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净水斗宁观
“画堂轩长老虞净水，挑战天下第十二，宁观！”这么一声呼喊，震动了整个旷野。
“有人挑战天下第十二？！”整片荒野上的武人都听见了这一声约战的呼喊。
“走走走，去武道大通玄比斗场那边看热闹去！”
一时间，那些还处于空闲状态的武人，纷纷涌向了武道大通玄比斗场。
“嚯，看来韦阵说话还是算话的啊，那个虞净水，他真的主动来挑战我了。”宁观哈哈笑道。
白映雪怀里的小鸽子眼睛亮晶晶的：“宁观哥哥你要去打坏人了吗？”
“怎么说呢，是，也不是。”宁观笑着摸了摸小鸽子的脸庞，旋即挺直身子，伸着懒腰，慢慢地走向了比斗场。
比斗场用木桩和牛皮绳围成栅栏，栅栏足足有两丈高，然而在武人眼里，这和两尺高的残垣断壁没什么区别，轻易便可以翻越。
一袭宽袍大袖的虞净水比宁观更早地来到了比斗场里。
看着宁观一个纵身飘飘而起，轻盈地落在比斗场里，虞净水只觉得自己手心已经开始有汗珠渗出。
他穿着千层底布鞋，踏在比斗场中央的土地上。
这比斗场的地面，是将地上丛生的杂草直接碾压夯实形成，踩上去能感觉得到微微的弹性和厚实感。
虞净水眯眼看去，天下第十二，今天又换上了一身青衣，腰间挂着竹鞘的短刀，脚下蹬着武靴。
他走得很悠哉，像个出来荒野外游玩的年轻人。
终于，宁观在距离虞净水三十丈外，停了下来。
两人远远对视，正午的阳光洒落在比斗场上，杂草碾压夯实的地面上还残存着翠绿色。
“这场比斗，说实话有些莫名其妙。”有人低声议论。他是来自画堂轩的武道通玄，他没有在武道通玄的比斗场上比斗，而是在这里观看正邪两道的顶尖对决。
结果正邪对决还没有出现，自家门派的长老反倒做出了以卵击石的举动。
“不要多问。”画堂轩的门主面色冷漠，传音呵斥。
这个画堂轩门主，不是武道大通玄，但是离武道大通玄只差最后一步。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魔门阵营中，微微含笑的韦阵。
“韦赌鬼，正邪赌斗当前，你还算计邪道顶尖战力，当真以为自己能一个人扛起整个邪道不成？”
“宁观在干嘛？”应九烛微微皱眉。
“我记得，画堂轩的虞净水，似乎是当年被女仙剥了半臂皮肤的那个邪道巨擘……”正道这边，有武人低声议论。
“啊，就是他。据说是二重武道通玄的境界，离武道大通玄差得远。这回主动挑战天下第十二，是在想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借此搏一个名声？”
“呵。那就是十四岁名震江湖的天下第十二，宁观？”来自翩跹楼的顶级花蝶一身紫衣，撑着竹骨伞远远看着比斗场内那一道青衣身影。
“他看起来很有意思。至少比你有意思得多。”她转头，笑着对天下第六的剑客如此说道。
“确实是个挺引人寻味的人。”裴沵表示赞同，“而且很强。当初和他交手时，我们打了个平手，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有所保留的。”
“他的刀意和我的剑意……”
“啊……”紫衣女子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耳边用醇厚嗓音兴致勃勃地说着刀意与剑意的剑痴裴沵。
对于虞净水挑战宁观一事，场外各方的反应不一，更多的武道大通玄，选择了沉默观望。
……
“被这么多人看着，在众目睽睽下，顶着一群武道大通玄的目光，还要挑战一个真正的武道大通玄，一旦战败就是身死。这种压迫感很重，是吧？”宁观笑道。
虞净水沉默不语。
“你在把一个人做成一张画的时候，那人在生死之间的压迫窒息感，可比你现在面临的要浓烈得多。”
“我也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好汉，我只是觉得，你们画堂轩门人的这种行为，让我有点恶心。”
“我不介意顺手干掉一个送上门来的、让我感觉到恶心的人。”
宁观的话没有用传音入密，所以围观的人，只要五感稍微灵敏一些的人，都听清了他的话。
“所以……”宁观掀起了先前因为正午太阳刺眼而微微眯起的眼帘，眸子倒映着璀璨炽烈的阳光。
一瞬间，好似平地起风雷，围观的武人只觉得天地间狂浪横扫，雷霆咆哮，大风扑面而来！
然而他们身上的衣衫却连衣角都未曾动过半分。
“阿弥陀佛。”天禅寺的本慧禅师口念佛号，“不是风动，亦非衣动，实则心动。”
刚才那些武功低微的武人感觉到的，是来自宁观身上那狂猛磅礴的武道意志的气势横扫。
“又是一股武道意志？！！”当宁观展露出身上的武道意志时，神色淡漠的青蜉蝣眼中也闪动起震惊的神色。
宁观短刀里蕴养着一股刀意。他本人身上还有一股浩然如天的拳意和一股刚柔并济的武道意志。
如今，又冒出来了这么一股好似平地起风雷般的武道意志！
“天下第十二的武道意志，似乎和七年前不太一样？”那些时隔七年才又一次见到宁观的武人们感到有些奇怪。
“宁观的武道意志，又变了！”吞龙士等，那些不久前见过宁观的武人们，心里更是惊异。
“借刀一用。”宁观淡淡地吐出这么一个字。
“呛啷！”有个围观武人腰间的腰刀便突然间凭空出鞘，如同一抹闪电般划破长空，落入宁观手中。
被无缘无故夺刀的武人一阵腹诽：“这些顶尖武人，动手打架就动手打架，非要秀一手展现自己的潇洒身姿么？自己腰间不是就有刀么？”
虽然腹诽着，可他还是集中精神看向了比斗场内。
“啧啧，真是，好久没握刀了。”宁观握紧了这柄腰刀，“今天难得一握，居然是用牛刀杀鸡，可惜，可惜。”
说着，他浑身上下爆发出磅礴如山海般的武道罡气。
肉身，罡气，武道意志。
三股力量拧在一起，宁观咧嘴一笑：“虞净水，准备好了么？一不小心，可能这一刀下去，你就得……”
“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笔似长河刀如风雷
虞净水咬紧了牙关。他感觉得到天下第十二的这一刀上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这就是武道大通玄！”他身上宽袍大袖飞舞，爆发出了雄浑的武道罡气。
同时，一股武道意志也随之升腾。
那是一股如癫似狂的武道意志，就像挥毫作画、不饮不食、不停不休、如痴如醉的画师。
“唰！”虞净水反手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兵刃。
那是一柄两尺长笔，笔杆黑沉如铁，笔头毫毛银灿灿。
“泼墨！”凝聚着全身的武道罡气和武道意志，虞净水一步踏出，身影疾若飞矢，猛地冲向了宁观，一笔挥画而出！
一笔泼墨，画一道千里长河！
虞净水身上的武道意志本来好似如入佳境的画师那般痴狂，可在这一笔画出后，竟然变得澎湃好似汹涌奔腾的大江。
这就是画堂轩的画意。
传闻八百年前的青莲剑仙诗情剑意无敌，张口一吐便是半座盛世锦绣。
虽然画堂轩武人的武功比青莲剑仙相去甚远，但是诗情画意这种东西说到底，都是变幻莫测的武道意志，本就同出一源。
以画入道，通过作画，来领悟那对于武人来说虚无缥缈却又珍贵无比的武道意志。画堂轩的开派祖师倒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如果画堂轩门人不搞两脚羊皮作画纸的这种勾当，那真是可以列入正道顶尖大派的。
“有点意思，想法奇特。”宁观眯着眼睛，看着那来势如大江般的一笔，心里暗道。
“如果说我走的路子是把多股武道意志作为养料，蕴养出一股最强武道意志的话……”
“这画堂轩的武道意志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用一股武道意志，描摹绘画出不同的武道意志。”
一个是合而为一，一个是以一化多。
“不过，也只是有趣而已。”宁观笑了起来。
他迎着那如同长河大江奔腾咆哮而来的一笔，挥刀。
刀鸣响彻云霄，如风声呼啸，雷霆炸响！
一道雪亮刀光一瞬间迸发，耀眼得仿佛能压盖过正值中天的烈日！
“还真是可怕……”一些围观的武道通玄们微微吃惊。
“虞净水，活不了了。”而在武道大通玄们眼里，这场比斗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胜负悬念。
随着耀眼的刀光散去，众人急忙将视线投向了比斗场中那两道交手的身影上。
只见虞净水在离宁观还有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手中的画笔还保持着画出去的姿势，然而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股澎湃的气势。
他的身体缓缓前倾，“咚”地一下栽在地上，然后裂成了两半。
武道通玄的武人生命力强横无比，即使被开膛破肚也能顽强地苟活半日不死。
然而虞净水一身生机，在被宁观的刀光斩中时，就已经被那风雷般的刀意瞬间磨灭。
鲜血从虞净水尸身中流出，渗入了地面，在青绿色的比斗场上晕开了一抹鲜红。
两名六扇门捕快进场，将虞净水的尸身给收拾下场。
而宁观则舒展了一下身体，手中腰刀转了个刀花，反手一掷：“刚刚是借的谁的刀？现在还给你。”
那柄腰刀钉在了它的主人的身前。
周围围观的武人目送那一袭青衣悠哉游哉地飘然离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这才是江湖赌斗开始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一个两重武道通玄的顶尖高手殒命。
甚至他连完整的一招都没彻底递出。
不过这些情绪复杂的武人，都是武功不怎么高的武人。真正的顶尖高手，如各个武道大通玄们，神色淡定得很。
“爹，武道通玄，和武道大通玄之间的差距，真的这么大么？连一刀都接不下来？”一身红衣的陆白霜沉声问着身边的父亲。
她记得，在灵州时，面对那个凭借日啖经才踏进伪境通玄的王维谷，宁观都没能一招致胜。
她还因此认为武道大通玄和武道通玄之间的差距并没有深若鸿沟。
今天一看，是她天真了。
“本来，在这种要分出生死的比斗中就是这么个样子，全力以赴，不留余地。”陆柒捌淡淡地道，“宁观也算用了他如今的全力。能一刀斩杀虞净水，不奇怪。”
“呼……”陆白霜长长吐出一口气。
值得一提的是，宁观那一刀狂猛如风雷，按理来说本应刀气和武道罡气狂卷，必然会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刀痕。
然而整个比斗场地上，除了虞净水的血迹以外，平平整整干干净净，仿佛那惊艳一刀，在斩杀掉虞净水后便戛然而止，不伤周围分毫。
在顶尖高手眼里，这代表了对自己出招游刃有余的控制力。只有拿出了全力的武道大通玄，才对自己有这么精细的掌控力。
到这里大部分的顶尖高手都已经看出来宁观与虞净水这场赌斗，不对劲了。
虞净水反常地以卵击石，以下战上。
宁观出手即全力，一刀毙杀虞净水，不留任何意外发生的余地。
“这不是赌斗，这是有人事先就给虞净水做的必死之局。”画堂轩的武道通玄高手瞳孔一缩。
只有九根手指的画堂轩门主华九指冷冷地望了一眼远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魔门长老，韦阵。
这笔账，他画堂轩记下了。
“这一场赌斗，看来是天下第十二胜了啊。画堂轩的虞长老不幸在赌斗中身死，也请画堂轩的各位门人节哀。”六扇门总捕头笑眯眯地道。
武道大通玄们闻言心里冷笑。
什么不幸身死，分明就是被人设计在赌斗上光明正大地合理格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倒霉得罪了魔门的那个烂赌鬼。
“接下来，可还有高手要登台较量？”总捕头笑道。
这个总捕头名字虽然带有霸气的“大风”二字，可说话却非常谦逊低调。
他这话落下，正道的武道大通玄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魔门阵营里，那个一身皂衣的中年赌鬼。
在天下第十二那迅速结束的开场斗后，接下来就应该进入正题了，正邪两道的顶尖武人之间，即将爆发赌斗。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玄衣约战蜉蝣
即将爆发的正邪赌斗，仔细一看，其实邪道处于绝对的下风。
正道这边，随便一数，圣人斋斋主，重瞳霸王，玄衣女仙，天禅寺本慧禅师，菩提庵静妙师太，阴阳道大真人和龙虎峰大天师，烟雨楼楼主。足足八位武道大通玄。
而邪道那边，除了个天下第三的魔门韦阵，就只剩下来自长生堂的一位老迈不堪的武道大通玄。
画堂轩和火轮教来人都是大猫小猫两三只，顶死了不过两重武道通玄。
二对八，邪道劣势非常明显。
“看来，我这一次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得试试看能不能一穿八，把这些正道高手全给揍一遍。”韦阵哈哈一笑，脸上却没有多少惧怕的意思。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心情紧张地期待着即将爆发出来的正邪武道大通玄赌斗时，有人突然间出声。
“我想约战一个人。”
宁观刚从比斗场里出来，回到白映雪和青蜉蝣的身旁，结果听到这声音，头都快大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出声那人，正是天下第五，玄衣女仙应九烛。
“哦？”总捕头看了看应九烛，有点意外，“天下第五，想约战哪位武道大通玄？”
一身黑衣的应九烛眼眸转动，目光停在了宁观身上。
见此，围观的武人不禁都有些吃惊：“怎么？天下第五这是要挑战天下第十二？”
“可是我记得，之前在金澪城里，天下第五可是对天下第十二……”
“我那时就在秦淮河畔，听得一清二楚。”
不光是这些围观的高手，就连那些武道大通玄，都有些惊奇，因为那一夜，他们也算是见证了天下第五难得的激情狂放。
“这是闹矛盾了？”烟雨楼楼主嘿嘿一笑。
“啧啧。”吞龙士看着宁观，嘴角戏谑的笑意渐浓。
“天下第五，你是想约战天下第十二吗？”总捕头惊奇地开口问道。
“不。”应九烛面无表情，回答得很简短，“我要挑战的，是宁观身旁那个异色眼女子。她，也是个武道大通玄。”
众人闻言，齐齐将目光凝聚在那异色瞳女子身上。
这女子，一身天青色衣裙，生着一双宝石般的异色眸子，面容绝色，神情泠然。
“还真是个……武道大通玄。”在场的武道大通玄们仔细端详那女子后，脸上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谁都没注意到，天下第十二身边竟然跟了个武道大通玄！
之前那女子跟在宁观身后，就像角落里小小的蜉蝣，毫不起眼，被人一眼就忽略过去。
如今全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时，这女子泠然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远处的应九烛。
“可以。正好，我也早就想和你过一过手了。”异色眼女子如此说道，嘴角微微扬起。
先前的她，像角落里的蜉蝣，像深夜里含苞的昙花。
现在的她，如同蜉蝣化作鲲鹏，昙花盛大绽放。
那清冷而美丽的姿态，不禁让人侧目。
“啊……”宁观叹了一口气，对青蜉蝣道，“你们悠着点。”
青蜉蝣淡淡地看了看宁观：“这就不用你管了。”
说罢，身影一晃，飞掠出去。
宁观又叹了一口气，转身捏了捏小鸽子的小脸：“你宁观哥哥现在，可以说是非常惆怅啊。”
小鸽子眨眨眼睛，不明白宁观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宁观哥哥眼睛里无奈的神色。
白映雪抱着小鸽子，哼哼道：“这能怪谁？不都是你以前一手惹出来的？”
宁观闻言，苦着脸，眉宇间的惆怅越发深沉。
一青一黑两道身影翩翩而起，越过了围栏，落在比斗场里。
那青衣女子是跟在天下第十二身边的人，而天下第五前几日在金澪城十里秦淮河畔狂放袒露心意的那一幕，很多人都有所耳闻，甚至是亲眼所见。
所以当这两个女子相距十几丈站在比斗场中时，围观的武人们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年轻真好呀，年轻真好。”韦阵笑眯眯地捻着自己颌下飘逸的几缕胡须。
“怎么说呢……”陆柒捌叹了一口气，“宁观这混蛋，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我觉得，爹你这个常年混迹青楼的人，似乎没资格说别人罪孽深重吧。”陆白霜在一旁冷笑。
“呃！”被自家女儿戳到痛处的陆柒捌眼角狠狠地跳动了几下，闭上了嘴。
因为种种喜闻乐见的原因，围观的武人对于这两个武道大通玄女子之间的比斗，越发地感兴趣了。
……
应九烛凝视着那个一身青衣的异色眼女子，而异色眼女子也在凝视着她。
“你和宁观，如今是什么关系？”应九烛传音入密道。
青蜉蝣闻言淡漠地道：“与你无关。”
“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七八分。大概也就像我和宁观之间的关系这般罢了。”应九烛笑道。
“吐露心迹后被狠狠拒绝了的人，就莫要胡乱猜测了。”青蜉蝣身上缠绕起了武道罡气。
“嚯。”应九烛冷笑，“还真敢说啊。”话音还没落，她的身上也缠绕起了武道罡气。
宁观所有认识的人里，应当就属这两人相性最差。
青蜉蝣和白映雪之间，青蜉蝣并没有把白映雪放在心上，而白映雪也没有招惹青蜉蝣的打算。
应九烛虽然很是在意白映雪这个宁观身边的小尾巴，但是也并没有展现出浓烈的敌意。
唯独当这两个武功强悍的女子碰到一起时，火药味格外浓烈。
“今天的赌斗，输家就永远离开宁观……”应九烛传音入密道，“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
“那是说书人口中让人尴尬无比的情爱故事才有的桥段。”
“我挑战你，就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输赢胜负，都与宁观无关。”
这个名动天下的玄衣女仙如此说道。
青蜉蝣沉默片刻，也传音道：“我曾与宁观说起过，我想挑战你。他问我其中的缘故，我和他如此说道。”
“不过是见猎心喜而已。”
第一百三十六章 蜉蝣激斗玄衣
“也不知那异色眼女子是何方神圣，武功竟然如此高强。”望着比斗场上对峙着的两个女子，有武人低声感叹。
“这得问一问天下第十二，那女子是跟着他的吧？”有人道。
“说起来，天下第十二的来历也不清不楚……这二人是不是出自同一个隐世门派？”
“很有可能。从来没听说过哪位武道大通玄是普通武人出身。就算是吞龙士那种散人，其实也有来历不小的师承。”
“确实如此。那个无门无派的天下第一，据说是八百年前青莲剑仙那一脉的传人，也并非寻常散人。”
在围观武人议论纷纷时，武道大通玄们也对此感兴趣起来。
“说起来，宁观的出身，一直是个迷。”吞龙士沉思。
“天下第十二，大概是隐世三宗里出来的人吧。”重瞳霸王说道，他站在圣人斋斋主的身旁。
“应九烛是方外人出身，她与宁观似乎关系匪浅，宁观应该是那三个隐世门派里的人，只不过具体出自哪一派，就不好说了。”圣人斋斋主道。
武道大通玄们对青蜉蝣和宁观二人来历的揣测暂且不提。
比斗场上，互相对峙着的两个女子已经不再传音入密，彼此之间的气息对碰已经达到了极点。
应九烛身上武道罡气渐渐汹涌澎湃起来，整个人也散发出一种奇妙的韵味，如同一尊女仙下凡尘，气宇无双，压盖四方。
青蜉蝣默不作声，一身武道罡气在身边涌动回环，声势丝毫不比应九烛弱哪怕半分。
她的身上，也有奇妙韵味散发出来，轻灵飘逸如踏水蜉蝣，却又迅猛矫捷如出海游龙。
“疾。”口中简短地吐出一个字，青蜉蝣踏出一步，身影快若惊鸿，拉出层层叠叠的残影。
只一瞬间，青蜉蝣便逼近了应九烛。
沉劲发力，青蜉蝣一身武道罡气收缩凝聚，一掌拍出，携带着狂涛般的风压。
明明身形飘逸如蜉蝣，可这一掌打出，气势竟然狂猛如蛟龙，与她身上那股奇妙的韵味完全相同。
“三变游龙印。”青蜉蝣心中默默地道。
应九烛握紧拳头，浑身武道罡气与武道意志扭结成一股，迎着青蜉蝣那狂猛一掌，狠狠地捣出！
“一寸血！”
这一拳，将一个武道大通玄一身的力道在方寸之间全部打出。贴身短打爆发，要与青蜉蝣那一气流转横冲而来的游龙印正面碰撞！
“磅！”
明明只是两只白皙纤细的拳掌相碰，却发出了震动四野的炸响，好似巴蛇巨蟒翻滚缠斗时地崩山摧般的震鸣。
和先前宁观控制得精妙到毫巅的刀光不同，这一回两个武道大通玄交手，可以说是毫不留手。
伴随着那一声轰鸣震响，以那两人为中心，一股狂暴的风压瞬间横扫大半座比斗场。
那些破碎的武道罡气向四面八方溅射，切过杂草夯实的地面，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激得草叶纷飞！
“恐怖，实在恐怖。”有些围观的武人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顶级武人之间的战斗，不由得被眼前那两名女子交手时的浩大声势给震惊了。
寻常武人打斗都是刀光剑影。顶尖武人打斗，不说撼动天地，怎么也算得上震动四野！
在对了一拳之后，那两名女子各自后退出去数步。
青蜉蝣那条与应九烛碰撞过的手臂，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应九烛的武学【一寸血】短打爆发实在刚猛，那强横的劲力竟然将她整条手臂上的气机流转全部震散，直接冲击到了筋骨。
而应九烛面色微微苍白，也并没有占什么便宜。
那异色眼女子掌印狂猛如龙而且后劲汹涌，她虽然勉强用【一寸血】挡下了那一击，可是仍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没有多做废话，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同时一踩地面。
厚草碾压夯实的地面非常坚韧，甚至可以任凭巨象踩踏而安然无损。
然而却这两个女子一脚之下，竟然生生踩出了深达两三寸的足印。
借着这一踏之力，两道身影闪电般掠出，各自裹挟着厚重雄浑的武道罡气，碰撞在一起。
围观的武人，若不是达到了一定的武功境界，只能看到一大团飞速移动的影子，听到连绵不绝如同海啸山崩一般的拳掌碰撞声。
“这是能和天下第五正面硬打的武道强人啊……”围观的武人见此不由得惊奇。
要知道即使是武道大通玄，彼此之间的战力和武功境界都是有高下分别的。
天下前十五里，都很少有能正面与应九烛拳掌相碰的角色。
宁观当初在青州接下应九烛全力而出的三招武学，就直接被打得吐血。
寻常的武道大通玄，是万万不可能和应九烛对拼到这种地步的。
“砰！”青蜉蝣单臂架开了应九烛的拳掌，速度猛然暴增，一瞬间便贴进应九烛的怀中。
应九烛之前拳掌狂猛大开大合，裹挟着自己如仙人般霸道凌尘的拳意，在正面交手中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压制住了青蜉蝣。
然而青蜉蝣此时突然间爆发，架开她的拳掌欺身而进，顿时就将局势翻转过来。
应九烛刚要做出反应，便感觉到一双手掌贴在了自己胸腹间。
“推心印。”青蜉蝣轻轻出声，掌心磅礴劲力吞吐！
伴随着一声炸响，应九烛护体罡气破碎，整个人倒飞出去！
“哗！”围观武人顿时大哗。
这名不见经传的青衣异色眼女子，竟然打退了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天下第五。
围观人群中，白衣抱剑的年轻人眼看着应九烛被打得横飞出去，眸子顿时就一缩。
“九烛姐……”这个年轻人脸上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随即他看了一眼远处人群里的宁观眼睛里寒光闪闪。
“要不是这个家伙，九烛姐就不会和那个女子爆发赌斗了。”
再想想前几日金澪城里的那些事情，白衣年轻人对宁观的恨意就像枝头熟透了的果子，随时都会砰地掉在地上，炸裂成浆水。
“等九烛姐和那青衣女子分出胜负，就到我挑战天下第十二的时候了。”白衣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平淡如水收场
应九烛在半空中扭转身体，轻轻地落在地上，嘴角缓缓流出一抹鲜血。
她随手一抹，将鲜血在嘴唇上抹开。
“不错。”她淡淡地道，身上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武道罡气重新又汹涌澎湃起来了。
没有过多的交流。下一刻，两个顶尖武人拖拽着一身狂猛的武道罡气，再一次碰撞在一起。
也亏得这比斗场的地面是柔韧的厚草碾压夯实而成，如果换成是青石地面，如今早就在两个武道大通玄交手下，被那四溢的力道震得寸寸碎裂。
“你说，她们要多久才能分出胜负？”圣人斋斋主笑问。
“如果这两人彼此都没有下狠手分生死的心思的话，这一场能打到明天。”长着一张雷公脸的重瞳霸王淡淡地道。
“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圣人斋斋主点头赞同。
青蜉蝣和应九烛，两人的实力非常接近，但并非完全一致。
如果是生死相搏，只需要短短几招，这些细微的差异就能决定胜负。
但是如果这两人彼此都没有想要生死相拼的意思的话，就会变成势均力敌的鏖战。
武道大通玄的武人，体内气机充沛无比，一气流转八千里，能上九霄摘星辰。这鏖战，能打上三天三夜都不停。
古时有顶尖武人大战几天几夜不分胜负的传说，那确实是存在的。
天上日头从正午时分的正当中天，渐渐地向天空西边坠落。
不少武人一看打了这么久还胜负不分，渐渐失去了耐心，纷纷往旁边的比斗场跑。
武道大通玄的比斗，那战斗场面迅疾如电，寻常武人只能看得到一大团不断移动闪烁的黑影，本来观赏性就极差，如今还打得又臭又长，这些武人自然是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了。
然而在那些武道通玄、武道大通玄眼里，这一场赌斗不能说惊艳非凡，但是也算得上精彩。
“她们这是打着玩呢？哪有江湖赌斗是这么打的？”宁观无语。
他抽空去了一趟金澪城，买了些吃食，回来以后再一看，那两人还在打。
只见比斗场上，那厚实草丛夯实的草垫子地面都快被两人澎湃四溅的武道罡气给刮秃了。
那些被压实的杂草，被武道罡气掀起、斩断、卷飞，然后在风压与劲力的碰撞间被碾成齑粉。
白映雪一扭头，就看见自己身旁这先前消失了半盏茶的家伙，手里掂着一包已经切好的烧鸭，正拿着一只鸭腿逗弄着她怀里的小鸽子。
小鸽子眨眨眼看着宁观，不明白这宁观哥哥为什么拿着鸭腿在自己眼前晃荡。
宁观见逗不来小鸽子，扫兴地撇撇嘴，自己捏着鸭腿啃了起来。
“你还有心思吃……”白映雪踹了踹宁观的小腿，“也不看看比斗场上那两人是因为谁才打起来的？”
“呃……”宁观咬着鸭腿，一脸苦相。
出自方外人的白衣抱剑年轻人此时还在等着比斗场上的两个女子快点结束比斗，他才能挑战天下第十二。
然而他没料到，这两个女子这一打，便从正午打到了黄昏。
……
当天边铺满鲜红晚霞时，这两道身影才爆发出最后一记狂猛的对拼，随后各自后退。
青蜉蝣吐出一口长气，站直了身子。此时她的一对衣袖已经破碎不堪，大半截白皙的手臂显露出来。
而应九烛束发绸带早已经崩断，披着散发，身上的黑衣也多处破损。
“这两人，有趣了。不带杀意不下死手，就这么正面硬拼，打了将近三个时辰。”吞龙士笑着摇摇头。
“总捕头，天色将晚，她们的这场比斗，不如就算作平局？”魔门长老韦阵笑眯眯地道。
总捕头看了看场上对峙着的两个女子，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随后他的声音随着滚滚武道罡气传遍全场：“天下第五，还有那位武道大通玄的高手，你们二人今天这一场，姑且算作平局，如何？”
“我看二人似乎也没有生死相搏，应该是没有太深恩怨纠葛的。不如和局作罢。”
青蜉蝣闻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如同微微绽放的清幽昙花。
她伸了个懒腰，修长有致的曲线在夕阳下勾勒出黑沉的剪影。
“我打够了。”说着她转身，身形飘飘而起，横穿比斗场，越过了围栏。
应九烛沉默地看了一眼青蜉蝣离去的背影，扭动着脖子，拍着肩膀走向比斗场边。
“也好。”众人只听她说道，“今日已经算是尽兴了。”
说着平淡的话，这位天下第五玄衣女仙，也悠然离场。
这很是出人意料。
她们本应像是在秦淮河畔争风的舞姬一般，面红耳赤，互揭短处，恼羞成怒。
然而并没有。
没有不死不休的死斗，没有暴躁如雷的嘶吼。开场时火药味浓厚的两位武道大通玄，以一个平局收场，就这么结束了她们的赌斗。
从头到尾，她们的比斗就真的只是比斗。
“我原本还以为你们会打得更惨烈一些的呢。”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青蜉蝣，宁观笑了笑。
“没必要像寻常女子那般歇斯底里吧？”青蜉蝣浅浅一笑。
“说到底，一切罪魁祸首，不都是你么？”说着，这个衣衫凌乱破碎的异色眼女子伸手点了点宁观的眉心。
“啊。”宁观尴尬地偏过头去，却又和黑衣红绸的身影对上了视线。
“今天天色已晚，就暂且收场吧。明日早上，各位江湖武人，再来一较高下。想来明天的对决，应该会比今天更精彩。”总捕头笑呵呵地道。
随着他的这一番宣布，加上逐渐昏暗的天色，今天的江湖赌斗，就这么收场了。
其他的赌斗场姑且不提，武道大通玄这边的赌斗，实在是无聊得很。
第一场完全就是天下第十二的瞬杀碾压之势。
第二场，两个武道大通玄争风一战，硬生生打了三个时辰，比斗场的地面都被那奔涌的武道罡气削去了一层。
完全没有能够挑动起武人滚烫热血和江湖意气的激烈比斗。
“希望明天的赌斗，能激烈一些啊。”离去的围观武人三三两两议论着。
而宁观一行人，也随着离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长生堂中短命法
第二天天才刚亮，比斗场上便已经汇聚起了一批批的武人和维持秩序的六扇门捕快。
等到日上三竿，宁观等人悠悠然地赶来时，各个比斗场上的赌斗已经开始了。
路过一流武人的比斗场时，白映雪特意地观望了一下。
只见场上对决的两个一流武人，出手狠辣无情，刀刀见血，直奔要害。
其中一人已经被斩断了半条手臂，鲜血喷涌，却还挥动着长刀，与对手死战。
“还真是……”白映雪见到这般惨烈血腥的场景，不禁有些凝噎。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赌斗。”宁观在一旁悠悠地道，“为了恩怨，亦或是为了立场，不得不拼上性命去与人厮杀。”
“昨天的赌斗里，那个叫虞净水的人死在了你的手里，但是我却觉得你那一场比斗的惨烈，还比不上一流武人这边的这一场。”白映雪喃喃道。
“本就如此。昨天我是瞬间斩杀了虞净水，整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二十个呼吸，干脆利落，你当然不会觉得惨烈。”宁观淡淡地道。
“就像两只公鸡斗架斗得鲜血淋漓羽毛横飞，看上去触目惊心惨烈非常。而当我干脆利落地杀掉一只鸡后，你会觉得惨烈吗？”
不知道为什么，宁观说的明明是歪的离谱的话，白映雪却觉得很有道理。
青蜉蝣跟在宁观身边，默默不说话。
宁观一行人一路走来，备受瞩目，一旁注意到他的武人们纷纷侧目。
没办法，在昨天一战后，有两位武道大通玄高手的宁观一行人实在太抢眼。
“看到了么？那就是与天下第五战成不胜不败的那个武道强人！”武人们纷纷议论。
“跟在天下第十二身旁，两人之间是有什么盟约吗？”
在细小的议论声中，宁观一行人穿过人群，来到了武道大通玄的比斗场。
此时，这个天底下最顶尖的比斗场上，已经有人在进行比斗。
比斗的那两人，一个是来自阴阳道，一身黑白道袍的年轻大真人无颠子。
一个是邪道除了天下第三魔门韦阵之外，唯一一个武道大通玄，来自长生堂的长生老人。
长生老人看面相已经有八十多岁，面容枯槁，须发雪白。
然而他实际上才刚刚过五十岁，对于身体强健的武人而言，这还算得上是正当壮年。
至于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七老八十的模样，那就说来话长，不做赘述了，总之是和长生堂的邪功关系不小。
“长生堂的邪功啊……”宁观感叹了一句。
“长生堂的武功，怎么了？”白映雪好奇道。
以前老听说六百年前的血佛陀一部《日啖经》邪恶非常，同类相噬，流毒百世。
画堂轩武人以人皮画入道，残忍无道令人发指。
这长生堂的武功究竟是什么样的，她还没见识过。
“长生堂的武功，与人体生机有关。”一旁的青蜉蝣淡淡地解释道。
“习武，就像在沿着一条路不断前行。有的人天赋异禀，生来就是一条宽敞大道，轻轻松松地就能走得比别人更远。”宁观接话道。
“而有的人的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不管怎么努力挣扎，都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前行。”青蜉蝣又道。
“可是世间万物并非绝对，蜉蝣亦可化游龙。”宁观说着，看了一眼青蜉蝣。
“武道资质平平的人，通过一些手段，也能赶上那些资质出众的天才。”青蜉蝣面无表情地说。
“在这些手段里，通过气运来强行将自己推入高深的武道境界，算是一条。《日啖经》，还有太上天培养高手，本质上都是用的这个法子。”宁观道。
“但是有些人用的就不是这种方法，比如长生堂。”青蜉蝣道，“他们用的，是生机。”
“你听说过长生堂炼人丹的传闻吧？”宁观眯起了眼睛，看着比斗场上的长生堂武道大通玄，对白映雪说道。
随后，他开始讲起了有关于长生堂的种种。
最早的长生堂，其实是四百年前，从正道道门正统阴阳道里叛逃出去的某位顶尖高手创立的。
这高手结合了阴阳道的道门炼丹术，创出了活人炼丹的禁忌邪功。
通过折损自身的生机寿命，来强行推动武功进步，然后自身损失的寿命和元气，就由邪法炼出来的人丹来弥补。
甚至这种人丹，除了弥补折损的寿元生机外，还能延年益寿。
“又是这种同类相噬的邪门武功……”白映雪听完宁观的一些讲解，不由得冷汗狂冒。
“这邪门武功的缺点，就是折损生机时，面相会迅速衰老。即使后来把寿命和生机补回来了，面相也不会变。”青蜉蝣道。
“所以那人才会不过五十岁就如此苍老。但是实际上，他还能再活将近一甲子。”宁观耸耸肩。
“怎么会这样？！”白映雪拧起了眉毛。
“你是不是觉得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还不会折寿，太没天理？”宁观懒懒地一笑。
白映雪沉默片刻，点点头。
“这世上不是做了坏事就一定会遭天谴的。”宁观淡然地道，“江湖上多得是逍遥自在的恶徒。”
“你看，六百年前那血佛陀，杀人无数，最后善终坐化，死后还烧出来了舍利子。”
白映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能够制裁恶徒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天谴，而是恪守底线的人。”宁观如此说道。
“所以你看，那个阴阳道的大真人，才会拼了命地想要趁着赌斗这个绝佳的机会击杀掉这个长生堂武道大通玄。”
白映雪点了点头，对宁观说的话，表示理解。
随即她又想到了个问题。
“四百年前，那个阴阳道的高手为什么要研究这样暴戾的武功呢？”
宁观闻言，思索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一个道士与和尚抢尼姑的故事。”
“哈？”白映雪有点懵。
她是不是听错了？
宁观拍了拍白映雪的脑袋：“你没听错，这是四百年前，最大的一场爱恨纠葛，正道门派近千年来最大的丑闻。”
说着，他便将长生堂开派祖师的故事慢慢地给白映雪道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生负于阴阳
四百年前阴阳道的那位高手，和当时天禅寺另外一位顶尖高手在争夺菩提庵一位大师太的芳心。
毕竟都是江湖武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偏向于简单直接。双方提议用一场比斗来解决问题。
而阴阳道的这位高手最终落败。
落败后，这个阴阳道顶尖高手便开始疯狂追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缘，阴差阳错走火入魔下，竟然开始研究起活人炼丹的邪魔法子。
道门是很喜欢玩炼丹那一套的，对此颇有些祖辈流传下来的心得，一来二去，竟然真的被这顶尖高手给研究出了门道。
不过因为是第一次修炼，这高手也没想到修炼了这门人丹邪功，容貌会迅速衰老。这件事惊动了整个阴阳道。
彻查之下，事情败露，这个高手不得不叛出阴阳道，远走南方，创立了长生堂。
阴阳道把这件事顺根一挖，连带着把道士和尚尼姑之间的爱恨纠葛也给挖了出来，在当时可以说是震动江湖。
这一串故事讲下来，真是震得白映雪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她缓一缓，问道。
宁观咧了咧嘴：“因为四百年前这件事，背后其实就是太上天在运作。不管是促成僧道尼之间的三角关系也好，还是引诱阴阳道的那个高手堕入邪道也好，背后都有太上天的推手。”
“因为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一甲子后长生堂邪道顶尖门派的成型，对正邪两道格局影响深刻。太上天从动荡的江湖局势里，又狠狠收割了一波气运。”
“这一次布局，被写在了太上天密卷宗里。”
白映雪闻言不禁扶额：“怎么什么都和太上天有关？是不是六百年前血佛陀也和太上天有关呐？”
“这个不好说，太上天里没留下什么记载。但是从《日啖经》现在在太上天手里，我觉得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宁观耸耸肩。
“还是看比斗吧，说了那么多，毕竟都是以前的恩怨，前人都已经尸骨成灰了。现在这紧张刺激的正邪赌斗，不比陈年往事来得精彩？”
白映雪依言将目光投向了比斗场内。
比斗场上，年轻的阴阳道大真人无颠子已经扯下了道冠，披散着一头长发。
他左手拎着酒葫芦，右手手掌对着数十丈外的长生堂“老者”勾动，声若震雷：“来呀，怎么不打了？再多让我见识见识长生堂武人的本事啊？”
远处，一身黑袍，面相如耄耋老人的男子面色阴沉，凝视着无颠子。
“哼。”他冷哼一声，猛地一踏地面，伴随着“轰”地一声震响，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迅疾地逼近无颠子。
在贴近无颠子后，这个长生堂武道大通玄身上武道意志缠绕，武道罡气层层叠叠堆积在拳头上，猛地一拳砸出。
“百炼钢！”
这一拳，武道罡气在拳头上层层堆叠，如同钢铁被层层锻打最终化作一柄宝刀，刀刃上的锋芒惊艳逼人。
这是极致刚猛锋利的一拳！
面对着一个武道大通玄全力的一拳，无颠子身上渐渐升起了柔弱如水的武道意志。
他软绵绵地反手一撩，轻飘飘地不带任何烟火气息，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迎上了长生堂武道大通玄无比刚猛的一拳。
没有围观武人想象中那惊天动地的罡气碰撞、轰鸣炸响。
无颠子那简单的一撩一挡一圈，那长生堂武道大通玄爆发出的凶狂刚猛的劲道就好似快刀落入水中，瞬间便被吞没，连水花都没溅起几朵。
“啧。”长生堂的武道大通玄知道自己这一次进攻，又被此人给化解，急急抽身后退。
“震。”年轻的大真人轻轻吐出一个字，原本柔如流水的武道意志瞬间一变，化作滔天骇浪。
他反卷的手掌以一种柔若无骨的诡异姿势，猛然间一伸一吐，一身澎湃汹涌的武道罡气和武道意志随之爆发。
长生堂的武道大通玄措手不及间，猛然再提一口气，凝聚浑身罡气，将另外一只手横挡在身前。
无颠子大真人的那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长生堂武道大通玄的那条手臂上，磅礴力道瞬间喷吐。
那一瞬间，长生堂的武道大通玄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对方这一掌，除了那浩荡汹涌如大江的劲力之外，还有一道刚猛锋利如刀的劲力，也随之喷吐！
就好像巨浪裹挟着长刀，当空劈砸下来！
狂涌的浪涛推动着锋锐无匹的刀锋，只一瞬间便切开了长生堂武道大通玄手臂上的护体罡气！
“唰啦！”半条手臂飞上半空，一只手掌稳稳地按在了长生堂武道大通玄的胸膛之上！
伴随着武道罡气炸碎的爆鸣声，长生堂的武道大通玄高手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在倒飞了两三百丈后，他终于摔在地上，又翻滚滑行出二三十丈。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连绵不绝带着震撼的叹息声。
那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道大通玄啊！尽管他看上去已经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可那也是个武道大通玄，竟然就这样被年轻的阴阳道大真人一掌断臂拍飞！
长生堂武道大通玄勉强支撑着身体重新爬了起来。
他已经断了一臂，口鼻中不断溢血，却还是挺直了身体。
“太强了。”他低低喃喃道。
这个阴阳道的武道大通玄真的太强了，不强在武道罡气、肉身或者是武道意志上，而是强在对于阴阳刚柔的道理理解透彻。
这样的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敌。
“长生堂的这个武道大通玄，对上其他的天下前十五，只要不碰到吞龙士那个级别以上的，基本都能打一打。”宁观道，“只可惜，他被克制得太严重了。”
“被克制？”白映雪不解。
“长生堂是四百年前阴阳道叛徒创立的门派，除了炼人成丹的邪道武功之外，其他的武学和阴阳道是同出一脉，就算四百年间有所变化，可根本的东西不会轻易变化。”
宁观如此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这两派的武人对彼此的武学本质，都摸得很透彻，谁对其中的武学精妙理解得更深，谁就能洞察碾压另外一方。”
“如果换一个人来和这个长生堂武道大通玄打，比如天下第十的那个老和尚，未必能赢。”
“这样啊……”白映雪喃喃。
第一百四十章 且将邪道细说明
场上，一身黑白道袍的年轻大真人无颠子一手拎着酒葫芦，缓缓走向了远处身受重伤，口鼻溢血的长生堂武道大通玄。
那个长生堂武道大通玄咬了咬牙，看着慢慢走来，一身杀气渐渐浓郁起来的道人，深深呼吸着。
刚刚无颠子那一掌，切断了他半条手臂，击碎了他的护身罡气，差点打穿他的胸膛！
他现在可以感觉到自己断裂的肋骨已经深深地刺进了身体血肉里。
再动手，他必死无疑。
“投降吧。”他如此想道。
江湖赌斗上，认输不杀，只要他认输投降，就会判定赌斗结束。
只不过大多数的武人，为了名声还有立场，会选择死战，很少有人会喊出投降。
尤其是他这样的名门大派顶尖高手，地位高名声大，一举一动对于底层的武人都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如今他情况危急，随时有可能被那阴阳道的大真人给一击毙命！
他这一场若是对战其他正道门派的武人也就算了，彼此都是武道大通玄，分个胜负也就足够。可偏偏对上的是阴阳道。
四百年前的烂账可还没算完，两个门派如今依旧是死敌。他要是有机会杀掉阴阳道的武人，他下手不会犹豫。而对方想来也是如此。
无颠子的步伐看似缓慢，实则迅速非常，两人相距两百丈，仅仅几个呼吸间，他便已经到了长生堂武道大通玄身前十丈外！
“来不及了，我得快些认输，不然必死无疑！”心念飞速运转，长生堂的武道大通玄最终还是决定放下了顶级门派出身的顶级武人的尊严。
他用尽力气，狂吼出声！
“我……”
一个“我”字刚出口，无颠子双眼一眯，一步踏出，飘然十丈！
“投……”长生堂武道大通玄的第二个字刚好脱口而出。
“西……”第三个字，他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阴阳道大真人便已经一掌从上而下盖在了他的脸上。
“呃！”围观的武人们看着这一幕，面色微微一变。
炎热的夏天，他们常常会买来一只西瓜，豪爽地一拳砸开，分吃解暑，圆溜溜的西瓜被砸裂后鲜红的汁水流淌得到处都是。
现在的比斗场上，那个长生堂武道大通玄肩膀上顶着的，就是这么个烂西瓜。
“阿弥陀佛。”天禅寺僧人们齐齐念了一声佛号。
阴阳道的大真人看了看自己汁水淋漓的手，摇了摇头，随手在兀自站立不倒的长生堂武道大通玄衣衫上擦拭了几下，这才悠悠地踏着轻功，飘然离场。
六扇门捕快连忙进场，处理这一具鲜血犹温的尸身。
“这也太……”白映雪皱着眉头喃喃，她右手抱着小鸽子，左手挡在小鸽子眼睛前，没有让这个四五岁的女童看到“西瓜”被无颠子一掌拍裂的样子。
这是这一次江湖赌斗开始以来，第一个死亡的武道大通玄武人。
“邪道才刚开始，两个武道大通玄就已经折损一个了，接下来要怎么应对正道这边为数众多的武道大通玄？”围观武人议论纷纷。
“除非天下第三，能车轮战，一个人将所有正道的武道大通玄给打个遍，不然这场正邪赌斗，邪道必输。”
“话也不是这么说。武道通玄以上的武人，除非有着门派积怨或者是个人恩怨，不然很少有生死相搏，也就是双方互相切磋，摸一摸底。真正要拼个死活的还是一二三流的武人。”
如那围观武人所言，正邪江湖赌斗，决定了接下来的半个甲子到底是哪一边占据优势。
这优势并不是武道大通玄打出来的，恰恰相反，是底层武人打出来的。
如果正道的一二三流武人能够在赌斗中大量击毙邪道武人，就很有可能让邪道在接下来半甲子的岁月里出现优秀武人青黄不济的现象，这才是动摇邪道根基的东西。
至于武道大通玄这边的比斗，大家都是声名在外的江湖顶尖，知根知底，实力雄厚，再怎么打也很难打出伤亡来，多半也就分个胜负，点到即止。
当然，某个被击毙的长生堂武道大通玄并不在此列。
“你知道为什么长生堂，火轮教还有画堂轩这三个门派，在赌斗上的实力这么弱小么？”宁观饶有兴致地问身边的白映雪。
“为什么？”白映雪见六扇门捕快已经将比斗场收拾干净，这才放下挡着小鸽子眼睛的手来。
“火轮教这个教派啊，在岭南那边很盛行，号称教徒百万，高手如云。但是参加这种江湖赌斗，从来只出工不出力。历届的江湖赌斗，他们就没出动过武道大通玄。”宁观说道。
“而长生堂和画堂轩，行事最为残忍暴戾，这个你应该也略知一二。所以这两个门派，在赌斗上是最被正道给针对的。据说之前几次赌斗，不少很有潜力的武人被正击毙，导致现在顶尖武人断代了。”
白映雪听完，嘀咕着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魔门和这些个邪道门派完全不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不怎么做恶，也不被正道针对。那个魔门长老韦阵貌似和正道高手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宁观双臂抱胸，沉思片刻，道：“魔门本来就是异类。”
接下来他的话更是让白映雪震惊。
“你知道么？这个门派，曾经是正道门派。”
“正……正道？！”白映雪瞪大了眼睛。
“曾经的魔门，也是正道里能扛鼎的门派，那时候烟雨楼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当土霸王呢。”宁观笑笑。
“你看邪道门派的武功，多半都歹毒暴戾，魔门的武功却更偏向于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宁观说着，指了指不知何时出现在比斗场上，正在缓步而行的皂衣中年人。
“不信，你好好看看魔门长老韦阵的赌斗。”
“嗯？”心中怀着对魔门过往的各种猜测和疑惑，白映雪按捺下心里的好奇，看向比斗场上的天下第三。
这个一副中年赌鬼模样的男子双手抄在袖子里，站在比斗场上笑眯眯地道：“邪道的武道大通玄只剩我了，你们这些正道武人，商量看谁先来和我过两招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蝶剑痴埋骨地
听到韦阵的话，几个正道大通玄面面相觑，似乎在传音入密交流。
而人群中，白衣抱剑的年轻人一脸的愤懑。方才他准备在阴阳道和长生堂的两个武道大通玄的比斗结束后，出面挑战天下第十二。
没想到这天下第三速度飞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已经站在比斗场上，开始挑战正道武人了。
“啧。”他咋了咋舌，还是沉下心思来，准备看接下来正邪两道顶尖高手的恶斗。
上一场武道大通玄之间的赌斗，其实就只是阴阳道大真人单方面碾压了长生堂的武道大通玄，在他眼里无趣得很。
……
远处的山坡上，身穿紫色短裙的妩媚女子撑着竹骨伞，远远地看着武道大通玄的比斗场，伞下均匀点缀着的流苏在微风里轻轻飘动。
她在看比斗，而她身旁的人在看她。
女子斜睨了一眼身旁的这个负剑男子，微微鼓起腮帮：“裴公子为何一直看着妾身？”
她本来就妩媚动人，这脸上的小动作做出来，又平添几分可爱，当真是能魅惑天下众生。
裴沵淡淡地笑道：“自然是因为我对姑娘心生爱慕了。”
嗓音醇厚温和，面容俊逸潇洒，这负剑的年轻武人简直如同说书人故事里的主角一般。
“裴公子不觉得天下第六的爱慕对妾身来说太过沉重了么？”紫衣女子眨眨眼。
“在情爱面前，众生皆是平等，天下第六和寻常男子，也没什么分别。”裴沵笑道。
紫衣女子闻言笑了起来。明明容貌妩媚妖娆，笑声却空灵清脆。
“想不到看起来一副温吞老实模样的天下第六，也会说这种情话了。”紫衣女子笑得眉眼弯弯。
裴沵叹了一口气：“想不到翩跹楼顶级花蝶，也会在江湖赌斗这等盛会上摆弄阴谋诡计。”
紫衣女子闻言一愣，随即笑吟吟地道：“妾身只是过来一睹天下江湖豪杰威风，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哦。”
裴沵苦笑：“那我昨晚在村落东坡上，看到的那个鬼鬼祟祟与人谋划的花蝶，是假的不成？”
紫衣女子转动着手里的竹伞，笑道：“天下第六可误会了，那是妾身在和情郎幽会呢。”
“和情郎幽会？”裴沵问。
“是呀。”紫衣花蝶笑嘻嘻地答。
“而且还是同时和三人一起？”裴沵再问。
“是呀。”紫衣女子笑嘻嘻地再答。
“看来翩跹楼花蝶手段果然不凡，三个陌生武道大通玄，居然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裴沵哑然失笑。
“裴公子这是不信？”紫衣女子微微笑着，眼睛里波光潋滟。
“姑娘也莫装了。”裴沵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在和哪一方门派势力在谋划着什么，但是真要在这江湖龙蟒云集的赌斗上玩阴谋，你可能会死。”
“裴公子这是在担心妾身？”紫衣女子的一双眼眸直直地望着裴沵，眼睛里亮晶晶的。
“算是吧。”裴沵洒然一笑，“我不是说过么，你是我难得动心之人。”
“姑娘，裴某话已至此，还请好自为之。”
紫衣女子闻言嘴角微微抿起，皱着眉头，做出深深思索的模样。
片刻后，她困惑地开口问道：“裴公子，一般来说，说完好自为之以后，你不是应该身形飘飘地潇洒离去么？为什么你还站在妾身身边？”
裴沵哈哈笑道：“裴某不是说了么？难得遇上心动的人，这块牛皮糖，裴某可是当定了。”
紫衣女子闻言也笑了起来。
这一男一女，容貌都是人中上佳，并肩而立时就好像一对金童玉女。年轻男子醇厚的笑声和年轻女子清脆的嗓音交织在一起，山坡上吹下来的风里也似乎带上了丝丝甜意。
在笑声与风声中，紫衣女子袖间的一点寒芒悄悄隐没。裴沵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三寸的剑，无声无息地落入剑鞘中。
从头到尾，这小山坡上两个年轻男女之间的谈笑就没有惊动到比斗场旁围观的任何人。
只有另一处山坡上，头戴方巾的布衣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天下第六……又是个变数。”他轻轻叹道，“埋骨地里多自在，为何无故引火来？我就不该因为早年的一个小小承诺，被那些人强请出世。”
“想要将尘世江湖高手一网打尽，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就算你是翻江巨蟒，一口吞得太大，也是要噎死的啊。”
“孔先生不必担心。”有人在一旁轻声道。
被称作孔先生的方巾男子回头看去，一张年轻人俊朗的面孔映入眼帘。
只不过这张面孔上，有着一道深深的刀疤，让这张脸美感尽失。
“踏入武道大通玄后，肉体蜕变，陈旧的伤疤也会随之淡化消失。你为什么还留有这么一道伤疤？”孔先生问道，“是消不掉？还是不愿消？”
“兼而有之。”年轻人笑笑。
“算了。”孔先生摇摇头，又道，“你们如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要兵行险招，要对顶尖武人云集的江湖赌斗下手？”
刀疤脸年轻人沉默片刻，道：“早在五年前，那个家伙屠戮门派之后，门派其实就已经半死不活了。与其这样吊着一口气，还不如拼死一搏，这一次如果能成，我们太上天，就能翻身。”
孔先生苦笑起来。
他自己也是一时糊涂，被几个太上天的年轻人用当年的一次承诺给哄出埋骨地，硬生生地要搅进这潭浑水里。
那可是一大半的天下前十五，还有不少武道通玄。跟着这帮太上天的疯子赌徒参与着谋划这些人，也不知道他孔方这一次还有没有命回到埋骨地。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此想着，孔方转身离开。
刀疤脸的俊朗年轻人目送这个方巾男子离去，脸上笑容收敛，转头凝视着远处的比斗场，神色平静。
“宁观，这一次我绝不会输。”
……
比斗场那边，几个正道武道大通玄传音商量后，终于有人站出来，接下这来自天下第三的约斗了。
这是个一身华贵服饰的中年男子，腰间还悬着一柄金镶玉剑鞘长剑，手指上还戴着金扳指。
与其他武人比起来，这个中年男子简直骚包而轻浮。
“韦阵，做好车轮战的准备没有？第一个可是我啊。”骚包轻浮的陆柒捌身形如剑，越过围栏进入了比斗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剑若烟雨
比斗场上，陆柒捌一手按住剑柄，韦阵双臂拢在袖中。
两人相距三十丈而立，跨越这个距离对于武道大通玄的武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陆柒捌收起了自己平日放荡不羁的样子，神色沉静肃穆，居然真有点天下前十五高手的模样了。
两个天下前十五高手的身上开始笼罩起武道罡气。
与其他武人的武道罡气不同，陆柒捌的武道罡气，绵密粘稠，就像消不去的迷蒙烟雨，化不开的浓厚云雾。
而韦阵的武道罡气，与其他的武道大通玄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我一直喜欢嘲笑陆柒捌这天下前十五水得很，但是不得不说，烟雨楼传承了两三百年的剑术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宁观笑道。
“是这样么？”白映雪道，“在灵州的时候，我看那灵州大捕头挺嫌弃她们陆家的剑法的。”
“那只是她的个人喜好而已。”宁观摇摇头，“真要公正地给个评价，烟雨楼剑术已经可以说是顶尖的剑术了。”
“同样的，陆柒捌这个人，实力也并没有那么弱。至少对得起天下前十五的名头。要知道不是谁都有资格称得上天下前十五的。”
陆柒捌身外包裹着烟雨一般的武道罡气，身上渐渐地有剑意升腾。
这股剑意飘渺虚幻，诡异而难以捉摸。就像是在迷蒙烟雨中隐隐绰绰的人影，你不知道他是手握利刃的凶徒，还是手难缚鸡的书生。
现在陆柒捌他凝立不动，身旁武道罡气绵密如丝，剑意飘渺不定，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气场。
“看样子，你还是老样子，不会率先进攻了。”韦阵摇摇头，笑道，“阴阴柔柔弯弯绕绕的剑术和剑意，在我眼里还没有你家那红衣小姑娘的霸道刀术来得有趣。”
烟雨楼剑术，和古时那些侠士剑客的剑术不同。那些人的剑术，干脆利落，迅疾如雷霆，剑意铺开如天河泻地。
而烟雨楼的剑术，缠缠绵绵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磨人。
陆柒捌深知自家剑术的长短处，绝不可能主动和韦阵硬碰硬，坏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圆融气场。
“行吧，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韦阵说着，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垂落，皮肤白皙，手掌宽厚，五指修长。
下一刻，这个天下第三的身上，有雄厚磅礴得无与伦比的武道罡气冲天而起！
围观武人纷纷哗然。
如果说，一流武人的武道罡气是包裹在身体外的布衫，武道通玄的武道罡气，就是厚实的皮甲，而武道大通玄则是寒光闪闪的轻甲。
那么韦阵呢？他简直就像全副武装的铁骑。
白映雪跟着宁观也算是见识过不少顶尖高手。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磅礴浑厚的武道罡气。
这一身罡气的雄浑程度，几乎顶得上两三个陆柒捌。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映雪急急转头望向宁观。
“那就是我说过的，让你好好看的东西。”宁观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知道韦阵修炼的武功心法是什么么？”他问道。
“是什么？”白映雪当然不知道，只能配合着宁观的话头反问。
“是九阳神照经。”宁观缓缓地说道。
“号称练成之后，一身武道劲力磅礴如海，气机流转独步天下。论起这一身武道罡气的雄浑程度，天下高手没有人能胜得过韦阵！”
“天下前十五里，也就只有吞龙士如果能再吞个四五条大江蛟龙气运，说不定还能勉强和韦阵比一比。”
宁观这一席话，让白映雪震惊了许久。
“不过武道罡气多并不代表武功就一定强。”宁观又道，“武功这两个字，包含的东西很多，武道罡气并不是全部。”
“天下第一的那个醉鬼，武道罡气远不如韦阵，不还是踩着韦阵站在天下第一的位子上？”
“是这样么？”白映雪眨眨眼。
“你看着就知道了。”宁观对着比斗场努了努嘴。
天下第三，魔门韦阵。
这个跺一跺脚能让让整座江湖都震动的顶尖高手，此时身外咆哮涌动着瀚海狂涛般的武道罡气。
他看着远处的陆柒捌，轻飘飘一步踏出。
“轰！”
明明看上去只是轻盈的一步，可这一步踏下去，便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足印，方圆二十余丈的地面，都层层崩碎塌陷！
细者如手指，粗者如手臂的裂痕如蜘蛛网般以那被踏出的脚印中心，蔓延出去。
陆柒捌低头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裂痕，一瞬扩张二十余丈，在自己脚尖前四五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跟着裂痕瞬息而至的，还有一身皂衣的中年男人。
陆柒捌一声轻笑，拔剑！
随着金镶玉剑鞘中一抹寒光绽放，陆柒捌身外萦绕着的绵密罡气与飘渺剑意，仿佛一下子有了灵气。
无数剑光伴随着武道罡气与剑意飘洒如雨，陆柒捌身外的迷蒙烟雨仿若成真。
韦阵见此，同样一声轻笑，带着一身磅礴滔天的武道罡气，纵身冲入了那迷蒙烟雨中！
在那烟雨朦胧的剑光中，闪动起了一道又一道细小的雷霆，同时铮铮的鸣响声层层叠叠地响起。
那是两个武道大通玄高手的武道罡气在激烈碰撞！
激烈的碰撞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陆柒捌身外的烟雨剑光并没有被韦阵用霸道的武道罡气碾碎，反而是韦阵被那绵密粘稠的剑光给打退，一身皂衣破破烂烂，全是剑痕，不过却没有什么皮肉伤。
“看吧，就算韦阵罡气比陆柒捌雄厚那么多，也并不能只靠罡气就碾压掉陆柒捌。”宁观敲了敲白映雪的脑门。
白映雪瞪了宁观一眼，并不是不服他所说的话，而是抗议他敲自己脑门的恶劣行为。
“你这一手剑法，像极了江南小娘手里针脚细密的绣花。”韦阵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没什么威力，但却也挺好看的。”
陆柒捌呵呵一笑：“都已经衣衫褴褛了就别胡吹大气啦，小心阴沟翻船，让我这天下第十三把你这天下第三给拉下马。”
“这倒不会。”韦阵揉了揉手腕，身上也开始有武道意志升腾。
第一百四十三章 拳破烟雨
韦阵的武道意志，与烟雨楼绵密如细雨的剑意完全不同。
这股武道意志，给人的感觉是极度的炽烈阳刚，如行至中天的浩荡大日。
这样的武道意志，再配上那磅礴得举世无双的武道罡气，这韦阵整个人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轮金乌坠落人间。
并不是说韦阵真的就像天上的烈日一样散发着强烈的光热，这只不过是那武道意志对武人心神造成的影响。
“啧，恐怖。”陆柒捌咋舌，“打我这种天下前十五里垫底的武人，也需要这么认真吗？”
“刚才你叫嚣着要把我拉下马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韦阵冲着陆柒捌咧嘴一笑，一排牙齿雪白闪亮。
陆柒捌也笑起来，只是笑容显得有点难看。
他知道，当烂赌鬼笑得这么欢畅的时候，多半是要认真了。
……
“感受韦阵这光明正大浩荡磅礴的气息没有？”宁观冲白映雪道，“韦阵修炼的武功心法，是魔门的顶级武功，九阳神照经。其他魔门门人修炼的，是这部武经的基础篇，九阳真经。”
“这九阳真经也好，九阳神照经也罢，都不是邪道那种剑走偏锋丧心病狂的武功心法，而是正宗的正道武学。”
“这魔门，早在千年以前，叫九阳派，是正道江湖有数的顶尖门派！”
“啊？！”白映雪自从跟在宁观身边以后就经常被各种人和事给震惊到。
宁观这人，实在是知晓太多江湖轶事，而且出于一些老江湖对小菜鸟卖弄的心思，他还很喜欢对白映雪讲。
就比如现在他讲到了的魔门过往。
白映雪是怎么也没想到，魔门堂堂邪道江湖的扛鼎者，以前居然是正道江湖的顶尖门派！
“怎么会这样？”白映雪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宁观。
宁观抚摸着下颌上新生的胡茬，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就不讲了。不过魔门当年背离正道、投入邪道江湖中的这件事，还是和太上天有关。”
“又是太上天……还是太上天……怎么老是太上天？！”白映雪捂脸。
“我不是都说过了么，很多江湖上的大变动，背后都有太上天的影子，毕竟他们就靠着这些推手来搅动局势，收割气运。”宁观摊摊手。
“啊……”白映雪叹了一口气。
这太上天怎么看都像各种江湖风波的万恶之源。
将注意力移回比斗场上，白映雪惊讶地发现，烟雨楼楼主，竟然已经快要落败了。
就在她和宁观说了几句话，不足百息的时间里，陆柒捌就已经被韦阵压着暴打！
韦阵周身罡气澎湃，武道意志炽烈如日轮，每一记拳掌都重重撼动着陆柒捌那摇摇欲破的烟雨剑光。
“怎么了，怎么了？”韦阵拳掌掀动狂暴风压，攻势狂猛，连绵不绝，“你这小娘刺绣剑法，好像有点挡不住我的拳头啊？”
“啧。”陆柒捌闻言微恼，绵密剑光猛然一变！
如果说先前的剑光还是春日的细密烟雨，现在的剑光，就是阴冷潮湿，寒气透骨的冬日冷雨。
每一道剑光都灵动刁钻，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气。
面对陆柒捌这陡然变幻的剑光，韦阵笑得更欢畅了。
“武道这种东西啊，在我眼里，没那么故弄玄虚。”他如此说道，“天下第一的醉鬼，当年败我，不过也只用了两拳。”
“有武道典籍上说过，凡是过于沉浸于这些千奇百怪伎俩里的人，最终还是看不到武道最毫巅的地方。对此，我深以为然。”
说着，韦阵踏步拧身，身体绷紧成弓，迎着陆柒捌冬日阴雨般的剑光，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挥出，好似用拳头推动了整个灼热炽烈的日轮，浩浩荡荡地，带着韦阵那雄厚得蛮不讲理的的武道罡气和阳刚霸道的武道意志，砸了出去。
没有围观武人想像中武道大通玄全力对拼的轰鸣炸响。
如同阳光撕开乌云，烈日融化冰雪，韦阵的这一拳悄无声息地将陆柒捌的烟雨剑术、烟雨罡气和烟雨剑意，一并碾压平推过去。
随后，韦阵轻轻收拳，双手重新拢在袖子里。
“呼……”陆柒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垂下了手里的长剑。
在垂落的一瞬间，这柄长剑就崩碎成了数十块，叮叮当当洒落一地。
“我输了。”陆柒捌苦笑一声，坦然地高声道，随即冲韦阵拱了拱手，身影飘飘，洒然离场。
在打出那定胜负的一拳之前，韦阵都没有用什么高深武学，只是单纯凭着普通的拳掌在战斗。
而当他用出武学时，仅仅一拳，便结束了比斗。
“天下第三，果然名不虚传。”远处山坡上，一身紫衣的翩跹楼花蝶清脆地笑起来。
“韦阵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烟雨楼楼主真的好么？这可是正邪赌斗啊。”裴沵在一旁笑道。
“不是什么大问题。魔门是正道转邪道的顶尖大派，对正道手下留情，不是挺正常么？”紫衣女子笑嘻嘻地，“况且如今邪道没落，全靠一个魔门来撑场面，他们可不敢对韦阵说三道四。”
“哈哈。”裴沵哑然失笑。
……
待到陆柒捌落败退场后，韦阵站在比斗场上，看着比斗场外的武人们，大笑道：“正道武人，还有谁要来与我一战？”
正道门派龙虎峰中，一身黄紫道袍的道人淡淡一笑，起身越众而出。
“这一场，就由我来吧。”天下第十四、龙虎峰大天师青濯道人朗声笑道。
白映雪见状捅了捅宁观的腰：“宁观宁观，正道门派仗着人多打车轮战，不太好吧？反正邪道也只剩一个武道大通玄，那什么天下第二圣人斋斋主出面打一场直接定胜负不好么？”
宁观道：“高手总是难免技痒。一群武道大通玄好不容易来了江湖赌斗，就是为了看两场别人的赌斗？”
“反正也是相当于点到为止的切磋，车轮战让每个人都尽兴一场，不挺好么？”
白映雪听宁观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可仔细一想，又有哪里不对。
那些一二三流正邪武人在生死相搏，这边正邪两道的武道大通玄，居然在和和气气地切磋武功？
除了死了个挑战宁观的画堂轩长老，和长生堂的武道大通玄以外，其他的赌斗杀机都非常淡薄
第一百四十四章 青濯道人与白衣剑客
龙虎峰大天师青濯道人，是龙虎峰当代的第一高手，将龙虎峰秘传武学《金光经》和《黄庭经》修炼到大成，位列天下第十四。
龙虎峰的《金光经》号称天下第一罡气硬功，《黄庭经》也是难得一见的上乘内功心法。
靠着这两部大成的武学，青濯道人一举跻身天下前十五。
在天下前十五里，青濯道人的武道意志相当普通，肉身强度也相当寻常，比烟雨楼楼主还要差上两三筹，但是这一身由《金光经》锤炼出的武道罡气，却是强横无比。
如果说韦阵的武道罡气是浩瀚磅礴的话，青濯道人的武道罡气就是坚实难摧，像一粒砸不扁煮不烂的铜豌豆。
与大多数武人那无形无色的武道罡气不同，青濯道人的武道罡气，明显带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龙虎峰的武学，我基本上交手一两次就能看破偷学过来。”围观人群里，宁观出声道，“只不过这《金光经》却是怎么都看不破，学不到。”
“是这样么？”白映雪惊讶地看了一眼宁观。
这家伙在武学和武道意志上的资质可以说是千年不遇，居然也拿不下这《金光经》。
“这《金光经》好像很强的样子，天下第三说不定要输？”白映雪又道。
“输不了的。”一旁的青蜉蝣淡淡地道。
“那个道人只是个龟壳厚重的乌龟，能扛住一时半会不败，却很难获胜。”
宁观听完这话，不由得摸了摸下颌，道：“我这天下第十二，因为七年前和天下前十的那几个人交手，都以平局收场，被人称作百里周旋。”
“现在想想，我当年打成平局可是放了水的，这龙虎峰大天师才是真正有本事能周旋不败的人啊。”
几人闲谈着，而场面上的情况真就如青蜉蝣所说。
青濯道人在场上也只能凭着一身金光一样的武道罡气硬抗来自韦阵的狂猛攻势。
除了《金光经》之外，青濯道人修习的武道内功《黄庭经》，也是上乘的武功心法，虽然并不玄妙霸道，但是胜在气机悠长坚韧。
仗着防御惊人、气机悠长，青濯道人在天下第三的狂暴攻势中，足足坚持了一个多时辰，才被韦阵寻到了破绽，一拳破了他的金光护身罡气。
正道的武道大通玄里，烟雨楼楼主陆柒捌和龙虎峰大天师都已经战败。
而天禅寺的本慧禅师、菩提庵的静妙师太，因为年事已高，并没有出战的打算。
这一趟他们过来，也只是镇一镇场子。
天下第九的阴阳道大真人和天下第五的应九烛，昨天都已经经历过激战，今日不会再登台比斗。
天下第七，天下第六都是散人，并不会代表正道出战。
这样一来，眼下正道能迎战韦阵的，就只有圣人斋斋主和项家霸王。
“走吧。”宁观招呼道，“今天的武道大通玄比斗，算是要结束了。”
白映雪不解：“怎么就结束了？应该还要打吧？正道还有没出手的顶尖武人啊。”
“接下来要和韦阵动手的，不是圣人斋斋主就是雷公脸霸王。这两个人是不会和现在的韦阵打的。”宁观道。
“因为现在韦阵连续和两个武道大通玄交手，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精气神总归是有消耗的。圣人斋斋主和项家霸王不会占这种便宜。”
“所以这两人很大概率会推迟到明天再战。”
“原来如此……”白映雪点点头。
接下来的发展果然如宁观所说的那样。
雷公脸霸王淡淡地道：“韦阵，你今日已经轮战两个武道大通玄高手。这时候我若和你赌斗，你也无法全力以赴。不如就推迟到明天，怎么样？”
韦阵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地道：“可以。”
于是今日正邪两派武道大通玄之间赌斗，就这么结束了。
出身于方外人的白衣抱剑年轻人见此，眼睛一亮，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于到我挑战天下第十二的时候了！”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宁观一行人刚要离开这比斗场，突然间就有人一声大喝，声震云霄。
“天下第十二，出来一战！”
听到这个声音，一身黑衣的应九烛猛然间柳眉倒竖。
她听出来那是谁的声音了。除了她那白衣抱剑的烦人同门以外，还能有谁？
而围观武人则是议论纷纷。
“有人要挑战天下第十二？”
“那人是何方神圣？难道又是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武道大通玄？”
“那人，已经进到比斗场里去了！”
伴随随着嘈杂的议论声，白衣年轻人身影快如剑光，踏风而来，落在了比斗场里。
宁观本来都要离开了，被这人这么一闹，不少武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让他想走而不能，心里有些恼火。
“活该。”青蜉蝣在一旁奚落宁观，“谁让你撩动了人家心仪女子的心扉？现在这人满脑子都在想怎么狠狠地教训教训你这横刀夺爱的天下第十二。”
“啧。”面对青蜉蝣的奚落，宁观有点无奈地咋了咋舌。
“好好的武道大通玄剑客，方外人里出来的高手，怎么把自己弄得像争夺配偶的发情公猫一样？”嘴里狠狠嘲笑着比斗场上的白衣年轻人，宁观纵身而起，向比斗场飘然而去。
这是天下第十二在江湖赌斗上的第一次出手。
“天下第十二！”白衣年轻人冷冷地盯着远处的宁观，握住了长剑。
“你明明已经有了红颜随身、夜夜红袖添香，却偏偏还要四处沾花惹草，勾动其他女子的欢心，最后还引得两个武道大通玄女子为你争风一战！”
“当真是江湖之耻！我白摘星这一次，就要教训教训你这无耻之徒！”
这一番话蕴含着太多信息，让围观的武人们纷纷眼前一亮，进入了一种兴致勃勃听说书人说书的状态里。
宁观眯起了眼睛，很想把这来自方外人的剑客给揍到乖乖滚回方外人，不敢再出江湖。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应九烛的声音。
“宁观，帮我狠狠揍这烦人小子一顿，揍到他乖乖滚回门派，不敢再出来闹腾！”应九烛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但是宁观听得出其中的怒气。
“正合我意。”口中喃喃着，宁观捏紧拳头，身上爆发出强横的武道罡气和武道意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藏杀机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落，比斗场上原本覆盖的厚实草垫已经被武道大通玄高手们一轮又一轮的交手给削秃了。
比斗场上，宁观缓缓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拳头，浑身武道罡气和武道意志缓缓收敛。
他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损，但是并不严重。
宁观低头看了看支离破碎的地面，还有地上的白衣年轻人白摘星。
这个叫嚣着要教训教训宁观的方外人年轻剑客，刚刚吃了宁观一顿老拳，已经躺在地上，再起不能。
这人长剑都被宁观打到炸裂四溅，浑身上下不知挨了多少拳，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真惨啊，那个挑战天下第十二的武道大通玄。”
“想不到七年前那个打谁都不胜不负的天下第十二，也能击败武道大通玄了。”
围观的武人们一阵感叹。
“虽然这人有些嘴臭，但是毕竟是应九烛的同门，简单收拾一下也就算了。”宁观揉了揉拳头，伸着懒腰慢慢离开了比斗场。
善后的六扇门捕快冲进比斗场，将昏迷的白衣剑客给抬了出去。
这白摘星的实力，大概也就堪堪跨过武道大通玄的门槛。不要说宁观，就算是烟雨楼楼主都能轻松收拾了这白摘星。
他还曾经在应九烛面前扬言要挑战天下第六的剑痴。
若是没有宁观转移仇恨的话，这方外人出来的剑客敢挑战裴沵，多半要被裴沵给打到自信崩碎，武道意志崩溃。
其他的比斗场一直在厮杀不断，武道大通玄这边倒是清闲得很。
在宁观打完后不久，天下第七的吞龙士和天下第九的阴阳道大真人切磋了一番，不过也没有动真格，看着相当平淡。
……
随着夕阳沉入西边的地平线，今天的赌斗也就此结束了。
远处山坡上，翩跹楼的紫衣女子转身离开。
一旁的裴沵道：“这是要回金澪城？”
紫衣女子嫣然一笑：“妾身可不想留在这偏僻的村落，还是金澪城十里秦淮河畔的灯火，更让人心迷呀。”
“更何况，还有甘愿为了一刻春宵一掷千金的豪客。”女子转动着手中的竹伞，伞下流苏缎带飞旋。
裴沵闻言不由得苦笑：“翩跹楼，在金澪城也有分楼么？”
“啊呀，裴公子这问题好生奇怪。”紫衣花蝶眨动着明亮而妩媚的眸子，“翩跹楼可是世上一等一的大青楼，在青楼怎么会没有分楼呢？”
“裴公子问这些，是想前去光顾光顾妾身的生意么？或者说是善心大发，想给妾身赎一赎身？”这女子含笑凝视着裴沵，在渐渐浓郁的夜色里，她的笑容模糊不清。
裴沵闻言叹息：“我倒是挺想随你一同前去翩跹楼，向他们问一问，给你赎身得花上多少银两。”
“裴公子这话，说着逗妾身开心开心就好，可莫要认真哦。”紫衣花蝶笑道。
“我是认真的啊。”裴沵叹息，“我不知道你在和那几个神秘武道大通玄在密谋什么，但是还是想劝你罢手。”
“我醉心于剑将近二十年，难得碰上让我觉得有趣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很遗憾。”
紫衣花蝶闻言笑道：“裴公子，看起来是个怪人。”
说着，她收起竹伞，靠近裴沵，在他耳边轻轻的道：“裴公子，赌斗盛会上，将有大难降临。若是不想死，还是速速离去。”
裴沵闻言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间耳垂一阵湿热，似乎被轻轻舔了一下。
“我收回之前的话。”紫衣女子在裴沵耳边吐气如兰，“你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话音未落，女子飘然而退。
裴沵见此，连忙要追，可那女子身形鬼魅飘逸，速度非凡，一瞬间便隐入了渐渐浓郁的夜色中。
“居然是武道大通玄……”裴沵停下了脚步。
先前他一直以为那女子是武道通玄，直到刚才女子飘然远去时，流露出了武道大通玄才有的雄厚气机。
再想一想刚才那女子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即使是天下第六的剑痴裴沵也不禁感到有些不安。
“有一股实力强劲的势力，在酝酿着什么。”他沉思着，转身走向了远处亮起了黯淡灯火的村落。
……
烟雨楼楼主陆柒捌看了看已经变得深沉无比的夜色，伸了个懒腰。
“今晚看样子又是晴朗的月夜，不如去金澪城游玩一番。”他喃喃道，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那种笑意，只有久经青楼阵仗的花丛老手才能领会其中深意。
说起来，金澪城最出名的青楼是翩跹楼。然而陆柒捌深知其中玄机，并非是青楼寻乐的最佳去处，所以他一直去的，是金澪城里的含春楼。
偷偷甩开烟雨楼门人和自家女儿，陆柒捌悄悄地便往金澪城去了。
就在离金澪城不足五里时，这个名列天下第十三的顶尖高手突然眯起眼睛，停下了脚步。
此时陆柒捌正置身于荒野之中，唯有半弯残月挂在天上，洒落着清冷的光。
反手握住腰间的剑柄，陆柒捌冷冷地道：“是谁在暗中窥探？滚出来。你的气机，藏不住。”
话音未落，从陆柒捌左侧数百步外的树林中，缓缓地走出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身材已经不能用高大来形容，而是庞大！
此人的身形庞大得像一头直立而起的巨熊。
接着，又有三道身影，自远处缓缓而来。加上巨熊也似的男子，这四个人，从四个方向而来，隐隐的要将陆柒捌合围。
陆柒捌定神一看，这四人，除了巨熊男子以外，还有头扎方巾的中年男人、刀疤脸的俊秀年轻人和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头戴斗笠的神秘武人。
这四个人，一开始还是收敛着气息的，可随着他们不断地接近陆柒捌，他们身上流转的气机也渐渐的不做掩饰起来。
四股雄浑磅礴的气息。
“四个……武道大通玄！”强按下心中的震惊，陆柒捌身外开始流转起烟雨般绵密粘稠的武道罡气。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嘛的，但是荒郊野岭的，四个武道大通玄总不可能是来找他陆柒捌赏月喝茶的吧？
“天下第十三，烟雨楼楼主陆柒捌。”那个刀疤脸的俊逸年轻人笑道，“每晚都要去金澪城逛青楼的你，果然是最容易落网的那个。”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机迫近
陆柒捌环视四周，心头微沉。
巨熊也似的男子，身材瘦高的俊朗刀疤脸，头戴方巾的中年人，裹在黑袍斗笠里的神秘人。
足足四个武道大通玄。如果这些人带着杀意而来，那对陆柒捌而言基本上就是必死之局。
在陆柒捌的感知中，四人里气息最弱的是那瘦瘦高高的刀疤脸年轻人，他似乎不久前受过什么伤，气机很不稳定，卡在武道大通玄的门槛上，几乎要跌境。
其余的三个人，那个巨熊似的男子和那裹在黑袍里的斗笠人，气机和陆柒捌相似，甚至还要稍稍弱一些。
而方巾男子，在陆柒捌之上，但是并没有到很高的水准，大约是阴阳道大真人的那个层次。
“看起来，还好。虽然说是四个武道大通玄，但是并不是武道大通玄里的强者，其中有一人还处在跌境的边缘。”陆柒捌心中一定。
以一敌四，他不是对手。但是对方四人都不算太强，他要想逃走还是很有希望的。
“光靠你们这些人，怕是留不下我。”陆柒捌从容开口。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天下第十三，烟雨楼陆柒捌。”刀疤脸年轻人笑道。
“姓陆的，南疆一别，十年不见。”黑袍斗笠人嘶哑着声音开口。
“虽然我们那一次短暂的相遇，相处得很是愉快，但是今日我迫不得已，还是得对你出手了。”
陆柒捌闻言凝神思索片刻，眼睛里惊讶之色一闪：“是你？天下第十五，南疆蛊王？”
“是我。”黑衣斗笠人点点头。
“居然连你这种隐修的武人都能请的动，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要对我下手？”陆柒捌扫视其他三人。
“我陆柒捌，自问也算豪爽好客，从来不做得罪人的事情，也不知为何会惹得四个武道大通玄围杀？”他沉声喝问。
“怎么说呢，只能怪你在武道大通玄里算不上实力出众，偏偏行动还有迹可循吧。”刀疤脸年轻人摊摊手，“若是你有吞龙士，有韦阵那般的实力，亦或是行踪不定无法预测，你今天都能逃过这一劫。可惜，可惜。”
“灵蛇，不必再多说，速度动手。以免夜长梦多。”巨熊也似的男子淡淡出声。
他虽然长相狂野，体格巨大，可是一双眼睛里冷光闪闪，沉稳之极。
“那就开始吧。貔貅你多帮我抗着点，我现在可还受着伤呢。”刀疤脸年轻人笑道。
说着，他的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巨熊似的大汉伸手从腰后抽出了宽厚如西瓜刀般的砍刀，方巾男子捏紧拳头，南疆蛊王身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柒捌慢慢呼吸着，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巅峰。
下一刻，五个武道大通玄便爆发出激烈的交手，荒野上刀光迸发，剑气吞吐，武道罡气碰撞四射，毒虫铺天盖地！
……
村落中，烟雨楼占据的院子里，一身红衣的陆白霜恼火地捏着刀柄：“老头子又去青楼了？”
“明明都已经是赌斗期间，怎么还改不掉那风流病？！”
有烟雨楼门人走近，道：“师妹莫要生气。楼主他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恼火也无济于事。与其在这里生气，师妹还不如早些休息。明天我们烟雨楼参加赌斗的武道通玄可是有你在内的。”
灵州与宁观一别后，陆白霜武功再度精进，如今已经踏入了真正的武道通玄。
她回头看去，只见说话那人，是烟雨楼当代首席弟子陈唤之。
此人年纪将近而立，武功极深，已是二重武道通玄，在烟雨楼里武功能排的进前五。除了陆柒捌，也就只有三四个老辣的门派宿老能压制此人。
这一趟赌斗之行，那些武功不俗的门派宿老们没有跟来，所以在此地的烟雨楼门人里，除了陆柒捌，就数此人武功最高。
其余还有三个武道通玄，包括陆白霜在内，都没有到二重通玄的地步。
“师兄说得是。”陆白霜微微点头，“老头子生性跳脱，师兄和门内宿老都辛苦了。”
陆白霜作为灵州大捕头有官职在身，加上不愿修行烟雨楼传承剑术，要修行自己的霸刀术，所以很少回家。
而烟雨楼楼主又是那副跳脱模样，很多事情都是由陈唤之和几位宿老处理，实在是苦劳甚多。
“不妨事。”陈唤之摆摆手，“师妹，早些休息吧。”
说着，便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陆白霜目送陈唤之远去，眯起了眼睛，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不知为何，她始终有些心慌，久久难以平复。
……
龙虎峰的大天师青濯道人手上拿这一张纸条，站在龙虎峰所占据的院子院门口，远远地眺望村落西边的荒野群山，看似面无表情，然而额角已经有青筋不断跳动。
青濯道人性子温和，为人热忱，很好说话。在一群脾气古怪的天下前十五高手里，他是最正常的那个。
可现在这个性子温和的道人，心中的怒火澎湃得几乎要爆炸。
他并不是从小在龙虎峰长大，而是十七岁入的道门，算半途出家。
在他出家为道之前就已经成婚，在凡俗与妻育有一女。他对这个女儿的钟爱，仅次于武功和道藏。
然而现在居然有人对他这宝贝女儿动手，还主动传来了要在荒野中约见他的消息。
青濯道人并不认为对方在开玩笑，因为除了他手上捏着的信纸外，对方还附带上了一串手珠。那是他曾经亲手送给女儿的东西。
“能避开我龙虎峰里各个高手，在我回来之前，将这些东西放在我房间里……”青濯道人喃喃，“是武道大通玄么？”
他哑然失笑：“就算是武道大通玄，又怎么样？没有数个武道大通玄围堵，我还不是想走便走，无人能拦！”
想围杀武道大通玄，很难。想围杀他这种防御强横的武道大通玄，更难。
他不觉得约见他的那人能拿的出这么多的武道大通玄战力来算计围杀他。
“是为了钱财？还是贪图我龙虎峰的秘传武学？”心念电转，青濯道人决定还是前去赴约。
他实在是担心女儿的安危。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雨欲来大风起
在青濯道人即将离开院子时，有个伏在院子里石桌上写写画画的年轻道人抬头看了一眼，道：“大天师要出去吗？”
青濯道人回头淡然笑道：“有些事情，出去解决一下。”
说罢便转身离开。
年轻道人看了看青濯道人的背影，低头继续写着什么。
此时其他的龙虎峰道人都在房间里读道藏修内功，院子里只有他一人。
年轻道人嘬唇低啸，不一会儿，便有飞隼从天而落，落到年轻道人的面前，一身漆黑，脚上绑着竹管。
年轻道人将自己写写画画的纸吹干墨迹，卷成纸卷，塞入竹管中。
他拍拍飞隼，飞隼一声不鸣，振翅飞起，一瞬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伸了伸懒腰，年轻道人嘴里哼着小曲，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烟雨楼陆柒捌在村落东面，前往金澪城的路上，遭遇四个武道大通玄。
青濯道人离开村落，前往村落西面的荒野赴约。
而除了这两个天下前十五以外，还有一人，也离开了村落，朝北边十几里外的白龙江边赶去。
那人便是菩提庵的武道大通玄，静妙师太。
一夜间便有三个武道大通玄独自离开了村落。
……
夜色中的金澪城，城墙雄伟，气势磅礴。即使早就不再作为一国帝都，可是那前朝数代古都的底蕴气魄犹在。
有人乘着夜色，登上了城楼。
登城者是个白发苍髯的老者，身穿布鞋麻衣，身材不甚高大，佝偻着背，反倒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金澪城，从古至今，江南帝王豪杰气运尽聚于此。上千年积累，已然腾飞如龙。”迎着阵阵清凉夜风，老者喃喃。
“那天下第七的吞龙士苦苦寻找吞吃天下大江大泽孕育的蛟龙气运，殊不知这金澪城里藏着的这条龙比他吃过的所有蛟龙加起来，还要大补。
“他若是能吃掉这一条龙，恐怕能达到六百年前血佛陀超越武道大通玄的那种地步。”
“吃下这条龙？偌大人间江湖，怕是没有武人能吃掉金澪城里这条龙。”有人在一旁轻声道。
那人藏身在城楼阴影处，未曾现身，但是老者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你这武痴不在埋骨地好好待着，怎么有兴致出来闲逛了？”老者淡淡地道。
“还不是你们太上天的小崽子们，把我埋骨地武道大通玄高手哄骗出来做打手？”那人冷笑。
“说说看，你们太上天，这一回打算怎么祸乱江湖？”
老者闻言，摇摇头：“你安静看着便是。不要搅局，我保证你埋骨地那武道大通玄平安无事。”
“哼。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出一些。你们莫不是想用金澪城千年气运，强开天门，助人成就天人？”埋骨地那人道。
老者闻言转头看了看阴影中的那人。
那人知道太上天如今实力跌落，但是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也不知晓如今江湖的局势。
老者淡淡地道：“两千年前，圣人斋初代斋主，那位圣人以身补天，锁死了江湖武人登天门成天人的路子。就算强开天门，也不会有人因此成就天人的。”
“强如六百年前天下无敌的血佛陀，不也卡在这最后一步，到死不能寸进？”
阴影中的人沉默片刻，道：“罢了罢了。我是不知道你这老头子准备带着太上天做什么。只要别波及埋骨地，一切都好说。”
“若是我埋骨地那武道大通玄出了什么事，别怪我埋骨地翻脸。”
“这个自然。”老者闻言点头。
“哼。”那人冷哼一声，隐在阴影中的身形消失不见。
老者凝视着无边的夜色，久久无言。
半晌，他幽幽叹息：“想不到我太上天这么多年基业，会落到不得不出此下策的地步。”
“宁观，太上天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
“宁沧海，就算是死了你也要给门派留下这么一柄悬顶利刃，当真是好得很啊。”
恍惚间，一段段记忆浮上心头。
“老严，我们太上天只是天人手中的钓竿，用来垂钓人间气运，这件事是真的么？”密室中，中年模样的宁沧海皱着眉头问道。
“沧海，此事事关门派机密，代代只有门主和几位宿老知晓。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总之慎言！”
“我就觉得奇怪。我们号称是隐世门派，却为何偏偏喜欢插手天下江湖的事情。天人把人间江湖当做鱼塘，我们却甘愿为他们做钓竿，你不觉得荒谬么？！”
“你也说了，我们只不过是天人手里的钓竿。就算没了我们，天人还会寻找新的钓竿。还不如就由我们来做，至少我们自己，就不用成为被垂钓的鱼龙了，不是么？”
“天人……”
………
老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天人……”他也喃喃道。
他与天人沟通，都得借助祭祀仪式，沟通上界。即使他身为太上天门主，也知晓得不多。对于这一次的谋划，他也心怀些许不安。
……
夜渐渐深了。
荒野外，青濯道人缓缓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以一手《金光经》闻名的天下第十四，以一敌三居然还坚持了足足两个时辰。”一旁有人笑道。
围杀青濯道人的人，一共三个。
一个是一身紫衣的翩跹楼花蝶。
一个是身材丰满妩媚的女子，眼角画着绯红色的眼影。
还有一个是身材高大，戴着半面面具的男人。
“毕竟是龙虎峰的大天师。”绯红眼影女子笑道，“这一趟，还得多谢天下第八的帮助，否则光凭我们两个弱女子，可对付不了他。”
这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居然是天下第八，半面阎罗杨智，许多高手喜欢把此人称作独眼龙。
“不必客气。翩跹楼副楼主和太上天青狐主如此盛情相邀，付出的报酬也足够，杨某自然会认真对待。”杨智淡淡地道。
这两个女子的身份，竟然也不一般。
那与裴沵有过些许交集的紫衣花蝶，竟然是翩跹楼的副楼主。
而那眼影绯红的妩媚女子，居然是来自隐世门派太上天的青狐主！
“我们这边结束了，想来另外两处，也差不多结束战斗了吧？”青狐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