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搜查
呼嚎的寒风如同利刃般扫过，丛林中的残破枯枝裹着冰衣不断颤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嚎声，碎雪也就这样再度洒落，遮蔽生机。
只是，这凛冽的寒风无论如何侵不入那晦暗的暮影与朦胧的星辉，如是相隔了一个世界。
冬日来临，雪色别无二致的眷顾了晨星之峦。
不过没了寒凌的风声与刺骨的寒霜，铺满山野的落雪也只是提供了别致的景色，夹着画板、舞动身姿、引吭高歌的精灵在这山峦上并不少见。
白灾？在这儿，只是雪色，也仅是雪色。
清冽的歌声中，晨星之峦显得空旷而宁静，这种平和似乎会持续很久。
但群星之塔顶层却显得有些沉重。
繁多群星堆砌的身躯是毫无疑问的中心，在他旁边只有圣者弗兰霍奇。
看着面前悬浮的纸张，弗兰霍奇眉头微蹙，“这样的答案？”
事实上，那段历史对弗兰霍奇而言并不是秘密，但他对背后的真相却并不知情，与其说他在怀疑大先知是在糊弄莱栖，不如说是弗兰霍奇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问的。
只是弗兰霍奇知道，大先知不像表现的这么淡定，毕竟刚刚他赶回的速度太快了。
虽然借着星国，大先知在星辉闪烁间便降临在了这里，不过在往常，自己向大先知汇报时，不等上两个小时根本不会有结果。
组成身躯的星辰缓缓沉浮，大先知淡淡道：“如此，便是真相。”
事实则是连大先知也不曾知晓完整的真相，晨星之峦上知晓的恐怕只有上任大先知，她出生在那个年代。
当然，山顶主神殿内封存的秘识也可能包含真相。
叹了口气，弗兰霍奇不再追问。
屈指轻弹，写着寥寥数字的灵性纸张便盘旋而去，落在通讯器上化作光点散尽。
随即，弗兰霍奇眼眸深沉开口道：
“一同发来的还有凡伦索的最新汇报，人类妄图战争之事已经落实了，起因之一是自诩勇士的冒险者公会副会长，他欲以战争洗刷摩莱王国曾经的耻辱，并籍此推行战技，成为冒险者们的大魔导师，如卡尔文女士一般。”
“呵呵！”，大先知虽在笑却又毫无笑意。
“大魔导师，如此的尊崇之名岂是这么容易的，引得神祈赐予封号，每一位都是大祭司乌克利斯那般辉煌的存在。
不过是一位梦呓之人罢了，他还不至于能影响摩莱王国。”
弗兰霍奇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凝重的说道：“根据凡伦索他们的调查，摩莱王国的守护者军团与母神教会参与了此事！”
一直关注着罗德的蜜安兰几人，后面也知道他躲入教会的事。
大先知堆砌为人形的星光缓缓沉浮，像是母神之名自带着压力般的令其沉默，顿了会儿，他才又怅然道：
“至恶邪物，真是不错的傀儡。”
就算隐隐猜测可能会与摩莱王国有关，但与混乱者密会合作也是他们不曾想到的，毕竟母神殿亲近烈日，而对象征着死亡与黑暗的恶魔敬而远之。
无论他们为了什么，只要与混乱者密会合作，背弃母神之名还是会稳稳落下。
在母神的恩土之内，这与死亡无异！
弗兰霍奇补充道：“那个至恶邪物终究会死，就像是冬日褪下的老旧鳞甲和爪牙，新生的鳞甲更为光鲜。”
“但那时，恐怕也是刀兵的前兆了。”
弗兰霍奇下定决心，沉声道：“我曾不止一次进入过摩莱王国，这次也同样不是问题。”
将赫纳温送去彭拉行省，每一次都是由弗兰霍奇亲历亲为，毕竟也只有他有资格借玛尔洛恩之名与塔伯那个老东西交流。
“如果，他们在母神殿呢？”
弗兰霍奇顿时默然。
再过荒凉遥远的神殿也毗邻在衪神座之下，虽同样有远近之分，但依旧在衪的注视之中，更何况是行省的主神殿。
进入王国本就是冒险之举，而如果弗兰霍奇真的敢靠近神殿，也只有逃跑一途。
蹙起眉头，弗兰霍奇慢慢道：“至恶邪物没有资格莅临殿前，精灵族人们也不会被安置在那里。
衪会不悦的...”
面对神明，再多的敬畏与谨慎都不够。
最终，弗兰霍奇还是摇了摇头，只要有母神殿牵扯其中，动用高层次的力量反而更为愚蠢，盖因，名为大地之母哈希.摩莱的神祈高悬其上，那是最高层次的力量！
“这种时候，即便召集他们回来，他们恐怕也不会赶回来了。”
星国之上的漫天星辰微微颤动，组成大先知眼瞳的星辰也变得愈发明亮。
此刻，他的视线似乎遍及整片森林，淡然道：“人类不会先一步起兵的，他们更希望戴着公正的冠冕行讨伐之名。
时刻注意着边境吧！
起码，我们还有大森林和魔兽作为壁垒，一面数百里之遥的壁垒。”，说最后一句话时，大先知竟显得有些疲惫。
随即，堆砌身躯的星辰陡然散尽。
弗兰霍奇微微躬身，随意编辑了些信息后将其发出，而后消失不见。
身为半神，大先知能轻易察觉到森林中的寒冽，像是死亡的利爪收割着自然、收割着生命。
这个冬天，不知又会有几个不知名的氏族消失在森林之中。
源自世界的灾厄还未过去，摩莱王国的恶意却又悄然临近。
“难道，要考虑一下通途者的建议吗？”
如此的细微声响缓缓回荡在星国之中，慢慢消失....
斯德亚城，城西区
静坐在昏暗的房间内，莱栖的感知微微散开，力求第一时间捕捉到闪烁的灵性，但很可惜，二十分钟的时间接近尾声，第二道讯息还未传来。
轻叹了口气，莱栖站起身来。
克伊诺也随之睁眼起身，黝黑的瞳孔在黑暗中显得颇为明亮，只是眼底的遗憾同样一览无遗。
还未等两人开门，门外突然传来了山姆急切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冒险者阁下，黑皮子来了！”
在他们看来，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员与深棕色的士兵并无什么区别，情况十分紧迫，自山姆那并无敬畏的话语中便能听出来。
急切的套上兜帽，莱栖与克伊诺对视了眼便快步向门口走去。
山姆适时打开房门，与此同时，另有一人先一步冲了进来，直直冲向房间角落处那松动的砖石，附近多有散落的沙土。
山姆向那人低吼了句，“交给你了！”
随后一脸歉意的看向莱栖两人，恭维的低声道：“冒险者大人，这边，这边请！”
山姆很清楚，如果这两人被发现，自己也当然躲不过去，但看这两位冒险者大人的装束，他们很难没有问题。
不过，只要不是通缉令上那几个赏金高到吓人的家伙就好，赞美母神！山姆这样祈求道。
街道后方传来嘈乱的人群涌动声，那里不仅有军队和警局的人，更多是各式冒险者。
那些冒险者跟随在军队后方，一方面，这可是捞取报酬的好时候，只要帮助警局逮捕一位被通缉者就能获得部分赏金，而且危险很小，另一方面，还有一些冒险者是比利的狂热追随者，他们希望能第一时间杀死杀害了比利会长的恶徒。
莱栖与克伊诺便跟着山姆走过拥挤的走廊，看着他搬开堆在走道的木箱、破麻布之类的杂物。
不过几个呼吸，一扇紧闭的木门便展现在眼前。
山姆殷勤的推开木门，“大人，这边！”
压低身子走过门户，另一侧颇为阴暗，同样堆砌着不少杂物，轻手轻脚的走过，两人便自楼梯的下方走了出来。
而在他们身后，山姆将箱子和麻布拉回来后又将门给封上。
“大人，这附近的街道混乱不堪，早已和原先的建筑大有不同，那群黑皮子绕到前面还需要不少时间...”
对于山姆说的话，莱栖深以为意。
一条好端端的街道都会被裁切为数段，更不要说巷口的杂乱棚屋，要不是克伊诺曾经来过又有南晨的庇护，两人恐怕还要不少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微微点头，莱栖向着外面的街道走去，山姆则在后面殷勤的跟着。
不过还未等莱栖走到正门，街道外跟着传来了躁乱的声响。
精灵序列带给克伊诺的敏锐听觉使得她听清了那些话语，“黑皮子来了...”，她紧接着看向山姆，眼神不善。
山姆的反应比克伊诺更快，当街道外传来声响时，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面色不由得一变，随即向着二人急切道：“大人，这边！”
话罢，山姆便转身向楼梯跑去。
这栋楼只有两层，不过几个跨步的时间，山姆便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人来到二楼的一扇门前，重重的敲门。
想着身后两人的身份，山姆的额头不禁渗出汗水，他敲门的力道愈重，同时一边侧着脑袋低声道：“大人，这楼上是低矮的阁楼，您可以借着那个去到街道的另一头...”
莱栖微微颔首。
见状，山姆庆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也更加坐实了这两位冒险者见不得人的身份。
但他不知道的是，莱栖的点头只表示赞叹。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活法，摩莱王国有句俚语，一只狐狸三个洞。
一阵慌乱的声音后，房门终于被打开。
开门的是位中年女人，泛黄的围裙和灰扑扑的裙摆还算干净，面容普通但也整洁，焦急的面容在看到来人后松了口气。
不过当视线转移至披着罩袍的莱栖两人，又再度紧张起来。
不等妇人问话，山姆便急切的拉开门，带着两人进入后又重重的将门关上。
第八十二章 旁观
入门是客厅的位置，虽说是客厅，但其实只有一条逼仄的走廊，两端各连接着盥洗室与厨房。
墙角随意堆砌着些杂物，自空处还能看到后期砌筑墙体的痕迹，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一间单独的屋子，看门户而言，应是被分割为了三户。
刚一进来，山姆便对那妇人安排道：“黑皮子来了，带这两位大人去上面！”，语气中的急切也使得妇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随即，山姆又面前莱栖二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大人，那边就是铁锹街的方向，另外一边则是城北区。”，说着，他还拿手比划比划。
“我再下去帮您看看那群黑皮子。”
得到莱栖的颔首后，他又急忙跑了下去。
山姆走后，妇人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硬着头皮向属于自己家的门走去，莱栖两人则静静跟在后面。
克伊诺的声音在莱栖背后响起，“王国的军队距离这里还远，我们从前面离开。”
莱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两人直接去到街道上，军队可能追不上他们，但被人看到引起混乱也不是莱栖想要的，更何况，莱栖倒是很相信那人的安排，毕竟在这方面，那人应该算是专业人士。
老旧的橡木门被打开，入眼是一间畸形的小屋子和一扇门，想来这小屋子便是客厅分割给这户人家的部分，门后的，自然就是卧室了。
妇人有些紧张，揉捏着衣角低声道：“大人，外面那些人进来还要一些时间，我把这里收拾下，很快，很快就好了...”
莱栖侧首看了眼克伊诺，后者点头表示时间还够，莱栖也就颔首回应。
如果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自然最好，即便只是威胁一位妇人，也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小房间内的物品看似杂乱无章，但对妇人而言每件物品都有着各自的位置。
掀开角落松散的破麻布，几个坏掉的齿轮堆在墙角、一把残破的喷灯和一些带着油污的扳手之类的工具。
小房间的另一边是散落的火柴盒，裁剪好的纸板还要有人叠好，再贴上特殊的砂纸。
妇人一边动手将零碎收起来，一边低声道：“我男人是城里的上弦工，虽然辛苦了点，但还算是个稳定的活计，被上面的大人拿走剩下的也够生活...”
莱栖想到了初来斯德亚城看到的，为路口通行指示器的发条上弦的工人。
妇人说着，自角落拿起两件脏兮兮的制服，黑绿相间的条纹现在看起来像是灰色的，“这工作还不错，到了冬天还能发上一件制服，他自己穿去年的旧衣服，新的留给我...”
莱栖看到了妇人麻布围裙下的制服。
旁边，克伊诺感受到了妇人清晰的心灵波动并没有打断的意思，晋升心灵旅者时，这段经历会是宝贵的经验。
破旧的制服下是个肮脏破油壶，妇人将除却喷灯的其他杂物一并裹入麻布。
这时，她说话的声音带上了隐隐的哭腔，“家里的孩子要帮忙做工，但学习不能拉下，识几个字也起码看得懂告示，知道哪里有免费的米汤喝，饿不死，饿不死...”
包裹丢在旁边，妇人一手拿起喷灯，向着油壶内倾倒所剩无几的煤油，一滴也不肯浪费。
“冬天那些绞轮和把手结冰，行政厅发了煤油和喷灯，用火把冰化掉，但咱哪用得起煤油，晚上点着，还能多做些工，孩子也趁这时间识识字。
遇着薄冰用力也就扭动了，厚些男人他脱开衣服用身子给暖化，省下煤油来用...”
这个时候，喷灯内的煤油倾倒完，妇人小心的将油壶封上再用麻布包好，抱在怀中，略带哭腔的声音继续响起，反而有些凄厉：
“这冬天，冷啊！
那包着冰的铁，得多冷，我男人就这样生生给冻死了！”
再也撑不住身躯，妇人瘫倒在，“我男人的命，就值，这一壶煤油！”
莱栖与克伊诺听完了妇人的故事，不禁陷入沉默。
莱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用过煤油灯了，煤气灯只需拧动开关便有亮光，不会有难闻的气味，也不会像蜡烛一样麻烦。
至于火柴就更没用了，莱栖随手轻点，便会有火焰在空中燃起，单纯照明的话，光系的照明术更合适。
克伊诺虽没有类似的感触，但精灵序列的她更清楚的感受到了妇人的情绪，触动心灵。
街道上的声音还远，克伊诺拉了拉莱栖，两人退出房间。
莱栖低声叹了口气。
父亲埃利诺算是有名的冒险者，莱栖小时候的生活不算好但也不差，而父亲加入城卫军，莱栖的生活才算真正好起来。
“等一会儿吧！”
克伊诺平静的点头。
“号外，号外！重赏嫌犯...”，如此的声音回荡在街道外，愈来愈近...
微微蹙眉克伊诺没有在意，下一刻她突然转头，一个小姑娘自另一扇门中探出头来，警惕的打量着两人。
小姑娘在看到两人后，反而不害怕，将门推开了些，叉着腰打量两人，“你们是谁？”
对视了眼，莱栖与克伊诺相继摇头。
“哼，披着罩袍不敢见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门打开半人的缝隙，门后的小姑娘完全露出来，小手通红，漆黑的长发梳的整齐，粗麻的衣服同样浆洗的颇为干净。
她双手叉腰，气势颇足，“我爸爸说了，像你们这样的坏人，他可以打两个！”
门缝大开，房间内的景象一览无遗，卧室门后隐隐可见有人躺在沙发上小憩，面前是带着热气的两块黑面包。
听到小姑娘的话，莱栖不禁轻笑出声。
“你不信！要不是爸爸昨晚给行政厅的贵族驾车太晚，他一定会把你们赶走的！”
莱栖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无心与之争辩，突然莱栖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父亲是车夫？”
如果楼下有马车的话，两人躲进车厢就能在不被人看到的情况下离去。
莱栖的声音没有小姑娘想象中的粗狂与野蛮，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退了半步，仰着脖子回答道：“对啊！”
下一刻，莱栖自内兜中翻出几枚铜币，笑道：“我想租用你家的马车，不会很远。”
“那车是行政厅的大人的，是我爸爸和几个人一起用的，现在不在家...”，小姑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回答道。
莱栖轻点了下头，将铜币也收了起来。
突然克伊诺碰触了莱栖两下，他也随着克伊诺的视线，向着小姑娘后方看去。
站在门旁的小姑娘顿时警觉，站在门前，一边大声说着，“你们看什么！爸爸醒了一定会收拾你们的！”
说着，那小姑娘将门重重关上，随即门内传来拉动门闩的声响。
而在那小姑娘看不到的兜帽下，莱栖突兀愣住，嘴唇蠕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克伊诺的声音响起，“他的父亲，已经...”
沉默中，莱栖点了点头。
当他真正将视线转移至房间深处时，那种死寂的感觉显露无疑，属于人类的微弱灵性半点也未曾察觉到。
这时，两人也终于听懂了那小姑娘话语的真正含意。
其中只有——色厉内荏！
在野蛮的地方，只有保持同样的野蛮与粗鲁才可以保护自己，一个小姑娘单独生活在XC区，除了绯红舞厅之类的地方又多了位可爱的小姑娘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父亲的尸体可能是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武器。
门后，小女孩踮起脚拉上门闩，随即无力的跪坐在地上。
她紧紧捂住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脸上爬满了泪痕。
但她也只是哭泣了一会儿，小姑娘便蹦跳着向房间内走去。
蹦跳的哒哒声之后，有嬉笑声传来，“爸爸，外面有两个坏人，但莉莉已经把他们赶跑了！”
她又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带着反抗的意味，“不要捏脸，胖胖的很难看！”
第八十三章 挣扎
妇人的泣哭还在继续，而面前的门后听起来则是一副阖家欢乐的样子，清醒过来的父亲似乎开始浆洗衣物...
克伊诺沉默着，若有所思，这些心灵波动对她的影响颇大。
莱栖的手则在衣兜中摸索，几枚银币翻滚铃铃低响，他终究没有将其取出，守着秘密，那孩子还能安心生活下去
门锁开启的声音传来，莱栖转头看去。
不过莱栖散开的感知并未察觉到灵性的存在，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正门打开，两个半大的孩子跑了进来，一男一女，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男孩穿的宽松却并不厚，呼吸颇重，脸色绯红又汗津津的，挎着破损的麻布包，瘪瘪的包裹中有几张灰色的纸探出来，不难看出那些是报纸。
这孩子一看到披着罩袍的莱栖便纵身拦在了女孩身前，神情有些紧张。
哭泣的妇人听到动静，赶忙跑了出来，站在克伊诺身旁低声道：“弗雷迪，这是你们山姆叔叔的朋友，先去玩会儿！”，说着，妇人摆了摆手。
女孩看起来年幼些，勒红的手中提着两叠还未裁剪开的火柴盒，略有不解，“妈妈...”
“晚些再吃饭，中午就没那么早饿了...”
男孩明显见多了这种场面，低着头，不由分说便拉着女孩往另一扇门走去。
吱呀声中，房门打开，一位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眼神严厉的看向这边，手边是套着剑鞘的长剑以及几枝短矛，直到房门关上，他的视线也慢慢隐去。
但无论是莱栖还是克伊诺，都能察觉出，那男人已经残废，气势倒还算足应该是位中级冒险者，只是衰亡的灵性却做不得假。
妇人不顾油污随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那孩子的父亲是不错的冒险者，以前还帮警局捉住过两个逃犯呢！孩子的母亲，十年前不小心沾染了疫病，早早就离了世...”
十年前的那场大瘟疫，虽然只在三座城市肆虐严重，但其他地方也免不得有小范围的瘟疫蔓延，这是难以避免的。
“嗯。”，莱栖轻轻点头回应。
妇人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山姆这次带来的大人还算好说话。等送走了两人，自己也能拿上些铜币，虽然决定委身他了，但手上还是多些钱比较好，自己毕竟还带着孩子。
见克伊诺的视线一直盯着另一扇门，妇人忙开口，“那姑娘的父亲是行政厅大人物的车夫，临近年末也有时间休息了....”
莱栖两人没有反应，妇人不再多说，转身进入房间快速收拾起散乱的东西。
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妇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人，可以上去了。”
畸形的小客厅中，妇人不知从哪里取来了几节绳梯，靠着手中的晾衣杆将其固定在墙壁的凹洞中，又用力敲了敲。
随即，她向身后的两人点点头，便兀自攀着绳梯向上爬，拔掉几根看似无用的横梁，顶部的木板稍一用力便推开了。
莱栖自然没有妇人那么艰难，抓着绳子，不过两三步便来到了顶层的“阁楼”。
倾斜的屋脊总会有一个类似的地方，半人高的空间中木制的梁柱纵横，三人就不得不弯着腰半蹲在地。
妇人抓住腰间的绳子将包裹拉了上来放到一旁，自嘲的低声道：“我男人贪心，怨不得别人。”
拔下固定在墙上的木棍，将绳梯收起来再将木板封上，摆弄着尘土洒在上面，胡乱揉搓几下看起来便没有什么异样了。
妇人这才看向两人，低声问道：“那边去铁锹街，那边去城北区。”，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
“铁锹街。”
妇人点点头，弓着身子在柱子的缝隙间穿行。
莱栖两人也安静的跟着。
这里明显常有人过，杂乱的蜘蛛网只在角落蔓延，某些地方还能看到破旧的草席，妇人看到便朝着那边啐了口。
不消多时，几人来到尽头。
妇人拆下木板，展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片屋顶，杂乱的木板房顶上雪色不显，踩上去吱呀乱响。
妇人抬起头歉意的笑了笑，“大人，沿着一路走就能到铁锹街，从屋顶的破洞下去就是了。”
莱栖抬头看了眼飘在城市外围的飞空艇，想来即便是有望远镜，也不会关注这里，轻点了下头，便踏着吱呀作响的屋顶走去，克伊诺跟上。
拆开木板，弓下身子，合上木板，再拆下，踏着吱呀作响的房屋前进。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四五次后，军队搜查的混乱声响终于变得不可闻，指引方向的新星也告知了莱栖此处已经位于铁锹街之中。
而在看到莱栖离去，妇人又弓着身子返回，拿上包裹来到屋顶上，弯腰将破麻布包裹塞到了建筑的缝隙间，其间还有着不少垃圾与杂物，包裹藏匿其倒并不显眼。
压低身形，莱栖在破屋顶上随意走动便发现了妇人所说的破洞。
左右扫视，这里看起来像是荒废了，但在城西区，最不可能存在的便是废物，街角的垃圾堆每天都会被无数人翻找一遍，更不要说这种地方了，唯一的可能它是故意留在这儿的。
“楼下有人。”，克伊诺的兜帽下竖起了尖耳朵，细微的声音也变为极为明显。
微微颔首，莱栖也同时扩大了感知范围。
“启灵，两位。”，还有一些普通人，莱栖并未在意。
如今，知晓灵性本质的莱栖轻易达到了构筑者的终点，再加上他远超构筑者的灵性，启灵位阶的非凡者在他面前想要隐藏灵性并不简单。
台阶踩上去也是吱呀作响，却并无垮塌的迹象。
一楼倒是不荒凉，数位裹着破袍子的流浪者割据一方，被干草和被单笼罩的区域便是他们的国，一双破靴子，几个陶碗便是他们少有的珍宝。
没有看到感知中的非凡者，想来是在门后的房间，莱栖也就收回了视线。
不过还未等他动身离开，占据着温暖“王座”的流浪汉扯着嗓子喊道：“我劝你还是给点。”
声音虽是有气无力，底气倒是颇足。
“金子是恶魔蛊惑人的筹码，看上一眼，命都给恶魔换了去，更别说这看人的眼睛了，也给那恶魔罢了。”
在他话语落下的那刻，所有的流浪者顿时抬起了头，隐匿在破布下的眼眸红的瘆人，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饿狼，随时准备扑击。
嘿嘿一笑，为首的流浪者随手敲了敲手边的陶碗，“金子换命，银铜也就只能换下咱这不值钱的眼睛和嘴了。”
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极重，但所能做的也不外乎是保密而已。
不过从这上面下来的，又有哪一个能见人，而不需要保密呢！
斜瞥了一眼，莱栖便随手自衣兜中掏出剩余的几枚铜币投了过去，在碗底转悠了几圈后才发出脆响，静静躺下。
枯枝般的手掌探出将其攥在手中，流浪汉忙摆手。
走到外面的街道上，最近的骚乱也还在数百米之外，克伊诺不由的松了口气。
她冷淡的面容在这一刻有些怪异，低声道：“人类，很不一样！”
莱栖想了想在精灵族的见闻，轻轻点头，“不用考虑下一餐的食物从哪获取，不用忧虑是否能找到遮蔽风雨的住处，精灵的生活，对人类来说是遥远的梦。
对很多人而言，活着，只是在挣扎！”
在哈尼编织厂，莱栖见惯了类似的场面，其中不乏难以为继的妇人趁着夜幕将孩子送来，自己又兀自投河而去。
颇有感触的克伊诺一边走动一边扫视。
恶臭的垃圾堆中，套着单衣的孩子正翻开雪层翻找着什么，一片沾染着污秽的布片便能让其高兴许久，塞进衣服里也能御寒。
另一边，饥黄的妇人小心地扶着碗沿快步疾走，神色紧张的打量着莱栖，眼中带着浓郁的哀求与畏惧。
意识到两人对其并不感兴趣后，她才快步向着巷口跑去，巷子中，孩童的哭声愈加响亮。
翻找垃圾的孩子狠狠亲了一口自垃圾中淘出的铁片后，便宝贝的将其收起，又向着妇人来的方向赶去。
“一群贱种！站远点，站远点！”
还未临近，如此的叫骂声便传入耳中。
到了这里，在其他地方少见的人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争相向前挤去，手中拿着或陶或木的容器，只是完整的都少见。
这些人的前方，是几口咕嘟冒泡的铁锅，浑浊的米汤中，糙米与麦籽在其中飘荡，长柄的勺子深入其中，便将其盛到老人怀抱的碗中。
掌勺的男人嫌恶的摆手道：“滚滚滚！”
老人抱着碗，喘着粗气靠在火边，火焰驱散了被凝结的面庞，他神情卑微的问道：“那煤炭，老汉是不是能领走些...”
在其手指的不远处，是几堆夹杂着石子和泥土的劣质煤炭，另有几个男人举着铁锹将其装起，递给靠过来的汉子。
听到老汉的话，装煤的男人顿时讥笑出声，还一边取出两枚铜币晃了晃，笑道：“你那老骨头比这更适合烧火！”
老汉面色涨红，站不稳似的退步，口中低声，“你们...”
不等他再说完，掌勺的男人伸手夺过老者怀中的米汤倒入锅中，粗糙的木碗也被其丢在地上，摔做两半。
他又推搡过去，骂道：“滚，老东西！”
老者摔在地上，却是发出了骨折之声，皱巴巴的面容顿时扭曲在一起，嘴唇哆嗦着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
后方，一位套着工整长袍的男人缓步走来，红润的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
他指着煤炭和米汤，“这些啊，都是托比大人用争取来的救济金买的，为了帮助大家度过寒冬。
母神的恩赐常在，不过这恩赐并不廉价。
腐朽的东西就应当腐烂在泥土里，成为肥料，而不是争抢着探出来头...”
人群中本来愤恨的几人顿时沉默下来。
面色红润的男子笑的愈发肆意，朝刚刚翻找垃圾的孩子勾了勾手，说道：
“来来来，孩子！
衪最喜幼苗与硕果，衪的祝福应是落在生长的嫩枝之上...”
在摩莱王国，每个人都是在母神殿主教的布道与祈福中长大的，诸多典籍的洗礼下，谁都能说上两句，更不要说王国的官员了，自其口中宣出的母神恩赐比主教都要多。
“母神永在！”
“圣母在上！”
...
伴着如此高昂而热切的呼喊，老者却趴在地上蠕动着、颤抖着，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兽，在寻觅孤独的墓穴。
第八十四章 讯息
“等我一下。”
莱栖低声了句便向老者走去。
披着罩袍的身影在城西区并不罕见，但有胆量直接出现在警员面前的却是并不多。
就在莱栖出现的那刻，守在附近的数位警员顿时动了起来，管理现场的官员却是缓步退后。
莱栖没有在意，径直走过去蹲在老者身旁。
随着莱栖不动声色的在耳垂附近轻碰了下，同时手上亮起微光，轻拂过老者的腰部。
下一刻，老人痛苦的面容舒展开来，愣愣看着蹲在面前的人影。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警员放缓了脚步。
光辉教士！
在摩莱王国，被承认的信仰只有也且有两种，母神以及烈日！
母神殿的教士在民众看来自然是母神的使者，无论在哪儿都地位超然，光辉教廷虽难以相比，但与之相比，烈日的信众更为狂热。
在教廷与信众的支持下，不仅是牧师，执掌光辉者往往也会获更多的特权。
有俚语在民众间流传，大地承重，烈日为天！
无论是作物欠收还是地基有恙，民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母神殿，只不多的铜币，随即便有披着麻袍穿着布靴的教士前往。
当然，这往往得由村长之类的长者前来，毕竟母神殿的非凡者教士也并不多。
相比之下，光辉教廷的牧师便高远了许多。
那或洁白或淡金的长袍便不是民众所能想象的，与主教私谈，少不得以金券感恩眷顾，就算是治愈病患，寻常人恐怕也得耗尽积蓄，这倒是给药剂师们留下了一条活路。
面庞红润的官员恭维的笑道：
“烈日赐福，牧者大人也见不得苦难。”
虽说魔法师也能召来光辉，但治愈是衪神圣的权柄，更不要说如此快速的治愈，附近的警员丝毫没有将莱栖与通缉令上的任何一人联系起来。
莱栖没听到般的不曾回应，伸手将老人拉起。
老人惶恐的躬了下身子后便又慌张的远去，像是在逃离什么。莱栖则轻瞥了眼众人，又带着克伊诺离去。
官员的脸色猛地一红，只是凭他的身份还没资格指责光辉教廷的牧师。
对于莱栖没有按既定的路线返回，克伊诺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跟着。
今天所见的一切不断刷新着她的认知，在逐星之旅中，克伊诺也见过如此的场景，但那终究隔着数千年的历史，是另一人见证的过去。
现在，这些清晰的发生在其眼前！
沿着街道慢慢走，附近的建筑愈发破败也愈发熟悉，当然，这熟悉是针对莱栖而言。
房屋低矮，不时拂过的风便显得愈发寒冷了，对莱栖这种身躯内流淌着火焰的非凡者来说并没什么，但对前方的老者而言却像嗜骨的恶魔，吸食着为数不多的生命。
一公里的路，老人走了半个小时。
终于，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是一片崭新的废墟！
硕大的沟壑横贯百米，两侧是数栋倾倒的房屋，在这附近，类似的废墟还有很多，不少地方还有巨大的岩石突兀的横在地上，似是自地底生长出来的一般。
一座座简陋的草棚在空地上建起，生活在这里的人正一点点自废墟中找出可用的东西，以求能度过这个冬天。
如今，城北区的烂摊子还未结束，行政厅和冒险者公会也就没心思照顾这边。
脚步停滞，莱栖轻声道：“我毁了他们的家！”
“看来是这样。”，克伊诺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
面露苦涩，莱栖看了两眼又紧接着迈步。
他此前一直跟着的老者，此刻已进入了一座草棚，内里隐隐传出激烈的咳嗽声与喘息声。
拨开草帘，躺在干草与破麻布上的是一位老妇人，她面容苍白憔悴，即便是持续不断的咳嗽，脸上也是毫无血色。
这两人莱栖认识。
就在昨天，那对相互搀扶着离去的身影，莱栖印象颇深！
看清来人，老人顿时惶恐趴在地上急忙说道：“大人，我还有力气，我还能工作！
您的钱，我一定会还....”
城北区在重建房屋，早些出去可能可以被选上，他如此想到。
住处毁了，辛苦攒下的劣煤和柴火也焚烧殆尽，好在老婆子没事，只是寒冬中这破草棚哪能御寒，老婆子生病，他却连一碗热饭也求不来。
叹了口气，莱栖转头看了眼克伊诺。
后者会意，随着翠绿色的光辉在其眸子中闪过，自然的风息拂过草棚，老妇人的面容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听不到妻子的咳嗽，老人急忙抬头，却只看到一枚银币静静躺在草帘下。
不止老者，所有人都从自家的废墟中发现了一枚银农舍，至于结果，就是莱栖只剩下了放在住处的半袋铜币。
一枚银币自然不足以弥补，但这也是莱栖唯一能做到的...
......
莱栖刚一回来，便看到坐在矮椅上的赫纳温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出声。
看到莱栖回来，赫纳温出声笑道：“我们的俘虏回来了！”
扯下罩袍，莱栖摇了摇头。
赫纳温既然出去了，必定会看到那些公告。
他伸长了脖子，向莱栖问道：“奥斯蒙商会长做的吗？”，在他看来，也只有奥斯蒙会为莱栖提供仅有的庇护。
“我们已经不属于青金塔了。”
赫纳温侧头想了想，随即点头，房间内的纸条本就是他们两人准备好的，与青金塔再无关系，也是他们想要的。
“那会是谁？”
眉头蹙起，莱栖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可能是我父亲...”
拥有索伦亲王的佩剑，埃利诺有资格去见布莱德，但前段时间，他极力避免与希洛相见，而能让父亲抛下那些的，恐怕只有自己。
叹了口气，将那些想法压到心底，莱栖问道：“报社那边有进展吗？”
听到这话，克伊诺坐直了身体，照顾着凡伦索的蜜安兰也认真了些，只有守在门口朝外张望的洛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没有睡一直在警戒，好在等下就由克伊诺来了。
“图尔斯报社附近满是警员，我们没有靠近，艾尔索普还在附近，不过他刚说要去其他城区一趟。
这是今天的报纸。”
说着，他将一份报纸递给莱栖。
斯德亚城共有五家报社，三家在王国管辖下，负责民生、政治、农业、商业等与王国密切的方面，除却复刊王国的报纸外，主要发行的报纸有七种，其中《希波纳行省省报》由图尔斯编制，也是最广泛的报纸。
还有一家是私人报社，多连载故事与趣闻，最后一家则是冒险者公会发行的《冒险者时报》。
报社的出刊频率并不频繁，平均两天才会有一版报纸发行，再加上印刷速度慢，往往需要在晚上加班印刷，才能在第二天发行，就像莱栖手上的这份，还隐隐带着油墨的温热。
莱栖一边看，赫纳温一边讲述。
公告篇幅有限内容并不全面，完整的内容在报纸上刊登着。
冒险者公会的战斗被定性为恐怖事件，此次恐怖事件一共涉及四位罪犯，凡伦佐、洛特、西利亚、海勒以及一位受害人莱栖。
起因疑似西利亚曾杀害魔法师后遭受通缉，怀恨在心便试图绑架莱栖，随后比利会长出手救助，最终酿成了那场恐怖的灾难，共造成48人死亡，356人受伤，预计各项损失超过两万金币...
赫纳温讲完，莱栖也终于看完，神情古怪的摇了摇头，除却有关西利亚的报道外，其他的纯属捏造。
对几人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最恐惧的可能是被牵扯进来的两人，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成为荣耀非凡者的同伙。
他低声笑道：“又加了两个同伙。”
报道中也隐晦提及了绯红舞厅，只不过也被描述为了暴力事件，为保证现场民众的安全，布莱德总督不得不与歹徒谈判。
无人伤亡却也没能留下歹徒。
有关莱栖却少有提及，毕竟无论是晋级仪式，还是迪亚克的追杀，都难以诉明。
不要说布莱德在尽可能降低比利死亡的影响，至于比利所作的，布莱德更希望除却自己再无人知晓，不然冒险者的暴动会使还算明朗的事态向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赫纳温反问道：“圣者们怎么回复的？”
莱栖一边掏出灵界通讯器，一边说道：“弗兰霍奇圣者对护国者之战的回复是，神明的博弈！”
话罢，莱栖将灵性注入通讯器中，准备查看讯息。
听到莱栖的回答，哈欠不断的洛特也不由得郑重起来。
这些词汇所表达的含义太过沉重，少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毕竟，他们获多或少都见证过，星空之主，圣海伦娜斯的神陨！
没过几秒，莱栖便急忙抬起头看向赫纳温，语气颇为古怪，“你的通讯器应该有新的讯息...”
赫纳温挠了挠头，他近期使用通讯器的次数并不少，但多是在看魔法师公会的研究报告。
灵性灌注其中，赫纳温的神情陡然严肃。
讯息署名的位置是——斯德亚城非凡事务处！
第八十五章 合作
那段讯息并不长且不需要理解，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赫纳温便将其看完，并表述了出来。
随即，他的神情有些迷茫，低语道：
“布莱德的意思是要我们自首？”
蜜安兰微眯着眸子，双腿交叉安稳的坐在床边，厚重长裙下隐约浮现的双腿轮廓颇具美感，她笑道：“盟友！”
下一刻，她又摇了摇头，“那位总督恐怕希望我们这样理解。
但他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可能相信他，前往城外的邀请便算了吧！
我相信那位总督也很清楚这一点，那段话更多算是妥协，布莱德不希望我们在城内，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人类的国度上由人类自己解决，令人熟悉的骄傲姿态。”
“像这家伙一样让人生厌。”，话至最后，蜜安兰温柔的轻抚着凡伦索的面庞。
同时，她又自言自语，“你太骄傲了，明明失控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还是这么倔强...
你不忍族人失踪...
你是喜欢...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蜜安兰的低语时而愤怨时而轻柔，但最终，恬淡的笑意浮现驱散了一切。
房间内，众人不得不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到。
慢慢的，蜜安兰又恢复了严肃的大姐头姿态，双手环抱向众人说道：
“在军队和母神殿的帮助下，王国的清扫比我们的调查要来的彻底，严密监视城市内的异动，我们的族人，应该由我们自己接回来！”
“报社既然受到了严密的封控，那就不要将其作为重点！”
“不过，既然布莱德发来了讯息，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有更多合作的可能，某些事情由他们来做会更合适。”
说着，蜜安兰的视线扫过莱栖与赫纳温。
只是后两者均摇了摇头，如果还在魔法师商会，他们想获得非凡事务处的通讯器编码可以找奥斯蒙会长，但现在这种情况，却有些困难。
莱栖思索了会儿，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有办法。”
“嗯。”
随后，蜜安兰又询问道：“圣者对后续有什么安排？”
知晓大地母神殿参与其中，大先知与圣者们必定会重视起来，即便不能来到斯德亚城，也能提供一些助力。
莱栖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弗兰霍奇圣者，如今就在边境！”
蜜安兰眼瞳微凝，轻轻点头。
这样的应对已是圣者能做到的极限了，弗兰霍奇圣者不会出现在摩莱王国的视野中，也不能出现。
随之，她也明白了弗兰霍奇圣者想要表达的含义，在找到族人们之后，将其带至边境，圣者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同时，这也是大先知的态度，一旦发生难以预料的事，将由弗兰霍奇圣者全权负责。
闻言，其他人陷入思考。
破旧潮湿的房间内，无言与寂静占据了一切，只有无形的心灵之海在激荡。
莱栖则开始思考其他的事。
非凡事务处的讯息当然不止发给了赫纳温，莱栖同样也收到了，只是相比于赫纳温收到讯息，莱栖的多了些内容，最后多了一段话。
莱栖一眼便能看出，那些出自父亲之手。
“人总会有某些时候，有某些事，不得不去做！”
细细咀嚼着这段话，莱栖兀自向后倒去，躺在带着腐烂气息的被单上，神情低沉。
......
斯德亚城，行政楼
硕大的黄铜指针伴着一声滴答来到六点的位置。
钟声大作，似乎是由其唤醒了天光，此刻，烈日也自天际尽头缓缓升起，带着无可辩驳的威严攀上天穹。
这是一处看守严密的房间，密纹锁与机械锁的存在保证了这里的安全。
持着冰冷长枪的警卫同样不容小觑，起码一般的非凡者是难以抵挡这种轻火器。
房间中央，几台灵界通讯器逸散着微光，靠近墙壁的则是有着繁复密纹锁的档案柜。
通讯器前，加尔顿的双眸像是炭火般通红，想来近些天难有时间休息，声音颇有些沙哑，“埃利诺阁下，实在抱歉，这么早就打扰了您的休息！”
衣着轻便的埃利诺无所谓的坐下，将剑竖在一旁淡淡道：“这是交换，你们如约没有通缉莱栖，我会尽力配合，更何况只是一段讯息。”
埃利诺面前的桌上是一份纸笔，上面的部分已经记录了些文字。
看着上面的内容，埃利诺不禁语气疑惑的问道：“巨龙裁决者，也有妥协的时候吗？”
满面疲惫的加尔顿坐在一旁，语气无奈，“形势所迫，如今的斯德亚城还是干净一些好，希望您能让莱栖配合我们的工作！”
埃利诺一边敲着桌面，一边低笑着问道：“我为什么觉得总督在疑惑？
他不确信自己所作的是否就是正确的。”
加尔顿叹了口气，“那些精灵，似乎也有不得不为的目的。”，他没有在这方面欺瞒的想法。
埃利诺眼眸微沉，兀自自语，“精灵...”
有关非凡世界的事，埃利诺并未关注过莱栖，一方面是诸多事情都往往涉及机密，另一方面，他不希望太过牵制儿子。
随即他笑了笑，在纸上写下那些内容。
看着那近乎纵容般的话语，加尔顿的神情有些苦涩，他低声道：“埃利诺先生，这对莱栖是很危险的，而且...”
将圆肚钢笔按在桌上，埃利诺笑道：“我相信我的儿子。”
这当然只是一个原因，埃利诺自己可以为了自认正确的事放弃生命，若是不允许莱栖这样做，免不得会被儿子扣上自私的帽子。
埃利诺笑了笑，眼神陡然尖锐，“更何况，希洛伯爵也相信，不是吗？”
加尔顿的呼吸为之一滞。
埃利诺轻点着身前的纸张，发出咚咚声，“无外乎想借莱栖影响那些精灵，只不过，你们要失望了，那小子可不听我这个老爸的话。
但我想希洛伯爵也并不在乎。
毕竟，通往普里斯城的火车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到。”
闻言，加尔顿不禁叹了口气。
“父亲只想让您将其劝离到城外，人类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我们自己解决。”
“这并不只是我们的事，不要太自大了。”
说着，埃利诺已经站起身来，脚下微动便将竖在一旁的长剑踢至空中，又伸手抓住。
倒是加尔顿心惊不已。
埃利诺自嘲的笑了笑，拿着长剑晃了下，“你们觉得这是权力，但在我看来却更像是枷锁，只是这枷锁华丽了些，让人忽略了它的本质。
不然，希洛伯爵也不会找上我。”
跟在埃利诺身旁，加尔顿郑重的沉声道：“您，并没有拒绝！”
“你说的事，我也很想做，想来我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再者，我也并非毫无收获。”
加尔顿的神情有些愧疚，叹息道：“这是我们处置不当，父亲也对此极为愧疚！”
埃利诺摆了摆手，侧首反问，“怎么，你们能问责那位东五省之王吗？”
加尔顿憔悴的脸上再度爬上无力。
“父亲会尽力的。”
神情沉重，埃利诺摇了摇头，“今天要去哪里？”
“城南区的暖气厂。
您自己看到的真相远比我的讲述更加清晰，希望那是您自己的选择。”
埃利诺不禁蹙起眉头，“城南区？站的太高了，容易看不到脚下。”
“父亲每年都会划拨大量救济金，成效颇为明显，而且，城西区正在经历一场搜查，那里也只会有王国的声音！”
埃利诺想了想，对于救济金的事他也有耳闻，他也并不怀疑布莱德。
“扫平天空中的阴霾，才能降下阳光。”
听到他这样说，埃利诺不禁发问：“光辉的信徒？”
闻言，加尔顿顿时绷紧身体行了个军礼，激昂道：“以剑为犁，谨守此间！”
母神是耕作之神，遍布王国的耕地便是衪永恒的国，而在无数那一片片名为耕地的国中，铁犁便是护卫耕地的剑，保证野草与荒地不会侵入其中。
与卢瑟王国遥遥相对，谨守之剑军团便充当着这样的角色，势必将最危险的因素犁平。
埃利诺也陡然郑重，将剑挎在腰间，同样行了个军礼。
随即，两人又无力的将手放下。
埃利诺自认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士兵，无颜再做他们的长官，离开了守护者军团。
而加尔顿虽还在谨守之剑的编制内，但军官身份也已经名存实亡。
这还要从数月前说起，欧比斯人与卢瑟王国的战争告一段落，驻守谨守之剑的加尔顿也就有时间返回了希波纳行省。
随后，艾利奥博撕破伪装，马纳多因此死亡，父亲布莱德无视王国法令与塔萨多大叔一同前往追杀。
这种情况下，加尔顿的处境自然有些微妙。
不仅面临着王国的巨大压力，希波纳行省的诸多贵族也都对其虎视眈眈，他们早就想处置布莱德了，只是苦于其的威势颇重，从加尔顿开始也是不错的选择。
加尔顿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和母亲，父亲必定会冲出王国，但这也是那些人等待的机会，再多的威势在其踏出王国的那一刻也会烟消云散！
最终，父亲还是回来了，索伦亲王并无惩戒，那些贵族却是更加胆颤心惊。
第八十六章 奥莉.罗伯特
披着深色的外衣，内衬棕色马甲，贾斯丁的神情显得有些焦急，他一边摆手阻止女仆为其扣上衣扣，一边高声喊道：“勒斯大叔，带我去青金商会！”
就在他的声音传出后，远处的马厩中很快便有位中年车夫牵着马儿走了出来，一边捋着马儿柔顺的鬃毛，一边向停在不远处车厢走去。
车夫挂上车厢，贾斯丁也顺势进入了。
然而，马车还未驰出几步，车门便又被再度打开，是洛蒂钻了进来。
贾斯丁焦急的面容顿显无奈，“你上来做什么？”
“跟着你。”
不由分说，贾斯丁伸手将门向外推开，沉声道：“父亲不会允许你牵扯其中，要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身着素雅的长裙，洛蒂面容淡漠，“父亲也没有允许你参与。”
贾斯丁语气焦急，“我们不一样，莱栖是哥哥的朋友！”
微微侧首，洛蒂的神情带着迷茫，“莎莉，是我的朋友...”
昨天一整天，洛蒂都在陪着莎莉，她很清晰的感受到了莎莉的无助与痛苦，虽然街道上有无数人狂热的呼喊着外祖父的名字，但她怀抱中的莎莉依旧只感受到深深的孤独。
莎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瞬间，世界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外祖父喊出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莱栖！
闻言，贾斯丁为之一顿。
叹了口气，贾斯丁兀自将门关上，喊道：“勒斯大叔，走吧！”
车门紧闭，车厢内的火炉也开始了工作，不断逸散出热烈。
双手垫在脑后，贾斯丁看着妹妹露出淡淡的笑意，“你的变化很大。”
抬头瞥了哥哥一眼，洛蒂没有回话。
贾斯丁又兀自开口，“神明啊，不同人看来很不一样。”
“自认的虔诚可能并非是虔诚，自认的伟力也可能掺杂着难以想象的诅咒。”
“一开始，我也看不清，只觉得神明高悬，有些远，有些朦胧，就像是漂在天空中的飞空艇一般，只觉得很有趣...”
“对了，我刚刚买了套飞空艇的模型，回去让你看看。”
本来还若有所思的洛蒂顿时白了哥哥一眼。
“但当更多的认知填入脑海，天空中的飞空艇就像是增加了重量一般，逐渐被压了下来。”
“然后，你就看到，上面竖着火炮、架着枪管、绷着强驽，那并不是什么玩具，而是恐怖的力量、是权力、是地位、是超越寻常的武力...”
说着，贾斯丁微微弯下身子，将火炉的热量调小了点，现在有些热。
“然后，你又获得了更多更全面的认知。
飞空艇便自空中陡然砸了下来，轰隆一声，炸出了一片火海。”，话至最后，贾斯丁的神情带上了追忆，有些悲伤。
“衪是烈日，是宽广的灵界，是无垠的大地，我不想你靠的太近，而被坠下的火海淹没。”
面若淡漠，洛蒂若有所思。
贾斯丁微笑的点点头，心中又在自语。
“看来让洛蒂和莱栖交流还是有好处的，只是那天晚上在绯红舞厅发生了什么，妹妹的变化大的有些惊人...
莱栖送洛蒂到了西奥多商会换衣服，换衣服...”
慢慢的，贾斯丁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细密的汗珠自额头不断涌出，某些想法在心中浮现。
面容慢慢沉了下来，贾斯丁郑重的问道：“那天晚上在绯红舞厅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当晚，洛蒂的脸颊不由得红了下。
这一切当然落在了贾斯丁眼中，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在心中咆哮着：
“好啊，莱栖！”
“我唯一一次没和你在一起，让你和我妹妹单独见面！”
贾斯丁越想越气愤，“对了，还有赫蒂尔.乔米亚，明明在与赫蒂尔交往，却还觊觎我的妹妹！”
此刻，在他心中，莱栖已经与故事中长着犄角，善于引诱人少女的恶魔别无二致。
不过慢慢的，莱栖的形象浮现在他的脑海。
天才魔法师、神明的眷顾者、为人温和有礼、还救过自己，想到这儿，贾斯丁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样的学弟的确颇具魅力。
最终，贾斯丁下定决心，在找到莱栖的第一刻，自己就会质问莱栖。
在洛蒂与赫蒂尔之中，他只能选择一个！
思绪通达，贾斯丁又安静的依靠在松软的天鹅绒垫上，松了口气。
伴着车轮的扎扎声，不过一会儿，马车便驶到了青金魔法商会。
然而，商会门户紧闭。
站在门前，贾斯丁神情凝重，他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严重。
通告中对格纳温与克伊诺的描述不甚清晰，他只当是王国还未搞清楚状况，现在看来，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可能就是真相。
随后，他向妹妹安排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贾斯丁快步向商铺旁的巷道走去，那里能直接去到后面。
后面的门开着，但以往熙熙攘攘转移货物的店员却是没有了，只有商会鉴定师靠在墙角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贾斯丁的语气不乏尊敬，“科弗代尔先生，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科弗代尔睁开微眯的眼睛，笑了笑，“小贾斯丁啊，其他人。”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属于商会的两栋楼，慢悠悠的说道：“临摹阵列，要么在配置药剂。
我已没什么可学的了，即便是弗拉维安大师的谱序魔法我也懒得学，那对我这个老头子来说有些太过复杂了。
我学习魔法的时候，魔法阵列就是魔法阵列，哪像现在这么细致。
凑凑热闹还行，研究的话还是算了...”，人老了，话一起来就显得有些啰嗦。
听到科弗代尔的话，贾斯丁顿时神情苦涩。
魔法阵列在深寒魔导师的刨析下，发展进程越来越快也愈发复杂，每位魔法师都知道将新时代即将到来，只是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追赶不上，而遗落在后！
就算是贾斯丁自己，每天也得花不少时间去临摹新的阵列。
“奥斯蒙说近期也没什么客人，就给其他人提前发薪水休假去了，魔法师们也有时间学习，短时间内，大家不会出去了。”，话至最后，科弗代尔端起了手边的红茶。
贾斯丁的面色愈发凝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斯德亚城的不对劲，奥斯蒙会长的应对虽然保守，但今年青金塔经历了太多，似乎也可以理解。
轻呼了口气，贾斯丁继续问道：“有关莱栖的事，您清楚吗？”
但科弗代尔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说道：“城外仓库的那些人还没回来，这次休假应该没他们的份了！”
话至最后，科弗代尔又闭上眼睛躺下。
贾斯丁眨了眨眼睛，会意的笑了笑。
......
城西区
哆哆哆，如此的敲门声回荡在狭小的走廊内。
伴着吱呀声，橡木门被打开，面容黢黑的中年汉子扶着门槛面露无奈，“小姑娘，我劝你就别费心思了！”
门前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简单朴素的淡黄色长裙，语气颇为诚恳，“先生，拜托您了，我真的很需要那株麦穗！”
“费里男爵大人已经预定了！整整两百枚金币！”
话至最后，汉子的眼中不由得亮起了希冀的光，虽然到他手中不会有这么多，但这也足够他一跃之间成为来到王国中层，在DC区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少女沉默下来，紧抿着嘴唇，开出了新的价格，“二百二十枚！”，这句话似乎抽走了少女的血液，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汉子的喉咙咕哝了下，但当他扫视看了看附近，还是摇了摇头。
压低了声音道：“那是，男爵大人啊！”
奥莉.罗伯特神情灰败，不过还是躬身道谢，随后转身离开。
卡莫学院给予的抚恤金在购置了土地和农具之后，只剩下了二百四十枚金币，再高的价格，她根本无力负担。
况且，没有谁会愿意为了金币而得罪一位王国的贵族，即便是最底层的贵族。
以前，罗伯特家族也是男爵家族，只是在摩莱王国，没有功绩的贵族会被逐代削爵，直至沦为平民。
罗伯特家族既无职权又无军权，也没有魔法师和铸星冒险者，衰败似乎已是定局。
但他们还有最后一条道路，那便是恩赐！
源自主教，源自大地母神的难以磨灭的庇护与爱怜！
在冬日盛祭，奉上最优质作物的人会被认为受到了母神的青睐，主教会亲自祝福，他的后代也能加入神殿，侍奉母神，这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无上的荣光！
只是这种荣誉不是衰弱的罗伯特家族可以觊觎的，但即便只被提名，也是莫大的荣耀，保住爵位也并不困难。
不过在数年前的那次冬日盛祭前，费里男爵抢走了父亲预定的巨大向日葵。
要知道，那是以家族庄园抵押买来的，主教的赐福未曾降临，沉重的利息最终压垮了这个家族。
父亲郁郁而终，罗伯特男爵的爵位随之空悬。
再过二十年，也就是父亲六十岁的时候，如果自己与哥哥哈灵顿.罗伯特不能获得足够的功绩，那罗伯特男爵就真的只存在记忆中了。
至于以强硬的手段抢来，也并不是没有贵族尝试过，但最终却是由母神殿亲自出手，结局不为人知，却也能够猜到。
奉与衪的硕果不可沾染污秽，不可浸于鲜血！
提着裙摆，奥莉小心跨过积水的路面，这是她唯一能穿的出去的裙子。
回想着幼时的礼仪课，奥莉缓步走着，这就导致她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到位于北城区的家。
位于一楼的一处房间，有两间卧室、一间客厅、还带有单独的厨房与卫生间，这是父亲留下的除却少许金币外的唯二事物。
至于另一件，则是沉重的执念...
八十七章 校长的要求
整理面容恢复平静，奥莉才向着家快步走去。
愈走，奥莉的脚步却愈发缓慢。
门口附近站着位男士，二十多岁的样子，有着淡紫色的短发和棱角分明的面庞，神情颇为担忧，但那与生俱来的自信依旧明显。
奥莉抓紧裙摆显的有些紧张，声音克制又郑重道：“先生，谢谢您，我并不需要帮助！”
马克西回望过去，“哈灵顿老师帮助了我很多。”，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少。
摇了摇头，奥莉坚持道：“我很好！”
马克西又一次复述，“卡莫学院，马克西.亨利。”
奥莉轻轻颔首，复述着，“马克西先生。”
闻言，马克西点了下头便准备离开。
突然，神情犹豫的奥莉开口，“马克西先生，您能告诉我，我哥哥在学院内做了什么吗？”
她眼角泛红，神情既畏惧又期待。
期待自马克西口中说出的真相，又畏惧那些传闻是真实的。
马克西思考了会儿，才随之说道：“哈灵顿老师帮助了很多学生，我是其中之一。”，这确是事实，又有哪位学生没有接受过老师教授的知识呢。
下一刻，奥莉躬下身子，“谢谢，谢谢！”
然而在道谢时，她神情愧疚，眼底有晶莹的泪痕慢慢亮起。
哥哥不在的这些时间，奥莉见证了很多以前未曾见过的事，她如何能听不出马克西话中的隐意，没有正面回答，实际却是已经给出了答案。
自己的哥哥，确是那些人口中的恶魔爪牙...
而她更想说的是，抱歉！
拧着眉头，马克西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但他向来不习惯撒谎，更不习惯面对这种场面，一时举足无措。
好在，附近传来的悲恸哭喊打破了奇怪的氛围。
街道对面，一位穿着黑色肃穆长袍的男人不耐烦的站在门口，从其胸前形似安眠花的暗蓝色徽记看来，这人来自斯德亚城的殡仪馆。
在斯德亚城，对于生活困难的贫民或流浪者，为防止民众随意抛弃尸体而产生瘟疫，王国会补贴部分费用，用于死者的丧葬。
虽然对殡仪馆来说有的赚，但福利单的收益总是不高的。
如果是流浪汉，敷衍些也可以，最为麻烦的反而是如今，有人旁观，这种情况下，不仅会麻烦很多，请牧师前来祈祷也会花更多钱。
不多时，两位穿着灰色制服的殡仪馆工人抬着简陋的担架走出来，面容惊恐的男人躺在其上，盖在身上的麻布也难掩其的扭动姿态，似乎预示着他直面了莫大的恐怖。
走在后方的是位呆滞的妇人，她嘴唇蠕动，直至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去世了。
身后，两个不过三四岁的孩子手持着小束的安眠花，懵懂的亦步亦趋，另外几位面带悲恸的妇人跟在一旁，想来是他们的邻居、朋友。
在马克西打量的时候，奥莉已经整理好面容，提着裙摆快步走去。
奥莉轻握住那妇人的手，她的声音也充满了悲伤，“埃拉夫人，请节哀！”
说着，她将一枚镌着麦穗的钱币放入妇人手中。
沉甸甸的触感入手，妇人顿时惊醒过来，惶恐道：“奥莉小姐，这些太多了...”
要知道，他的丈夫为贵族驾驭马车，一个月也才只有一枚金币多些的收入，如果运气好还能侥幸接些私活，一月能再获得多两枚银币。
轻抚着妇人的手，奥莉低声道：“圣母的眷顾如大地般广袤，任何馈赠都是衪的旨意。”
怜悯，是贵族的美德。
即便如今的奥莉.罗伯特虽已不再称得上贵族，但她依旧在向这样的目标前进。
妇人感激的回道：“母神在上！”
马克西跟了过来，自衣兜中抓出仅有的几枚银币，同样放入妇人手中。
妇人愣愣的看了眼手中的钱币，急忙开口：“仁慈的先生，母神会眷顾您！”
马克西舔了舔嘴唇，语气生硬的复述，“母神在上！”
在卡莫学院待的久了，他对这样的寒暄实在有些陌生。
站在门口的男人此时靠了过来，神情恭敬的解释道：“夫人，殡仪馆如今还在排队，你的爱人可能要等待一些时间，但不会太久。”
在殡仪馆工作，各式各样的死人与活人他见过不少，自然能看出奥莉、马克西与那些仆妇的不同。
妇人嘴唇嗫嚅了两下，低声道：“是吗...”
“夫人，你是知道的，如今的冬天愈发寒冷，每天都有不少流浪者横死街头...
这种天气下，尸体并不会腐烂，可以放很久，当你看到你的丈夫时，他仍会是你记忆中的模样...”
似是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妇人木然点头。
为了给丈夫看病，她已花去了家中的大半积蓄，那些披着白袍的牧者仅来一次便要收取一枚银币，更不要说号称可以治愈所有伤痛的圣水。
如今，埃拉再也没有钱更换其他服务，毕竟她和孩子还要生活。
随后，妇人又将一枚银币放入身着肃穆长袍的人手中，恳切的低声道：“拜托您了！”
这是丈夫的最后一程，她不希望丈夫在这种时候还受尽屈辱，只希望他能尽早投入母神的怀抱，大地深处是母神的国，那里不再有饥饿与痛苦！
那人笑着将银币收下，郑重道：“带领他们归于母神的国度，是我们的荣幸！”
在他后方的马车上，两位工人已经将担架和男人固定好，再拉上篷布。于是，男人扭曲的身影隐藏在了阴影中。
“夫人，等到您丈夫的时候，我们会提前通知您，您和亲友将会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来悼念先生，这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当然，您在这些时间随时可以来看望他。”
尸体在送到殡葬馆后，由收殓师化妆、整理遗容，选定日子供亲友告别，再然后就是埋葬了，平民通常会选择火化，相比于一副棺木，一个陶罐或骨灰盒廉价太多，而且墓区也并不便宜。
“谢谢，谢谢！”
妇人不住的道谢，又愣愣的看着马车则逐渐远去。
手中的安眠花被其他阿姨放到了马车上，两个孩子不解的看着母亲，“爸爸去哪儿了？”
年长的孩子拉着母亲的裙角，抬头问道：“妈妈，爸爸会带回来软软的白面包吗？”
听到白面包这个词，弟弟或妹妹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又黑又瘦的面容难辨男女，此刻露出了期待的笑容，那些白白的面包肯定是母神的赐福，又香又软，一定是的...
妇人顿时蹲下抱着两个孩子，声音温柔平和，“爸爸回归了母神的怀抱，他会获得安宁的，他会的...”
孩子并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温暖，“嗯嗯！”
抚着孩子的后背，妇人低声道：“我们晚上吃白面包，再切一片前天买的灰奶酪...”
“爸爸会回来一起吃吗？”
“会的，会的。”
围在周围的妇人不忍看这样的场面，不由得面向墙壁，她们都知道独自带着孩子的妇人以后会遭遇什么。
失去了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她们积蓄将稳步下降，最终，她们将因难以支付租金不得不由城北区搬到城西区，最后去到靠近城外的区域。
愈靠近城外，基础设施便愈发残旧，首先是干净的水，这往往需要消耗很多时间，另外便是无处不在的疫病，这会进一步将其拖垮。
她们食物也会由黑面包变为带着霉菌的“绿面包”。
身体变差、疫病繁多再加上路程遥远，埃拉会慢慢失去浆洗仆工的工作，最后只能依靠救济生活。她的孩子们则会整天在垃圾堆中寻找食物，以填饱似乎永远饥饿的肚子。
这种情况下，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简直是痴人说梦，用不了几年，妇人便会死于某场不知名的疾病，在XC区的某些地方，这随处可见。
城里也会多两位年轻的流浪者，到了冬天，在巷口或是墙角，人们会看到两具崭新的尸体。
每个人在避免滑落至XC区，避免那近乎厄难般不可更改的命运，基于此，人们又将那里称为——城市的坟墓！
但城市哪里会死去，那里埋葬的只有生活其中的人！
两分钟后，妇人拉着孩子站起身来，神情再度坚强。
她带着孩子向周围的人不住的道谢，随即带着孩子快步返回了家中。
为了照顾丈夫，家里待洗的衣物已堆积了两盆，如果今天再没洗完的话，仆工行会会降低酬金，她还要依靠这份工作照顾孩子。
早在这之前，马克西已先行离开。
走在街道上，他只感觉到没由来的难受，就像是往心脏塞入了块石头般的堵塞。
马克西犹记得自己曾经与莱栖说过的话。
在他看来，故事中的英雄应当存在，不然生活中遭遇的苦难岂不是毫无意义，如今，他却是深刻感受到，苦难就是苦难，毫无意义！
他希望能帮助别人，正如拯救自己的那位魔法学徒一般。
经历的越多，马克西却越感无力，自己甚至不能帮助一个贫穷的仆妇。
心中杂乱异常，马克西也一直在XC区漫无目的的走着，哦不，不能说是毫无目的，只能说是没有需要前往的目的地。
他来到XC区自然不只是为了哈灵顿老师，而是要寻找莱栖！只有真正到了不可为时，他才会发送讯息，因为不能确定莱栖的状态。
这个命令来自奥斯蒙会长与瓦格纳校长。
今天的报道，马克西看了很多遍，唯一的感觉便是荒诞，且不说其中恐怖袭击的内容只能蒙骗毫不知情的冒险者，格纳温等人绑架莱栖更是莫名可笑，马克西知道，莱栖是与其一同离开的，至于当时的真相，他自认无力辨别。
奥斯蒙会长的要求是，找到莱栖，然后将其带离斯德亚城，奥术之秘和在外的青金塔魔法师都会提供帮助，最后将其带到卡莫学院。
至于为什么是他，一方面是如今的商会受到了严格的监视，只能由在外的几人负责，另一方面，除非像王国一般进行大面积搜查，不然不可能找到莱栖，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让莱栖自己出现，而马克西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最后，瓦格纳校长有一句换带给莱栖。
如果要离开，那就将你的长袍与法杖，亲手还回来！
第八十八章 时限
不知走了多久，烈日昏沉，屋顶遗留的冬雪晕染上了金色，如同一丛丛火焰在屋顶之上燃起。
马克西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过既然还能看到远处有马车不时驶过，他便不再在意，反正是不会迷路的。
啪，马克西弹开怀表的表盖，时间来到五点半，再有四十分钟，夜幕将完全降临。
城西区大部分区域并无路灯，除了少数店铺会燃起蜡烛外，其他地方并无光亮，如果天气晴朗的话，还能依靠月光和星辉来照明前路。
只是现在。马克西看了看晦暗的天空，想来近期还会有场雪，月轮不显，星辉黯淡。
马克西虽然可以使用照明术，但这势必会引起关注，当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天际，他就必须要返回，等第二天再来碰运气了。
在马克西走过一个巷口想着找辆马车时，他所期望的声音终于传来，“马克西学长。”
一瞬间，马克西警觉的看去，灵性散开，感知向着巷口那道隐在罩袍下的身影蔓延而去。
“莱栖？”，马克西的语气并不确定。
马克西对战斗极为敏感，即便是不在战斗状态，他也会放开部分感知，但在莱栖出声前，他竟没有丝毫察觉，甚至没发现那里还有一道身影。
看到兜帽下熟悉的面容，马克西松了口气。
马克西并未靠近过去，在其他人看来，他似乎是在观赏远处落日的余晖。
他压低了声音，“霍利学长在城北区的红叶街89号。
奥术之秘有两车素布和银落叶要运往城外，随后狮鹫马车行会有十车小麦出城，但你的目标是十分钟后的返回的那辆装有银落叶的马车，它只会停留一分钟...”
对于霍利，莱栖还有些印象，卡莫学院2970年的学长，奥术之秘马车行在斯德亚城的代理人，同样隶属青金塔。
“素布中会混有一件秘银防护服，它会帮助你隐藏灵性...”
听着马克西的复述，莱栖不禁露出微笑，这似乎是马克西学长第二次说这么多话。而他的笑意一方面来自奥斯蒙会长的安排，另一方面则来自身后传来的幽怨低语。
“谢谢。”
听懂了莱栖感谢中隐意，马克西下意识蹙起了眉头，有些不悦。
“代我感谢奥斯蒙会长。
只是现在的我没打算离开，但我保证这与青金塔无关，衣柜中的物品应该足以表明，灵界通讯器的话我很抱歉，但剩余的贡献值应该可以弥补。”
摇了摇头，马克西严肃说道：“我没有资格代替校长同意，最后，校长还有句话转述给你。”
“如果要离开，那就将你的长袍与法杖，亲手还回来！”
莱栖愣了一下，兀自复述，“亲手吗...”
如果说在希波纳行省还有谁知晓较多的真相，瓦格纳校长必定占据一席之位。
他是唯一知道莱栖与精灵关系的人，如今斯德亚城发生的事，应该一件也不落的传入了校长耳中，他很容易得出大部分真相。
莱栖面露苦笑，低声道：“恐怕有些困难。”
“我只负责复述。”，马克西没有给莱栖辩解的机会，而且他也并不准备听。
莱栖点点头，无奈道：“是的，是的。”
此刻，莱栖身后传来了赫纳温的嘟囔声，他提醒道：“编码...”
马克西看了眼莱栖的身后，那里只有一道昏暗不定的影子，他复述似的问道：“通讯器编码？”
轻呼出一口气，莱栖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学长帮我获得非凡事务处的通讯器编码。”
听到莱栖的话，马克西反倒松了口气。
“可以。”
霍利学长在斯德亚城待了许多年，更何况非凡事务处的通讯器编码并不是秘密。
“我该怎么告诉你。”
“明天，我会再找你的。”
微微颔首，马克西有些不解，但当他再看向巷口的时候，那里只剩下远处落日投射下的大片阴影。
.....
笼罩着昏暗的幕布，两人沿着墙角的阴影向巷道深处走去。
好奇的打量着昏暗的光景，赫纳温还伸手戳了戳，但并无实景，更像是星之国内流淌着的星辉，这让赫纳温压下了询问的想法。
不多时，附近警戒的洛特与两人汇合。
他同样不解，“天秤”能够帮助持有者察觉到联系，洛特也当然尝试过，只是并没有像莱栖这样清晰，莱栖的定位甚至明确到了街道。
洛特与赫纳温毫不遮掩的视线来回扫过，莱栖无奈，他只得轻诵了声，“南晨永照！”
另外两人下意识的望向天空。
即便有云层笼罩，在星旅者眼中却依旧能看到一颗星辰，位于永恒之南的南晨！
衪是真实的象征，代表着目标与方向！
莱栖也再次察觉到了新星与众不同的能力，它不仅赋予了莱栖更充盈的灵性、更容易看破虚妄，定位的能力似乎也更加强大了。
莱栖只是触碰了那张毯子，并表达了想法，无数条虚幻的腕足便蔓延而出，虽然还很模糊，但相比于艾尔索普描述的朦胧感要清晰了太多。
要知道，上次艾尔索普来到莱栖与洛特附近，足足花费了四个小时。
没过多久，三人又回到了豆荚街。
为了更好的休息，他们同时租赁了位于一楼的房间。
只是即便这样，老妇人的低语依旧未停，“一群吝啬鬼...”，她觉得自己每个房间每天应该收一枚金币才更合理。
二楼，克伊诺趴在晃动的窗沿上，注意着附近的动静，此时，艾尔索普也已回来。
坐在门旁的床板上，洛特讲述起今天的收获。
“王国已经搜查了XC区包括铁锹街在内的三个街区，据那些一直关注的冒险者说，一共有一位铸星冒险者和五位通缉犯被逮捕，并收获了数量不等的违禁品，取悦恶魔的头骨、毒品、血腥的仪式书籍以及非法枪支等...
预计在后天，他们就会搜查到豆荚街附近。”
蜜安兰幽幽沉声，“后天吗？”
从今天便能看出，王国的搜查并不像是往常的巡逻，想来与金玫瑰街的动乱有关，在这方面，斯德亚城的权贵首次达成了共识，没有谁希望自己生活的区域存在这样的威胁。
“37日做好转移的准备。”
随后，艾尔索普也说出了自己的收获。
身为心灵旅者，艾尔索普相比于其他人更自由，他能轻易通过有着严密把守的街道，去到同样紧张的其他城区，路口遍布身着深色制服的警员。
“南希口中的那些人，每位都有非凡者守护，至少有一位超凡位阶，至于她所说的军官，似乎前往了城外的军营。”
超凡位阶在艾尔索普面前自是不够看，但艾尔索普同样没有信心能在所有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获取到想要的信息。
赫纳温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说道：“城里有这么多二星冒险者吗...”
他曾与冒险者厮混过一些时间，很清楚独眼在冒险者中的地位，想雇佣他的话，每天最少两枚金币，如果有特殊情况，要价还会更高。
但自南希口中说出的名字，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赫纳温很难想象斯德亚城会同时存在这么多超凡位阶的非凡者。
蜜安兰似是想通了什么，低声道：“布莱德的目标不仅仅是我们。”
这似乎也可以理解布莱德为什么更倾向于将他们赶出城外，他不希望因为精灵的存在而带来不确定的变数。
扫视了下周围，莱栖开口道：“明天，我会获得非凡事务处的编码。”
闻言，蜜安兰无声笑了笑，“艾尔索普的发现很适合告诉他们，如果能将搜查的重心转移到其他城区，这能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大姐头，但我们还是没有线索。”
“已经太久了...”
克伊诺心情愈发沉重，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自己的族人依旧毫无踪迹，她甚至怀疑凡伦索感受到的是族人的骸骨...
莱栖吐了口气，沉声道：“大地之月40日，是冬日盛祭！”
这是王国最盛大的节日，能与之相比的只有母神的诞辰和秋日的丰收祭，只不过冬日盛祭奠那天又是一年的结束和新的开始，有着更宽泛的特殊含义，
如果说母神殿有所企图的话，象征着一年结束的那天，很适合作为耻辱的终结！
随后，憨憨再次对凡伦索使用能力后便趴在莱栖的耳朵上沉沉睡去。
莱栖、赫纳温与克伊诺三人来到一楼，这处房间破败依旧，腐烂的气息就像是XC区一般令人窒息。
神情幽怨中，赫纳温与莱栖相对而坐，两人中央是那枚有着蓝色宝石的戒指，它静静闪耀着...
第八十九章 崇拜者
大地之月，36日
披着暗色的罩袍，莱栖与赫纳温行走在墙角的阴影向着城内的方向前进。
洛特警戒了一晚，如今在休息，艾尔索普则前往了其他城区。
如此一来，警戒的任务便只能交给克伊诺了，精灵序列的敏锐听觉与视觉能让其察觉到百米外的异动，这种时候反而比拥有感知封号的元素序列更合适。
赫纳温踢开脚下染着污秽的破碎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不由得问道：“今天还能进去铁锹街吗？”
每搜查一片街区，警员和军队就会将其封锁，即便是睡在巷道中的流浪汉不小心翻身过界，都免不了要经受一顿盘查。
这种封锁一方面隔离了各个区域，不至于重复搜查，另一方面，持续的紧张气氛有助于发现异常。
平静的水面上，丁点的细微波纹都会十分明显！
只是这种方式消耗了太多人手，每天都会有大量士兵自城外的军营中被调集过来，早就心惊胆战的权贵们则并不在意，或者说，他们也希望如此。
“我们可以从另一条路过去。”
一边说着，两人已来到了一栋破旧的建筑前，隐隐可以看到两条街道外来回走动的士兵和警员。
进入其中，不等他们发话，莱栖便随手抛出几枚铜币，叮铃铃的投入碗中。
“啧啧，老顾客，走吧！”
为首的乞丐摆摆手，随即便抓起几枚铜币放在眼前，细细的打量着。
“他们可信吗？”
莱栖摇了摇头，“他们也不希望见到警员。”
莱栖虽然从不相信这些流浪汉，但他们在某种时候的确还算可信，比如涉及到自己的安全，聚集在一起的流浪者少有手脚干净的，他们同样也是需要清扫的目标。
刚刚踏上二楼，赫纳温便突然说道：“楼下似乎还有其他人？”，他察觉到了异常的灵性波动。
“两位启灵。”，莱栖随口回应。
顿时，赫纳温神情幽怨，用力的摩挲着手上的戒指。
明明是自己先晋升的，然而莱栖的感知却远远超过了他，好在自己已完成了风系的灵视，应该能赶在莱栖前晋升卓绝位阶。
想到这儿，他松了口气。
楼下，门后的房间还算温暖，起码比正门敞开的前面好了太多。
房间内有两道身影，他们各自占据了墙角的位置。
将身体挤进墙角，海勒姣好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声音颤抖道：“混蛋，我怎么可能和那群恐怖的家伙是一伙的！
我只是，只是勒索了一给贵族，那位贵族，他欺骗了一位少女，那少女原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三百金币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
就当是补偿，甚至是嫖资...”
“那个家伙，可能，可能在第四位阶...”
海勒突然抬起头，看向房间另一侧的西利亚，求证般似的嘶声问道：“我怎么可能谋划杀死比利会长，我不会那样做！”
双眸布满血丝，拥有精灵序列封号明视的她应是平静的，但如今，疯狂却占据了更多。
面临通缉的情况下，海勒仍旧混在人群前往了投票现场，她当然知道这会让她陷入危险，但大剑圣在诸多冒险者眼中更像是一种象征，像是反抗，像是强大...
不同人心中有不同的象征，人们总是会给偶像施加自身的意志，为崇拜者冠之以自己的期待，那无一不代表着心底的渴望！
期望将崇拜者塑造成另一个，自己希望的，更加美好的自己！
最终，大剑圣回应了无数人的渴求！
我们，当是勇士！
西利亚同样沉默的依偎在墙角。
背负着弑杀大剑圣之名，远比那份通缉更令他们感觉绝望！
西利亚冷淡的看了看海勒，最终开口：“那些警察就在外面，你可以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你没有杀死大剑圣...”
双手抱头，海勒神情慌张，“那些跟在后面的冒险者会先一步撕碎我，而且，而且总督真的会给予我公正吗？”
布莱德处置过太多非凡者，担任城主时他就在坎普埃勒城申请了建立非凡事务处，而不是由斯德亚城的事务处分管。
这些，都使得他获得了巨龙裁决者的名号，对于无数善恶难辨的冒险者和心怀恶意的人而言，他是巨大的威慑，是被畏惧的存在！
西利亚面色一沉，缓缓起身，窗外传来的嘈杂声逐渐临近，想必再过一两个小时，搜查的队伍就会来到这附近。
“离开吗？”
他语气淡漠的问了句，这当然不是关心。
实际上，西利亚认识海勒也只在这两天，准确的说是那天之后，两人一起逃离了冒险者公会前的广场。
就像是躲藏在阴影中的两只老鼠，只有看到对方，才知道自己依旧活着。
海勒颤抖的轻摇了下头，“不需要了！
我想要在监牢中睡一觉，可能，可能比利会长的死亡确与我有关，只当是惩罚或是救赎...
赞美，母神！”
西利亚冷漠的面庞有些动容，他与海勒不同，他是彻彻底底的恶人，为了获得晋升夺旗者的祈文，他以一种不光彩的方式杀害了一位魔法师。
西利亚可以欺骗自己是为了证明，证明剑士、战士并非弱于魔法师，可能吧...
自己是为了尝试，是这样，夺旗者的实质要求把握胜利的时机，对的，这是我晋升的尝试...
这也是为什么，西利亚同样不顾危险前往了冒险者公会投票。
他同样希望将自身的渴望施加其上，希望比利会长是与自己同样的人，彷佛这样就能够减轻自己那肮脏的罪孽！
他想着、希望着、等待着，大剑圣登临会长之位的其中一段台阶，是一张染血的选券！
但最终，比利会长给出了答案，撕开了他那卑劣的伪装！
战技的存在是明晃晃的灯盏，而西利亚所谓的证明与尝试，则是在灯盏照耀下，无比清晰的污秽的谎言！
结局，大剑圣毅然死去！
这让西利亚感受到了难言的羞愧。
恨恨的啐了口，西利亚似是下定了决心，两步来到门口，轻敲了敲门发出声响。
靠着门的流浪汉顿时起身伏在上面。
内里传出了西利亚低沉又疯狂的声音，“离这里远点，那群黑皮子要过来了！
当然，你们也可以在那之前去告诉他们，老子在这儿，老子的赏金足够你们摆脱流浪汉的身份了！”
话语中，西利亚骄傲蛮横的姿态一览无遗。
身为铸星冒险者，他有实力组建自己的冒险者队伍，但深谙人性的他不希望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遍布城内的流浪汉便成了他的目标，凭借这个消息网络，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听到外面并无动静，西利亚又讥讽道：“呵呵，怎么，你们会感激我吗！”
破旧的硬毡帽下，流浪汉的神情有些阴沉，毫无疑问，西利亚的建议很诱人。
“滚吧！”
带着怒意的声音传出，几位流浪汉顿时裹起被单，带着自己的东西一股脑的离开。
只是，他们并未如西利亚所说的一般的去举报，而是向着城外赶去，希望再找个避风的巷子，离城市中心再远些。
破烂松垮露着脚趾的布靴在地面上划过，一位流浪汉靠到为首那人的身旁，压低了声音，“老大，我们为什么！”，他的声音压抑而疯狂。
他口中的老大阴恻恻的笑了声，“我们是肮脏的虫子，习惯了偷窃与敲诈，给你再多的钱，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再披上破袍子窝在垃圾堆旁睡去。”
“虫子，就应该去啃食别人不要的垃圾，在阴暗的角落自生自灭。”
听到老大的话，那人吸了吸鼻子，嘿嘿笑道：“老大，老大还是这么有...贵族气质了！”
在他看来，也只有那些贵族会热衷于咬文嚼字，用一个个别人听不懂词汇来组成别人听不懂的话语来糊弄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贵族气质吧！
拉紧背后铃铛作响的包裹，为首的流浪汉兀自自语着，“贵族，爷爷似乎是的...
谁还没有贵族血脉了...”
西利亚兀自盘坐在门后的地上，不自觉的笑了笑，慢慢的，他的笑声愈发响亮，甚至不由得自主的倒了过去竭力笑着，直至呼吸困难，才又停下。
那笑容带着讥讽，带着解脱！
下一刻，西利亚的眸子中布满了血丝，青筋爆起，血液奔流，身躯之上也跟着蒸腾起了热气。
“海勒，那些冒险者不会撕碎你的！”
“希望你能获得一场安眠！”
第九十章 她
小小房间角落是一个简陋的火炉，旁边是明显筛选过的煤炭，其中并无石块与泥土。
微弱但持久的火焰在炉膛内静静燃烧着，以求保证煤炭的充分利用，将一小片角落映照的通红，像是温和的霞光。
艾德莉依偎在霞光下，享受着仅有的温暖。
直至某一刻，火炉上那带着斑驳坑痕的锡锅突然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她才终于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将锡锅取下，又将火炉的罩子封上，这会保存更多的热量。
慢慢的，艾德莉的动作停了下来，隔着自锡锅中喷涌而出的雾气，她看到了安静躺在沙发上的父亲，他的面容定格在了那一刻。
氤氲的水雾像是时间的门户，映照出熟悉又痛苦的回忆！
呜呜呜，锡锅沸腾。
艾德莉急忙将其中的热水盛到陶碗中，又兑上些凉水达到可以饮用的温度。
“咳咳，呼呼呼！”
靠在破旧沙发上的男人颤抖着，脸庞涨红，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般呼呼作响，吸入的空气又紧跟着急促的咳嗽被排出。
艾德莉手捧着陶碗，焦急的喊道：“爸爸，爸爸，我们去教堂！”
“水给我，很快，很快就好....”
温热的水自其口中浇入，但其中的大半又伴着其急促的咳嗽吐了出来，浸湿了身前的衣服。
艾德莉的神情更为焦急，眼角泛红泪光汇聚，“药剂师，对，铁锹街就有一位药剂师先生...”
似是有所明悟，面庞憔悴的男人吐出一口气，拉住了准备动身的女儿，虚弱的声音就像是窗台的蜡烛一般飘忽，“莉莉，不用了...”
女孩挂着泪痕的面庞有些呆滞，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口中喃喃着：“不会的，爸爸，圣水可以治好任何....”
压榨出所有的力量，男人终于清晰的说出了一句话语，“听话！”
手捧着陶碗，艾德莉安静下来。
男人的脸上露出宽慰的笑意，“我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看着懵懂而的女儿，他故作轻松道：“放心，老拜特他们不会关心我的，他们更希望马车只属于一个人。”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生命也随着这样的急促声音一并吐出，他愈发憔悴。
深吸了口气，他继续嘱托着，“告诉阿姨和麦伦加叔叔，爸爸要休息一段时间...
做两份饭，让别人看到...
记得经常洗漱，保持干净...
要你自己洗衣服了...
爸爸不能给你梳头，记得不要梳歪了...
记得要经常和爸爸说话，问我为什么在晚上出去...
但你不要在晚上出去，一个人要好好吃饭，早点睡...”
每说一句话，男人的生命都会像是点燃的蜡烛般燃去一截，如今，窗台上愈发微弱的烛火已在炙烤着底部的铜盏。
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胳膊，轻捏着你女儿的脸庞，轻声道：“你马上就十二岁了，可以单独买票了...”
闻言，艾德莉愣愣点头，十二岁在摩莱王国是普遍认为孩子独立的时候，也是成熟的节点，起码王国律法是这样规定的。
只有年龄达到十二岁，她才可以单独乘车、租赁房屋、参加工作等等...
往常，人们并不会在乎这些，实际上，户籍在生活中并不那么重要，更是少有工厂会拒绝更为廉价的童工的...
“抬起靠墙的床腿，里面有两枚金币和五枚银币，其他的在我衣服里...
明年第一天早上，买前往坎普艾勒城的车票，布莱德总督在那里待了很久，治安好...
出去的时候记得垫高些，你看来会像是十五岁，收起头发，换上我的衣服...
不要相信任何人...
走之前，在桌上放两枚银币...”
一枚银币给予殡仪馆，另一枚则是感谢为其收殓尸体的邻居。
轻捏着女儿并无多少肉的脸庞，他心疼的低声呼喊着，“不要哭，不要哭...”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无声。
最终，所有的不舍与眷恋化作静滞的面庞...
下一刻，艾德莉像是被抽去了脊柱般的瘫倒在地，陶碗摔在地上，她兀自哭着，过了会儿才紧捂住嘴，将力竭的哭喊化作无声的呜咽。
又过了会儿，门外传来了妇人关切的问候。
艾德莉将父亲垂落的手臂放回父亲的怀抱，抬高了声音反驳道：“不要捏脸，胖胖的难看...”
她知道这是父亲的谎言，盖因脂肪与圆润的身材是贵族的特权...
随即，艾德莉转头面前门，脸上挂着泪痕笑道：
“没事，爸爸说他可以休息几天了，莉莉很开心！”
下一刻，灯盏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
将两块黑面包放在陶盘中，又自锡锅中盛出温热的粥，放在两人身前，艾德莉安静的吃着。
“早上好，爸爸！”
就着放在火炉旁水桶中的温水，艾德莉仔细的洗漱、梳头，就像是父亲常做的那样。
过了会儿，梳着马尾的艾德莉打开房门，抱着木盆走了出来，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向房间内高声道，像是在宣誓着自己的成长。
“艾德莉是大孩子了，可以帮爸爸洗衣服了！”
这时，旁边房间的麦伦加被弗雷迪推到盥洗室旁仅有的窗户下晒着太阳，阴郁又沉寂，看着远处天空中鸡蛋大小的飞空艇看的入神。
艾德莉开心的笑道：“麦伦加叔叔，早上好！”
“外面水凉。”
皱了皱鼻子，艾德莉有些不满的撅嘴，说道：“爸爸昨天很晚又跑出去喝酒了，莉莉自己提不动水桶...”
说着，艾德莉嫌弃的提了提衣服，浑浊的酒气散播来开，她故意在父亲常穿的衣服上撒上了些酒，再抹上珍贵的猪油，闻起来就像是吃吃喝喝了一夜。
“嗯。”
拧开由铁丝和木棍固定的水龙头，哗啦啦水声如约而来。
实质的寒意像浸入血液的刀片般，艾德莉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洗衣服，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将手捞出，气鼓鼓的说道：
“太凉了，哼，让爸爸自己洗吧！”
艾德莉双手紧抓着木盆的边缘，冻的通红的手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艾德莉很害怕，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不能坚强，不能软弱，不能沉默，不能放纵，不能高声，不能低语...
一切都只能像是往常那样。
愣愣的看着窗外，麦伦加的视线跟着飘飞的飞空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麦伦加突然转过头来，常用的右手也随之滑到背后，锋锐的铁光在暗中闪烁。
“我去开门！”，艾德莉轻声了句便快步跑去。
正门打开，山姆将门完全推开，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示意莱栖两人先行进入。
看到进来的三道身影，艾德莉又快步跑到盥洗室旁，隔着麦伦加的身影小心看着，一边小声嘟囔道：“哼哼，爸爸睡着了，不然莉莉才不怕他们...”
但事实上，小姑娘自认的小声并不小。
山姆无奈的挡在盥洗室的方向上，又苦笑着擦了擦额头，引领两人继续向内走。
因为有老大提供的特殊木箱，灵界通讯器并未被随行的母神殿教士发现，源自地面的律动似乎避开了它，就像不存在一般。
但终究有风险，他与另外一人便取来被单轮流住在了那里。
只不过，令山姆没想到的是，昨天刚来过的冒险者竟然又来了！
见识过众多“客人”的山姆确信自己不会认错，只是似乎两人中的另一人有些不同，今天的那位更好奇些。
山姆知道，他们是自楼顶过来的，从那些违章建筑上爬下来并不费事。
但刚刚，那些士兵又巡逻了过来，他不得不带着两人从楼栋内部过去。
衣兜中沉甸甸的金币并没有使山姆安心，反倒令其更为惊惧。
对如今斯德亚城如今的形势，山姆颇为懵懂，自认弱者的他也不是那么在乎真相，但这一刻，山姆似乎有一种预感，自己已经陷了进去。
不可暴露的密谋、三位以上的铸星冒险者，再加上这些人不惜危险也要传递讯息，真相距离自己似乎并不遥远...
想到这儿，山姆的动作顿了一瞬。
下一刻，他加快速度上前，敲了敲正对的那扇门。
随着呼哧呼哧的细微声后，房门被打开，昨天见到的那位小姑娘呆呆的看着几人，有些害怕的退后了几步，扶着里面的门框，瞪大了眼睛偷偷看着。
山姆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小曼达，妈妈呢？”
小女孩的声音怯生生的，“妈妈去拿火柴盒了，顺便买蜡烛和香香的白面包...”
说到白面包，她的眼睛中顿时露出了期待的神情，这意味着她今天中午可以吃上一小块，当作点心。
山姆微笑着摆手，示意她去里面，后者乖巧的点头照做，并将门关上，因为妈妈说过，以后要听山姆叔叔的话。
第九十一章 信号
“号外，号外！伍德洛.克西里继任克西里侯爵，女王授带，教宗赐福....”
街道上的呼喊打断了莱栖的动作。
克西里家族的封地位于王国中部，而这份报纸明显不属于斯德亚城报社，应当是某个报社复刊而来，这极大程度的填补了中上层民众日常生活中的空白。
是弗雷迪，莱栖想到了昨天见到的男孩，摇了摇头并未在意。
然而，接下来传来的呼喊却使得莱栖与赫纳温双双愕然。
“号外，号外！首位荣耀主席！
深寒魔导师——弗拉维安.林担任青金塔荣耀主席....”
莱栖嘴巴微张，有些愣神。
非凡世界虽然隐秘，但魔法师却并不是这样，类似的形象经常出现在各种故事中，那些有着辉煌名号的大魔导师自然也成为了其中的常客，只是王国报道中，出现大魔导师还是十分少见的。
赫纳温不禁低语出声，“什么意思？”
在魔法师之间，这消息在几天前就传播开来了，不过仅限正式魔法师，在没有灵性通讯器的情况下，信息的传递十分漫长。
往常只在魔法师间传播的消息，如今却报道在了王国的报纸上。
不过想来也只会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赫纳温愣愣道，“上报纸了？”
同样感到疑惑的莱栖轻抬了下手，压低了开口说道：“我要买份报纸！”
好在蜜安兰大姐头那里还有些金币，不然不要说购买报纸了，他们连发送讯息的金币都没有。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被再度打开，昨天的男孩面庞微红的出现在门口。
弗雷迪刚一进入，便看到了披着罩袍的两人，他顿时垂下头像没看到似的向父亲走去。
“一份报纸。”，莱栖如此低声。
男孩脚步顿了下，斜挎着包调转方向走了过去，“五枚铜币，先生！”
五枚铜币递了过来，上面镌刻有挥舞着锄头的农夫形象，闪烁着黄铜的光泽。
浅灰色的报纸和铜币在两双手之间交换，弗雷迪低着头翻开自己的挎包，继续问道：
“先生，这里还有《斯德亚政报》和《丰收时报》，两份只要七枚铜币，请问您需要吗？”
他手中的报纸都是数位报童一起自报社买来的，会比单份购买时便宜一到两枚铜角。
按发行量和受欢迎程度，报纸的售价在三到六枚铜币不等，其中最贵的也是发刊量最少的，反倒是私人报社出版的《奇幻月刊》，其中众多的连载小说是中上层以及贵族们的最爱。
而弗雷迪剩余的两份报纸，是三天前未售卖出去的，他往常会少买些，毕竟一份报纸需要他卖出三十份才能赚回来，只是那次，他明显估算失误。
莱栖想了想，微微点头。
又是一轮愉快的交易。
弗雷迪紧攥着手中的铜币，赶忙转身，同时深深的松了口气，他明显察觉到了刚刚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弗雷迪的父亲瘫坐在椅子上，竭力将头扭了过来，面容紧绷，额头上的青筋鼓起，满是汗水。
弗雷迪向父亲轻抬了抬手。
又是几个呼吸之后，伴随着头顶上传来轻微的踏步声，房间内的紧张氛围才终于散去。
压低身形，赫纳温借着屋顶的阴影躲避街道上警员的视线，同时低声嘟囔着：“有这么可怕吗？我感觉自己差点吓哭小孩子！”
细微的风托举着两人减轻重量，不至于传来清晰的吱呀声，莱栖点点头当作回应。
如果换做他自己还没了解到非凡者的时候，恐怕不会比那两个孩子表现的好。
一个有能力毁灭一条街道的通缉犯，同时还杀害了一位人们普遍认同的英雄，在人们心中，这样的人比魔兽要可怕太多了。
最起码，魔兽只令人畏惧，这样的通缉犯却令人自心底产生恐惧，与故事中每顿饭都要餐食内脏的恶魔并无区别。
再加上他们人类的外表，他们可能就在身边，就在面前！
这甚至可以用来哄骗孩子睡觉！
没多久，两人来到了这条隐秘道路的尽头。
刚一踏上屋顶，赫纳温的脚步突然停下，他不禁蹙起眉头，“只有两个人了！”
莱栖眼眸微缩，跟着沉声，“是那两个非凡者。”
“他们的状态有些奇怪。”，听觉敏锐兼具感知封号的赫纳温蹙着眉头低声。
莱栖感知中，其中一道灵性汹涌澎湃，似乎随时可能像是火药般的爆炸开来，而另一道灵性平静而低沉，显得有些死寂。
“警员还有多远？”
闭眼倾听了会儿，赫纳温再度睁开眼睛，“还有一百米多左右，可能需要半个小时。”
两人编辑完讯息并将其发送后便直接离开，这中间并没有消耗太多时间，王国搜查的大军还未来到这附近。
暗自思索了番，莱栖点点头说道：“走吧！”
话罢，莱栖便率先迈步，踏着微微晃动的台阶一点点来到一层，这里除却地面上留下的污秽痕迹，再无其他。
感受着门后的活跃的灵性，两人没多做什么。
走出房间，沿着逼仄的街道行进了数百米，莱栖与赫纳温停下脚步。
隔着数个街道、巷口，他们虽然无法直观的看到那里的景象，但一旦开始战斗，那里的动静也难以逃过两人。
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栖身。
混乱的冒险者队伍前，是队列整齐的士兵与警员，随行的还有披着布袍的教士以及非凡事务处成员，他们整齐有序的依次进入每一栋建筑，紧跟着众多冒险者将其包围。
一队又一队人进入又出来，就像是机械化的齿轮转过一圈又一圈，不时有跳窗逃离的身影被人数众多的冒险者拦下。
他们的身份自然瞒不过这么多的冒险者，人群呼喊着他的名字，一拥而上。
往常还需要担心是否会因此得罪人，这种时候却不需要顾虑。
声势浩大的队伍一点点推进，就像是海浪在城区的街道内涌动，挤进每一个以往难以侵入的角落，然后驱赶出其中的污秽。
不过半个小时，人民的浪潮终于来到了位于铁锹街的那栋建筑前。
搜查类似被遗弃的房屋，少了很多必要的步骤，起码不会有主人对他们进行谴责，尤其是那些贵族们的产业。
神情沉重的约德摆了摆手，荷枪实弹的士兵不动声色的将附近围了起来。
人数众多的冒险者在外围，只是相比之前，他们的距离更远了，紧握着武器，既紧张又期待，他们能得出判断，其中应该是位铸星冒险者，如果能抓到他或者做出贡献，足够自己和家人过很多年的好日子，可以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
平静降临，连风声也随之远去，但每个人都确信自己听到激昂的呼吸声...
安静中，房门被打破了！
于是，长久的寂静也像是被封困在了房间内一般的，被随之打破！
冒险者中传出了狂热的呼喊！
“是西利亚！”
“他，杀死了会长！”
“后面是海勒！”
“杀了他们！”
“冲上去！”
......
人群的呼喊如海浪似的自后方涌来，犹如实质般，一度使得约德愣神。
毕竟无论是博安特处长还是总督，都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海勒与西利亚会尽快出城，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由其引出那些精灵。
还未等约德深入思考，外围的冒险者已经冲了过来。
砰！砰！
火光自枪口喷涌而出，火药燃烧的响动有些震耳，但动乱的人群却只是稍有停顿便又在后人的裹挟下前进，骚乱未有平息！
下一刻，坐在地上的西利亚终于抬起了头，眼眸中涌动着疯狂，皮肤赤红，呼吸沉重而急促！
“你们！想杀我？”
两条街道外，莱栖与赫纳温听着远处传来的混乱声响和枪声，不禁在思索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那些自枪口飘出的灰烟中，一道暗黄色的火焰颇为明显。
紧盯着那边的两人自然察觉到了异常。
下一刻，他们再次不约而同的躲入了街道的隐蔽角落。
这无疑是一种信号，与青金塔的青色火焰一般。
过了会儿，赫纳温朝外探出头来，看向城外的方向。
原本漫无目的游曳的飞空艇，此刻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倾向，巨大的望镜闪着光辉对准了附近，只不过还没有靠近的趋势。
想来刚刚的黄色火焰只算是预警，应该还会有更高级的信号。
想必到了那时，足以抗衡卓绝位阶的飞空艇便会在蒸汽机以及灵性的加持下飞速赶来，如果再紧急一些，伴着破风声而来的，便可能是驾驭着巨龙的布莱德.希洛，乃至母神殿主教！
想到这儿，莱栖与赫纳温对视了眼，尽皆自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
他们脚下所踏的土地终究还是冠之摩莱之名，再强大的非凡者在王国的土地上，也终究只是一个人。
他们现在很怀疑，即便找到了那些族人，他们真的有能力将其带走吗？
远处的骚动似乎还在升级。
只是处在两人的位置，他们也只能隐隐察觉到那里的死伤颇为严重，从那些冒险者由激昂到惊惧的呼喊声便能听出。
没过多久，骚乱平息。
莱栖拉了拉兜帽，又顺手抚摸了下趴在耳垂的憨憨，迈动脚步返回。
第九十二章 争取时间
披着罩袍，克伊诺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又很快返回，她确信附近没有王国的眼线。
一楼，楼梯下是一个很小的房间，而其中只包含了一张床和两个柜子，侧墙的窗口对着正门，拉开窗帘便能看到来人。
看着克伊诺返回，老妇人无声嘟囔了句，“一群穷鬼！”
随后，老妇人移开视线，下一刻又虔诚的跪在床上，在床旁的柜子上供奉着座镀金塑像，那是一轮烈日！
塑像并不精致，带着明显的锻铸痕迹，某些地方还裸露着铜色，只是在光辉教廷，这样的塑像却需要以等重的金币换来。
柜旁是一本本有着烫金文字封面的书籍，《恩赐之书》、《生命之章》、《圣徒狄更斯》、《密特拉之苦修》...
看到这些书籍，彷佛身处洒着光辉的教廷之中，神祈的赐福、永恒的未来、美好的天国就在这些书籍之中，等待着为虔诚的信徒敞开大门。
视线稍有偏转，真实的世界再度降临！
在与路面同材质地板上，是几个破旧的陶碗，其中的食物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黄绿色，看着像是土豆泥与豆子、麦仁之类的混合物...
“唯烈日永恒，唯诵念衪之名！
光辉永耀，衪的烈日天国衡于高天，以心以诚为阶梯，以信仰为步伐...
衪的国流逸着光，汇聚着善...
虔信之人在衪的国荣获羽翼，永得安宁...”
直至进入一楼的房间中，关上门，老妇人细微的祈祷声才逐渐变得不可闻，克伊诺的神情也终于舒展开来。
她三两步来到房间的窗户处，将其打开来，与此同时，带着寒意的风也随之灌了进来。
后方，躺在床上的洛特在睡梦中不由得裹了裹被子，似乎又因为被子那难以忍耐的气味蹙起了眉头...
二楼，蜜安兰温柔的趴在床边。
不止是今天，每一天，蜜安兰都会守护在凡伦索身旁。
荣耀位阶的凡伦索其实更接近灵性状态，只需很少的食物和水就足以维持最低的水准，只要注意状态即可，并不需要太过细致的照顾，但蜜安兰依旧守在身旁，或者说她希望如此。
烈日升起，近些天笼罩的阴云莫名散去，期望中的落雪未曾降下。
时间来到上午十一点附近，莱栖与赫纳温返回，手中卷着几份报纸来到二楼。
房门打开，蜜安兰温和的面容变得郑重，“那附近似乎发生了一些骚乱？”
一公里外的动静，未能逃出她的耳朵。
莱栖去到一旁看报纸，赫纳温则兴致勃勃的讲述遭遇，“王国的搜查队伍遇到了西利亚与海勒，跟随的冒险者像是疯了一般...”
慢慢的，他讲到了当时发出的信号枪。
赫纳温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等人真的因为什么原因接触到了那两人，自其枪口中发出的信号弹应该是赤红色的。
听完他的讲述，蜜安兰的面容更加凝重。
“讯息呢！”
“已经发出去了，还没收到返回的讯息。”
说着，赫纳温又拿出衣兜中的通讯器确认了下，无奈摇头。
微微颔首，蜜安兰开口道：“布莱德那边应该不会发来了，只不过等艾尔索普回来，我们就会知道他的选择。”
想着到时会发生什么，赫纳温也点了点头。
随后，他向着不远处坐在床边的莱栖走去，问道：“王国怎么会刊登冰雪巫师的消息？”
莱栖没有回答，只是将报纸摊开展示在其面前，浅灰色纸张最上首的位置是清晰的几个大字——摩莱早报。
报刊边缘还装饰着麦穗、叶片之类的纹饰，这代表着王国的认证，预示着摩莱王国的态度，某些时候，自其上裁剪下来的报道甚至可以当作正式的政令存入档案。
“很突兀！”
蹙起眉头，莱栖如此做出回应。
对世界来说，弗拉维安.林担任青金塔荣誉主席的影响当然大于克西里侯爵换任，但对于王国而言，却巴不得青金塔不存在、魔法师岌岌无名，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宣传，甚至一度掩盖了伍德洛.克西里的继任。
快速扫完版面，赫纳温不住的点头，自语着：“就像是富丽堂皇的餐桌上，突然摆上了一座冰铸的高塔，嗯，样式是青金塔的样子...”
又翻了翻其他版面的内容，都是有关王国的大大小小的事件，与之相比，深寒魔导师的报道更显的格格不入。
再难发现什么，莱栖便将其收了起来，又拿出购买的另外两份报纸。
虽然《丰收时报》每个行省都有，但内容通常大同小异，无外乎是大肆宣扬今年的丰收，宣扬母神的恩赐，赞美衪的眷顾...
也时常会有类似新的种子、农具、耕作方法在其上刊登，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广告内容，哈迪麦种、西奥多脱壳机...
精灵一族少有种植大量作物的习惯，赫纳温只是看了两眼便移开视线，转而拿起了《斯德亚政报》。
在斯德亚城的众多报刊中，《政报》发行频率较低，毕竟每道政令都需要经过严密的审核和试运行，摩莱王国上千年的时间，王国的各方面也都趋于完善，当然，也是相对的完善。
只不过即便再少，购买它的顾客却是一点也不少。
不止是身居高位的商人、官员、贵族，就连农户和工人，也常会购买，盖因其中很多内容都与之息息相关。
最显著的便是五年前正式实施的《新谷物与农耕法案》，法案以不同区域、农作物种类、土地权属庄园或个人等为标准，对整个东五省的税金、租金、地价等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并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谷物及其制品的波动价格...
提早知道消息的商人与庄园主，在那之前便大肆抛售土地，降低了损失。
至于数量更多的民众，则在那之后，因为税率的降低和价格的稳定，生活平稳了不少。
即便是五年后的现在，《新谷物与农耕法案》也还在细微的调整中，如果因为看漏了消息，而错失机会，那可就亏大了。
类似的政令只是宏观方面的影响。
在更细致的层面，《政报》上会公布每季度的财政计划，其中便包括救济金的用途，这可以帮助民众更好的存储过冬物品，如果发放棉花，那就提起购入麻布，存储取暖的煤石等。
另外，报刊上还会公布冬日的救济点，以便能提前领取救济物品，救济院的开放时间也使得没有住处的流浪者能提前排队。
翻看着报纸，赫纳温随口嘟囔着，“他们还会捐款？”
在救济有关的版面，斯德亚城今年冬天已经累计投入了6000金币，另外，还有诸多贵族与官员捐赠的包括煤炭、麻布、麦子在内的总价超过2000金币的物资。
赫纳温看着那些名字，倒是感觉颇为有趣，略带讥讽的笑道：“这个，托比.葛里菲兹，他一边希望挑起战争，一边煞有其事的提供了麻布...”
南希给予的名单中，便有托比。
“财政厅厅长？”
莱栖蹙着眉头顺势接话，在来斯德亚城之前，他恶补过相关的知识。
微微思索了会儿，赫纳温给出评价，“很具故事性！”
喜爱故事的他很轻易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诸多矛盾，而这些也往往是构成故事的重要因素。
而在那繁多的捐赠名单中，熟悉的面孔并不少，其中不乏南希的“同伙”，掌管着报社的宣传科科长，马伦.马里斯，王国顶级贵族康拉德家族的后裔哈里曼.康拉德，以及罗德伯爵...
晚上六点，烈日沉落，昏黄的光辉再次笼罩大地。
楼下老妇人的祈祷以“永远迎接衪的升起！”而结束。
这时候，前往其他城区的艾尔索普也披着黄昏赶了回来。
“部分的警员和部分士兵，已经前往了DC区和南城区的贵族府邸。”
赫纳温此刻插言道：“是我们发往非凡事务处的名单吗？”
艾尔索普颔首回应。
这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如果说哪里最有可能藏下精灵族人，斯德亚城内那些看守严密的贵族府邸以及庄园必定占据一席之地，只是可惜，蜜安兰未有机会进入其中。
王国的封锁或是搜查，能有效防止混乱者密会占据主动！
即便并无收获，也能争取更多的时间，以便赶上冬日盛祭，而不至于被逼到城外！
“呼...”，赫纳温畅快的吐了口气。
“外面少了很多人。”，醒来的洛特感受着外面的动静给出回应。
不止是搜查的队伍，街道上看守的士兵、巡逻的警员也减少了。
艾尔索普做出判断，“他们可能要三十八日，才能到这附近。”
第九十三章 “保护”
大地之月37日，DC区，向日葵街
向日葵形态的青铜塑像屹立在路口的中央，这里是向日葵街的起点。
在路口南侧，是一栋有着又高又尖屋顶的建筑，它通体洁白，表面装饰着镀金的纹饰，组成了像是羽翼、火焰、太阳之类的形状，在烈日初升的光辉之下，显得熠熠生辉。
光辉教廷——塞拉教堂。
门口收拢着羽翼的天使塑像彰视着这里的与众不同，辉天使，金风天使——塞拉！
整个希波纳行省，拥有守护天使的教堂只有两座，其一是主教所在的希波纳教区主教堂，其二便是这座位于DC区向日葵街的塞拉教堂。
如今，这里的教堂主教正是成为了光耀者的安纳贝尔。
籍由教堂顶部复杂光学结构，教堂遍布光辉，温暖遍撒，金色的光辉像是火焰般的，为遍地的桌椅、烛台，为那面容模糊的塑像披上了华贵的外衣。
擦拭着教堂一侧的烛台，奥米亚略微有些兴奋的低声道：“哥哥，我终于可以不带帽子了！”
此刻，奥米亚流逸着金色光辉的头发与眼眸已变得寻常，毫无特色，一如教堂内其他祈祷的信徒，这也是自其长大后，唯一能够不用遮掩的站在人前，即便是以前她极为讨厌的擦拭烛台的工作，奥米亚也干的颇为愉快。
这来源于安纳贝尔光耀者的能力，隐藏了奥米亚的特殊。
隔着窗户上拼接出的华丽图案，阳光带上了别样的色彩，奥米亚的笑容都像是彩虹般。
看着这样的妹妹，弗格森有些怅然，随即笑了笑，“安纳贝尔主教的帮助只是暂时的，以后你可以自己做到的。”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她一直想着无所顾忌的在城市内，即便只是走走。
希冀着未来，奥米亚拿起手中绘着羽翼图案的羊绒布擦了下身前的彩绘玻璃。
因雾气凝结而雾蒙蒙的玻璃顿时清亮起来，窗外的景象也变得清晰，那是向日葵街的街道，晨曦祷告结束，自教堂内离去的信徒来来往往，但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弗格森也向那片区域看去，街道另一端是一座住宅，附带有一片不小的花园。
只不过如今，那里的房前屋后站满了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员，外围则是持着枪械的士兵。
晨曦祷告一结束，那里便传来了管家的交涉声。
身着暗蓝色燕尾服，胸前悬着银色表链，中年管家气势高昂，“你们这是对马伦阁下的侮辱！”
在其身后旗帜上的是一个形似圆环的纹章，银色的宽大叶片有着整齐的纹理环绕在一起。
马里斯家族！
“你们妄图囚禁一位尊贵的贵族！”
在马里斯家族历任的二十三位族长中，有三位侯爵，八位王国议员，即便不能与通古斯家族相提并论，也足以算得上王国的上层贵族。
马伦.马里斯虽然并非主族出身，却也身份尊崇，在这种时候，祖先的荣耀远比职位更适合拿来说事。
“母神的恩泽眷顾...”
听着外面传来的骚乱动静，奥米亚胡乱的擦了擦玻璃，使得远处的景象变得模糊，她也随之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管家对面，博安特平静的听着。
每一位大贵族都承载着教宗的赐福，这是独立于王国的荣耀，在摩莱王国，未经允许闯入这样一位贵族的宅邸，甚至可以认为是对神殿的挑衅。
有资格闯入只有母神殿的教士，可惜，他们似乎并不愿如此，只是静静的在后方站着。
博安特深吸了口气，开口喊道：
“马伦阁下，警局接到相关消息，以凡伦佐为首的恐怖组织正在策划对您的袭击，希望您能接受我们的保护！”
这自然是无稽之谈，甚至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不过想到总督的叮嘱，他也顾不得如此，而且这似乎也是总督想要的。
在教会不介入的情况下，他们很难奈何一位安静的贵族。
听到博安特的呼喊，附近的行人再度远离了些，城北区那大片的废墟还历历在目，不过也有许多人对此不置可否，光辉教堂附近动乱的可能性很低。
没多久，二楼那有着繁复铜制纹饰的窗户开启，涌动的热浪混着雾气飘散开来。
出现在窗前的是位中年男人，他穿着对襟的暗蓝色袍子，表面装饰着银色的宽大叶片，四十多岁的样子，面色红润，只是狭长的暗蓝色眸子显得有些阴冷。
他彷佛没看到博安特一般，随意摆手道：“亚尔林，回来吧！”
傲然的声音不加掩饰，话罢便示意女仆将窗户再度关上。
博安特对此毫不意外。
总督的第二条命令，如果不出来，那就当作默认。
随后以保护的名义进行封锁，严格审查每位进出的对象，其中可能藏有非凡者，必要的时候可以将其带往塞拉教堂，以疑似恶魔的借口...
又过了会儿，博安特示意其他人继续封锁，自己则带着另一队人向名单上的另一家赶去，同样位于向日葵街的水晶海岸，那是属于康德拉家族的产业。
二楼的房间内。
汹涌的热浪自墙角的暖气管道传遍房间，魔法壁炉上，咖啡微微沸腾，吐出气泡又缓缓炸裂，厚重的香气顿时弥漫在房间内，像是身处典雅的宫殿。
女仆先一步擦去座椅上凝结的薄薄水雾，随即由另一位女仆扶着马伦坐下，造型华贵的咖啡杯放在手边，已经调至了适宜的温度。
不过此刻的马伦毫无喝咖啡的心思，挥手一摆便将杯子连带咖啡砸到了地上，厚重的羊毛地毯顿时染出一片棕色，女仆忙跪坐在地面擦拭着。
“混蛋！”，他如此咬牙低声。
眼底细密的血丝预示着马伦的愤怒与惊恐。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先是混乱者密会的合作者身死，后是比利会长的死亡，连南希女士也变得毫无理性变得痴呆，罗德伯爵更是在前天就进入了大地母神殿。
有人在寻找他，这一目了然！
而且马伦也很清楚那些人究竟是谁，传闻中的精灵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精灵在寻找自己，他们要杀死自己！
马伦心知肚明，这也是为何，他默然接受了布莱德的“囚禁”，这的确算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下一刻，马伦深吸了口气，他需要保持平静。
布莱德总督的保护并不单纯，那位有着巨龙伯爵之名的总督并不相信自己，对马伦而言，布莱德同样值得警惕。
有罗德伯爵的承诺，母神殿不会牵扯其中，布莱德便拿自己没办法。
想到这里，马伦顺势向后躺去依在靠背上，“红茶！”
没多久，洁白的骨瓷杯被端了过来，暗红的茶水在杯中轻晃，映出马伦幽沉的面庞。
随着门外传来两声轻响，侍者的声音跟着响起，“菲奇姆女士！”
听到这个名字，马伦深呼了口气站了起来，笑道：“进来！”，脸上带着难明的笑意。
两位女仆分列一旁，垂着头充耳不闻。
房门打开，首先是一位套着皮甲男子探出头看了眼，确定马伦的状态，随后才有另一人映入视线，缓缓走来。
那是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士，还带着属于少女的纯真，黝黑的眼眸如同蕴着湖水，深棕色的波浪长发随着走动而随之摆动，黑色长裙包裹下的身姿轮廓惊人。
她精致的面容似乎有些苦恼，微微蹙起的眉头令人怜惜，红唇微张，“马伦阁下，今天不能离开了吗？”
看到她，马伦忧虑的面容顿时舒展开来，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下。
斯德亚城新晋的交际花——菲奇姆.多姆。
交际花，在贵族与官员阶层往往有更广泛的含义，这些人多是因各种情况单身的贵族、或是有着诸多资源的名流、某些时候也可以是丰富经历的旅行者、有着艳名的美丽女士...
这些人或是充当舞会的调剂，或是作为沟通的桥梁。
南希前后两者都是，而菲奇姆和蜜安兰却只能算得上后者。
而某些情况下，男士也可成为“交际花”，毕竟在摩莱王国，掌控权力的女性一点也不比男性少，愈靠近摩莱王国核心，这个趋势愈发明显。
马伦轻抚桌子却更像是在抚摸着其他的事物，他轻笑道：“只是些不法之徒在城内游荡，但那些对于一位女士而言，是极为危险的。”
菲奇姆的双眸微微滞住，“那些精灵？”
闻言，马伦的神情再度阴沉下来，按在桌上的手掌不时有青筋浮动。
但很快，他露出微笑，“不用担心，女士！”
“这里是安全的。”
轻轻点头，菲奇姆神情怅然，“还需要多久？”
马伦眼眸微沉，不满的情绪在其中汇聚，“您似乎有什么忧虑？”
“图尔斯先生答应出版游记的...”
报社大多数时候也往往担任着出版社的业务，但这也有赖于特权的加持。
听到她话语中的隐意，马伦展露笑意。
他想到了昨晚这位女士的妩媚姿态，似是图尔斯所言，出版书籍需要自己的首肯，深谙此道的他如何能把握不住机会。
“等这件事结束，您旅途的精彩经历会传遍希波纳行省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是否有幸，能当您的第一位读者！”
垂着头，菲奇姆的面庞爬上了绯色的笑意，只是在其眼眸深处，却是更幽深的黑暗。
带着羞涩的声音似乎直入心底，“我希望第一篇游记，能在冬日盛祭那天见报...”
缓缓靠近，马伦神情陶醉，“女士，如您所愿...”
第九十四章 并不意外的死亡
在王国竭力的搜查下，明显可以察觉到有无数流浪者正在向着城区更外侧的区域迁移，由此造成的混乱愈发显著。
莱栖也不止一次的看到冲突在流浪者之间爆发，起因可能是一块脏兮兮的绿面包、较为干燥整洁的巷口，同样可能是一具尸体，一具同为流浪者的尸体。
他的衣物、破靴等，都是不错的遗物。
当然，这种氛围之下，也有不少的流浪者决定铤而走险。
毕竟，只要一次劫掠或偷窃，他们就能获得十数天乞讨的收获，不用挤在人山人海中去领本就难以果脯的救济食物，有时甚至毫无收获，白白的消耗体力。
再加上这时候王国的警备力量受制，外围区域的流浪者人数大幅度增加，即便是动手之后，也很难被锁定。
这些因素，无一不促成着犯罪的发生！
在街道上走过，有时不过是微微一瞥，便能看到赤裸的尸体被塞在垃圾堆中...
莱栖等人的活动范围进一步缩小，局势也愈发凝滞，他们很难再有其他收获，时间也就不知不觉来到38日的中午。
今天，搜查的队伍终于来到了附近，就在两条街道之外，蜜安兰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冒险者的交谈与咒骂，这些借着风声传来。
“可惜啊，那天没能拿下海勒！”，有冒险者神情遗憾，吞咽了口口水，如此叹息道。
另有沉稳的冒险者提醒道：“那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西利亚都杀了十人，伤了二十九人，再多一个海勒，恐怕你我都得把命撂下...”
他们正在讨论前天的收获，那位对西利亚造成致命伤害的冒险者获得了丰厚的奖赏，虽然只有赏金的一半不到，但也足够他的家庭轻轻松松生活数年。
“唉，自前天之后，就再没人获得高悬赏了！”
“也就前两天，那些铸星级的通缉者会抱着侥幸，真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想尽办法跑到城外去了...”
有着繁多人脉的冒险者也能察觉到边界的松懈，布莱德更像是在往城外扫除污秽，只不过想要再进来，却是麻烦了很多倍。
有冒险者眼神阴戾，狠狠说道：“不知那几人！”
“他们真是精灵吗？”
跟在人群中的另一位冒险者斜插进话题，高声喊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家伙有着长长的耳朵，眼神却像故事中的恶魔一般，一个眼神就杀死了一排人....”
纵然王国的宣传可以模糊了真相，也仍有人在当日的战场中瞥了一眼，只能说是无愧于大剑圣的努力了。
也有冒险者顺势补充，“我在靠近后方的位置，的确感觉死亡临近...”，说着，他的面色不禁苍白了一瞬，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长长的铁刺，这彷佛能带给他莫大的勇气。
感慨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一千金币啊...”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不断响起，彷佛那些金币就摆在他们面前，散射着贪婪的光辉，映照出他们心底的诸多欲望，那是身姿卓绝的舞女、那是华美的宅邸....
突然，一人的高喝打断了飘荡在众人脑海中的幻想，那是位头发杂乱的冒险者，他眼眸泛红，沉声道：“如果有人能为比利会长报仇，我会再出五十枚麦穗！”
随即人群的呼喊接踵而至，“我出三枚！”
“我也加，五枚，银币！”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有几十人将赏金加到了一千一百七十六枚金币三枚银币，以及四十八枚铜币...
人群前方，相隔着众多警员与士兵，约德神情低沉。
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听到了那自发加码的堪称豪华的赌局！
....
楼梯下，老妇人的低声咒骂不断响起，“滚吧，赶紧滚吧....”
下一刻，她又转身面向床头的塑像，虔诚祈求，“唯烈日永恒，唯诵念衪之名！
衪会庇护信众，此间为衪之国度，那些罪恶之人不得踏入衪的国度...”
伴着如此的“祝福”，洛特背着凡索伦，披着罩袍离开了那栋随时可能垮塌的木屋。
此刻，经历过憨憨的多次“治疗”，凡伦索已经可以暂时脱离那张毯子了，不然的话，洛特在行走时必定像是座钟内的钟摆般不断摇晃。
莱栖在内的几人散布在方圆百米。
防止意外，蜜安兰则拿着“天秤”特性的毯子，以便在洛特给出信号时快速上前。
城西区内的警员就像是山林内驱赶猛兽的猎人，在他们鞭子抽打的破风声之下，无数猛兽应声而动，逃离着威胁的源头。
前往城外的人很多，几人藏在其中并不显眼。
因为“新星”与“逐星之旅”的缘故，莱栖毫无疑问的被艾尔索普、赫纳温与克伊诺指定为引路者，蜜安兰深深看了莱栖一眼，未曾拒绝。
只是这种无言的默契让洛特心绪杂乱，瞪大了眼睛，希望能自其他人口中获得答案，但另一种默契再度出现，保密...
莱栖的神情略显无奈，这种时候，他也只能默默祈求星光之主的庇护。
不知不觉中，莱栖踏足了那条熟悉的道路。
低矮的房屋、破旧的道路、无处不在的垃圾，以及浑着污秽凝结而成的冰层，这些随处可见。
如果不是在冬季，想来这里已成为了苍蝇与疫病的世界。
突然，固有的“风景”迎来了新的变化。
那里遍布着低矮的棚屋，往日的废墟被收拾干干净净，那些碎砖已重新变为了低矮的围墙，变为了压覆着麻杆、草茎的重物，以抵御冷风，使这唯一安身的棚屋不至于在风雪中散去。
相比于之前，这里的棚屋多了很多，想来是有流浪者来到附近搭建的。
走着走着，莱栖的脚步越来越慢。
其视线所及的方向，那是一对蜷缩在棚屋夹缝间的老人，两人相互依偎。
老妇人身形佝偻在一起，像极了收拢的鸡爪般干枯瘦弱，另一位老者紧抱着妇人，深垂着头一直未曾动弹。
但在莱栖的感知中，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是莱栖当日所见的两人！
莱栖手臂低垂，身形一下矮了下来，就像是失去了脊柱一般的停在那儿。
不远处的克伊诺察觉异样，快步走来。
只不过还未等其临近，莱栖又先一步动身，径直走向那老人身侧的棚屋，属于那两位老人的庇护之所。
将帘布拉开，本就拥挤逼仄的棚屋被塞入了第五个人后显得压抑无比，在其中，两人屈膝坐在角落，另有两位孩子躺在草席上，两人面容相仿，似乎是一对双胞胎。
就在莱栖进来的那刻，缩在门口的一人突然起身，与逼仄的棚屋中挡在了莱栖面前。
另一边角落的女人也醒了过来，一把抱起酣睡的孩子远离莱栖。
男人破兜帽下的面容凶戾，盯着莱栖沉声道：“这里有人了！”
“他们呢？”，莱栖指向外面。
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躲闪，却又紧接着伸手朝莱栖推搡过去，但就在这时，男人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手臂，甚至在向后收回。
他的眼眸猛然一缩，开口道：“不是的！”
这时，呼啸的风声在其面前停下，淡青色的气流就像是不断舞动的利刃般撕扯着他的兜帽与发丝，细碎的布片簌簌落下，遮挡住他那惊恐至极的面容。
又过了会儿，男人才终于恢复了呼吸的能力，碎屑在其鼻翼前舞动。
喉结蠕动，男人低声道：“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他们就已经去世了...”
直直看着眼前不远处手掌，男人眼眸通红，他不敢闭上，彷佛黑暗与死亡同在。
慢慢风声息止，莱栖的手臂也缓缓垂下。
这时，克伊诺也来到门口近，但随着莱栖轻抬手掌，她将话语咽下。
莱栖略显迷茫的视线越过男人，看向他的身后，两位看起来不过两岁的孩子窝在母亲怀中，小心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直至母亲的手揽来，他才安静的趴在母亲的胸口上，就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女人深垂着头，更用力的抱着怀中的孩子。
男人压低了呼吸频率，低声道：“我们无力维持两个孩子...”
城西区，一户家庭养育一个孩子已经颇为勉强，如果在生育时恰好是两个孩子，那他们就不得不面临抉择，是放弃一人勉强维持，还是收下那份生命的“恩赐”...
显而易见的，他们选择了后者。
于是，不可违逆般的厄运再度降临，像是钩锁或是触手般的将其拖入了XC区更幽深的墓区之中！
一个孩子就会成为压垮一家人的稻草！
终于，莱栖开口道：“晚些时间，我会带他们去殡仪馆...”
随后，两人转身离去。
刚刚的插曲不过一两分钟，洛特等人也不过疑惑了会儿，便再度跟上。
第九十五章 新住所
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克伊诺的声音才在莱栖耳边响起，“在看到你时，他的心灵之海略有波动，另外，他没有说谎...”
面容隐匿在兜帽下，莱栖轻吐了口气，他轻微的嗯了声。
脑海中繁杂的思绪随着克伊诺的话语而变得细碎，像是大块的石子破碎后化作粉尘飘飞，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微微抬头，莱栖的视线掠过天空。
他们现在距离城外已经很近，莱栖甚至能数出飘在天空的飞空艇有几根炮管、几架重驽，能看清楚箭尖之上闪烁着或精金或秘银的光辉，那是固化的魔法，在重弩加持下造成的破坏力足以媲美二级魔法。
走着走着，莱栖开始思索起其他事。
莱栖自认即便没有凡伦索，他们几人也足矣与范.奥德里奇相持平，就算有潜藏的密会成员也很难影响大局。
而就是他们这样，在王国的威势压迫下，也不得不小心的躲避着，不敢暴露出行踪，当然，莱栖几人想要也离开并不困难，只是不愿，也不能。
莱栖相信，混乱者密会的境遇不会更好，与其有联系的权贵尽皆禁锢。
他如此低声自语，“还没结束...”
在飞空艇、布莱德、母神殿主教以及众多王国非凡者都有准备的情况，范.奥德里奇即便出现，不需要太久，也能将其拿下！
想到这儿，莱栖不禁蹙起眉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敌人毫无疑问就只剩下了大地母神殿...
难怪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莱栖不由得自语。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范.奥德里奇将一切伪装撕开的时刻，而那时也同样是范.奥德里奇面对母神殿的时刻！
他的死亡，同时也将是战争的开始！
思绪将如今的经历贯穿起来，莱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继而慢慢变得严肃。
在敌人全部死亡时，士兵也随之死去了！
在摩莱王国，类似这样的俚语并不少，同样有以弓箭和猎狗举例的，莱栖很难不相信这位荣耀位阶的存在不会想到这一步。
范.奥德里奇也期待战争？
这一切是混乱者密会的谋划？或者说范也是那段屈辱历史的被害者？还是说他同样的身不由己？又或者说，如今的一切正是他所希望的...
摇了摇头，莱栖不禁捏了捏眼角。
思绪繁杂不堪，莱栖随之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去，面前不远处是一座有着灰色外墙的建筑，内里不时有敲击声和机械啮合的轰隆声传出，飘散在空中的浓厚烟雾像云岚般弥漫，使得周围看起来雾蒙蒙的，空气也带着刺鼻的气味。
依靠这些，莱栖不难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供应暖气与煤气的工厂！
原煤通过水洗、炼焦等步骤就能变为了更便捷，能依靠管道等方式运输到住户的煤气，而在这过程中产生的热量则能够加热水，同样能够供应一片区域的暖气。
只是在加工过程中，原煤燃烧过程中产生的废气，洗练煤气中产生的废水，肆无忌惮的排放到空中，流入了地下。
这导致生活在附近的人，多有呼吸方面的疾病，更不要说其中少有防护的工人，他们就像是机器上的零件一般，恐怕只有不到十年的保质期。
克伊诺面容不悦，视线缓缓扫过湿哒哒地面上混杂的污秽，刺鼻的气味混在空气中，犹如实质般的使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
精灵是自然的宠儿，但克伊诺在这里却丝毫未曾感受到衪的庇护。
如此湿润的地方，墙角却毫无干燥的苔藓，埋藏在土层中的种子与残根也早就腐烂。
此刻，心灵之海近乎平寂！
只不过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无形的心灵之海再次沸腾起来，就像是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他们低声着，哭泣着，哀念着...
走过巷口，视线豁然开朗。
工厂周围的街道更宽广了些，路面颜色颇深，那是散落的煤灰，远处能够看到妇人带着孩童正在将其扫起。
而在工厂周围的墙角，倚靠着很多人。
他们中，有的是面容枯槁的老者，蜷在角落汲取着空气中的热量，也有神情躲闪的少年，想来是遭遇变故，刚刚成为流浪者。
这些人中，也有些衣着较为整洁，起码没有乱糟糟、脏兮兮的，他们在等待工作。
在工厂中，每隔几天都会有载煤炭的马车拉着尸体出来，他们就在等待着这样一架马车的驶出，然后顶替他的工作岗位，纵然工作再艰苦，起码还能活下去。
就像是生活在囚牢中的鬣狗，只能依靠啃食同伴的尸体生存！
与森林中平和安宁的心灵波动不同，这里的心灵波动更像是哀嚎。
除却莱栖，其余几位精灵都感到了莫名的烦躁。
工厂东侧，有围墙的遮掩，莱栖几人起码不会直接暴露在飞空艇的视线下。
好在如今已是下午，大多数流浪者追寻阳光去了西侧，正沐浴着微微泛黄的光辉，如果不能挑选到好的位置以蹭暖气管道的热量，这余晖便可能是他们能获得的最后的温暖了！
不动声色的隆起大地，将凡伦索安置好，再盖上毯子与罩袍，这里就是几人此后几天的住所。
抬头望了眼天空中的南晨，赫纳温笑了笑，说道：“好像是在旅行一样....”
几人对风餐露宿并不陌生，雪原、荒野、沙漠、峭谷、深壑...，都曾经是他们休息的地方，这里除了空气难闻些，其他的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围墙投下的影子变得愈长，直至某一刻笼罩世界。
夜晚降临了！
将在指尖上环绕着的憨憨放到耳朵，莱栖自墙角起身，浅低着头，“城西区的那片废墟是因我而起的，那两位老人也因此而死...”
不时伸手拉扯下因凡伦索颤动而抖开的毯子，蜜安兰轻轻点头。
克伊诺起身说道：“我和你一起。”
“我也去...”
视线自掌心的戒指中转移过来，赫纳温才刚刚开口，莱栖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晦暗中，他也就悻悻的摇了摇头。
人类是趋光生物，在缺乏光亮的时候，最好的娱乐活动便是睡觉了。
XC区并非没有光源，起码自飞空艇上投射下来的灯光极为明亮，它对着城区的边界不断扫过，就像是醒目的，实质的视线划过。
XC区异常安静，彷佛只有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
再度来到废墟附近，莱栖的脚步突兀的慢了下来。
他感知到了清晰的灵性。
而位置，就在今天中午他进入的那间棚屋之中，因为距离还远，莱栖也只能大致感知出两人似乎是在启灵位阶。
克伊诺也跟着低声，“有人在盯着那里！”
在黑夜中，她的眸子染上暗色，一如洞穴中掘进的旅鼠，黑暗中的细节克伊诺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远处那些守在附近换上流浪者衣物的警员和士兵也没想到，那两人就站在街道中央，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
黄昏序列的“隐匿”！
在憨憨回溯能力的帮助下，莱栖使用“隐匿”的特性已经不会再受伤了，顶多会有一段时间的灵性衰亡，但还在可承受的范围。
“需要回去找洛特他们吗？”
不需要猜也能想到，中午莱栖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将莱栖的行踪告知了警员，虽然他认不出披着兜帽的莱栖，但想来也是通缉令上的一员。
一边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一边是足够家人摆脱如今境地的赏金。
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并不困难。
微眯起眸子，莱栖借着微弱的星光扫过，附近的景象尽收眼底，端着枪械的士兵裹着与旁人无异的袍子藏在人群中，只是那充盈的灵性已经先一步将其暴露了，虽然没到非凡者的程度，但也达到了中级冒险者。
摇了摇，莱栖打消了念头，低声道：
“回去吧！”
幽深、晦暗的影子在黑暗中缓缓移动，慢慢消失不见，离开了这条街道。
回到工厂附近，艾尔索普也已返回，洛特去到约定的地点将其接回。
“城中心的广场开始准备冬日盛祭了...”
往年，冬日盛祭在36日便已经开始，但如今却因为莱栖等人与范的缘故，拖延到了现在才开始准备。
但受事影响最大的，反而是那些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临近冬日盛祭的几天，广场上会有免费的食物发放，用料扎实种类繁多，众多权贵也会在总督以及主教的带领下享用，感恩母神宽广的赐福。
能入那些贵族口中的吃食，对许多平民而言已经算是极为珍贵。
更不要说那些流浪者，他们只有在一年的少许几次的盛大节日中才能吃到没有腐败的食物，这同时也是他们少有的进入城南区范围内不会被驱赶的时候。
可惜的是，今年的冬日盛祭在39日才开始准备，城区各处的流浪者又被迫来到城区边缘，在警员和士兵的把守下，即便知道那里有温热的食物，却也无法前往。
对于这种事，行政厅也有应对，在光辉教堂以及母神殿附近，也都有类似的食物领取点。
只是母神殿的教堂多在城外，在庄园附近或在田野中，流浪者们只要出去了，便再难回到城区，而在城外那种少有建筑遮蔽风雪的地方，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死亡方式。
至于光辉教堂，少有流浪者能到那附近，早早的便被驱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