扑在身上的沙尘也染上了殷红，像是一尊古朴的塑像。
他半跪在地，一手高举！
他神情严肃，如面神祈！
他低声诵念，似在祈祷！
低垂着头，莱栖如此虔诚赞颂，“末日之兆，崩溃的源头，永恒的终结！伟大的芬里尔，”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恐怖的混乱正如山峦倾倒而下，依旧未曾动弹，祈文的后半部分莱栖并不知晓，不过他还有冒险一试的机会。
莱栖的声音稍有停顿，便又继续诵念，“请允许我高诵黄昏的落日，迎接您的庇护！（精灵语）”
这是在莱栖在与卡特交谈时听到的，就在莱栖诵出衪的尊名后，卡特如此接续诵道，与那些嘈乱难明而无意义的赞颂相比，这段话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话音落下，天穹尽头的昏黄落日似乎也停止了沉落，悬在天边，笼罩此间的昏暗光辉一度更加低沉，彷佛有一层无形的幕布笼罩下来。
与此同时，废墟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股难言的压力，自无穷久远的天空，自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来。
飞空艇一阵颠簸，其内的士兵顿时趴在甲板上，懵懂的眼睛中满是惶恐，还是在副手的高声提醒下，所有人才闭上眼睛。
远处的赫纳温也瞬间垂首，眼底充满了不安的恐惧。
他很清楚莱栖在做什么——向神明祈求！
而能得到如此回应的，毫无意外是晋升仪式，但无论那未知的神明是谁，莱栖又如何才能成功，迎接其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失控...
源自黄昏之神的压力普一浮现，范很快收拢巨爪，三首同时低垂，恭敬谦卑的姿态比之牧羊犬也毫不为过。
在神明面前，万物皆为微尘...
莱栖半跪在地，当那熟悉的破败空洞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时，他知道那位神明回应了他的祈求！
以一位神明的降临来阻止另一位神明到来！
这是莱栖唯一想到的阻止范.奥德里奇的方法了，纵然只是短短的时间。
破败的声音回荡，莱栖只感觉头脑昏沉。
沉重的压力缓缓降下，衪永恒的目光自时间的尽头而来，自万物毁灭的世界投射而来，注视着万物之前...
莱栖感觉到手掌一轻，那份特性已献于神明，散落面前的诸多素材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溃裂，细微的咔咔声随之响起。
昏沉的莱栖心中暗叹，不禁露出苦笑。
衪收取了祭品，便代表着衪将会降下恩赐，但对莱栖而言却未必算如此，他连“隐匿”的实质都不曾完成，等待着他的似乎是既定的失控。
身子越压越低，莱栖低声自语着，“如果我失控了，希望还能阻挡那家伙一会儿，即便只是瞬间...”
旋即，莱栖想到了更多，他的家人、朋友、以及敌人，如果能不失控当然是更好的。
只是神明的威权不会因莱栖的意志而改变，他的眉头、头发顿时呈现出枯黄的质感，皮肤干枯，温润的指甲也逐渐灰白，身躯略显佝偻，失控的迹象正逐步出现...
思维愈发缓慢，莱栖苦笑一声，“黄昏下隐藏着破败的源头。希望我猜对了...”
迷茫中，莱栖感觉无形的幕布正缓缓覆盖，这一瞬，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遗忘忽略了，所有的光辉照耀到其身上却只能投下昏黄虚幻的影子，如同不存在。
奇妙的感觉让莱栖愣神，突然，他眼神一凝，彻底昏厥过去。
只有在地面上蠕动靠近的憨憨隐隐听到了那段尾音，“艾利奥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入夜
神明注视带来的压力笼罩方圆，寂静中只有小小的憨憨在蠕动前行，泥壳布满全身，像极了裹上面包糠等待下锅煎炸的猪排。
憨憨费力地爬到莱栖的手中，它希望这双手的主人能如往常那样抚摸它，它也能报之以愉悦的回应。
“昂昂！”，但此时，它那细微的嘤咛中只有化不开的悲痛与急切。
莱栖的手掌愈发干瘪，变得灰白，布满皲裂。
憨憨的小眼睛中满是不甘，它嘤咛着，绷紧的身躯中逸出微光，但那些黯淡的鳞片和贫瘠的血液中再压榨不出半点灵性，甚至就连渗出的鲜血也呈现出衰败的暗红。
仪式结束，神明的注视正逐渐远离，那无形的力量也正缓缓消散。
憨憨急切的呼喊，它四下张望希望能有什么能救救莱栖，小眼睛中满是慌乱，满是无措，泪滴浸湿了眼眶的泥土。
承托着其的手掌愈发枯败，憨憨也愈发慌张的张望着、寻找着，最终，憨憨看到了自己的尾巴。
当憨憨向世界祈祷，回应它的只有自己的尾巴，那或者是过去，或者是未来...
憨憨的眸中划过一幕景象——莱栖亲手杀死了它！
那一幕中的莱栖，是清醒的！
下一刻，憨憨像是疯了一般的向着莱栖的指甲，向着莱栖的指节，向着手掌上所有坚硬的，能够对其造成伤害的地方撞去，借用指甲扣开鳞片，撞伤口颚...
如果自己的死亡能换来莱栖的清醒，那么憨憨愿意这么做。
神明的注目远去，废墟的时间也终于开始流动。
而至此刻，已经过去了十数秒。
范昂起身躯，眸中是难以熄灭的盛腾怒火，远处的布莱德已十分接近，那位圣者同样踏着崩碎的大地快速赶来。
一切都是因为这只虫子！
范低垂下首，却微微愣神，因为躺在的地上的莱栖已然失控，衰败的灵性疯狂逸散，蚕食着他那年轻的肉体与灵魂。
范那充满人性化的兽面露出一丝讥讽，可怜的虫子...
但就当其准备提前送走莱栖时，急促的风声先一步赶到，尖锐的风锥撞到阴影之上兀自溃散，还是溅起几朵影子，造成些许伤害。
赫纳温！
因为芬里尔的降临，混乱的世界一度极为平静，蠕动的废墟也变为了死物松垮垮的堆在地上，散乱成堆。
大地之月的最后一天，夜晚来的格外早，烈日早早沉入大地尽头，稀薄的光带缓缓低沉，夜空笼罩，点点星光也恰时浮出。
群星降下庇护，赫纳温借着狂风飞掠，他低声祈祷，“海伦纳斯.夜狩，您是永恒的星空之主，无尽旅人的领航者....”
他的眼眸中亮起银色辉光，如同烈火般焚尽了混乱的怪异之景，响彻脑海的呓语也如大海上的鸥歌般渐行渐远。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源自灵魂的诅咒会在星光黯淡之时再度涌来。
赫纳温目光坚定，向着自己不可撼动的邪物直直冲去。
范似是被其的无畏逗笑，它抬起阴影巨爪，却又突然间滞住，有另一股力量与之僵持，而这道力量的主人...
他惊声道：“吉尔曼！”
只见一道侧首竟向着正首狠狠咬去，如此凶狠。
这怪异的景象倒令赫纳温一脸蒙。
因为灵魂多次受伤，范不得已再次将另外两人的灵魂填补其上，相较之下，吉尔曼与科塔昂获得了行动的能力。
属于科塔昂的副首也移开视线，张开巨颚啃咬过去，阴影如血液般迸溅。
一时之间，混乱低沉的嘶吼声不断响起，那拥有三首的巨大阴影在废墟之上翻滚，三首相互撕扯，将废墟腐化为更加怪异难明的形态。
赫纳温心神一震，沉默不语。
终于，他赶到莱栖身边，只见憨憨满身血色的昏倒在其的手掌之上，散落的鳞片与血点似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关于信任，关于未来。
莱栖头发枯黄，此刻更是接近苍白，更像是接近耄耋之年的老者。
赫纳温眼眸微凝，“莱栖！”
他下意识想将莱栖拉起来，但灵性的负载愈发清晰，赫纳温心间一沉，以莱栖的状态看，大地圣者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只希望后者能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施以援手...
下一刻，他兀自转过身来站到莱栖身前，咧嘴笑道：“该轮到你在一边看...”
他双手交织，以引导思绪，“风暴之龙！（精灵语）”
淡青色的气流自无处而生，转瞬间汇聚成型，鳞甲突兀像是真实的巨龙盘踞在地，风暴塑就的眸子中跃动着灵性的光辉。
在那场狂风降临时，赫纳温见证了真正属于巨龙的风暴！
风暴巨龙展开龙翼，将赫纳温两人护在身后，涌动的气浪将邪物翻滚时飞起的砖石与泥土尽皆阻挡在外。
赫纳温没有加入战斗的想法，且不说他的灵性还能支持多久，而且他认为就算加入其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赫纳温甚至不知道如今是什么状况。
最后一点令其迟疑的原因，是那股莫名熟悉感...
赫纳温仰起头，燃着星辉的眸子映出不远处的景象，在怪异废墟之间翻滚撕咬的邪物。
他挠了挠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感觉那阴影的体态是不是小了很多，而且这不过是寥寥几个呼吸而已，它们啃的有这么快？
未等其再向深处思考，剧烈的震颤与重力一并而来，赫纳温一个踉跄，由其驱使的风暴之龙毫无形象的趴了下来。
一道身形像射出的炮弹激射，巨量的雾气随之一空，紧接着是一阵轰鸣，亚利安落下，蛛网似的裂隙自其脚下蔓延，砖石飞溅，远处的楼房溃塌一地。
“唔！”
赫纳温闷哼一声，瘫软倒地。
难以言喻的重力压迫着他，赫纳温还是强撑着仰起头，喊道：“莱栖，帮帮莱栖！”
亚利安缓缓侧首，原本飞溅在半空的碎石与沙尘突然坠落，甚至在地上砸下一道道凹痕，世界顿时一片清明。
迎着圣者的目光，赫纳温心神剧震，难以呼吸，难以思考！
吼！
风暴之龙怒吼，呼啸的狂风将赫纳温掀飞，划过皮肤的刺痛也令其瞬间清醒，径直摔在地上，赫纳温嘴里依旧重复着，“救救莱栖..”
嘭！
巨力压下，风暴之龙的躯体被压扁，伴着一声响动转瞬溃散，自其出现也不过十数秒，便又再度消失。
亚利安微眯了眸子便不再关注，微尘而已。
身上传来痛楚，脸也被压在了泥土之中，赫纳温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他能察觉到自身的灵性正快速消失，就像是被什么汲取了似的。
“莱栖...”
慢慢的，相互撕扯对抗的三首之魔停了下来，团作一堆的阴影再度有了较清晰的形态，站立在废墟之间，狰狞怪异又充满神性。
亚利安微微抬头，神情平静。
他如此开口问道：“范.奥德里奇？”
盖因如此怪异的灵魂形态即便是亚利安也不曾见过，那群混乱的眷者会塑造出怎么的奇迹一直都是谜。
位于侧首的吉尔曼与科塔昂一阵沉默，在面对圣者时，他们也显得有些无措。
但几个呼吸过去了，范的声音依旧不曾响起。
安静中，亚利安有些疑惑。
突然，他眼神一凝，未持着铁锄的手猛然挥出后压下，磅礴的压力汹涌而来，无比狂暴，无比突兀。
像是有一双巨手自天空压下，将遍地废墟被挤压入地面，将大地抹平。
赫纳温同样一声闷哼被硬生生嵌入地面，一瞬间连骨骼不知折断了多少，尚有一层楼高的阴影也失去了支撑般的滩在地上。
此刻的废墟之上，唯一突出地表的只有亚利安以及莱栖，母神的注视下，他尚不会对衪的子民动手。
也就是这时，亚利安的神情变得难看。
他死死盯着摊在地上的阴影，后者正慢慢收缩变小，要知道他刚刚已经解除了“沃野中庭”，但那道阴影却还是不住的缩小，渐渐呈现出人体的形态，包裹其内的残破肉体缓缓浮出。
这一切都预示着，范的灵魂已然抽离，混乱的灵性根基逐渐消散。
可见的，浮现在阴影之上的吉尔曼与科塔昂有些颓然失神，失去了混乱特性的承载，他们的灵魂也会慢慢消散。
延后的死亡正逐渐降临...
亚利安突然转头看向广场，那亵渎的灵魂竟去到了圣徽之前！
亚利安不禁震怒，那场战争与胜利是其献与母神的虔诚，如今不仅毫无进展，若是再由那邪恶的灵性玷污了母神的荣光，那他便只能去圣地向教宗请罪沉与幽隙之下了！
不过就在这时，远处的晦暗天幕突然亮起了一道微光，微弱却引人瞩目！
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未曾关注的角落，莱栖的失控竟缓缓褪去，正逐步恢复，苍白的头发变为近灰，干瘪的指节逐渐饱满...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微光
圣者远去，凡伦索也终于渐渐稳定下来，他看着不远处虚幻的范不禁面带苦涩。
如今，谁又成功了呢？
跨越千年的历史，一段谋划数月的复仇，所获得的只有失败与伤痛。
对于亚利安，他们收获了一个满目疮痍的斯德亚城，数以万计惊慌的民众，因此死伤的士兵也不在少数，而战争似乎也缺乏最关键的一步——在万千注视下的宣战！
就算是对范.奥德里奇而言，今天也算不上愉快，灵魂的损伤已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代价，大地圣者的降临更是终结了他的幻想。
这一条，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而在这之前的数月，安达卡大森林损失了一队执律者，希波纳行省几十位冒险者因此死去，公会副会长比利死亡，守护者军团科塔昂死亡，甚至连混乱者密会也损失了数人...
更不要说由此造成的普里斯城魔兽暴动，因之伤亡的民众也高达千计...
入目所及，只有失败者！
远处，圣者亚利安落地的巨响传来，凡伦索颓然的叹了口气。
蜜安兰蹒跚赶来，她拨开残破的丛林与蔓枝，看着凡伦索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久违的爱人啊，再一次醒来了！
蜜安兰知道，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面对面，最后一次相遇，微笑中，她缓缓俯下身子将凡伦索拥入怀中，后者也笑着抱紧了她。
嗅着蜜安兰的发丝，凡伦索抱歉的笑道：“我的旅途可能要结束了...”
感受到凡伦索那难以遏制的失控，蜜安兰心神颤动，失控对非凡者而言便是死亡的倒计时，一切的努力都只能延缓那一过程，而非终止。
而对此时的凡伦索而言，倒计时的最后一刻可能便是下一秒！
但蜜安兰不愿这样，她不愿眼睁睁看着爱人离去，而此刻的她确有另一个选择！
将离去的不是凡伦索，而是自己！
下一刻，蜜安兰松开爱人，转而冲向了另一处——范.奥德里奇！
失去了范的控制，又无秘杖实体的限制，“巨物”开始展现其疯狂的一面，无数粗转的腕足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杈翻腾蠕动。
只是对于蜜安兰，她只能感受到恐怖的力量在虚空中鼓动，将地面拆解，将枝蔓扭碎！
“丛林之主，艺术与灵感的化身，自然的庇护者！伟大的希弗斯.风语，我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的眷顾，祈求您打开国度的大门！（精灵语）”
蜜安兰的语气决绝无比，忽而，自无处而来的自然风息拂过。
转瞬间，刚刚还略显虚弱的蜜安兰灵性充盈，黯淡的双眸亮起微光。
在看到大森林内的那幕景象时，蜜安兰便设想着，以“巨物”代替“天秤”帮助凡伦索平衡混乱的灵性...
蜜安兰的离去让凡伦索微微愣神，只是未等其阻止，他突然发觉了什么，弥漫在灵魂之中的恶毒并未减弱，反而有愈发汹涌的趋势。
目光寒冽，凡伦索骤然看向范的虚影。
直到此刻，凡伦索才发现那道影子竟愈发凝实，他陡然一惊，瞬间意识了什么，只是失控的凡伦索保持理智就已然尽力，又哪里来的力量去阻止蜜安兰。
随着蜜安兰的轻诵声传来，凡伦索更加慌张，但就算呼喊也只能发出低哑的嘶吼，他扑倒在地匍匐终是难以触及...
稀薄的星辉自斑驳树冠的间隙洒落，投下了近乎于无的微光。
原本难以看到的景象，此刻也映入了蜜安兰的眼中，浮现真实。
蜜安兰眼中，无数难以言语的怪异腕足在虚空中舞动，起点便是那支手杖虚影，诡异难辨的杖首以及繁复到令人炫目的银色花纹，一切都是如此美丽而充满诱惑。
只是等蜜安兰终于破开疯狂的灵性靠近，沉寂许久的范突然昂首，虚幻的眸子中充斥着躁动的阴影与怒火。
灵魂损伤超过四成，范也来到了失控的边缘。
借由“巨物”的权柄，范将剩余的全部灵魂转移过来，握住秘杖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难言的平静，也随之看到了靠近的蜜安兰。
下一瞬，疯狂的灵性有了执掌，翻腾的腕足有了主人。
万千腕足像是呼啸而来的风暴般袭来，抽打着空气发出恐怖的爆鸣。
视野中虚幻的人影动起来的那刻，蜜安兰快速退开，果然不过瞬间便有磅礴的压力袭来，巨力涌动。
范站起身，目光微闪。
在腕足的压制下，蜜安兰身形不住的急速退，突然一股力量自背后传来，而后便有一只手环抱住她的腰肢。
凡伦索的眸子清亮无比，宛若水晶，清晰的映出蜜安兰的面庞。
蜜安兰看的愣神。
凡伦索放弃了，他同样选择了神明祈求，而作为星旅者的他们将迎来什么的结局自是不言而喻。
不等其说话，凡伦索先一步轻轻抚上了蜜安兰的脸庞，笑道：“有选择的话，我希望旅途的最后是与你一同起舞！”
蜜安兰楞了下，随即重重点头。
“一同起舞！”，这是凡伦索曾经的承诺。
在凡伦索常常得依靠轮椅后，他们便如此约定，终有一天当凡伦索消除失控的影响时，两人要以一场相伴的舞蹈作为庆祝！
而以这场舞蹈作为婚礼的开场，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那一刻，似乎永远不会到来了...
但相约的舞蹈，已经到来。
残缺的碧荫之下，凡伦索与蜜安兰相拥，一手紧握，如同游走在盛大的舞厅般脚步微动，眸中映着对方，神情沉醉。
只是如所有美好的故事都将迎来转折般，这数秒的美妙童话也迎来了既定的反派。
范神情癫狂，为了拖延时间，他不得不将另外两道灵魂留在原处，因为灵魂的残缺，范得独自承受失控的代价，这使得他必须尽快逃离，寻找合适的灵魂作为补充！
他挥舞手杖，腕足翻腾，大地隆隆作响。
反观凡伦索与蜜安兰，两人同时回望过来，眼中的迷茫与迟疑一扫而空。
凡伦索一手甩出，腕足顿时带着两人跨越十数米的距离飞速靠近。
蜜安兰则眼眸微亮，彷佛有一道素白色的天幕扫过，范的动作为之一滞，懒惰与颓乏在其心底扎根生长。
但范还是勉力出声，“混乱世界！（恶魔语）”
翻腾破碎的大地变得无比狰狞怪异，破裂的石块如同利齿咔嚓作响，深陷的坑洞化作幽邃的口颚啃咬而来。
凡伦索不得不带着蜜安兰转移，然而两人的动作依旧优美柔和，他们仍在起舞！
退至一旁，凡伦索的手拂过那些断裂的蔓枝，它们再度生长，破碎的断面抽出新枝，坠地的藤蔓舒出根茎。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绿茵在两人脚下蔓延。
而后，如同征战国土的军士，狰狞的大地与繁茂生长的绿茵相互攻击，爪牙啃食蔓枝，藤根击碎岩土！
“扭曲生命！（恶魔语）”
血液沸腾窜动，凡伦索的面庞顿时一阵青一阵紫，突兀的血管一度令其看起来狰狞恐怖。
这时候，蜜安兰同样未曾停手，她伸手便扯下几段藤蔓枝干，随手一捋，枝桠交错间便形成了一根藤枪。
她将其高高举起做投掷状，原本细嫩的皮肤顿时浮现出暗棕的皮毛，手臂上横生的肌理彰显着恐怖的力量！
唰！
藤枪刺破空气急速飞出，直直落入那混乱疆域的中心，就在范的身旁。
交错在一起的枝桠瞬间四散开来，像是蛛网般的牢牢固定在地并开始了新的生长与对抗，于是，自然的绿茵在那方混乱之域的中央铺展开来。
反观凡伦索，他的部分身躯已被深棕色的鳞甲层层包裹，这是穿山甲的鳞片，而且不仅外在，就连内里的肌肉也多被取代。
生活在大地深处的它们，身体本就能承载巨大的压力。
眼瞳涨红，凡伦索一手伸出。
粗壮的腕足瞬间甩出，攀附到了那小片绿茵之上，随着凡伦索再度收回手臂，转瞬间腕足收缩将两人的身影拉了过去。
距离拉近的瞬间，蜜安兰的眼眸再次被素白之色占据。
范的动作停滞，彷佛陷入了沉睡。
战斗至此，凡伦索终于是松了口气，范带给其的压力不容小觑，甚至有些心惊。
凡伦索从未遇到过范这样的敌人，混乱与均衡能力的组合诡异万分，甚至是达到了惊悚的程度，再加上范缜密的心思以及那些难以预料的想法，一度令凡伦索难以招架。
而且，凡伦索有些怀疑，混乱之神对其有着特殊的眷顾，身受圣海伦纳斯庇护的凡伦索有这种自信，不然无法身负双序列的封号的他不会如此狼狈，在蜜安兰的帮助下才能占优。
一边汇聚星辉在身后形成利箭，凡伦索一边扫过城西方向，略有不安。
那里是城区的第二战场，而且似乎更重要，黄昏之神的降临打断了范的计划，不然的话，他们面对的可能就是容纳神性的范.奥德里奇了。
而令凡伦索担心的便是这个，是谁举行仪式唤来了那位神明！
莱栖，这是凡伦索心底的答案。
忽然，凡伦索扫到一丝微动，虚影的秘杖轻点了下，他瞬间面露不安。
事情也确如他担心的那样，随着秘杖低垂，范在沉睡前便引导的灵性随之涌出，扭曲狰狞的大地之上撕开了一道裂隙，边缘交错参差。
就在范的脚下！
纳灵性虚影顺势沉下。
凡伦索骤然一惊，积蓄周身的星辉霎时间激射而下，却只是堪堪划过空出，发出嗡鸣。
蜜安兰也脸色一变，逸着银辉的眸子望向天空。
半空之上，另一道世界创口出现，范的影子也就自其中浮现而出。
“呼呼。”，蜜安兰低呼了几声，灵性不甚稳定。
凡伦索的眸光也同样闪烁不定。
向神明祈求的力量终是有限，更何况他们对于那位神祈可并无太多虔诚，虚幻的力量慢慢耗尽，生命即将迎来尽头！
凡伦索一手扶住爱人，轻声笑道：“最后一小节了！”
正如乐章翻至终结，他们相伴的舞蹈也迎来了最后的一节。
只是这结局需以高昂的鼓点陷入沉寂，盛大的旅途当以辉煌的篝火当作终点！
蜜安兰微微侧首，眸中映出爱人的笑容，狡黠的笑道：“下面就交给圣者大人处理吧！”
凡伦索微微愣神，笑着回应，“如果圣者有所准备的话...”
旋即，两人重重相拥，眷恋的声音伴着轻灵缓缓回荡，一如挽歌飘扬。
“海伦纳斯.夜狩，您是永恒的星空之主，无尽旅人的领航者....（精灵语）”
天空中黯淡的星辰微动，如雾气般的氤氲星辉照射下来，像是一支利剑，一道长矛，像是无尽远处蔓延而来的蔓枝。
而在这蔓枝尽头的两人，光辉大作，如同悬在一颗果实。
银星之旅！
或者说，这是星国的形态...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谕
广场边缘，升腾而起的星光在废墟之上静静闪耀。
这一刻，以两位星旅者为献祭，蔓延在安达卡大森林中的无垠星国再度获得了一个节点，一个临时的，存在与人类王国之中的节点！
朦胧的光晕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逐渐变得凝实，直至降临！
自然号令者——弗兰霍奇.夜狩！
他微微侧首看向相拥在一起如同塑像般的两人，神情黯然惋惜，“两个倔强的好孩子...”
随后，弗兰霍奇面向广场中央微微顿首。
大地圣徽之旁，大主教佩内洛普的神情稍有缓和，同样缓缓颔首回应。
最后，弗兰霍奇才将视线移向天空。
狰狞的世界创口之下，范虚幻的影子变幻不定，突兀不定的形体彰视着他状态的不稳定。
蜜安兰与凡伦索对其造成的压力颇大，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选择撕开空间躲避，高强度的灵性应用直接打破了他勉强维持的稳定。
而不出意外的，范濒临失控，“巨物”都难以掌控，腕足在虚空中无意识的摆动着。
星辉亮起时，范勉强清醒，又在看到弗兰霍奇圣者时极度惊恐。
他眼眸瞪大，嘴巴微张籍由灵魂发出污秽不堪的空泛声音，“三首之魔，沉沦堕落之眸，司掌混。”
只是当弗兰霍奇投来视线，范的低语瞬间滞住，连衪的尊名也未曾全部诵出便戛然而止。
不止如此，范同时失去了出声的欲望，不愿表达，不愿说话，只余其的神情愈发惊恐，愈发沉重。
旋即，范眸光一沉，将残存的灵性涌入“巨物”之中，他只有这一个念头，只保持这样的念头。
愈是坚定的想法愈难削弱。
只需要有一条腕足蔓延向远方，他就能瞬间抵达那里，伺机逃走！
一时间，无形巨大的腕足自秘杖内舒展开来，夜空中瞬间多出了一个由腕足塑造的硕大球体，诡异难辨的触足在表面翻腾。
只是其他人看不到腕足，只能看到方圆百米的地面沸腾不休，楼房倾塌，破碎的砖石在空中狂舞激荡，沙尘飞舞。
无数错乱的腕足与激荡的沙尘自身侧划过，弗兰霍奇不甚在意。
他一手抬起，手指微曲像是抓住了什么，随即猛然后拉。
于是，一道更虚幻的影子自范的灵魂中被抽离了出来，眼神即坚毅热切，又充满激情。
而随着范实体化的思绪被抽出，他的灵魂也陷入停滞，灌注的灵性为之一顿，翻腾不息的腕足平静下来，软塌塌的收了回来。
一个呼吸过去，范才陡然清醒，那更为虚幻的思维体也瞬间消散。
只不过就在其再获得思维时，范的灵魂同时扭曲了起来，无数怪异的凸起出现在灵魂表面，使其看起来坑坑洼洼，残缺不堪，像是被什么给啃食了一般。
失控之下，极致的混乱自其的灵魂之中溢出，扭曲了自身。
下方，弗兰霍奇盯着天空之上衍生的畸变景象，神色略显复杂，但随之而来的不屑，沉醉与力量的家伙终有一刻会被这力量吞噬。
无意义的混乱嘶吼中，弗兰霍奇兀自转过身。
凡伦索与蜜安兰如塑像般紧紧相拥，而围绕他们的璀璨光辉缓缓消散，星国节点正在消失，两人的失控征兆也开始慢慢呈现，泛起令人不安的波澜。
弗兰霍奇低声轻叹，一手轻挥，无形的星辉便跟着其的手掌流动起来。
其手掌一振，星辉霎时而动，如同万千颗流星般划过天际，直直的朝向天空中失控的范.奥德里奇轰击而去。
真实的权柄赋予了辉光极致的破坏，范的灵魂顿时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如同秋风下簌簌而落的树冠，转瞬之间便只剩下了空泛的嘶吼在寒夜中回荡。
范.奥德里奇，死亡！
弗兰霍奇向前迈步半步，青翠绿茵瞬间蔓延开来，将附近的大地装点的如丛林原野。
一手伸出，风息吹拂而去又反卷而来。
自然的风息中，两团非凡特性飘飘晃晃着来到弗兰霍奇身前，那是“巨物”以及“至恶邪物”。
他伸手点向“巨物”，灵性涌入其中。
随即，平和安宁的震颤发出，这股力量之下，凡伦索两人躁动的灵性陷入平静，慢慢的有几点微光自其的身躯之中飘出。
那两幅恬淡的面庞之上只余对爱人的眷恋，直至永恒...
收起两人的非凡特性，弗兰霍奇转过身体，望向远方。
视线另一端，亚利安神色凝重，看着星辉亮起又陷入沉寂，那沉重的灵性已告知了他来者的身份，那同样是一位圣者。
两位圣者遥遥相望。
截然不同的磅礴灵性在虚空中碰撞，地面传来令人不安的躁动，两人之间的一栋栋楼房不住的晃动，无数碧绿的根茎自大地深处抽出，平整的街道之上波澜骤起。
海潮般涌动的街道上，布莱德步伐沉重，直至踏步来到亚利安所在的废墟，身形才骤然一松。
他面色难看，喃喃道，这就是圣者的力量...
布莱德相信，仅凭借两位圣者的力量，不出十分钟也能将整个斯德亚城夷为平地，至于那些还未逃离至城外的民众，结局自是不必多想。
斯德亚城未曾毁灭于混乱之神的降临，最终，却是要毁灭于神殿长与精灵圣者之手吗？
而且，一座因精灵圣者而毁灭的城池，也当足够作为战争的理由了...
疲惫中，布莱德缓缓抬起头看向广场方向，面露不忍，低声道：
“人类与精灵的未来，竟然要交给一位孩子来承担...
纵是衪的眷者，她也不该承受这些。
洛蒂.威尔...”
随着其的疲惫的话语落下，另一道虔诚的祈求声缓缓响起。
“大地之主，丰穰收获之母神，耕种养育万物者，广袤沃野之母。伟大的哈希.摩莱，我祈求您仁慈的怀抱，祈求您大地般的爱怜，祈求永恒不朽的屹立！（天使语）”
大地圣徽之下，洛蒂伏跪在地，如此诵念！
她的祈祷在一众声音中极为清晰，天使语那高昂纯粹的声音难以遮盖，由此激起的灵性波动也随之弥漫开来，如此上达神听！
关注两位圣者的大主教自然也听到了声音，她顿时侧过头来，稍稍愣住。
洛蒂身前的地面上，半开的布袋之中散落着点点微光，佩内洛普一眼便认出，那是一份献祭物，晋升大地序列第二阶的献祭物！
佩内洛普不禁失神，浓郁的担忧自心底涌出，但还是很快做出反应——伏跪而下！
其余教士一脸迷茫，同为非凡者，他们当然听出了前半段祈文的含义，那是母神的尊名，只不过向衪献上作物不是要回到珂赛特神殿之后吗？
第二阶的屹立者愣了一瞬后，遥远的记忆涌来，脸色骤然一变，急忙跪倒。
慢慢的，神明注视的压迫感逐渐清晰。
其余未曾听到声音的人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教士们伏身跪在地上。
弗兰霍奇面向圣徽躬身垂首，保持安静。
不远处的街道，洛特刚爬出深坑，那飘渺的压力便又降临，他沉默了会儿又缓缓退回，将自己嵌回陷坑，再将满是泪痕的面庞埋入土中。
塔萨多则低下高昂的头颅，一个跃动自楼顶跳下趴在街道上，龙翼伏贴与大地之上。
更远些的地方，亚利安莫名愤怒，那些精灵，那些异端哪里有资格在衪的神座之前俯首，而且由衪看到这幕场景，本就是不敬！
但纵有万般念头在心中腾起，亚利安还是神情虔诚的伏跪在地。
在亚利安跪下之时，布莱德身形晃动，眼神灰暗，苦涩的低下了头。
只此一天！
他便看到两个孩子为了和平的未来而努力，向这世间无数人或恐惧、或敬仰的神明献上献物，或是拯救他人，或询问答案！
在洛蒂与莱栖交谈之后，她便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代替莱栖向神明祈求，向衪询问那个关于战争的答案！
洛蒂知道莱栖必定会失败。
她隐瞒了部分真相，用于献祭的作物必须要由祈求者亲手耕种并收获而来！
所有人都说她是衪的眷者，将来有一天，她必定会步入衪的神国接受赐福，成为衪在人间的代行！
只有她的哥哥一直不希望如此。
当初的洛蒂不甚清楚，但如今，她才真正理解了那些典籍中被所有人赞颂的圣徒，以身填幽渊的米卡拉蒙.纳卡德，最为虔诚的伏地者——仰渊者斯梅德利.奥利尔，永封与米雷寒峰的第十九位教宗...
这些无一不是贯彻了牺牲与信仰的神之眷者。
此时，洛蒂知道，属于她的那个时刻，到来了！
神明的注视降临，洛蒂身躯一顿。
但准确说来，这道视线中并不包含衪的意识，更多的是衪之权柄做出的回应，无垠的神国、神圣的威权回应了她的祈求！
伏跪在地，洛蒂极为紧张，不止是飘渺的神明在注视着自己，她彷佛觉得整座城市的人都围绕周围，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随着灵性素材破碎消散的咔咔声响起，洛蒂的心愈发平静。
盖因土色正自其的心脏逐渐蔓延，血管带着黄土一般的质感渐渐凝固，眼瞳也被突兀生长的岩石取代，柔顺的头发变为块状的岩土...
身体愈发僵硬，洛蒂知道自己正面临失控，神明的眷顾正化作诅咒侵蚀自身...
是啊，毕竟她没有做任何准备。
心脏迸动发出岩石摩擦的咔咔声响，洛蒂再度开口，在衪的神国未曾远去之前。
“大地之主，丰穰收获之母神，广袤沃野之母，伟大的母神哈希.摩莱！（天使语）”
虔诚的祈祷回荡，佩内洛普神色一变，眼睛中充满了紧张与慌乱。
晋升的祈求已经结束，那洛蒂的第二段祈求意味着什么？
突然，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浮现在其脑海。
洛蒂在祈求神谕！
如其所想，洛蒂的头伏的更低，“我向您祈求，向您祷告，向您寻求答案...”
佩内洛普神情复杂，慌乱，紧张，以及那埋藏眼底的激动与期待，如果是衪的眷者的话，说不定，说不定真的可能获取衪的关注，获得神谕，她如此期待着。
“那场战争，您需要那场战争吗？（天使语）”
然而随着洛蒂话音落下，大主教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虽不明白洛蒂话语的含义，但她也能听出其中隐隐的倾向。
只是神明哪里需要他人给出建议，衪永居神座，衪的谕令应永无阻碍的落下！
慢慢的，难言的压迫感逐渐远去，大主也终是缓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她那放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洛蒂的失控愈发明显，大部分皮肤都被岩石所取代，石质的嘴唇勉强开阖，使用天使语不住的问道：“战争..”
“母神啊，您真的需要吗？”
“我祈求，祈求您的回应。”
“我祈求那个答案...”
原本高昂纯粹的天使语，此刻如同夹杂着沙砾般的粗糙，甚至难以分辨清楚。
佩内洛普的脸色也就随着洛蒂的祈求声变幻不定，呼吸声也是忽轻忽重。
突然之间，原本微弱到近乎与无的压迫陡然增强，并瞬间达到了远比之前更加沉重的程度，两者毫无相较的可能。
安放在圣座之上的圣徽散出蒙蒙微光，其内映照出万里大地，层叠的原野与无尽的沃土，像是一只巨大的眸子俯瞰此间。
这一刻！
大地母神回应了洛蒂的祈求，投来了衪永恒的目光！
一时之间，这座城市内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原先的恐慌荡然无存，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看向城中方向。
先是第一个人跪下，口诵母神之名，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终是所有人，就连光辉教廷的牧师与主教也谦卑的垂首，沉默不语。
民众如此，位于广场附近的众人感受自然更加强烈。
弗兰霍奇一手抚胸，身子压的更低，洛特也将头埋的更深，塔萨多垂下龙尾，布莱德面容呆滞半跪在地。
而作为距离神座最近的亚利安，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比所有人都明白为何会如此。
盖因早有谕令落入圣地，衪将要醒来，这也是索伦亲王前往圣地的原因，也是为何其如此渴望向衪奉献上虔诚。
但即便如此，这位于边境之地的行省，为何有资格获得衪的垂怜，投来注视！
要知道，就来他也从未亲自收到了来自母神的谕令！
激动、狂热、难以置信！
亚利安心中涌动着一股冲动，他想抬起头，他想要放声赞颂衪的尊名，弘扬衪的伟大！
终究，理智战胜了狂热，他依旧安静的伏跪在地，将头压下的更低。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浮现心间，那处广场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引得母神降下注视。
很快，一道声音在其心底响起，回答了他的疑问，他的面容也跟着愈发呆滞。
那是洛蒂的声音，那是洛蒂祈求的内容。
“我向您祈求，向您祷告，向您寻求答案...，那场战争，您需要那场战争吗？（天使语）”
亚利安先是狂热，激动。
但随着无声的沉寂缓缓而来，他逐渐有些不知所措，紧跟着是慌张与深深的怀疑。
然后，母神注视的感觉远去，衪离开了！
伏跪在地，亚利安急促的呼吸着，周围的大地也随着其的呼吸变得不稳定，破碎的砖石与沙砾不安的跳动着。
亚利安的皮肤被骤然撕裂，如同干涸大地之上的皲裂，他的自我怀疑动摇了自身的灵性，形成了失控的前兆。
忽然，大地重重一震，一道虚影瞬间浮现又瞬间消散。
那是一座巨大的殿堂的影子，古朴肃穆，高大而又庄重...
随后，亚利安的呼吸平静下来，他缓缓起身，望着弗兰霍奇的方向沉默不语，神色复杂，又转瞬被坚定的虔诚所取代。
是的，衪下达了神谕！
转过身来，亚利安背对弗兰霍奇，将其与更远处的精灵放在了视野之外，如同未曾见过，未曾看到一般。
看到这一幕，弗兰霍奇眼眸微凝，旋即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圣徽前的少女，后者正安静的趴在地上，神情平和而又恬淡。
“衪的眷者，母神的谕令吗...”，弗兰霍奇如此自语道。
身为精灵圣者，弗兰霍奇的视觉与听觉都到了一种极致的程度，自然听到了洛蒂的祈求，只是其对天使语的了解并不多，听懂只有类似战争之类的音节。
但这却也足够其猜出部分真相。
亚利安能如此快的做出决定，毫无疑问是因为大地母神。
不过弗兰霍奇仍不乐观，毕竟他不知晓衪之神谕的真正内容是什么，每一丝细节都可能决定了安达卡大森林未来的走向。
只是弗兰霍奇并没有太多时间，他必须尽快将精灵族人带回大森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终局
亚利安的心绪已然平静下来，但既然那是母神的谕令，那么他便会无条件遵从，保证衪之意志的执行！
伏地者！
以身伏大地，奉以全部，甚至经年累月以跪姿行进者方能获得这一名讳，也便是通常意义上的狂信者！
对于光辉教廷，这些人被称为苦修士，在怒雷荒野，狂战士是所有人的追求与噩梦，在地狱之中，能被称为魔鬼，对那群家伙而言可是毫无疑问的称赞...
而伏地者便是亚利安的追求，这是对其虔诚的认可，是母神信赖的证明！
只是可惜，纵是亚利安与这一尊称有一定的距离。
伏地者无论位阶，无论身份，都备受主教与教士的尊敬，受教宗认定的伏地者无需任何审查便可直入圣地，亲面教宗！
传闻称，他们能直接聆听到母神的神谕！
这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因为连教宗也不会轻视任何一位伏地者的建议。
伏地者们以母神的一切为荣，如果牺牲自身可令母神欢欣，他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正因为如此苛刻的信仰要求，伏地者的数量一度少的可怜，就亚利安所知晓姓名的伏地者也不会超过十人。
纷乱的思绪不断涌现，亚利安轻呼了口气，将那些压下。
更多的怀疑只会令其与神明的神座愈远，他只需要保持信仰，只需要更虔诚的侍奉神明，以获得衪的赞赏与赐福！
思绪清空，亚利安这时才将注意力回到视线，关注到他所看到景象之上。
那摊阴影已经变得极小，只是勉强依附在那具残破的肉体上，这尸体以极惨烈僵硬的姿态缓缓站起，以求在这废墟之上望去更远，同时，两颗虚幻的头颅自肩膀的位置伸展出来。
吉尔曼以及科塔昂。
范已然死去，遗留的灵性也会在短时间内消散一空，这是他们最后的余响了。
“赫纳温...”
吉尔曼的面庞望向赫纳温的方向，如此呼喊，后者的身躯嵌入大地，筋骨折断，只剩下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赫纳温蠕动了下，痛苦出声，“唔。”
吉尔曼虚幻的面庞似是笑出声来，自顾自赞叹道：“才多久啊，你竟然成长了这么多...”
赫纳温强咬了咬嘴唇以保持清醒，听到声音，他又不由得嘿笑了声。
吉尔曼同样笑了笑，慢慢的，他的神情愈发郑重，突然道：“大潮！”
“呃！”，赫纳温竭力的想要仰起头，可是极致的疼痛令其只能在坑内翻动。
神色不忍，吉尔曼继续补充道：
“北海的大潮，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北海的大潮，那就出海吧，你的父母就在大潮的尽头！
但记得我们的约定，变强些，再强些...”
听到声音，赫纳温再度动了起来，但碎骨在体内滚动，使其的动作一顿一顿，只能发出痛苦的低吟，“呜呜！”
他想问的是，“那你呢，舅舅，那你呢！”
但慢慢的，吉尔曼的面庞愈发虚幻，直至消散...
另一边，科塔昂与布莱德静静对视，不知多少话语压缩在了这一道道目光中。
科塔昂眼角微抬，布莱德却是缓缓低头。
下一刻，科塔昂兀自叹了口气，自语着，“失败了吗...”
布莱德计划之初便与其沟通过，无论是证据收集还是军队配合，连飞空艇的灵性驽箭也是在那时准备的，只是后来因为范.奥德里奇的缘故，布莱德顺势更改了计划。
只是，同样因为范，布莱德失败了，那些蚕食人民的蛀虫仍旧活的好好的...
只不过就在这时，布莱德的视线微微上抬，不由得一阵愣神，随即眼神略显阴冷。
远处赶来的，是一队侍卫以及一架马车！
“摩莱...”，这话语自布莱德的喉咙深处缓缓吐出，带着难言的愤怒与痛苦。
此刻，在布莱德眼中，那烫金的纹章如火一般，在昏暗的夜里放出光来，象征着摩莱王室的麦穗与交叉叶片是如此刺眼，不可直视，不能直视！
科塔昂也转过头去，神色一沉。
轻咧了下嘴角，布莱德上下审视着，突然，他的眼瞳微微扩张。
在那侍卫手中，是一柄长剑！
布莱德神情惊愕，紧绷的身躯有些颤动。
毫无疑问，某个念头正在其脑海中浮现、滋生，并变得愈发生动，他似乎看到埃利诺试图阻挡那架马车，而后身死的画面...
然而很快，科塔昂的声音打断了他。
“罗德，死了...”
听到声音，布莱德呆呆看去。
就在那列马车之后，阿尔瓦、托比等冒险者与贵族赫然在列，而在法兰多身侧是一具悬在半空的尸体——罗德.杰弗里。
黯淡的夜色将一切晕染的朦朦胧胧，又看了几眼，科塔昂终是确定了尸体的身份，释然的笑了笑，随即与吉尔曼一同消散。
布莱德则眼神微凝，有些不敢相信。
另一道急切的奔踏之声传来，布莱德才缓缓楞过神来。
埃利诺因为位阶太低，不似侍卫长能清晰的确定方位，路途之中浪费了一些时间，最终却是在伊芙等人之后才抵达这里。
他刚一接近，便急切的朝莱栖跑去，神色紧张。
直至确定后者的状态还算稳定，他这才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憨憨放在莱栖怀中，又将其抱起，如同莱栖幼时那般。
他摇头笑道：“臭小子，长这么大了...”
马车中，伊芙侧首向随身侍女低语，“是他吗？”
侍女颔首回应。
下一刻，伊芙的脸上露出微笑，只是在车厢顶部的灯光照射下，那美丽的面庞显得如此阴暗。
她拉开窗帘，隔着窗户喊道：“埃利诺叔叔，请等一下！”
声音清脆，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埃利诺眼神微冷，回望过去，伊芙的面庞隐与玻璃板之后，因水雾的缘故仅余模糊的影子，这一刻，他竟觉得是一位恶魔隔着帷幕望来。
事情也确是如此。
她接下来的话让埃利诺的脸色一白。
“您可能也察觉到刚刚的异象了，那应当是有谁在向神明祈求...”，她的话语渐渐低沉，似是有些苦恼。
旋即，侍女接话道：“那是一位无名的邪神！”
伊芙的眼睛微微弯曲，笑道：“召唤那邪神的，似乎就是莱栖哦...”
瞬间，埃利诺的动作僵住。
成为非凡者那天，莱栖便向其普及过关于非凡者的常识与禁忌，其中最主要的准则便是——保密，向民众隐藏一切有关非凡者的内容！
包括但不限于，在公开场合谈论非凡者，频繁使用能力，公开展示涉密信息等。
当然，向神明祈求也在这一行列，而且更为严苛，需得在远离城区、村庄的区域，或在有防护的神殿、教堂等场所，这些在王国限制非凡者的法律中有所提及。
更何况，向邪神献祭本就是不被允许的。
总而言之就是，莱栖违法了！
伊芙轻声笑道：“恐怕您还不能将其带走，莱栖可能还需要接受审判。”
话至最后，她的视线微微偏转，扫过不远处的布莱德。
低着头，布莱德的呼吸略显粗壮，鼻息滚动之间恍若狂风翻涌，眼角爬上血丝，筋肉绷紧，一切都彰显着他那不平静的内心。
咬着牙，布莱德沉声反驳，“莱栖阻止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车厢内，伊芙脸上的笑意缓缓去敛，她继续淡漠问道：“向邪神献祭者，应当如何！”
后方，阿尔瓦看了眼布莱德，兀自向前迈步高声道：“视情况及造成的后果而论，驱逐、囚禁，或者处死....”
布莱德冷冷看去，眼中满是寒意。
察觉到视线，阿尔瓦的呼吸微微一滞，又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如果存在较大异议，可开启神殿审判，由王国检察司及主教裁定！”
每座大地神殿都是母神的国，在主教的主持下，能一定程度上抵御神明的视线。这就使得身为普通人的检察司成员也能参与到有关天启序列的裁定中，当然，参与的人往往很少，而且在审判结束后，那些记忆会变得极为模糊。
而同样的，身具神性的圣者也能作为主持者，以其自身的神性来封锁认知。
伊芙冷漠道：“那就这样吧！”
下一刻，她又转头看向埃利诺，语气中带着特殊的意味，问道：“埃利诺叔叔，如果您不希望这样的话...”
她尾音悠长，似乎在等埃利诺做出回应。
听到她的话，抱着莱栖的埃利诺眼神阴寒，视角余光中，侍卫长手中平托着那柄剑。
伊芙直盯着埃利诺，那眼神即期待又痛快。
侍卫长沉默着，只是托举着长剑的双手愈发僵硬。
怀抱着莱栖，埃利诺久久无言，他怎能出声，他怎能将那份权力用作他处，那些如他一般的士兵正死在这该死的权力之下！
伊芙呵笑一声，随即看向神殿长亚利安，恭敬道：“神殿长，请您见证！”
听到她的话，沉寂如岩石塑像的亚利安侧过头来，缓缓颔首。
这一幕令伊芙不禁蹙起了眉头。
慢慢的，她心中骤然一惊，“失败了！”
霎时间，伊芙那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事实上，如今斯德亚成内的一切都是由她的母亲莉莉丝王妃一手策划，无论是收回索伦的佩剑，还是协助神殿长亚利安挑起人类与精灵的战争！
觐见母神的名额只有索伦一人，在其离去之后，莉莉丝会亲自完成。
不过因为穆萨女公爵的邀请，莉莉丝虽无法跟随教宗直入母神圣殿，却也前往了圣地。
而那些计划，便交由了伊芙。
但如今，第一件事不能说是没有成功，只能说是完全失败，待父亲回来之后，伊芙自己也免不得一顿责罚。
至于第二件事，母亲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生活在安达卡大森林在的精灵一直是父亲的心腹之患。如果有机会将其覆灭，父亲也必定会为其骄傲。
向埃利诺索回佩剑的事也能消弭于无形。
只是现在...
突然，随身侍女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刚刚那更移世界的辉煌之力降临，她只以为与神殿长有关，但此刻她才意识到那似乎没这么简单。
同时，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现心间。
侍女重重顿首，低声道：“母神降临了...”
回应她的是伊芙无比惊恐的面庞，深埋心底的恐惧疯狂涌上，将脸上的血色冲刷的一干二净，变得如落雪般苍白...
篇外1：想说的话
（虽然不一定有人看，但我还是很想表达一下感触，源自一个作为上学期间语文常年徘徊在及格线的学渣。）
终于，终于！这一卷终于写完了。
这卷其实一开始没打算写这么多的，想着可能和上一卷九十多章或者一百章左右就结束了，但越到后面想写的就越多，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干到了接近一百四十章。
咳咳，下面就几个方面来说一下吧。
其实大多是对自己的思考，每当我卡剧情的时候，就会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疯狂发问，问自己，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这段剧情需要吗，想要表达什么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往往会得到答案，一个还算能接受的答案。
一、契机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每一个无所事事的少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被埋没的作家！就是闲的没事，再加上有一些故事想要表达。
我设想过一个小说，但很复杂，由六本书组成，六个主角分别位于不同的世界，按照时间线相互接触，互为伏笔。以六个世界的结局引出最后的主角，以此再来一本书，以此大结局，但就是太复杂了，做不到，完全做不到，即便现在想来也是一阵惊悚。（太可怕了，挠头中）
后面想着缩小世界观，一个世界，就一个，而且防止陷入设定循环，我只给自己七天的时间做前期准备，然后必须开始。
基础有了，后面就是世界观，设定了。
咸鱼很喜欢西幻设定，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闺蜜了，火的一塌糊涂，我也很喜欢（刷了三遍，等明年的新书了），所以这本书里能看到很多影子，包括位阶和序列的设定，只不过因为剧情原因，到现在的改动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像了。
大体设置好了，下面就是更具体些的设定，取自我很喜欢的一款卡牌游戏（秘境对决），玩过的应该知道，里面很多直接用了那里的名字（青金塔，飞空艇云门号，希弗斯，提多，泰拉王国，巴尔之类的），连主角的名字莱栖也是。
一切妥当，下面开始写了！
二、剧情和发展
开头很难，我想过很多，最终选择了一个慢热的开头（泥巴三十章），本卷的最后才引出本书的战力体系。（不知道有没有给魔法师忽悠住的，咸鱼坏笑中）
第一卷，唯愿此生似今朝。这个今朝指的其实是最后一天之前的每一天，起码那时是美好的，快乐的。
第一卷写完，基调就定下来了，一点也不爽。（埃利诺表示并不是这样，老子就是要拿爽文剧本）
事先说一下哈，咱其实不喜欢发刀子，但我很喜欢用人物的死亡来推动剧情，来表达一些我想要表达的。
第一卷都是铺垫，每一章都有很多伏笔（因为咸鱼就是趴在地上的嘛），最终以马纳多、兰德他们的死亡结束。（哦对了，这些人物来自另一个动漫，灰与幻想的格林姆嘉尔）
第二卷，一朝生死谓非凡
这卷是在定总体的基调，何谓非凡者，非凡能力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反正是写到现在，每一个向衪祈求力量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gg了，死的是一个不剩。
第三卷，嗟叹北风，似血
这卷其实没想好怎么写，基本就是按照前面的剧情推下来的，一方面是回收前面的部分伏笔，一方面是对后面剧情的铺垫，算是一个中间节点。
第四卷，暗潮汹涌终成浪
到了第四卷，才开始真正的写到世界的真相。当时想着没有那么长，打算让莱栖一梦见神祈，十多章就结束了，结果仔细想了想，还是现在这样更合适，以古老时代的视角经历一场旅行，以神明之战和圣海伦纳斯之死，作为暗潮汹涌之后的“浪”。
也是在第四卷，咸鱼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设计”剧情，让人物以我的想法来推进剧情，而不是得过且过，也是这时候，我也才有了明确的“剧情节奏”的概念。
第四卷整体是几个小高潮，一点点的推向那场几千年前的神明之战，然后再一点点的把剧情降下来，把一些没说清楚的伏笔收回来。
第五卷，繁景落幕近黄昏
最后一段多个主线并行，就代表着那些繁多的景象，一切的故事都在莱栖向衪献祭之中落下帷幕，沉入夜色。
在咸鱼的计划中，第五卷是整本书的第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是根据莱栖来的，咸鱼希望主角是慢慢成长的，无论是心智，还是能力，位阶，见识。
也是在些这卷的时候，我真正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根据节奏分割剧情。进入斯德亚城然后到格纳温暴露，接入布莱德，第二部分是到卡特老师和费南德的死亡，第三部分到大剑圣的死亡，剧情点也都是在逐级推进。
但关键就在最后一部分，铺垫太长了，四十章左右，而且最后高潮的剧情太过分散，人物太多，又设置了太多的并行故事线，个人感觉太过拖沓了，再缩减个五六章可能会好点。
再就是，第五卷将前面的线索和人物都给拉了过来，就像是一张收紧的网，只不过人物实在太多，保守新增的都有四十人，其中还有很多是以前的人物，写的过程中一直挠头，甚至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还好是写完了，只不过还有很多遗憾，很多我想要展现的人只表露了一点点。
那下面，就是人物了。
三、人物
第五卷的人很多，也都写了很多。因为咸鱼希望书中的每个人都是有灵魂的，每个主要人物能获得自己的救赎和未来，设计剧情的时候咸鱼就希望他们的每个行动都是有用的，哪怕是一丁点的作用（洛特：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尽量想办法做到。
莱栖
作为主角，莱栖一直在成长，这也就导致他在第一阶段没啥特殊的亮点，也没有给主角什么牛逼的金手指。（全是靠命硬熬过来的）
相比于这卷的其他几个主要人物，就显得就很呆很笨，老一辈的要实力有实力，要计谋有计谋，要心机有心机，甚至连我都一度觉得这卷主角不该是莱栖。
但大家不要失望，既然是第一阶段，莱栖接下来就会迎来第二阶段，剧情方面会侧重于以莱栖为主，而不是随着剧情被动前进。
憨憨
这个角色很矛盾，憨憨是一条雌蛇嘛。
在设计之初想着拿来当女主的，因为伊始序列后期是可以变形的（人形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与莱栖之间的情感也是我着重刻画的点，甚至一半的虐点都在这儿。（先说明哈，咸鱼不是喜欢发刀子的鱼，绝对不是）
但下面，越感觉越不太对，因为在下是铁直男，写到类似男女情感的部分应该会很尬，不会写了唉！（死了，咸鱼躺尸中...）
只不过后面还是会按照这样的剧情来，毕竟我有一点强迫症，不希望剧情出现什么bug和不协调的地方，只能尽可能调整剧情内容。
赫纳温
咸鱼很喜欢塑造类似的形象，兰德、洛特都是这样，很乐观而有趣，内里却又很坚韧，因为我日常也是这样的，插科打诨的。
只不过这卷过去，他也随着莱栖的成长而成长了很多。
克伊诺
这个角色的塑造有些干瘪，缺少灵性和特点，虽然在设计时，咸鱼认为她就是一个较理性的角色，但这就导致难以设计太激烈的剧情，还有一点就是这一卷需要展现的人物太多，剧情本就拖沓，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塞进去，只能是在后续剧情里想办法了。
凡伦索与蜜安兰
轰轰烈烈的爱情一直为人称道，剧情之初这两人的结局就定下来了，但后面每写一段就会难受很久，我也想过要不要救下他们，只不过剧情的发展已经到了那一步...（咸鱼不是喜欢发刀子的鱼，绝对不是）
埃利诺
莱栖的父亲，我觉得谈不上伟大，但总归是个正直的人，他会认同儿子所作的，这也是我想要塑造的，只不过不知道在读者的角度看来是什么样的。
范.奥德里奇
这卷有关范的剧情其实一开始是想着用更悬疑的手法的，通过很多的不合理与怪异来逐渐表现，只是这样会把篇幅拉的很长（其实本来就又臭又长了），最终只是通过几个侧面的点来表现一下。
这个人的话其实没有表现太多，咸鱼希望他即癫狂又理智，洞悉人性，十分果断。
从未有人将其逼至绝境，即便是神殿长亚利安降临，对其而言也算不上绝望，最终还是依靠多人将其的逼到失控，蜜安兰与凡伦索以死亡为代价令其直面弗兰霍奇，这才将其杀死。
这是咸鱼想要表现的，只是不知道在读者视角中表现出来了几分。
其他人
其实咸鱼打算刀掉马克西学长的（咸鱼不是喜欢发刀子的鱼，绝对不是），还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剧情点，后期连莱栖这超凡位阶的超常规战力都是小趴菜，马克西学长很难有啥作用了。
对洛蒂，那场献祭就是她的救赎，真正身为神眷者的救赎，没死，但仪式失败了，大地母神还不至于救不下衪的眷者。（都说了，咸鱼不是喜欢发刀子的鱼）
布莱德，我感觉没有表现出巨龙伯爵的名号，前面的描写似乎有点夸大其词了，因为在这段剧情里布莱德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主要的人物，主要推进剧情用的。
太多了太多了，不写了，其他的角色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剧情表现的也比较清楚。
四、后续剧情
希波纳行省及周边的剧情开发的差不多了，虽然还留了一些尾巴和伏笔，但在本书的中后期会用上的，大概很久很久之后，呃，三四百万字？三四年后？
后面的大体剧情应该会以其他种族和其他大陆为主，逐步将设定好的剧情和世界观铺开，很多埋设的大伏笔都会在下一阶段展现出来，真正做到我在第一卷时说的，这将会是一个宏大的故事。
到此，谢谢每一个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