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送别少年话太上
少年在杀掉张公子后，转过身看向另一旁的大汶帮帮主。
大汶帮帮主额头上冷汗缓缓流下，露出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
“这位少侠……”他对少年说道，声音有些颤抖，“这……你看迫害你娘亲的人是张公子，我并没有参与其中。现在你已经把他杀了，大仇已报，你看是不是放过我？”
让这个大汶镇江湖帮派魁首这么惶恐的并不是少年，而是少年身后那个一身青衣的青年。
“可是我记得，一直以来找我家麻烦的人里，就有不少你们的帮众。”少年看了一眼那十几个青皮的尸体。
“这……”大汶帮帮主的话头卡住了。
“看吧，你连狡辩的理由都想不出来了。”少年举起了短刀。
“这些事情真的都是张家那个小王八蛋一手策划的啊，我真的不想这么做。”大汶帮帮主哭丧着脸，“毕竟欺负孤儿寡母实在是有点丢江湖人的脸。
“只是碍于张举人和镇上的里正，不得不给他一个面子。”
“是么。”少年闻言动作微微停滞，随即猛地一刀挥下！“说得倒是好听。”
毕竟是江湖武人，见少年出手狠辣，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这个大汶帮的帮主眼睛里狠厉色一闪，武道劲力流转，探手抓向少年挥刀的手臂，要搏个鱼死网破。
一道弹指劲气破空而来，洞穿了他的手臂。
“不……”这个中年人的眼睛猛然睁大。
刀光滑落。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血花四溅。
那是一条手臂。
“呃啊！”中年人发出一声惨叫，踉踉跄跄向后退，断臂处血水喷涌。
而少年却慢慢收刀，转身走向宁观。
“没有杀我？”大汶帮帮主喃喃。
“你可以走了。”少年的声音传来，对这个中年人而言宛如天籁。
他运转武道劲力止住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转身迅速的离开，不敢久留。
“真是挺意外的，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放过他，毕竟昨天晚上你磨刀霍霍的时候，可是放了狠话，说要把这些相关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宁观笑道。
“昨天晚上我自言自语你都听到了啊？”少年愕然。
“不然你以为你我素不相识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宁观道。
“其实原本我是真的想把他们这些人杀得一干二净。”少年淡淡的道，“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如果我真的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我自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
“所以，还是点到为止吧。”
“这样也挺好。”宁观笑道，“不过今天这一场闹完，你在这个小镇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等一下镇子上的里正得到那姓张的被杀消息，怕是要带兵过来拿你。”
“你若是没有去处……”宁观摩挲着下颌。
“这位大侠你若是想带着我走，那还是不必了……”少年连忙推辞。
“我没说要带你走啊？”宁观嘿嘿一笑，“当然，我会把你带出镇子。”
“不过呢，你要帮我个小忙。”
少年一听毫不犹豫道：“请讲。但凡我能做的事情，我绝不会推辞。”
“那好。”宁观眼里光芒一闪，“你先跟我来，后面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地说。”
宁观说着，伸手捏捏一旁安静看戏的白映雪的脸颊，“走了。”
“别捏我脸……”白映雪揉揉脸颊，哼唧道。
宁观再看墙头，吞龙士早已经不见人影。
……
带着白映雪和少年回到客栈，只见大堂里那张吃早茶的桌子旁，正坐着吞龙士和客栈老板。
吞龙士还是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而客栈老板却满面忧虑。
先前他趁乱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溜出了少年家的小院，返回了自己的客栈。
看到宁观带着少年回来，客栈老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宁观打断了。
“老板，结一下钱。我们等一会就要走。”宁观道，“当然，我们会把他也带走。”说着，宁观拍拍少年的肩膀。
老板怔了一下，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也好。”他道。
“你倒是悠闲的喝了一上午的茶。”宁观斜睨一眼吞龙士。
吞龙士笑笑。
……
江湖武人在汶镇搅出了一点风雨，死了个举人儿子和十几号青皮，这点事情并不会让青州官府大张旗鼓。最多就是镇子上的里正带人追查。
然而此时这些人已经离开了汶镇。
在离镇十几里外的官道上，宁观将几张银票塞入少年怀中，又将一匹马也一同赠予出去。
“你去中州，找一个叫北斗门的小门派。就说有个叫宁观的人让你去的。他们会帮你安排好一切。”宁观对着少年道，“现在的你，还弱小。不过总有一天，你会帮上我的忙的。”
“嗯！”少年点点头，“我叫张弄墨，总有一天，我会还了你今天的恩情。”
宁观笑道：“好。”
待到少年一骑绝尘而去，宁观才跳上白映雪那匹马的马背。
三人两马，沿着官道奔赴青州的州府，青州城。
“你在做局？”吞龙士突然传音入密，问道。
“做什么局啊，我又不是那种心眼巨多的人。”宁观伸了伸懒腰，传音入密回道，“我纯粹就是找个理由给他安排出路而已。我又不是某些总想着兴风作浪的人。”
“你口中兴风作浪的人，是不是……”吞龙士慢慢的道，“太上天？”
“咦？你知道啊？”宁观有点惊讶。
“多少知道点小道消息。”吞龙士道，“太上天，一群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从创立后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影响江湖与庙堂的局势，用意不明。五年前，上一代梁帝被废的背后应该也有太上天的影子。”
“你明明是个隐人传承出世，居然还有这种消息渠道。”宁观道，“一直以来，庙堂也好江湖也好，发生的大事背后总少不了太上天的影子。”
“不过嘛，上一代梁帝退位，倒不是太上天一手推动的。”宁观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倒不如说，这是针对太上天的一个局。”
吞龙士沉默片刻，叹气：“庙堂上纷争不休，江湖上也和庙堂搅在一起，乱成一团。”
“社稷，江山，庙堂，江湖。这些东西本就是纠缠不清的。虽然在某些地方泾渭分明就是了。”宁观淡淡的道。
“难怪我们这一脉宁愿做个游山玩水食蛟吞龙的隐人。”吞龙士道。
“是啊，也就是你，错出江湖。”宁观也道。
白映雪完全不知道两个顶尖武人，江湖龙蟒在传音入密，只是觉得这两人安静得有点凝重。
第三十二章 圣人斋中两公主
大梁帝都洛都的皇城里，还是那个破落的小院，还是那把躺椅，上面躺着个花甲老头，眯着眼睛打盹。
随后院门被推开，一袭帝袍的当代梁帝走了进来。
“我那个族妹到青州圣人斋了。”这个中年男子搬了把椅子在老头旁边坐下来。
“所以呢？”老头的眼睛睁开一半。
“嗯……实际上我那个宝贝亲妹妹带着几个天字号内卫去青州凑热闹了。这两个人碰在一起可能要打起来……”
“这种破事你都要特意来烦我？”老头不满的嚷嚷起来，“有那人在她旁边，别说你那亲妹妹带几个天字号，就是带几十个，也伤不到我那女儿半分。”
梁帝呵呵一笑：“我就是专门来烦你的，就是让你个老东西退位了也不得安稳。”
“滚滚滚。”老头挥手，“别来扰我清净。”
梁帝嗤道：“你这老头子也无趣得紧。”
说罢便起身离开。
待到梁帝离开后，老头慢慢的从躺椅上起来，伸手往梁帝坐过的椅子下摸了摸，摸到一张粘在凳子腿内侧的小纸条。
“传个消息都这么费劲。”老头摇摇头。
“现在那些人重新又把手伸到皇城里来了么？”老头若有所思，展开梁帝留下的纸条。
…………
时已近黄昏，东方暮色沉，西天留余晖。
“这就是圣人斋呀！”白映雪左顾右盼，“我以前还没有来过呢。”
她的身边还是一身青衣的宁观，却不见了吞龙士。
先前在离青州城还有颇远一段距离时，吞龙士就和宁观分开了。
毕竟两个天下前十五同行，实在太引人猜疑。
世人皆知青州圣人斋。然而圣人斋，并不在青州城内。
两千年前，初代圣人在青州城外结庐而居，潜心读书，最后读出了个儒家，读出了个圣人，读出了个圣人斋。
在往后的两千年中，圣人斋门人出了不知多少庙堂重器，江湖蛟龙，不论王朝如何更迭，圣人斋始终屹立不倒。
无数代的积累，让圣人斋已经由当初初代圣人居住传道，授业解惑的小草庐变成了一个占地广阔，楼阁重重的大门派。
宁观和白映雪这一路逛下来，觉得这圣人斋俨然是个小镇。
这里有各色商铺酒楼，楼阁屋宇。
这里，有并非圣人斋门人的普通居民，有慕名前来的江湖人，有真正来求学的士子。
“看来你这个天下第十二真的一点排面都没有啊。”走在街上，白映雪歪着头看宁观，“这一路走来，居然都没有人认得你。我还以为这里如今高手云集，肯定有人能认出你的。”
宁观倒是不以为意，道：“没人认得我才好，省得一些人老是想为了出名挑战我。烦呢。”
说起来还是宁观当年成名得快，但是消失得也快，空留传说不见其人，好似飞鸿踏雪泥。
而且当时宁观才是个十三四岁少年郎。七年过去，容貌变化还是颇大的，没人认得出很正常。
白映雪听他这么说，有点扫兴的哼哼两声，“原本还以为又能看你和别人打架了呢……咦？”
她目光流转，看到了街角一家卖蜜饯点心的小店。
“走走走，宁观，陪我去那边，我要买点心。”白映雪伸手拉了拉宁观的衣袖，“青州的蜜三刀超好吃的啊！”
宁观被她拉着走，无奈道：“你是来圣人斋吃糕点的吗？”
当二人走到店铺时，店里的蜜三刀只剩最后一纸袋。
“只剩一袋了……”白映雪挠挠满头青丝。
“毕竟已经黄昏，快入夜了。”宁观在一旁道。
“一袋就一袋吧。”白映雪叹气，“店家，我……”
“我买了这一袋蜜三刀。”有个女子的声音抢在白映雪之前响起。
同时一锭大元宝重重的落在店铺的柜台上，把中年店家吓得不轻。
“谁啊？”白映雪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转头看去，然后瞬间炸毛。
宁观也跟着回头。
入眼，是一个和白映雪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这少女一身紫衣，足蹬小皮靴，容貌俏丽，肩头站着一只神气十足的红嘴隼，身后跟着几个气度不凡的武人。
宁观仔细一看，这少女相貌和白映雪有几分相似，心里就大概有了点猜测。
随后白映雪的开口，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白映蝶！怎么又是你？”白映雪瞪眼。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啊，我鱼唇的妹妹哦。”被唤做白映蝶的少女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姐？我怎么听说你家老头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而且还是老来得女。”宁观问。
“那是我族姐。现在大梁皇帝的亲妹妹，原本的郡主，现在的公主。”白映雪皱着眉毛，磨牙道，“就比我大一个月，从小什么都要和我争个高下，烦死了。
“自从我爹被她哥废了以后，她来骚扰我的次数就变多了，一口一个鱼唇的妹妹。我跟着你跑出来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我听说你带着个江湖武人离家出走了，就是这种货色？”白映蝶目光转向一旁的宁观。
宁观一身朴素青衣，腰间的短刀也是竹鞘，又土又穷酸，一副破落武人的模样，在白映雪旁边活像个小喽啰。
“喂……”白映雪一愣，目光古怪地看向宁观，戳戳宁观的腰，“宁观，这女人她瞧不起你哎。”
宁观：“哦，然后呢？”
“她这么瞧不起你，你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一下她？”白映雪开始煽风点火。
“哼。”白映蝶身后那几个武人发出了一声冷哼。
“少起这种拿我当刀使的心思。”宁观斜睨了白映雪一眼，“我是保你安全，又不是给你当免费打手。”
“妹妹你带着的这个武人好像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青州现在江湖龙蟒云集，他能保护的了你吗？”白映蝶一声轻笑。
“不如你来我这里，我这一次带出来的都是皇宫里的天字号高手。保护你轻轻松松哦。”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白映雪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族姐。
“保护你不是没有条件的哦，你晚上要嘤嘤嘤给我听。”白映蝶笑嘻嘻的。
“……？！”白映雪只觉得头皮发麻，后退两步，把半个身子藏在宁观身后。
她没想到半年不见，自己这个族姐竟然已经从烦人变成变态了。
白映雪抬头看宁观，却见宁观眯起了眼睛。
就在方才这两个公主斗嘴时，宁观眼角余光扫到了远处一晃而过的身影。
虽然是一晃而过，但是凭宁观的眼力却也看了个大概。
身影是女子，一身黑色衣裙，腰间鲜红系带，一头黑发如瀑，也用红色缎带束起。。
“不是吧……”宁观想着，咧了咧嘴。
传闻天下第五玄衣女仙，最喜一身黑衣红绸带。
应该是个巧合吧？宁观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安慰自己。
第三十三章 泗水楼上逢女仙
白映雪伸手在宁观眼前晃晃：“怎么了？”
宁观目光一闪：“没什么。”
“哦……”白映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瞪了一眼白映蝶，“你不在洛都当你的大梁公主，跑到青州来干什么？”
“来玩啊。”白映蝶手指绞弄着自己垂落的鬓发，“圣人斋老斋主坐化，不知道有多少江湖高手汇聚到这里。这么大的热闹我还是想来凑凑的嘛。”
听完这话，宁观觉得在有些方面这一对族姐妹非常相似。
“听说今晚，圣人斋的泗水楼，有盛大的比武，各个名门大派的弟子门人登场比试，各个名门大派的高手云集，听说还会有天下前十五亮相。”白映蝶笑道。
“有热闹看！”白映雪眼睛一亮，转头看宁观，“宁观，我想去！”
嗯，宁观之前的想法被印证了。这一对族姐妹在爱凑热闹这一方面简直是如出一辙。
“那就去呗。”宁观想起先前惊鸿一瞥到的黑衣红束带身影，心里微微有点不安，旋即不动声色的压下。
“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白映蝶冷哼，“你这一身武功也不知道到没到二流武人的境界？泗水楼那边现在可都是武道强人，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能保得住白映雪？”
“不是还有你嘛？”宁观笑笑，“你不是带着皇宫天字号护卫嘛？”
“可是我为什么要保你们呀？”白映蝶笑得眉眼弯弯，“除非……你让白映雪给我撒个娇，叫一声姐姐。”
“？！”白映雪觉得这女人简直是在做梦。
“理她干嘛？”白映雪撇嘴，拉了拉宁观的袖子，“宁观我们走。”
宁观笑笑，随着她去。
看着白映雪和宁观离去的身影，白映蝶抚摸着肩膀上的红嘴隼，咋舌道：“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一旁看着几个人闲话许久的店家弱弱出声道：“这位小姐，这蜜三刀您还要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白映蝶道。
随后她微微偏头，低声对一名天字号护卫说了什么。
“这……”那名护卫面露难色，“这不好吧，毕竟我也不是那位公主的护卫……”
“让你去你就去。”白映蝶瞪他，“白映雪好歹也是皇室成员，在外面出事了皇室也丢脸。”
“属下遵命。”这名护卫无奈，应声而去。
“再多逛逛，晚一点的时候我们也去泗水楼。”白映蝶道。
其余护卫应诺退下。
从店家手里接过纸袋，白映蝶从里面摸出一块蜜三刀，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眯起了眼睛。
…………
“有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走在街道上，宁观突然道。
“谁？”白映雪好奇。有宁观跟着，她也不怕什么找麻烦的人。
“是个一流武人，气息有点熟悉，好像就是你族姐那几个天字号护卫中的一个。”宁观道。
“嗯？嗯嗯嗯？”白映雪闻言二度炸毛，“她这还派人跟踪我的？”
“你别那么激动，那护卫身上没什么杀气，”宁观懒懒的道，“估计是她派来保护你这个愚蠢的族妹的。毕竟我看上去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武人。”
“她会这么好心？”白映雪是不信的。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人就算真要对你不利，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宁观说完，哼起了小曲儿。
“哼。”白映雪哼哼。
泗水楼，在整个圣人斋小镇的中心偏南，并不是传统的青州建筑，而是一座像岭南客家圆楼的五层高楼。
宁观和白映雪进到楼里，才发现楼的中心是一块圆形的露天空地，直径六七十丈，地面上铺有厚厚的青石。
每一层楼的屋檐下，每隔数尺就悬挂一个灯笼，整座泗水楼内成百上千的大灯笼亮起，把中间那块大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有些像志怪小说里，那遥远西方的斗兽场，中间是空地，四周围起观战台。不过整体风格更接近岭南客家土楼。”宁观摩挲着下巴。
他和白映雪此时在这小楼的第二层，正靠着栏杆，说闲话。
四周都是武人，装束各不相同，一看便是来自天南地北。
这泗水楼只有二到五层能容纳看客。
二三层上的都是普通武人，四层上是一流武人，江湖大豪，名流显贵。
而第五层，只有天下前十五的顶尖武人，名门大派的掌权人，还有朝廷重臣才有资格登上去。
能出现在泗水楼最高层第五层的，都是真正的江湖龙蟒，庙堂重器。
平日这泗水楼第五层都是空荡荡的，而今天，却赫然出现了十多道身影。
“那上面都是谁啊？我就认得一个吞龙士……”白映雪拽拽宁观的衣角。
“啊……我看看……除了吞龙士，”宁观看了看第五层上的人影，“那个中年儒生模样的路人脸，是圣人斋当代斋主，如今的天下第二，当年我和他打了个平分秋色。”
“那个中年大和尚是天禅寺达摩院首座，啊，七年前被我三拳放翻的天禅寺首座就是他。”
“那个腰间挂着金镶玉剑鞘长剑的骚包中年人就是烟雨楼楼主，灵州红衣大捕头的老爹，唯一一个被我暴揍的天下前十五，如今排名天下第十三。”
“那两个道士一个是阴阳道真人，一个是龙虎峰天师，都是武道通玄。以前我上门挑战的时候见过，但是没动过手。”
“剩下那些都是文坛名宿，庙堂大佬，我一个都不认识。”
“感觉还有好多大人物没露面啊。”白映雪有点失望，“天下前十五才来了三个。”
“天下前十五都是一群怪人，有酒鬼，有吞龙狂魔，有魔门巨擘，有以剑为妻的剑痴。这些人行走天下，行踪不定。”宁观道，“能一次性出现三个已经不错了，何况不是还有我嘛？加上我可就是四个。”
就在宁观这话说出口时，他突然闪电般想起了先前在街角一闪而过的黑衣红系带女子身影。
仿佛是某种冥冥之中的连系，在宁观想起那道身影时，泗水楼第五层深处就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个女子，一身黑色衣裙，腰间系着鲜红色的系带，长发垂落，眉间冷漠似冰雪。
“宁观，又出来了一个大人物，那是谁？”白映雪在一旁问道。
“那是……”宁观突然皱眉，因为那个女子一走到栏杆边上，就一眼望向了他。
“天下第五玄衣女仙，应九烛。”
随后宁观看到吞龙士也不留痕迹的向自己看了一眼。
那目光里的意思，宁观很明白。
“自求多福。”
宁观头疼。
第三十四章 显贵寻衅废公主
就在宁观头疼的时候，有人悄悄靠近了宁观和白映雪。
“郡主，公主让我来请您上到泗水楼第四层。“那人传音入密，声音直接传入白映雪的耳朵里。
白映雪原本是公主，自从她爹被废后，她便跌落成郡主了。
宁观一直嘲笑她是过气公主，其实也没错。
白映雪转头一看，那人有些眼熟，似乎是白映蝶身边的护卫。
“宁观，“白映雪扯扯宁观的衣角，“白映蝶派人来叫我上到泗水楼的第四层去。
“那就上呗，“宁观耸耸肩，“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总觉得她不安好心……“白映雪嘟哝道。
“那我跟着你上去。“宁观道，“我看你这族姐其实对你没多少恶意，大概就是比较喜欢作弄你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白映雪挠挠脸蛋，“那就上去吧。“
二人跟着那名护卫，从楼梯一路登上四楼。
刚从楼道口出来，眼前便是与二三楼不一样的布局。
二三楼只是简单的摆放了一些桌椅，提供一些简陋茶水。
而这四楼，桌椅都是上好的檀木，桌上摆着各色精致糕点和水果。
不过能坐到第四层来的人多半也不会在意这些点心瓜果。他们一个个倚在栏杆边，看着下面的露天空地，那是泗水楼最核心的场地，武斗场。
今天名门大派弟子门人的比斗就在这个武斗场进行。
相比第五层那稀疏寥落的人影，这第四层的人无疑要多一些，大约有上百人，其中有一半是一流武人江湖大豪和衣着华贵气宇不凡的显贵，剩下的大约就是他们的护卫了。
白映雪和宁观的到来还是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的。
“这又是哪路贵客？“有人低低窃语。
“那少女服饰华丽气质不凡，不知道是哪家显贵家的小姐。后面那个一身青衣不起眼的应该是随从。“
“咦？那不是平浥长公主吗？她向那对男女走过去了。“
平浥，是白映蝶的封地，以封地作为封号，是大梁分封公主和王侯的规矩。而作为当今梁帝的亲妹妹，白映蝶的公主前其实还要加上一个“长“字。
“你叫我们上来想干嘛？“白映雪一见白映蝶就没有好脾气。
“上来不好吗？“白映蝶笑吟吟的，“在二三层和那些普通江湖人混在一起做什么。你可是大梁皇室，曾经的公主如今的郡主。“
“啧。“白映雪咋舌。
那些远处的显贵们见白映雪和白映蝶似乎在密切交谈，各自眼中都泛起思索之色。
“这不是那个前代废帝的独女，以前的洛浥公主，如今的洛浥郡主吗？“终于有人认出了白映雪。
“废帝公主和当今长公主。这是要上演皇室纷争？“
那些江湖大豪们对皇室的事情不感兴趣，大部分显贵也持中立看戏态度，但是仍有部分显贵，对白映雪露出了微妙的恶意。
“呐，你说那些显贵，在认出你身份的时候，会怎么想，怎么做？“白映蝶微微扭头，看了看远处的显贵们，随即转头对白映雪道。
白映雪闻言一怔。
“当然，大部分人肯定都是冷静的。可是总会有一小部分人会自以为是的想讨好我，“白映蝶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
“因为这微妙的关系，或许他们会通过为难你，来达到他们讨好我的目的哦。“
“随他们便。“白映雪对这些东西不怎么在乎。
不过有些东西，不是你不在乎就能躲得过去的。
“这位，是洛浥郡主吧？“就在白映雪和白映蝶交谈时，一个男子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你看吧，你的麻烦来得就是这么快。“白映蝶笑道，指了指一个随着声音缓缓走来的年轻男子。
“我记得你是冠军侯江伏波的第三子？“白映雪看了看这个年轻男子。
“冠军侯正是家父。“这名男子笑眯眯的，一身锦衣，身材高大，相貌英俊。
“以前在郡主还是公主时，我曾在您的庆生宴上与您打过照面。
“听闻郡主半年前带着随从武人闯荡江湖，这些日子想来在武道上也是有所收获吧？
“今天是各大名门大派弟子比试的大好时机，郡主不妨，也出场给我们露几手本事？
“我这里，有个最近正好刚刚到达二流武人境界的护卫，正好合适给郡主练手。“
这人甚至都懒得遮遮掩掩，直接单刀切入，摆明了找麻烦。
“喂，你们这一脉在你爹被废以后混得有点惨啊，“宁观在一旁听着直咧嘴，“一个侯爷的第三子也敢上来找事了。“
“你这话说得虽然让我心里很不爽，但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白映雪也是无奈的道。
“郡主千万别推脱啊，听闻郡主也是习武的人，又游历过江湖，怎么也算个江湖人了。“冠军侯小侯爷道，“推诿耍滑的可不是江湖人所为，同样也不是皇室子弟所为啊。“
一旁的白映蝶双手拢在袖子里，光看戏，不出声。
“一上来就想要我给你露本事，真是有趣。“白映雪冷笑，“我的本事为什么要露给你们看？“
冠军侯小侯爷被白映雪斥驳了也不恼，只是淡淡的道：“看来郡主也是心虚的很，怕是这一趟江湖之行，什么都没学到吧？“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白映雪身旁的宁观，又道：“也难怪，带着这种落魄的随从，能见识到怎么样的江湖？只怕也是一路游山玩水，和一般的小姐出游没什么不同。“
宁观摸着下巴，觉得从某些方面来看，这小侯爷说得一点也没错……自己和白映雪两人的江湖行，主旋律其实就是凑热闹、游山玩水，还有吃吃喝喝。
不过他怎么又被当成落魄江湖武人了？
“啧。“白映雪上到这第四层后第二次咋舌。
“你这么想看我的本事，那我就给你看看好了。“
宁观看了看白映雪的脸，那张平时二兮兮的俏脸此刻表情有些暴躁。
第三十五章 公主拔剑战武人
“好。“那小侯爷笑道，“既然郡主答应了，那我就期待着郡主的表现了。“
他招手，唤来角落里的泗水楼管事。
“等下给我安排一场比斗。“小侯爷笑道，“上场比试的人是这位郡主和我的一位随从。“
“好咧。“这个泗水楼管事道，“只不过待会儿，还有四五场的名门大派弟子比试。而且……“
这管事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白映雪：“这位郡主，下场比武那是武夫所为，您金枝玉叶的，又何必以身犯险。须知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白映雪淡淡的道：“你只管安排就是了。“
管事见白映雪如此坚持，也不好多劝，应了一声是，匆匆退下。
“那这场比斗就这么定下来了，郡主可不要反悔啊。“小侯爷笑眯眯的转身离开。
“你今天怎么这么暴躁……“宁观低声对白映雪道，“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比斗，不接不就行了，他又不能对你怎样。“
“话不能这么说…“白映雪一脸严肃，“这可是意气之争，江湖人丢了意气还能叫江湖人吗？“
“更何况……“白映雪一双清澈眼眸微微眯起，像两汪月牙泉，不再说话。
“问我跟着这样的落魄武人能见识到怎样的江湖…“白映雪缓缓吐出一口气，默默地道，“能见到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江湖！“
宁观也只能随她去。他自忖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还是有那种保下白映雪的本事的。
见白映雪真的接下了比斗，那边的看好戏的显贵们有些惊讶的切切私语起来。
而那些一流武人江湖大豪对这种王公贵女之间的小打小闹根本不放在眼里，一个个倚在栏杆边看着下面比武场上的比斗，在熟识的人之间交流评论着。
整个四楼形成了两个圈子，一个是朝中显贵，一个是江湖大豪。
而白映雪和宁观则是夹在这两个圈子中间的人，处境尴尬。
不过无论是白映雪还是宁观，其实都不是那种在意氛围的人，白映雪在接下比斗后，就很自然的在这第四层寻了个位子坐下，眼睛微微闭起，开始调整自己的武道气机。
四五场的比斗，进行得不算慢，大约两柱香后，就轮到白映雪的比斗了。
白映雪睁眼起身，长长吐气。
“我下场去了。“她对宁观道，伸手摸了摸腰间短剑。
“既然接下了比斗，那就放开胆子打。“宁观给她传音。
白映雪微微点头，转身走向楼梯间。她知道有宁观在这，胆子大的很。
看着白映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宁观靠近了白映蝶。
“明知道白映雪身份尴尬，还要派人请我们上来这四楼，你是真的搞事情啊。“宁观淡淡的道。
“你的口气，不怎么像个随从的本分啊。“白映蝶瞥了宁观一眼，“白映雪不教你规矩的吗？“
宁观笑道：“我是保镖护卫，又不是仆人。“
“当护卫也是要有实力的，你当我为什么让你们上来？无非就是想看看你这护卫能不能护得住自家主子而已。“
宁观咧咧嘴，为什么都默认他是下人啊？他堂堂天下第十二就这么没牌面吗？
“结果让我挺失望，在刚刚那个冠军侯小侯爷找麻烦的时候，你全程表现得就像个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白映蝶平静的道，“要我来说，你这个护卫，不合格。“
宁观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白映蝶。
据白映雪自己的说法，她的这个族姐最喜欢找她麻烦，但是现在在宁观看来，二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恶劣。
这白映蝶甚至对白映雪还带着点……关心维护的意思？
“看比试吧。“白映蝶道，抚摸着肩上的红嘴隼。
宁观倚到栏杆边，向下看去。
不一会儿，两道身影从泗水楼楼内一路走出，在比武场上相距三丈站定。
一个是一身锦衣的白映雪，一个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武人，面容粗犷，神色淡漠。
“这一场，由大梁洛浥郡主，对决江湖武人魏三。“在二人站定后，有泗水楼管事高声喊道，声音随着武道劲力传遍全场，顿时引得二三楼的普通江湖人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大梁郡主那等人物，怎么会像江湖人一样下场武斗？“
“确实有些让人诧异……“
毕竟大梁郡主可是显贵人物，亲自下场比试，他们可是头一次见。
宁观看了看那个要和白映雪比斗的武人，皱起了眉头。
那武人一身武道劲力流转随心，已经算得上二流武人里的中上水准，哪里算什么初入二流境界。
“公主，那个武人的实力，有问题。“宁观听见白映蝶的护卫里有人道。
“一会儿情况不对，你们就马上下场救人。“白映蝶道。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她毕竟是皇族。“
宁观在一旁摸着下颌，眨眨眼睛。
而此时在比斗场上，白映雪与那名武人之间的战斗已经一触即发。
那武人魏三，从腰间拔出长刀，拉开了架势，周身武道劲力流转。
“铮！“一声清鸣，白映雪腰间短剑出鞘，映着满楼的灯火，寒芒闪烁。
她的身上，同样有武道劲力流转。
二三层的普通武人已经在议论着哪一方能取胜。
而白映雪到底能不能打，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比宁观更清楚。
这过气公主在碰到宁观之前，也就跟着皇宫里的护卫练过三拳两腿，连不入流武人都算不上。
和宁观走江湖后，在宁观的教导下，学了一点剑术，修了一两门温和心法，勉强修出了武道劲力，把水平提到了三流武人水准。
这水平，欺负欺负不入流武人和青皮无赖还可以，对上二流武人那是真的不够看。
没什么意外，白映雪必输无疑。
当然，前提是没有意外。而宁观已经准备搞点意外了。
至于在这种高手云集的地方搞小动作干预比斗，会不会被人察觉，宁观并不在意。
察觉就察觉呗，他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能被怎么的？
大不了时隔七年，再和这些人打一场，反正某个天下第五也早就托人放话说要杀他，正好一并打打看。
就在宁观思索时，白映雪和那武人已经刀剑交碰，战在一处。
两道人影躲闪腾挪，刀光剑影中已经对拼了好几招。
第三十六章 沧浪九曲且倾杯
白映雪单手提短剑，看着十丈外的那个中年武人。
她此刻心绪有些复杂，按理来说，她不是那种被那小侯爷三两句挑拨就气冲天灵的鲁莽性格。
但是，也不知为何，当那小侯爷无意中取笑起宁观的落魄时，她心里的火腾的便窜了起来。
就像那时候在灵州，有碎嘴女子嘲笑宁观，她便直接拔剑削断了她的发髻。
思绪翻滚着，可是那武人魏三却不愿再多给白映雪发呆的时间，大喝一声：“郡主可曾准备好？在下，要出招了。“
白映雪回过神来，深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短剑。
“你只管放马过来便是。“这少女平日一副慵懒犯呆的模样，可是此刻认真的她，竟然也露出了如冰雪般泠然的神色。
魏三见此不再犹豫，握紧长刀，脚下猛然发力，冲向白映雪，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如影随形的刀光，向白映雪袭来。
白映雪微微伏身，一剑撩起，要正面硬当那一抹迅疾刀光。
刀剑交击，二人的武道劲力在刀剑上碰撞，刀剑发出清脆鸣响。
二人腾挪闪躲，刀来剑往之间又碰撞了十数次。
白映雪反手磕开对方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斩，脚尖点地，迅速和魏三拉开了距离。
她本来就是短剑，在与对方长刀的碰撞中处于一寸短一寸险的不利境地。
再加上她本是少女，武道境界又不如对方，在正面硬碰里吃了不小的亏。
现在她握剑的右手虎口隐隐作痛，小臂也传来灼热的撕裂感。
这都是先前和魏三硬碰硬时留下的伤势。
“不妙……“泗水楼第四层上，白映蝶皱眉。
她虽然不习武，但是她身边都是一流武人护卫，时常给她讲一些江湖上的事情，所以她纸上谈兵的眼光并不差。
她看得出来，白映雪在纯粹的正面硬碰里吃了亏。
“不急。她不会输的那么快的。“宁观倒是淡定。白映雪的本事基本上都是他教的，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
“清心定。“白映雪慢慢呼吸着，体内武道劲力按照着某个特定的规律流转着，小臂上的灼热撕扯感似乎减弱了不少。
这是宁观曾经教给她的一种武学心法，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对疗伤清心延寿都有一些作用。
抬头望向挥动长刀攻上来的魏三，白映雪脚步一踏，剑随身转。
“第一式，沧浪！“少女心里默喊着，递出了这一剑。
一剑沧浪如大江，顿时将魏三迅猛的刀势截断。
“铮！“刀剑碰撞，这一次少女的剑光不但阻住了魏三的刀势，还将他一剑逼退。
“沧浪！“少女得势不饶人，脚步踏动，逼上前去，又是一剑递出！
“这位郡主内功不怎么样，但是这一手剑法倒还是不错。“泗水楼第四层上，有大豪微微点头，“尤其是这两剑，虽然招数算不上多高明，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是其中蕴含的意境却格外大气。“
附近的江湖大豪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宁观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这剑法是他随手创出来给白映雪练着玩的，招数没有经过精雕细琢，自然算不上高明，但是剑法里包含的意境，可是一位天下前十五高手的意境！
这一剑浩浩然难御，竟然又将魏三给逼退了。
“好剑。“魏三淡漠的脸上露出笑意。
本来以为不过是一场儿戏，没想到这位郡主手上是有真东西的。
“沧浪！“第三剑。
白映雪连出三剑沧浪，还是那浩荡一剑。
“叠浪！“这个中年武人浑身武道劲力涌动，瞬间向前劈斩出惊涛般的一刀。
在真正的高手眼里，那其实不是一刀，而是三刀。那是叠成一刀的三记斩击！
“东海巨鲸帮招牌武学，叠浪剑。“有人认出了这一刀的来路，“这人居然在以剑法御刀？“
你有沧浪，我有叠浪。你有浩然一剑，我有层叠三刀。
但是，轮武道劲力，你不如我！
魏三非常明白自己的优势。
刀剑撞击，蕴含其中的武道劲力相碰，白映雪只觉得对方的刀锋上劲力层层叠叠，瞬间就将自己的武道劲力击溃。
噔噔噔连退三步，白映雪右足猛的踏地，止住自己后退的身形，拧动身躯，原本溃散的武道劲力突然瞬息之间凝聚，汇聚在她的剑尖上，让她勉强递出了这一剑。
“曲水！“
一剑曲水，便要你屈膝。剑是好剑，名是好名，这意蕴却是霸道到极点。
魏三三叠浪的一刀，就这么被少女这霸道一剑破去，他长刀搅动，挡下少女的剑锋，一个后跳拉开距离。
方才那瞬息交手，魏三再度被少女逼退！
“不是吧？“宁观有点意外，“我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她居然学会了这么多……如果她把我教给她的东西学会八成，这一场她说不定真的能赢。“
方才宁观还觉得自己非常了解白映雪几斤几两，现在想起来，心里微微有些尴尬。
魏三凝神看着那少女，收起了最后一点轻视的心思。
那少女武道劲力不怎么样，可是这一身剑法却真的让他不敢小觑。
吐出一口浊气，魏三擎刀在手，悍然再扑！
这一次……
“六叠浪！“刀锋震鸣，六道刀光化作一道，就像层层海潮汇聚成一道滔天巨浪，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倾杯！“少女面对这扑面而来的刀锋浪潮，再度一剑挥出。
我有一杯，可倾江海。且看我这一杯，能不能倾倒你这瀚海狂涛？
又是霸道到令人惊艳的一剑！
这短剑挥洒出的，不像是女子该使出的纤细剑法，倒像是纵横恣意霸道张狂的悍刀。
魏三是在以剑法御刀，而这女子却是在用刀意用剑！虽然还没到武道意志那种强悍地步，但是却已经初现峥嵘。
“这女子剑里的意志气魄，怎么那么熟悉呢？“泗水楼第五层上，腰悬黄金镶玉剑鞘长剑的前天下第十二，现天下第十三高手，烟雨楼楼主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吞龙士听见这话，心里一阵好笑。
他可知道白映雪和宁观的关系，白映雪剑法里霸道的意蕴，多半就来自宁观，那个当年暴打了烟雨楼楼主，登上天下第十二的男人。
第三十七章 忽有青衣踏清风
且不提泗水楼上观战众人心中想法，场中刀剑交碰正酣！
少女那倾杯一剑，与六叠浪一刀悍然碰撞。
刀光散，剑影破，二人各自后退。
魏三虽然面色凝重，但是气息依旧悠长沉稳。而白映雪脸色微微苍白，浑身气机紊乱，后退几步后半跪在地上，短剑支地，微微喘息。
倾杯是一式好剑，但是她没有那种能倾杯饮尽江海的磅礴气机。
说到底，她毕竟还是个三流武人。
不过，她还没有真的就技穷。她还能战。
“烛照。“她默念，又一种武道心法运转，浑身精气神燃烧，化作源源不绝的武道劲力。
“这一招她也学会了？“宁观扶额。这本来只是他随手弄出来的燃烧精气神转换武道劲力的小心法，作用就是当初帮白映雪快速修出武道劲力，进入三流武人的境界。
这其实算是激发潜能的小秘术，对身体没什么好处。白映雪用过这一招后，恐怕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处于精气神萎靡的状态。
有了足够的武道劲力支撑，白映雪猛地窜身再起，又是一剑沧浪递出。
魏三挥动长刀，刀锋三叠浪迎上一剑沧浪。
“烛光再照！“少女心中默念。
白映雪此时一身气机疯狂流转，武道劲力充沛不绝，一式沧浪未尽，第二式九曲便已经递出。
“？！“魏三心中一惊，进招时凭空换气再进新招的武人他不是没见过，至少他自己也能做得到，但是那是建立在二流武人充沛的气机和流转自如的武道劲力上。
这个少女不过三流武人，她是怎么……
来不及思索，魏三深吸一口气，也同时强行变招，三叠浪变六叠浪！
刀剑互斩，铮然鸣响。
随即少女那一口将尽的老气再次一提！
“烛光三照！“一剑沧浪，两剑九曲，三剑，倾杯！
又是那倾尽江海的霸道一剑。
魏三此时心里的吃惊已经变成了震惊。身为二流武人的他，在武道劲力转换上竟然被一个三流武人压制了！
此时已经来不及容他再一次换气，他只得强行凝聚武道劲力，硬拼这沛然一剑。
这一剑，他魏三没挡住。
他附在长刀上的武道劲力瞬间崩溃，整个人被这一剑劈得倒退出去。
“呼啊。“魏三伏下身子，长刀拄地，大口喘息着，望向不远处已经收招提剑的少女。
“没想到你这小女娃还真的挺强的。“沉默寡言的魏三终于难得开口说话，“以三流战二流，不得了。“
“只是教我的人教得好。“白映雪淡淡道。此时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血色，那是心法【烛照】还在持续燃烧着她的精气神。
泗水楼四层上，宁观挠了挠头，自己真的教的那么好？貌似自从填鸭一样把白映雪填成三流武人后，他就没怎么再管过白映雪的武学。
“难道我真的有为人师的天赋？“宁观有点飘飘然。
魏三喘息片刻，终于也是提着长刀站直了身子。
“你的实力很强，我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未免太不尊重你。“魏三转动手腕，刀锋映照着满楼的灯火，“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话音落，魏三原本被打散的武道劲力再度凝聚。
他大踏步向前，每一步都犹如巨鲸扑水，在坚硬青石地面上踏出浅浅的足印。
“海上月明夜，巨鲸落海时。“魏三大喝，声音如雷炸响，“密剑，鲸落！“
那是沉重到极点的一刀，表面是刀，可骨子里却是巨鲸帮的密剑术【鲸落】，那是出剑剑势沉重如巨鲸击水的强横重剑术！
面对这巨鲸一击，白映雪仅仅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
“返照。“
随后这少女身上的武道劲力，瞬间满盈沸腾。
【烛照】心法最后收官一照，烛光返照。回光返照的蜡烛，比平日还要明亮灼目数倍！
“我学有一剑，名唤……“少女武道劲力凝聚，面对这鲸落一刀，挥出了她至今为止，最强的一剑，“饮日月。“
沧浪击九曲，倾杯饮日月。
刀剑交击，鸣声炸响，比武场上两道身影踉跄分开。
魏三持刀的右手衣袖已经爆碎，裸露的半截手臂上血痕道道，他大口喘息着，反手一刀拄地，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白映雪身上倒是没什么明显伤势，只是昏昏沉沉，以短剑支地，半蹲半跪着，显然已经无力再战。
“精气神燃烧过度了啊。“宁观摇摇头，伸了个懒腰，一步踏出。
那冠军侯小侯爷微微笑道：“看来，洛浥郡主这是败了，说明她这些日子的江湖之行相当失败…..“他的话突然顿住了，眼睛猛然睁大。
白映蝶叹了口气，对一旁的皇家天字号护卫道：“你们去把白映雪带上来，她已经虚……嗯？“她和小侯爷一样，嘴边的话突然顿住了。
不光是那两人，整个泗水楼都安静了一瞬。
因为那一刻，有人青衣飘飘，踏空而行！
“喂喂喂……我看到了什么？有人踏空而行？！“
“踏罡凌空，登天御风！这是……武道大通玄！“泗水楼第四层，有资历深厚的江湖大豪失声惊呼！
一瞬间，整座泗水楼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那道青衣身影上。
“世人皆知武道最顶点是武道通玄，却不知，武道通玄也有小通玄和大通玄。“那江湖大豪幽幽的道，“武道罡气，武道意志，武道肉身，任意一样登峰造极，便可称小通玄。两样登峰造极，小通玄里可称好手。三样全部登峰造极，便是武道大通玄。“
“武道大通玄者，可争天下前十五！“
“喂喂，不是吧……“白映蝶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我这愚蠢的妹妹身边居然跟了一尊真正的江湖龙蟒！“
那一袭青衣轻飘飘落在白映雪身边，随手把她的短剑插归她的剑鞘，随后轻轻抱起了她。
满天华灯下，青衣抱锦衣。
整座楼都在看着这道青衣。
泗水楼最高处的那十几尊江湖大人物也紧紧凝视着他。
他抬起头来，环视一圈，无声的笑了。
气氛是如此的凝重，除了少部分人以外，所有人都在揣测这道青衣的来路。
直到泗水楼第五层上，那个腰悬宝剑金镶玉的烟雨楼骚包楼主大吼了一声。
“宁观你个小王八蛋给老子把老子的天下第十二还回来！“
第三十八章 玄衣女仙战青衣
随着烟雨楼楼主的那一声震吼，所有的武人都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天下第十二，百里周旋宁观。
“那就是当今天下第十二……“有江湖大豪叹气，“十三四岁名动天下，修成武道大通玄。七年不见，再出江湖时，还是那么惊艳。“
“传闻天下第十二非常年轻，论年纪，在天下前十五里可能算是最小的一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弱冠年纪，武道大通玄，真是让人嫉妒的天资。“
武人们议论纷纷，眼见今天强人汇聚，他们这些普通武人也跟着兴奋起来。
天下第二圣人斋当代斋主，天下第五玄衣女仙，天下第七人间吞龙士，天下第十三烟雨楼楼主陆柒捌。还有天下第十二，宁观。
今天，这泗水楼可谓是群豪云集，整整五个天下前十五的顶尖高手汇聚在此。
“哟，好久不见。“宁观看向站在泗水楼第五层的那些身影们，露出淡淡笑意，“各位江湖同道们。“
“阿弥陀佛，宁施主，好久不见。“那天禅寺的首座双掌合十道。
“既然来了，为何不与我圣人斋知会一声？来得不声不响的，倒显得我圣人斋怠慢贵客了。“那中年儒士模样的圣人斋当代斋主笑道。
宁观倒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你作为一个天下前十五的武道大通玄，偷偷潜入圣人斋，不给我们知会的话，很容易让我们产生恶意的联想。
这话的语气是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不满的。
“我这人随性惯了，做事无拘无束，斋主莫要见怪。“宁观道。
言外之意也算是有些道歉服软的意思。
而另一旁，阴阳道真人和龙虎峰天师虽然没有与宁观交过手，但是宁观当初挑战这两个道家门派时，这两人也目睹了宁观和本门顶尖高手交手的过程，非常了解宁观这个天下第十二的实力，对他不敢轻视。
宁观看着面露敬畏的武人普通们，又看看神情郑重的那些顶尖高手们，不禁觉得有点有趣。
他本来是个打谁都五五开的【百里周旋】，怎么看这些人的神情，搞得自己好像是个【百里无敌】一样。
殊不知，能与那些江湖最顶尖的一批人五五开，本身就是非常了不得的本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买宁观这天下第十二的账。
“我记得，我应该是让人转告过你。“那个一身黑衣，腰束鲜红绸带的天下第五居高临下，淡漠出声。
“我要杀你。被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这话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砸下巨石，顿时搅起了轩然大波。
不光是那些普通武人倒吸一口冷气，就连那些江湖大豪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喂喂，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天下第五，这是要约战天下第十二？“
“如果是这样……这可就有趣了……传闻中天下第十二打遍天下前十五，从来都是周旋不败，这样一来，这两人的战斗定然非常精彩。“
泗水楼第五层上，那些江湖龙蟒都各自变了变脸色。
“这小女娃是真的难缠，宁观你小子有得受了。“脸色微变后，风雨楼楼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两位都是天下前十五，当代的顶尖高手，在我圣人斋里打起来，怕是不好吧？“圣人斋斋主道，“虽然不知道两位有什么仇怨，但是在圣人斋的这段时间里，还请两位克制。“
这个中年儒士相貌平平，但是他的话就算是天下前十五也不能无视。
他可是，天下第二。
宁观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玄衣女仙有什么恩怨。她让人传话说要杀我，我也很奇怪啊。“
“恩没有，怨气倒是积攒了不少。“玄衣女仙应九烛冷笑。
她在天下前十五中也算是相当年轻的一位，据说岁数离而立还差了一截，此刻面若冰霜，精致的面孔上杀机盈溢。
宁观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招惹过这个女人。
为什么他人不在江湖，可在江湖上却一直有莫名其妙的恩怨？
“三招。“只听得玄衣女仙道，“你接我三招，如果你能接的下来，在离开圣人斋之前，我不会再与你动手。“
那些看好戏的武人一听就沸腾了。
“两个顶尖高手的三招之约！“
“再怎么说，天下第十二也不可能落败吧？毕竟才三招，他七年前不是号称打谁都周旋不败么？“
而此时应九烛看向圣人斋斋主：“三招，应该不过分吧？“
圣人斋斋主苦笑一声：“只是三招，倒也没什么。“
“只不过这一次过后，泗水楼比武场恐怕得大大修缮一番了。“这中年儒生暗暗腹诽。
一想到修缮泗水楼比武场要花费大把大把的银子，他就心疼。这天下第二一生文武兼修，并且都取得了不凡的成就，武道地位更是在万人之上，可是还是改不了好财的性格。
“三招……“宁观笑笑，“好啊。如果只是三招的话，我倒是非常乐意奉陪。“
他轻轻一踏地面，身形飘飘拔地而起，脚踏罡气步虚空，轻轻落在泗水楼第四层，这一手本事亮出来，顿时又引得那些普通武人低低惊呼。
武道大通玄的踏空御风，看似神妙，其实说穿了也不过就是顶尖武人对自身武道劲力、武道罡气和肉身的恰当运用。
真正有见识的人早已经见多不怪。
“看好她。“宁观落在第四层，将白映雪交给白映蝶。
“你照看照看你这愚蠢的族妹。我嘛，去去便回。“宁观道。
白映蝶深深的看了一眼宁观，从他怀里接过昏昏沉沉的白映雪。
“原来这世间真有布衣龙蟒。“宁观听见她轻声道。
目光随意扫过一旁的冠军侯小侯爷，后者头皮一炸，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宁观也懒得理他，足尖点地，轻飘飘冯虚御风，落在比武场上。
“来吧。“宁观仰头看着应九烛，缓缓伸了个懒腰。
一股磅礴的武道罡气从这个年轻人身上轰然爆发，狂烈的风压瞬间横扫整个比武场，连带着他的一袭青衣也猎猎飞舞。
咸鱼伸懒腰，是咸鱼翻身。
他宁观伸懒腰，是蛟龙起陆。
第三十九章 天外飞仙一寸血
宁观立于比武场上，一身罡气狂卷。
“我这三招，不会留情。“应九烛淡淡的道，“你一不小心，可是会死的。“
“你不是想要杀我嘛？“宁观笑道，“怎么还提醒起我来了？“
“闲话这么多，你还是这么讨人厌烦。“
泗水楼五楼上，应九烛声音泠然，猛然一跃而下，黑色衣裙随着鲜红缎带飞舞。
“第一招。“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在武道罡气的作用下，依旧传遍全场。
宁观抬头看，那女子足踩罡气，自空中坠落。
裙裾翻飞间，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掌微微捏起成印，带着能击穿精钢粉碎青石的恐怖罡气重重压下。
天外飞仙，飞仙印。
恍如天外飞来谪仙人，欲镇江湖龙虎头。
强横无匹的罡气瞬间横扫整个比武场。
宁观眯起了眼睛。
“真是毫不留情…“
嘴里这么说着，宁观浑身罡气爆发到极点，反手一记天禅寺秘传降龙印，迎上那来自天下第五的狂猛一击。
说起来，似乎宁观遇到的女子都分外钟情霸道武学，对阴柔武学不屑一顾。
“轰！“
震响如地崩山摧，两股罡气在一瞬间碰撞又在一瞬间爆炸，那原本以青石铺就的平整比武场顿时就破碎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几乎在一瞬间就布满了整个比武场。
泗水楼里好似平地起狂风，吹得凭栏观战的武人们衣衫猎猎狂舞，那些屋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晃，灯火几乎熄灭。
两人罡气爆碎，青石地面破裂，烟尘四处乱飞。
待到片刻后烟尘散去，泗水楼上众武人急忙将目光投向比武场上。
之间比武场上，一个巨大的凹坑赫然在目，那些大大小小的裂缝从这个凹坑里向比武台四周蔓延。
在这个巨大的凹坑里，两道身影相距一丈余站立着。
一个一身青衣悬短刀，一个黑衣束红绸。
只不过此时那个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有一些狼狈。
宁观此时头发披散，双臂衣衫全数爆碎，足底那一双武靴也已经破烂不堪。
有鲜血自他嘴角流出，被他随手一擦，笑道：“还有两招。“
一身黑色衣裙完好，身上纤尘不染的玄衣女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刚刚，天下第十二使出的武学，似乎是天禅寺的秘传武学……“那名龙虎峰天师看向天禅寺首座。
“天下第十二，在武学上天赋了得，当初只是和我过了三招，就将我使出的这门天禅寺秘传偷学了去。“天禅寺首座淡淡得道，“只怕你们龙虎峰的武学，也有一部分被他偷学了去。“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天赋……“龙虎峰天师喃喃。
“武道到了高深境地，并不是说谁会的武学多，谁便是高手。“一旁的天下第二中年儒生道，“就比如，那个一直压我一头的酒鬼，一辈子也不过就是那三招，可是天下又有谁能挡得住他？“
天下第一酒中醉鬼，浸淫武道半甲子，自称毕生武学只有三招。
天下所有普通武人加起来可当他一招，天下所有武道通玄可当他一招。
还有一招，能教天上神仙俯首，九天神龙低头。
“不过，说实在的，我觉得，宁观似乎，没有七年前那么强了。“烟雨楼楼主幽幽的道。
几位江湖顶尖闻言，目光深邃不少。
就在此时，比武场上传来应九烛凌冽的声音。
“听闻这七年里你的实力不进反退，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位天下第五的玄衣女仙淡淡的道，“我姑且劝你一句，下一招，你再不拔刀，可能会死。“
宁观呼吸微微急促，闻言平静的道：“那就试试看。“
他身上的罡气再度凝聚，几乎化作实质。
“是吗。“应九烛向前一踏，穿着绣花布鞋的纤秀右足踩在破碎的青石地面上。
“磅！“好似巨象踏地，气浪伴着碎石四处飞溅，那只脚踏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而应九烛已经消失不见。
下一刻，宁观身前就出现了一道黑衣纤细身影。
所有罡气收敛于身，这身影握紧白皙的拳头，一拳自下而上，对着宁观的胸腹打出。
“喝！“女子的清吒响彻夜空。
这一拳和方才那从天而降的飞仙印又有不同。飞仙印罡气铺天盖地，恍如谪仙坠凡尘。
而这一拳，全身罡气收敛，在方寸间爆发。
是为，一寸血。
宁观双掌反手压盖，浑身气劲凝聚如咆哮猛虎。
龙虎峰秘传，虎咆拳！
第二次罡气剧烈冲撞的爆响响彻整个比武场。
在罡气横扫，碎石乱飞间，宁观的身形高高飞起。
那自下而上爆发的霸道拳劲【一寸血】，实在太难抵挡。
宁观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一脚带着罡气踩在半空，强行停住身形，旋即轻飘飘落地。
落地后，他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嘶……“宁观觉得自己刚刚硬接那一拳的双掌此时已经接近麻木。而那霸道的拳劲甚至透过了他格挡的手掌，刺痛了他的胸腹。
很难想象一个女子，是怎么有这么霸道的拳劲的。
泗水楼上的武人看着这一场比斗，心情复杂。
“这就是天下前十五的武人……“有人看着仅仅两次交手就破损殆尽的比武场地面，震惊。
“传闻天下第十二能与其他天下前十五势均力敌，今日一见，不过如此。“有人冷笑。
“我若是也能像这两人这么强悍便好了。“有人羡艳。
然而不管这些武人的心情如何的复杂，他们始终都只是个看客。
真正身处其中的宁观，他的感受只有一个。
“这女人比七年前强了这么多？“
第一掌飞仙，打得他罡气破碎气机不稳。
第二拳寸血，打到他吐血横飞痛入骨髓。
就这，这女人还没动真本事。
武道大通玄的高深武道意志，她可还没拿出来。
宁观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应九烛一身黑裙微微摆动，身上有武道意志升腾。
那是万人之上的霸道意境。
泗水楼中的武人细细感受这强横的武道意志，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尊屈指捻月光的女仙。
第四十章 女仙拳掌撼重楼
“这就是江湖顶尖的武道高深意志……“泗水楼上观战的江湖大豪慨叹。
武道意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人能说得清。或许，它更像一种压盖四方的气场，气场之下，有我无敌。
在应九烛放出她的武道意志之前，她给人的感觉只是个顶尖江湖武人，但是在她放出这股武道意志后，在观战的诸位武人眼里，她赫然就是个一身玄衣飘飘的谪仙人
仰观九天上，女仙坐明堂。舒怀揽大日，屈指捻月光。
在这种近乎于大势的武道意志压盖下，寻常武道通玄。大概连应九烛的一拳都接不下来。
在灵州时，那个灵州大捕头也练出了一身霸道的武道刀意，但是她的刀意，还远远不够成熟，连武道通玄的门槛都没触及，更不用说达到应九烛这种高深境界。
“武道意志，我也有嘛。“宁观咳嗽几声，嘴角溢出一点血沫。
一股浩然广博的武道意志从宁观身上升腾起来，浩荡磅礴，如苍穹坠落，山河动荡。
两股只能闻其意，未能见其型的武道意志相互碾压碰撞，整个比武场上似乎刮起了比先前两次交手时还暴烈的风压，观战的武人除了第五层上那几个江湖顶尖以外，都感到狂风扑面，微微窒息。
然而这一次泗水楼屋檐下的灯笼却没有摇晃。
不是风动，不是灯火动，而是这些武人的心动了。
在两大顶尖高手的武道意志碰撞下，这些武道境界不足的武人那弱小的心神意志被波及，被碾了个粉碎。
然而此时第五层上的那几个顶尖武人却微微皱眉。
“不对劲啊，不对劲。“烟雨楼楼主捻着颌下的胡须道，“宁观的武道意志，不太对劲。七年前，他的武道意志似乎不是这样的吧？“
“确实不对劲。他身上的武道意志，和七年前不一样。“中年儒生圣人斋斋主也道，“吞龙士，你半年和天下第十二交手时，他就已经是这样了么？“
“七年前，他的武道意志是刀意，现在，却是拳意。“吞龙士道，“半年前与我交手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武人的武道意志，练出来之后便只会成长进步，不会再改变。由刀意变拳意，这我可从未见过。“中年儒生皱眉，旋即神色一肃，“除非，他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天下第十二。“
这话说出来，其余那几个顶尖武人瞳孔猛地一缩。
“不，他还是他，并没有改变。“吞龙士道。
“那他身上的武道意志……“烟雨楼主迟疑了一下。
“说不定，是第二道武道意志。“吞龙士沉吟片刻，说道。
“第二道武道意志……“烟雨楼主道，“还是太过匪夷所思。“
“姑且观望吧。“中年儒生道。
而此时比武场上，玄衣女仙应九烛目光幽深，凝视着不远处的宁观，纤细白皙的手掌不禁紧握成拳。
“几年不见，身边跟上了小姑娘，武道意志也变了。“应九烛长长吐气，“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她一步踏出，身形跨越数丈距离，一拳捣出。
这一拳快到看不清，观战的武人们只听有风声炸响爆鸣，本就破碎的青石地面上再度崩溅起大块大块的碎石。
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执掌雷霆，一把将狂躁的雷电掷向人间。
宁观呵出一口气，体内气机完全沸腾，如苍天压盖般的拳意攀升到极点，捏掌如印。
“翻天印！“
一只白皙的拳头对上一只宽厚的掌印。
罡气对罡气，武意对武意，仙人对苍穹，雷霆对翻天。
“轰！“声浪气浪瞬间横扫整个比武场，整座泗水楼都在剧烈摇晃，那屋檐下的一个个灯笼几乎在同一个瞬间炸碎开来，灯火四溅。
比武场上青石地面彻底崩解，无数碎石凌空飞溅。
第五层上和几个顶尖武人在一起的庙堂重器们也就算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依旧一副淡然模样。
可是第四层那些王孙显贵，还有二三层的普通武可就顶不住了，纷纷惊呼出声！
“这两个人是想把我这泗水楼拆掉不成？！“中年儒生脸上第一次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要是泗水楼倒了，我就打上门去，让玄衣门十倍赔偿！玄衣门赔不起，老子就打到【方外人】那里去！“
说着，这位天下第二猛地一跺脚。
这一脚跺下去，如定海神针入东海，原本摇晃不止的泗水楼瞬间稳如磐石！
那些惊慌的呼喊在泗水楼稳定下来后，才逐渐平息。
众人又重新将目光投回比武场中。
只见比武场早已经破烂如废墟，两道身影紧紧贴在一起，拳头对掌印。
无数的碎石纷纷扬扬落下。
四周的灯笼早已全数爆碎，没有了灯火的掩映，天上碎银般清亮的星光洒落在比武场上。
满天星光中，应九烛收回拳头，后退几步。一身黑衣红束带的她沐浴着星辉，显得越发清冷出尘。
而宁观，微微低着头，在应九烛收拳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喷洒在支离破碎的地面上。
“呼……“宁观呼出一口长气，摇摇晃晃站直了身体。
星辉下，他青衣染血，但是神情依旧平静。
“三招。我接下来了。“整座泗水楼的人听到这个年轻人那平静的声音。
还有他们听不见的声音，悄悄传入玄衣女仙的耳中。
“为什么最后那一下手下留情了？你不是想杀我么？“
应九烛闻言，脸上泛起寒霜。
“是啊，我真想打死你。你这个……“传音入密突然间中断了。
宁观看见玄衣女仙瞪了自己一眼，转身脚踏罡气，飘飘然登上了泗水楼第五层。
“如约，天下第十二宁观，你挡下了我的三招。在圣人斋的这段时间里，我不会对你再出手。“玄衣女仙的声音传遍整座泗水楼。
宁观微微一笑：“那可真是多谢。“：
然后他又看到应九烛瞪了自己一眼。
“？？“宁观一头雾水，踏罡乘风，也轻飘飘的回到泗水楼第四层。
说真的，他没怎么看得懂应九烛瞪他的那两眼，但是他很敏锐的察觉到，那眼神里绝对没有你死我活的恨意。
“这就有点奇怪了……“宁观摸摸下颌，在整个泗水楼第四层敬畏的目光中，走向抱着白映雪的白映蝶。
期间宁观还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个冠军侯小侯爷，后者浑身一哆嗦，垂下了目光。
开玩笑……他虽然是小侯爷，但是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冠军侯世子。就算他爹冠军侯来了这里，都得对宁观客客气气的。
第四十一章 江湖龙蟒上门来
白映蝶见宁观走过来，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还在昏睡吗？“宁观从她手里接过白映雪，“看来她先前精气神损耗得确实太多了。“
“不知道您……在这之后有什么打算？“白映蝶小心的问道。
“没什么打算，等白映雪她醒了就带着她在圣人斋里玩几天呗。“宁观转动了一下脖颈。
“那……我这笨蛋族妹，就有劳您费心了。“白映蝶冲宁观拜了拜。
“看来你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张嘛。“宁观笑笑。
“只是因为同是皇族的身份而已。“白映蝶脸庞微微一红，“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折的可是皇室的面子。“
宁观凝视白映蝶，片刻后，突然传音入密，问道：“关于大梁前代废帝和当今梁帝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我兄长都告诉我了。不该知道的，他一个字也没说。“白映蝶看着宁观道。
“是么。那就好。“宁观道。
……
由于某两位天下前十五的激烈打斗，导致泗水楼比武场受损严重，今晚的集会，自然也是进行不下去了。
圣人斋也只得组织武人和显贵们离场。
在散场后，天下第二的圣人斋斋主给宁观和白映雪安排了个小院，供他们入住。
小院虽小，却胜在清净幽雅。花花草草，修竹奇松摆缀得刚刚好，既营造出了清幽安静的氛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凄清。
一个小院，院中有一张石桌，数把椅子。两间厢房，宁、白二人一人一间。
这两人，一个是燃烧精气神与二流武人恶斗一场，一个是与天下第五对拼三招大口吐血，都相当疲倦。
宁观在把白映雪安顿好后，自己也回到厢房，一头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两人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大约正午时分，有数人登门拜访，惊醒了宁观，而精气神耗损严重的白映雪还在沉睡。
宁观睡眼惺忪的将这些人迎进了院子。
来者六人，两道一僧一儒，一个腰挎金镶玉剑鞘的中年人，一个古铜皮衣大汉。
正是昨日泗水楼第五层上的那几个江湖顶尖。
“你们好歹也是江湖里有数的高手，怎么组团扰人清梦？“宁观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你这小鬼，七年不见，说话还是这么欠揍。“风雨楼楼主冷哼一声。
“想揍我？你就算了吧。老实说，天下前十五里你算数一数二的弱。“宁观斜瞥了烟雨楼主陆柒捌一眼。
“嘿，你还当自己是七年前的那个天下第十二？“陆柒捌嘿嘿笑道，“昨天从你和天下第五的交手里，我们就看出你不对劲了。就你现在这个状态，真跟我打起来，可别怪我欺负年轻人。“
“确实，昨日一战，你的实力比当初似乎退步太多。“中年儒生模样的圣人斋斋主道，“而且你的武道意志也似乎出了点问题，看上去浩瀚广博，实际内在却非常空乏。当然，我们无意窥探你的秘密，只是心里有所不解。“
“嗯……“宁观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七年前碰到了一点事情，暂且离开了江湖。五年前，和一批人大打了一场，杀了他们不少人，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过这和我实力跌落没什么直接关系，我这一身奇怪情况来自我做的一个小尝试。“
“那一批人，是太上天？“吞龙士眼神一闪。
“是。“宁观淡淡地道。
闻言，一旁的几个人也微微皱眉。
“五年前，正好是皇室政变，新帝登基，旧帝被废的那时候。“来自阴阳道的道门真人脸色微变。
“啊，其实就是太上天想搞事情，被我杀了一批高手。皇室那边，还涉及到其他东西，不过总之也都和我有关。“宁观道。
几个顶尖武人嘴角微微抽搐，原本以为这年少成名的天下第十二是个成名后便退隐江湖的洒脱少年，没想到这人退隐江湖是假，搅风搅雨是真。
大梁换帝这么大的事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关于太上天……“圣人斋主道，“我们圣人斋大概也知晓一点。身为隐世三宗之一，传承悠久，却经常在江湖庙堂上兴风作浪。我圣人斋历史上曾经爆发过争夺斋主之位的内乱，那场内乱里就出现过太上天的影子。“
“啊，那帮人就是喜欢干这种事情，把自己当成下棋的人，把江湖当棋盘，把江湖人当棋子。“宁观笑道，“想拿我当棋子？我反手就把他们这群下棋的锤个稀烂。“
“太上天这个宗门，应该是三个隐世门派里最古老最神秘莫测的一个了。“天禅寺的首座道，“就算是我们这些名门大派，对这些人也知之甚少。宁施主你好像非常了解太上天？“
“其实还好，知道的也就比你们稍微多一些。“宁观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这帮人五年前被我杀了一半的顶尖高手，现在倒是消停多了。“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宁观打了个哈欠。
“嗯，没什么可问的了。这一次来，其实也就是礼貌性的拜访，毕竟你现在再怎么实力减弱，也是个天下前十五嘛。“烟雨楼主笑眯眯的道。
“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打一场？“宁观斜视这个骚包楼主，“然后被我打趴下以后就死皮赖脸卖惨，求我许个日后帮忙的承诺？我可跟你说清楚，这种事没有第二次，而且当年那个承诺，也在灵州被你宝贝女儿用掉了。
烟雨楼楼主闻言，原本笑眯眯的脸色就是一变，捂脸叹气：“这败家闺女……“
……
宁观和这几个江湖顶尖在小院里又闲聊了一会儿，这几个人便就此告辞离开。
临走时，阴阳道的真人送给宁观一个小瓷瓶：“这是我阴阳道特制的大阴阳丹，有疗伤还元之效，还望天下第十二笑纳。“
一旁的龙虎峰天师也送给宁观一个檀木小盒：“这是我龙虎峰秘制的龙虎金丹，药效还在阴阳道大阴阳丹之上。“
宁观素闻阴阳道和龙虎峰关系虽好，可是实际上一直在较劲争那天下道门魁首的位子。
没想到今天就在他面前整了一出。
其他人过来拜访是因为对宁观身上的武道意志改变好奇，而这两个道士却是专程来结交宁观这天下第十二的，自家的疗伤圣药说送就送。
他们要送，宁观就收。正好和白映雪一人一份。至于会不会欠下人情，宁观没有考虑。欠就欠呗，他又不是还不起。
送走这几个江湖大人物后没多久，白映雪就揉着迷糊的睡眼从厢房里走出来。
第四十二章 玄衣女仙心难定
白映雪一见到宁观，就揉着脑袋，哭丧着小脸道：“宁观，我头好疼……“
“谁让你用【烛照】燃烧精气神了？“宁观隔空弹指，一指气劲不轻不重的弹在白映雪额头上。
“呀！“迷迷糊糊的白映雪被弹得脑袋一摇，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起来。
“张嘴。“宁观打开了檀木盒子，拈起一颗黄澄澄的丹药，细细端详后，对白映雪道。
“啊……“白映雪下意识张嘴，那粒龙虎峰天师送的龙虎金丹就被宁观弹进她嘴里。
白映雪咀嚼了几口，咽进肚里。一股暖意从她肚子里扩散到全身，原本因为过度燃烧精气神而导致困乏的身躯也有所好转，就像干涸的池潭恰逢一场滋润大雨。
“宁观，这是什么？我还想吃。“尝到甜头的白映雪眼睛一亮。
“龙虎峰的龙虎金丹。这是好东西，不过一般是不对外提供的，只有龙虎峰的真人才有资格享用。“宁观懒懒的躺在躺椅上，“可惜，没了。就一颗，刚刚你已经吃了。“
“这样啊……“白映雪的脸上写满惋惜，伸着懒腰在宁观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趁她不注意，宁观吞掉了那颗阴阳道的大阴阳丹。
“你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嘛，看来是我昨天晚上下手轻了。“就在此时，院门口传来凌冽女声。
宁观转头一看，嚯，黑色衣裙红绸带，这不是昨天晚上暴打他的玄衣女仙应九烛嘛？
再细细一看，这女人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这什么情况？上门找他喝酒？这女人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奇怪？
“宁观，她是谁啊？“白映雪看了看应九烛。
“天下第五应九烛。“宁观答道，“一个昨天晚上刚刚暴打过我的女人。“
“哇……宁观你也有今天，除了吞龙士以外终于又出现了一个能暴打你的人了。“白映雪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看到他被打，你就这么开心吗？“应九烛走进小院，目光扫过白映雪。
那是冰冷得像刀锋一样的目光。
“这家伙，“应九烛单手提酒坛，另一只手指了指宁观，“昨天可是被我打到吐血。我要是再稍稍认真一点，他今天大概就不能这么轻松的和你嘻嘻哈哈了。“
白映雪闻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宁观看着应九烛，皱眉道，“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怎么？我说错了么？“应九烛神色漠然，“昨天要不是我收了力道，你此刻就已经是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
“听完我说的这些话，你还要笑吗？“她的目光再度扫向白映雪。
白映雪皱着眉头，紧紧咬住了嘴唇。
“喂，你跟她讲这些干什么？“宁观坐直身子。
“只是觉得，你带着行走江湖的这个人，太天真了。“应九烛嗤笑，“你时隔多年，重出江湖，就是为了带着这种人？“
宁观看着应九烛，心里寻思这女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说话这么冲，句句针对白映雪。
“话说……我带什么人行走江湖，和你关系不大吧？“宁观道，“倒是你……昨天晚上才揍完我，今天提着酒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能理解。“
同时，宁观伸手摸摸白映雪的头，传音道：“没事别乱想，我们不是一直这么开着玩笑过来的吗。“
白映雪看了看宁观，轻轻点头，但是还是没再说话。
应九烛看着宁观摸着白映雪脑袋的动作，嘴角微微一撇，将手中的酒坛重重的顿在石桌上。
“来陪我喝酒。“应九烛冷冷的道。
宁观揉了揉额头，虽然说这女人是江湖公认的性格古怪，但是实际接触以后他才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你要是不陪我喝酒，我就把你再揍一顿。“应九烛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女人是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的？昨天揍完他，第二天就上门强迫他陪酒。
而且他还不能拒绝，一拒绝就得挨揍……
“等等，昨天晚上你不是说在圣人斋里不会再对我出手了么？“宁观突然想起一个挺重要的事情。
“出不出手还不是我说了算？“应九烛看了一眼宁观。
“那我昨天和你打的那一场，意义在哪里？“宁观嘴角抽搐。
“意义就在于，我昨天揍完你，心情不错，今天就不会再揍你。当然，如果你坚持不陪我喝酒，我的好心情可就没了。“应九烛微微一笑，笑得宁观头皮发麻。
宁观再一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女人都是麻烦，而武功天下第五的女人简直是灭顶之灾。
所以面对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宁观还是屈服了。
“行行行，你要喝，那就喝。“宁观苦笑起身，“我去厢房里找找看有没有碗。“
“我也想喝。“白映雪突然出声，“宁观你帮我多拿一个碗。“
宁观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怎么白映雪也要进来参一脚？
待到宁观走进厢房后，白映雪这才转过头，看着应九烛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废公主，也不像你们一样懂得那么多江湖上的东西。所以我跟着宁观这么一个大高手行走江湖，在你眼里可能很幼稚，幼稚得让你想笑。但是对我来说，和他一起行走江湖，很有趣。
“甚至经常调侃他，取笑他这么一个大高手，也是一种相当有趣的事情。
“我不知道宁观他觉得有没有趣，但是在我看来，至少他不觉得讨厌，这就足够了。“
最后，白映雪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想喝酒，我可以陪你喝。我的武功可能比不上你，但是你如果要喝酒，我自认为还是能和你走上几个回合的。“
应九烛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纤细的手掌微微握紧，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翻滚。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
那不是对白映雪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稚鬼的鄙夷。
而是另外一种在她看来相当卑微的心情。
嫉妒。
七年前，这个家伙才入江湖便匆匆出江湖。
七年后，这个家伙再入江湖，身边却多了个废帝公主。
这个名动天下的玄衣女仙此刻心绪有点烦躁。
第四十三章 酒醉玄衣非寻常
宁观在厢房里寻了三只茶碗走出来时，只觉得白映雪和应九烛之间的险恶气氛已经肉眼可见。
宁观一阵头疼。
在这之后的场面他就更看不懂了。
两个女人无声拼快酒，端起碗大口闷。应九烛原本说要宁观陪喝酒，现在似乎已经把宁观忘了，和白映雪一碗复一碗，谁都不说话。
而且，这两个女人虽然各自都有武功在身，但是却好像不约而同的没有用武道劲力化解酒意，直喝得面若桃花脸泛红霞。
在他找碗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宁观一头雾水。
他叹了一口气，懒懒的躺在躺椅上，看着那两个女子对饮。
应九烛带来的酒坛子不小，把不用武道劲力解酒的两人灌倒，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看上去似乎白映雪在对拼里落了下风。这也难怪，毕竟应九烛是个武道大通玄，抛开罡气武学与武道意志不提，她的肉身也远远强过白映雪。
咽下最后一口酒，应九烛红着脸打了个酒嗝。
“哼哼，说什么能和我走上几个来回，不还是倒了。“应九烛眯着眼睛，嘟嘟囔囔的，“果然是个小丫头。“
宁观看去，只见白映雪果然已经一头栽倒在桌子上，醉昏过去。
“啧……“宁观咂咂嘴，“小丫头没什么本事还硬是要和别人拼快酒。“
宁观起身，想把白映雪抱回房间。
他的手伸到一半，手腕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
宁观转看去，只见这只握住他手腕的手，手指纤细，手掌白皙。
随后他就听到了应九烛的声音。
“我想喝水。“应九烛歪着头，声音清清浅浅的，像午后轻轻洒在石桌上的细碎阳光。
这女人……语气不对啊？宁观疑惑地细细端详。
顺着手臂一路望过去，宁观看到了应九烛的脸。
此时的应九烛，原本冷峻的脸，在喝过酒后变得灿若红霞，一双眸子里波光潋滟，眼神有些迷离。与平日冷漠霸道的玄衣女仙判若两人。
“这是……喝醉了？“宁观神色古怪。
武人是可以用武道劲力化解酒劲的，所以寻常练出武道劲力的三流武人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但是武道劲力并不是无所不能，如果武人不用武道劲力化解酒劲，任凭酒劲浸润全身将自己灌醉的话，那么再怎么催动武道劲力，也化解不掉酒劲了。
很明显，在拼酒中没有动用武道劲力化解酒劲的两个女子，已经彻底醉了。
只不过白映雪醉倒睡死，而应九烛，估计在处在醉倒前的亢奋期。
“要喝水……“宁观用另外一只手挠了挠头，“那你倒是放开我啊，抓住我不放，我怎么给你拿水去……“
“我才不放…呃。放了…你又要莫名其妙消失好长一段时间…呃。“应九烛打着酒嗝，迷迷糊糊的道，每打一个嗝，她那对波光潋滟的眸子都要微微睁大，整个人会突然间呆滞一瞬，看上去呆呆的，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嗯？“宁观皱着眉头，“怎么搞得我和你很熟一样……还有……你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吧……“
“我要喝水！“应九烛似乎有点生气，一双漂亮迷离的眸子不满地瞪着宁观。
“这是开始撒酒疯了……“宁观头疼，“你倒是放手啊……你一直抓着我我怎么去给你倒水？“
“不放。“应九烛此时很迷糊，但是也很固执。
“那你这样就没有水喝了。“
“我要喝水。“
“那你倒是放开我啊？“
“不放。“
“……“宁观感觉最近自己头疼的次数变多了。
这女人什么情况？他自问见多识广，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就在宁观头疼的时候，又听到应九烛说话了。
“宁观，你这个大混蛋。“应九烛微微撅起嘴巴。
宁观一脸的懵圈。这小女人一样的嗔怒……真的是从这个玄衣女仙嘴里说出来的？
和昨天那个暴打他的霸气女仙差太多了吧？
“宁观！“宁观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应九烛一声脆喊，另一只手也拉住他的手臂，整个人一跃而起，旋即把他扑倒在躺椅上。
“……“二人四目相对，一个眼睛里全是蒙圈，一个眼睛里波光盈盈。
宁观刚要说点什么，却看见这位醉酒后的玄衣女仙猛地一个低头！
啪。
宁观及时伸手挡住了应九烛对着他猛然贴下来的脸。
也还好是挡住了，不然看这势头，恐怕要发生一些不对劲的事情。
“呜呜呜呜……“脸被挡住连同嘴也被捂住的应九烛摇晃着头发出了不满的呜呜声。
“女人都是麻烦……“宁观叹气，“醉酒的女人是大麻烦。这让我怎么顶得住啊。“
顶不住索性就不硬顶。
宁观武道劲力运转，反手一掌切在应九烛后颈上，原本迷迷糊糊的应九烛脑袋一垂，倒在宁观身上昏睡过去。
“看你满口胡话的，看来是醉得不轻，还是先让你睡一觉吧。“宁观道。
把两个女人一人一间丢进厢房安顿好后，宁观躺在躺椅上，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禅宗里流传着一个'女子是老虎'的小故事，原本觉得是那帮老和尚编出来骗小和尚断了凡尘念想的，但是真正接触过后，才知道此言不虚啊。“宁观擦了把冷汗。
这玄衣女仙对自己的态度透露出古怪，他有点顶不住。
但是在宁观的印象里，他和这个女人似乎并没有很多交集。
“说起来，本来来青州这一趟，是来祭奠圣人斋老斋主的。结果来了以后，先是陪白映雪逛了一天圣人斋，然后又和应九烛打了一架，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去圣林给这老头上个香。“宁观突然想起了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算了。明天早上再去吧。“宁观看了看天色，此时正是阳光大好的午后，不懒洋洋的躺着晒一晒太阳，实在可惜。
这么想着，宁观惬意地躺在椅子上，眼睛逐渐眯起。
午后小风和煦，最是催人入眠。
宁观这一打盹，就打到了黄昏，直到有人把他叫醒。
宁观睁眼一看，是一身黑衣红绸带的应九烛。
而后者正在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嗯，这才是天下第五玄衣女仙应该有的姿态。今天下午那个撒酒疯说胡话的女人纯属意外。
第四十四章 圣林碑前大红褂
看着面前脸色冰冷的应九烛，宁观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女仙。
随即他就被这位正常的女仙一指点在了眉心。
感受着这温凉指尖上涌动的武道罡气，宁观叹了一口气，又到了头疼的时间。
“我今天下午是不是喝醉了？”应九烛眼神锋利如刀，直直盯着宁观。
“……是。”宁观老实回答。
“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应九烛又问。
宁观感觉到顶在自己眉心的那手指上，武道罡气激烈波动。
“……”几乎都不需要多加思考，宁观立即道，“没有。”
“真的？”那根手指上的力道微微收敛。
“真的。你和白映雪拼酒拼到最后，两个人都醉翻了。”宁观决定撒谎。这种情况下实话实说，无异于主动求死，大大不妙。
“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和你说了什么……”应九烛皱眉，另一只手抚着酒醉后微微疼痛的脑袋。
“你记错了。”宁观面不改色。
“是吗。”应九烛盯着宁观，“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你就完了。”
说着，她收回手，转身向小院门口走去。
黄昏时分，残阳晚照，红色的余晖和黑色的阴影交织在这道黑色衣裙红束带的身影上。
这道身影在院门口微微停顿，随后宁观只听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世上有两种话最不可信，一是漂亮女子说的话，一是宿醉酒鬼吐的言。今天我两样齐占，所以就算说了什么，你也莫放在心上。”
伴随着这句话，玄衣女仙的气息渐渐远去。
“唔……”宁观闻言微微沉思，随即哑然失笑，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准备去买点吃的。
白映雪昨天刚燃烧完精气神昏睡一场，今天又和应九烛拼酒拼到醉倒，这段时间里粒米未进，再不给她弄点东西吃，怕是要顶不住。
这一夜，估计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变数了。
……
第二天清晨时分，宁观把白映雪喊了起来。
“……干嘛呀……”白映雪半梦半醒的看着宁观，“我困，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别吵我……”
“去圣林。”宁观捏着她的脸，“你给我清醒一点啊，去圣林给圣人斋老斋主上香了。”
“哦……”白映雪还是一副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
圣林，在整个圣人斋小镇的最南部。
两千年前初代圣人坐化后，他的弟子们将他安葬在这里，原本只有一座孤坟，几株松柏。
后来，初代圣人门徒们在逝世后纷纷选择将自己也葬在这里，陪伴初代圣人。
在此之后，一代又一代圣人斋的宿老将自己葬在圣林，渐渐形成了如今这占地千顷，墓碑如林的圣林。
每一代的圣人斋门人都以葬入圣林为荣。
走过圣林最外面的巍峨牌坊，宁观和白映雪走进了圣林。
两人询问了一下负责巡查圣林的圣人斋门人，得到了不久前过世的老斋主的墓碑所在，一路慢慢地走过去，顺带欣赏圣林风光。
圣林内，大道宽敞，布局井然，松柏参天，肃穆庄严，一座座墓碑排列整齐有序。
这一个个墓碑，就是一段段故事，构筑起了圣人斋两千年的深厚历史底蕴。
“世人常说继承香火。”宁观看着这满园的墓碑，对白映雪说道，“什么是继承香火？这就是。
“这世间有比圣人斋更古老的门派，但是没有一个在继承香火上比的上圣人斋。”
白映雪似懂非懂，但是她觉得宁观说得挺好的，于是也点着小脑袋在一旁附和。
一路走到圣人斋前代老斋主的墓碑不远处，而那边传来的声音让宁观微微皱起了眉。
前来给老斋主上香的人不少，但是这里毕竟是庄严肃穆的场合，这些人大多都都神色庄重，即使人数众多，也并没有吵闹。
在这一片安静严肃的氛围里，让宁观皱眉的那个声音自然显得非常突兀。
宁观和白映雪走近前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大红长褂的老者在排队上香的人群面前侃侃而谈。
“我和圣人斋的老斋主也算是忘年交的好友了。”这老者道，“我今年过古稀之年有二，老斋主仙逝时活了两甲子又一十三年，大了我一个甲子还多。”
“但是啊，我和老斋主的关系那是非常好的，我年轻时还曾向他请教过关于读书与习武的道理，他和我讲了许多，让我受益匪浅。”
“如今他逝世了，我感觉很是悲痛，不禁又怀念起了以前，向老斋主请教文武之道的事情，真是历历在目啊。”
说到这里，大红长褂老者叹了一口气，又道：“说到文武，我就想起圣人斋，也是个文武双修的江湖门派。
“今年下半年，由我创立的私塾【文武斋】即将开始正式招收门生。
“我会尽力的去传授书中的学问，做人的道理和高深的武学，树立一个为人师表的正面形象，文武两开花，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些前来祭拜的武人稀稀拉拉的鼓了鼓掌，反应平平。
“这老头怎么回事？在老斋主的墓碑前对前来祭拜的人宣传自己的生意，这也太奇怪了吧？”白映雪撇撇嘴。
这话被那个大红长褂老者听到了，他不悦的朝白映雪和宁观这边看过来。
“哦，原来是这个人啊？”宁观摩挲着下颌，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这人谁啊？”白映雪压低声音。
“这人，是青州本地的江湖大豪，叫张经来，祖籍在江南吴州。”宁观笑道，“这人祖上不得了，曾经出过好几个和圣人斋交好的武道通玄，他本人年轻时也在老斋主指点下修行过一段时间，和圣人斋关系不浅，在青州江湖上还是有几分资历的，本身实力也不差。”
“不然你以为那些武人会耐着性子听他讲这么多？那些圣人斋门人看见他在老斋主的墓碑前说这些话，会不过来赶人？”
“在老前辈的灵碑前这么宣传自己的私塾，感觉好恶心。”白映雪嘀咕。
“那边的两个后生，你们在背后非议老朽，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大红长褂老者张经来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宁、白二人。
第四十五章 持香三炷敬前辈
“宁观，他走过来了。”白映雪拽拽宁观的衣袖。
“不要慌，这老头七年前也被我揍过。”宁观安慰她。
“你真的是百里周旋？”白映雪斜眼看他，“怎么感觉你不是被别人揍就是揍别人？”
“你要相信我呀，”宁观苦笑，“我以前真的挺猛的，打那个当代天下第二我都能不分胜负好吧？”
“嗯？”白映雪怀疑地看了一眼宁观。
“哼。”穿着大红长褂的老者慢慢走来，见宁观和白映雪还在互相谈笑，不由得冷哼一声。
“现在江湖上有些年轻后生啊，连对前辈高手的敬畏都没有了吗？”张经来声音平静，但是话里的那股不悦，非常明显。
“年轻嘛，我是挺年轻的。至于说你是高手嘛，那可未必。”宁观笑笑。
“这人……”那些旁观的武人有些看着宁观，突然面色微变。
“这年轻人不就是……”开始渐渐有人认出了宁观。
毕竟那天夜里，一袭青衣冯虚御风，与玄衣女仙打到整个泗水楼比武场崩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嗯？”注意到旁边的那些武人神色变化，张经来又仔细看了看宁观，“看那些武人的样子……你莫非是什么背景不得了的显贵子弟？”
宁观眨眨眼，自他重出江湖以来，向来都是被别人认做白映雪身边的仆从，把他认成显贵子弟的，这老头还是第一个。
“看你旁边那个锦衣少女一副以你为主的模样，老朽就知道你身份非富即贵。”张经来淡然的道，“不过，这可是江湖，江湖人不问出身富与贵，只看武功强不强。
“你要是自认为你比我强，那你上来，我们比划比划。老朽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还是能提得动拳掌的。”
宁观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张经来见宁观这种神情，又接着道：“老朽敢说，在场的武人，百分之八十连和老朽比划比划的勇气都没有。什么叫江湖大豪啊？这就叫江湖大豪。在老朽面前，你这后生，还是莫要太狂妄比较好。”
周围认出宁观身份的武人神情越发古怪了。
白映雪在宁观身边强行压抑着自己的笑意。
看着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宁观感觉也挺奇特的。
“行呀。”他笑眯眯的，“你要比划比划，那就来呗。”
说着，宁观身上浩瀚广博，厚重如天的武道意志似巨龙苏醒般缓缓升腾。
那一刻，明明四周的树木枝叶纹丝不动，可是围观的武人却感觉狂烈大风铺面来！
“这种程度的武道意志？！！”张经来面色一变，“这是武道通玄的高深武道意志！怎么可能？”
这年轻人，不过弱冠出头，然而一身武功强得匪夷所思！
“你是谁？天下扬名的年轻武人里，武道通玄的可不多！”这大红褂老者沙哑着声音问。
“连我都不记得了？老家伙。”宁观笑道，“七年前，我一拳碎了你的罡气，破了你的家传奇功【双生花】。”
张经来闻言，眼睛猛然睁大，瞳孔却微微一缩。
“认出我了没？”宁观道。
“天下第十二……”张经来慢慢地吐出几个字，眼角抽搐。
宁观打了个响指。
“好久不见哪，张老，你这也太热情了吧？一见面就要和我试试手？”宁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哈哈。”张经来哈哈笑道，“我怎么会想和你动手呢？毕竟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折腾了。”
“可你方才……”白映雪在一旁唯恐这一架打不起来。
“方才老朽那是没认出天下第十二来。”张经来笑吟吟的，“七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长成玉面潇洒，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了，也难怪老朽认不出嘛。
“江湖就是要多一些像天下第十二这般年少名动江湖的天才，才显得欣欣向荣啊。”
“啧。”宁观咋舌。
这老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么几句吹捧下来，他都不好意思再提动手比试之类的话了。
这老头整天倚老卖老还能混得潇潇洒洒，除了本身就是一流武人以外，这一手说话的本事也功不可没。
“算了。”宁观觉得和这人较真没什么意义。
活了七十多岁，把自己打磨得玉润珠圆的张经来，不像江湖龙蟒，倒像是小沟泥鳅。
江湖其实就是这样，让一些人风云化龙头角峥嵘，也让一些人越混越油滑。
不过是江湖人不同的处世之道而已。
“既然不切磋比试，那就算了。”宁观耸耸肩，武道意志收敛。
此时远处匆匆赶来的圣人斋巡查弟子见此，也是舒了一口气。
这要是真在圣人斋老斋主的墓碑前打起来，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嗯？这是？”宁观收回目光，却发现在场的江湖武人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分开一条道来，直通老斋主墓碑前的香炉台。
“天下第十二，您先请。”有武人朗声道，“祭拜老斋主，江湖地位高者先。”
宁观本来只想安安静静排着队随着这些武人上个香，聊表心意，但是现在这些武人要让他先来，那他也乐得节省时间。
墓碑香炉台上摆着香，香炉里密密麻麻插的全是燃烧程度不一的香火。
香火香火，是后辈对前辈的追思，尊敬，还有传承。
这里的传承，指的不是狭义的门派传承，而是整个江湖的大传承。
一代又一代的江湖新秀崛起。
一代一代江湖人老去，逝去，而他们的传说，被说书人说成故事，被后人写入史册，永远流传在后人心里。
宁观取过三支香，轻轻弹指，擦弹过香头，香头立即燃起了香火。
宁观手持这三支香，默默的拜了三拜。
三支香火，敬江湖前辈。
三次拜身，敬过往传奇。
他将三支香火笔直的插在香炉里，转过身，心中涌起的，是淡淡的豪迈。
天下风云出我辈，前辈已老，我辈风华正茂，这时候不豪迈，难道要等垂垂老矣再老骥伏枥吗？
随即宁观眨眨眼。
不对啊，他心绪这么豪迈是要怎样？他好像是一条咸鱼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