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恩
原生家庭对女主的心理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使之成人后的生活深受其扰,欲坠不堪。女主欲摆脱心理桎梏,遂主动自救,寻找心灵导师指引。在此过程中奇遇催眠治愈法,通过催眠世界中的所见所闻来修正自己的心灵创伤。种种因果得以层层剥开,女主慢慢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还有与她纠缠了几世的爱人,他们消失,他们反复出现……谁才是她这一世里的灵魂伴侣呢?这一世的经历是上一世经历的缘灭还是下一世经历的缘起呢?还是这些人其实是在平行时空里同时上演了原本被认为是垂直的时间维度中由远及近所发生的事情呢?当时空错乱,女主又怎样分辨校正时空后谁又是她真正的soulmate呢?
~正文~
“看看你的周围,你看到了什么?”每每轻柔的声音又在林恩的耳畔响起。
“我……看见一个圆顶的教堂……周围全都是金色的……”林恩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还看到了什么?”
林恩慢慢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她说道:“我在船上,我正坐船离开这里……我……”
林恩的情绪有些波动……
“你为什么会哭?”每每试图弄明白林恩流泪的原因。
“我……我像是在和谁道别。”
“他/她是谁?”
“我……我不知道。”
“你身边还有什么?你还看到了什么?”每每依旧不急不缓地问道。
“我走远了,一片金色的建筑,不,是一片建筑被染成了金色,它们越来越远了……”
……
“林恩。”每每喊了下林恩的名字,这是她们约定好的“信号”,林恩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林恩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她知道自己的脸上有泪,因为她在船上的时候哭得很伤心,不能自已。
这是林恩在被催眠状态下的一次“旅程”。在这次“旅程”中,林恩所处的世界是金色的,在夺目的金色光线下,林恩确定自己是静止的,可是林恩的身体却在移动,还有闷闷的、咸咸的风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被风吹起的头发胡乱地拍在脸上,偶尔还会遮挡住自己的视线,而挡住自己视线的还有泪水。林恩感觉到自己的心是拧着的,很疼……
林恩,女,35岁,某私企葡萄酒事业部总经理,滨海市出生,滨海市长大。
2019年12月2日,星期一,一个一如往常的工作日。
床头柜上的时钟日复一日地踢着稳健的“踢踏步”,07:00,它唱着歌儿叫醒了林恩;08:30,它催促着着了淡妆、穿戴整齐和用过早餐的林恩走出家门——因为林恩需要步行十分钟到公司上班,而09:00-17:30是公司规定的工作时间。
周末连续两晚的好眠,让林恩切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夜晚的睡眠中得到了休憩与修复,让周一早上醒来的自己更增添了一份神清与气爽。哪怕是穿着束脚的皮鞋走在路上,林恩的步履也是轻盈而又轻快的。
林恩习惯早到二十分钟,这样她可以简单打扫下自己的办公室。公司配有专门的保洁阿姨,但是林恩还是喜欢自己整理和打扫自己的办公室。是有洁癖吗?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但更多是不想麻烦他人。
周一视频例会结束后,林恩的秘书照旧和她确定了一下本月已经提上日程的行程和会晤安排——本周二和周四分别约见一个经销商客户;12月7、8日两天《葡萄酒中级培训课程》,林恩是课程的讲师;12月9日出席《澳大利亚精品葡萄酒联盟—北阳站》活动,当日上午乘坐高铁抵达即可,当晚可乘高铁返回滨海市;12月21、22日石桥市两天《葡萄酒中级培训课程》,林恩主讲,21日一早乘高铁出发,22日晚乘高铁返回;12月24日晚出席客户答谢晚宴;12月25日前要准备好一份礼物参加圣诞感恩同事礼物互换活动;28-31日可以考虑调休(之前有两个周末的加班),这样可以接上2020年1月1日元旦的假期,连休五天。
以往年底应该有的忙碌景象在2019年不景气的市场环境前打了个对折,平日上班的节奏也不似以往般紧张而又忙碌。秘书关门离开后,因为手头上确也没有要处理的事,林恩打开了她撰写的《葡萄酒中级培训课程》的讲义,准备见缝插针地给周末的培训备个课。
在升任总经理之前,林恩在公司任职于培训部,担任培训部总经理一职。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以及销售能力,是的,没错,在担任葡萄酒培训部总经理期间的林恩兼顾了葡萄酒销售的工作,并连续三年蝉联了公司的销冠。董事长一早便有意给林恩升职、加薪,但原总经理对林恩有恩,再者,林恩对培训工作也确实有感情,舍不得放下,也是在原总经理提出离职申请后,林恩才同意接任该职务,但前提是公司仍然让自己在可行的时间里负责培训部一部分培训工作。
《葡萄酒中级培训课程》的第一章内容是《葡萄酒的历史》。
葡萄的出现要远远早于我们人类出现在这个地球上,而葡萄变成葡萄酒是一个自然的转化过程,自然界中具备一切可将葡萄变成酒的物质——葡萄中的糖分、葡萄表皮和空气中存在的酵母菌……当葡萄成熟、掉落、破碎,葡萄中的糖分与酵母菌相遇,一场延长葡萄生命之旅的酒精转化活动便开始了。这一切始于自然而又自然而然的结束……
当然,古时与我们现代酿酒的理念完全不同,在巴斯德揭开葡萄酒发酵的原理之后,人们就把酿酒理念转向了“可控制”三个字上——卫生、安全、品质等等是现代酿酒人的追求与探索。而古时我们也仅仅是关注到这种转化可以让“果实”的储存期变长,这种液体比起饮用水也更为干净,长期饮用的人们似乎更为健康和长寿。
这一章的PPT中,在表述《葡萄酒的传播路径》一节,讲到葡萄酒在泛地中海沿岸国家的传播,讲到葡萄酒可能是由古埃及人传入古希腊时,林恩选择插入了两幅图片来表示古希腊,一张是帕特农神庙,另一张是圣托里尼岛。但当圣托里尼岛的图片由远及近在屏幕上拉伸开来时,原本晴明日光下白墙蓝顶的建筑硬是在林恩的视角下被笼罩上了一片金灿灿的斜阳余晖……
在夺目的金色光线下,林恩确定自己是静止的,没有任何动作,可是林恩的身体却在移动,还有闷闷的、咸咸的风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被风吹起的头发胡乱地拍在脸上,偶尔还会遮挡住自己的视线,而挡住自己视线的还有泪水,林恩感觉到自己的心是拧着的,很疼……
【第二章】再见圣托里尼
在这个金色的世界里,太阳的余晖照耀着大海以及远方的建筑群。刺眼的光线不吝挣扎地抱住了船尾的姑娘,不知道太阳是不是一直在踮着脚,一次比一次努力地踮着脚,迟迟不肯放开那个姑娘。
这个姑娘就是林恩,海边的建筑群就是圣托里尼岛上错落林立、形态各异的房子。林恩从来没有去过圣托里尼岛,但是她认得费拉蓝顶教堂,此前网络上一张圣托里尼费拉教堂的游客照让林恩端详了好久,莫名地。
林恩也从未看过有关圣托里尼岛的影像素材,但此刻,林恩的视线却由近及远,慢慢地被装进了圣托里尼岛的全貌里,一点一点,一个金色的圣托里尼岛在林恩的眼前铺陈开来。林恩确定自己是静止的,但是林恩所处的环境却是移动的。海水明晃晃地泛着波涛,她站在船尾,拼命似地往远处看,她的心是拧着的,不知道是金光刺痛了双眼还是拧着的心疼,模糊的双眼涌出一汪带有温度的液体滑落至她的嘴边,这液体比空气还要咸。这是道别的心情啊!可是,林恩在和谁道别呢?她又是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别离?
这不是林恩的幻想,也不是林恩的梦境,这是林恩在接受心理咨询、被催眠时所看到的景象。林恩在看到景象的同时能清楚地听见咨询师的语言引导,所以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是的,林恩曾接受过十期的心理咨询。
林恩是个敏感多愁的双鱼座。父母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分开了,她跟着妈妈,从此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次数应该是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后来林恩的父母又各自组建家庭,林恩在她的父母×2的生活中总觉着自己有些多余。
林恩在父母×2的生活中,除了父、母各多出来一位之外(当然林恩也从来没有称呼除亲生父母之外的任何人为爸爸妈妈),还“收获”了姐姐和弟弟各一,姐姐和弟弟与林恩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确是这个全新家庭组合的成员。林恩从未见过爸爸这边这个弟弟,倒是和妈妈这边这个姐姐多有交集。
父母离异后的林恩从未过过生日,不是林恩不想过,而是没有人给她过生日。也不能说是不过,一早醒来的煮鸡蛋还是有的,妈妈会用热鸡蛋滚遍林恩的全身,但是林恩却再也未曾拥有过生日蛋糕。林恩不敢提蛋糕两个字,因为她不知道是不是妈妈碰不得,要不小孩子过生日都应该有个蛋糕呀。那年的林恩只有十四岁。
长大后的林恩即便自己挣钱了也没有过生日买蛋糕给自己吃的习惯,不是她习惯了不吃,而是习惯了没有蛋糕的生日。一年中总有能吃上蛋糕的日子,而这些蛋糕,林恩虽不愿承认,但其实她是当成自己的生日蛋糕咽下的。直到林恩的一个远方挚友,在知道了林恩的过往后,每年都会给她预定一个蛋糕,是祝贺林恩生辰的蛋糕,会在林恩生日那天准时送到林恩的手上……
让林恩纠结的并非母亲不给自己买蛋糕,而是母亲可以给姐姐早早地预定好生日蛋糕和准备生日礼物。林恩没有问过为什么自己的生日不能拥有蛋糕,但是林恩却可以懂事地给姐姐过生日和唱生日歌。姐姐的每次生日林恩都可以分到一小块蛋糕,但是林恩确定自己每年分得的那块蛋糕是苦的,苦到难以下咽。
后来,姐姐远嫁天绸市,婚后第二年,姐姐的双胞胎儿子也出生了。因为新生宝宝需要人照顾,林恩的妈妈和继父就去了天绸市帮着姐姐照顾宝宝。而此时的林恩也在工作上遇到了不小的挑战,还有她在2000年的那个夏天遇到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在林恩的耳畔,这让林恩的生活被彻底颠覆了……
【第三章】你跟我来
2000年夏,这一天,林恩的学校没有预警得早早放了学。林恩家位于一片楼道封闭的筒子楼中的一处,来到家楼下的林恩看见院子里有个奶奶和一位中年男士在交谈着什么。
林恩的家住在二楼,在一层与二层之间的楼梯上,林恩就掏出了家门钥匙。来到家门口,将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此时的门锁已经完全被打开,而正常林恩要做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拽着钥匙把门拉开然后取下钥匙、进门、从里面关上门。而就在此时,林恩的余光发现她的身侧有个身影,她定睛一看,正是刚才在院中所见的那位男士。他蹑着脚,一手拿着秤砣,一手拿着秤杆,两只手的距离是刚好拉直了连着秤砣和秤杆之间的绳子的距离。这个人正往二楼去往三楼的楼梯上张望,腋下还夹着个麻袋。看装扮,这人是个收废品的,他是跟着林恩上楼的,只是他不知道林恩住在几楼。
就在林恩快速做完这些判断的同时,这个欲行不轨的男人也扭过头来发现了钥匙插在门上、手中还捏着钥匙的林恩。
回忆起当时情景的林恩丝毫不觉得面对歹人的自己有一丝一毫得慌乱,她用脚抵住了家门,转动着手里的钥匙假装开不开门,然后使劲地边敲门边喊:“爸,爸,我回来了,你怎么把门反锁了,快来给我开门呐。”
歹人见此情景迅速转身下楼,林恩看着他跑出了楼道然后迅速拉开了大门跨进了家,关上房门后的林恩扭上了门上所有的锁,还找了一条铁链扣在了门把手和墙上的管道之间,而这铁链其实也是每天晚上妈妈和林恩与外界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
林恩瘫坐在床上,这才真正开始害怕起来。而杂糅在害怕的情愫中的,还有一个少年对亲生父亲的恨,她恨她的父亲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以至于今天遇到了这一场心惊,而这一切,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面前是不会发生的——她不需要住在这片荒凉的筒子楼里。
妈妈下班回来,这让林恩的情绪才稍有缓释,慢慢回过神来。
等待是如此漫长,林恩蜷缩的身体有些僵硬了。她告诉妈妈事情的经过,妈妈当下便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买套环境和安全更有保障的房子,离开这片筒子楼。而这也恰恰是林恩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直到今天林恩也无法说清是好是坏、是悲是喜的一次转折。
此后的几个周末,妈妈、继父还有姐姐和林恩都会去看房子,二手房、新楼盘,四个人连续看了几个周末。那时林恩的妈妈还没有与继父住在一起。
这一天的周末,四个人来到了一处新楼盘,楼盘的顶层举架很高,坡屋顶,可以做成带阁楼的跃层。多几个房间才能满足这个四口之家的实际需求,售楼小姐拿了钥匙,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这间清水房。
屋子里应该是水泥的味道吧,还有扬尘,大家快速转了一圈,看了一下每个房间的情况,然后来到两个南卧室中的一间。售楼小姐打开窗换换气,她们要在这里讨论下这间房子更为具体的情况。
此时,林恩听见有个温柔的女声让林恩跟着她过去。她在林恩的耳畔说:“你跟我来,来,来,你跟我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恩觉着自己好像是迎头撞到什么东西了,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林恩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只觉得脸上疼得发烧,一地的泥灰粘在自己的衣裤还有胳膊上,妈妈还有继父在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我是怎么了?”林恩摸了摸脸,她只觉脸上火辣辣得疼,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妈妈和继父慢慢把她扶了起来。
“你是怎么了,碰哪儿了,脸都蹭破皮出血了。”“你伸着双手,慢慢悠悠地走出房间,然后我们听见有东西倒地的声音,就跑出来了。”妈妈和继父问道,他们试图弄明白林恩到底是怎么了。林恩没解释还好,一开口解释,满屋子的人都有点慌了,大家快步离开了这间新房。
这是这个小区最后两套房中的一套,另一套就在隔壁,一行人等草草结束了这次看房之旅。回到家的林恩倒是没有之前遇到歹人那般害怕,反而对当时那位售楼小姐生起隐隐的担心,因为不知道经历过这一趟看房之旅后,这位比林恩大不了几岁的售楼小姐是否还敢带领其他客人走进这间房子。
“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让我跟着她走,我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声音走,她让我打开客厅的窗户,我有些憋得慌,我正准备开窗,但是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很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林恩解释道。
说完,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下那扇窗,窗是关着的,林恩倒下的位置离窗不远,她应该是撞到了窗边的水泥墙,脸上的伤痕也确实是擦撞水泥墙后留下的绺痕型的伤口……
【第四章】林恩需要看心理医生
林恩胆小,女孩子都胆小吧。
这次经历的回神儿时间有点长,因为直到几天之后,林恩才开始思考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儿,又害怕,又好奇,又懊恼,她不知道自己打开了窗之后,下一个指令会是什么。每每想到这里,就会不由地打一个寒颤,汗毛周围凸起的皮肤透着酸涩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
连续两次让人“丢魂”的经历使得林恩更加害怕独处,进楼栋、上楼梯、和一个陌生异性同乘一部电梯……都会让她心生不安;还有晚上入睡困难,林恩自己一个人睡总要开着灯。自打遇到歹人之后,进楼栋之前的林恩总要四下张望,如果进到楼洞里刚好有人下楼,林恩会快步退出楼栋直到下楼的人走出楼栋,而如果是上了楼后不得已地相遇,林恩也总是屏住呼吸,如临大敌一般。
后来,林恩和妈妈搬了家,离开了筒子楼,当然,新家也不是那个让她撞墙倒地的小区。
但是,搬入新家后的林恩会时不时经历“鬼压床”的体验,这是她此前不曾有过的。惊惶、挣扎着醒来的林恩总是浑身冰凉而又一身虚汗。而这些似梦似醒的“鬼压床”的观感体验更是加重了林恩对自己以及对所处的这个世界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但时间是最好的金疮药。慢慢地,林恩的害怕和小心就融入了她的生活,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她习以为常的必然的担心。
直到,姐姐的宝宝出生,林恩的妈妈和继父去了天绸市帮着姐姐照顾宝宝,家里就只剩林恩一人,还有……
还有就是,那个林恩并没有完成的指令——那个女声,在2016年的阴历七月十五,又再一次出现了……
那天吃完晚饭,林恩趴在床上看书,突然,那个声音就出现了,它贴着林恩的耳畔回荡着,让人毫无防备。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指令,但是这次的指令里只有让林恩跟着她走而没有让林恩开窗,林恩也不确定进一步的指令里会有什么,因为这一次,林恩只是怔住了,她的身体并没有移动,然后,这个声音就消失了。
只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儿,林恩回过神后,整个人的感觉就更不好了。林恩试图淡化自己一个人在家的事实,让自己的神经不至于在下班回家后因为独处这件事而继续保持紧绷,但是,这个突然再次闯入的声音无法让林恩再继续着自己安然无事的假装。
这一夜,让她格外受煎熬,她看着窗外的天透亮了,光线几近可以照清屋里的全部陈设时,才关上了昨夜的灯。
是的,一个人在家的林恩必须要伴着灯入眠。
此后的日子里,林恩的情绪总是紧紧地绷着,她虽没有夜夜守望头顶的冷光,但是她有限的睡眠并不连贯,也不深沉,因为她总会突然醒来,而且是反复醒来。那时候的林恩已经不需要闹钟叫起了,而准备起床上班的这次真正醒来让林恩感觉自己的头和身子很沉,这让自己离开床的动作都做得很艰难……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有了些可怕的想法,但是她没有付诸实施。忙碌起来还好,而一旦手头上的工作或事情忙完,让她有了闲暇的时光时,林恩就会想到刀子。
睡眠不足的林恩居然不能看见刀,因为她脑海里总会想象刀口划伤自己时的疼痛感,没有血迹,只有疼痛,而这个痛是她无法忍受的,她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要小心,不要让刀割伤自己。她越不想让自己想起刀,刀子就越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偶尔自己煮饭的林恩,在切菜的时候更是无法回避这个想法,但是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小心着不要停下切菜的手,不让自己过分去关注刀,特别是停下来去端详手中的刀,因为她害怕,她害怕自己独自面对手中的刀而没有菜、没有水果的参与,然后……然后她会怎么样呢?
林恩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自残倾向,她想,自己怕不是得了抑郁症了吧?但当她把自己情绪的关键字和自己表现出的状态输入搜索引擎后,屏幕上跳出来的反馈是林恩可能得了“精神焦虑症”。
精神焦虑症,林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恩要自救。她知道这样发展下去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她找到贴吧、论坛,按照上面过来人的“方子”试了一遍。吃中药、看相关的书籍、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林恩甚至还购置了一台椭圆仪在家里加强身体锻炼……
几个月过去了,林恩感觉收效甚微,于是她决定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去哪里看?真的能看好吗?此时,林恩突然想到一个人。
林恩在来到现在这家公司之前在业界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葡萄酒讲师了,电视台的编导找到了她,台里要做一档普及葡萄酒知识和文化的节目,希望林恩可以出镜主讲,另外还要配合台里的编导一起完成节目的选题、构思、确定拍摄方案等。林恩当时所在的公司给予了林恩极大的工作便利,让她可以全身心地去配合电视台的工作。
这档节目叫做《美酒食分》,主持人是每每,一位集干练与优雅于一身的美女主持。每每在节目的开头总会说一句她是“每天都要喝一点葡萄酒的每每”。
每每和林恩一见如故,几次接触下来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似我们看到如他们修饰过的外表一般光鲜亮丽而又无有波澜,每每也是如此。每每也看过心理治疗师,每每为此也成为了一位心理咨询师。心理治疗师也称心理医生,医生当然是在医院开展工作的,而心理咨询师则大多都在心理咨询机构工作。但随着医疗制度的改革,现在已经有很多医院开始聘请心理咨询师作为这方面的“医师”了。每每的这个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每每看着林恩的气色和状态都不似从前。确实,林恩那段时间也不愿意化妆了,说话也没有力气,喘气都喘不匀,无法一下子走很远的路,也不能手提重物……还有,林恩也不愿意说话了。先不说生活,话少、不愿意表达和输出观点这就一定会影响到林恩的工作,尤其是和每每一起主持节目的时候。
每每说,大多数的心理医生/心理咨询师都是因为遇到了自己解不开的结才会去接触心理医生/心理咨询师,而那些“结”被客观认清并有志于投身此行业的人才开始了他们从事这个行业的历程。心理医生/心理咨询师所做的工作其实就是让人们重新认识自己所处的环境和发生过的事儿以及重新认识自我。
林恩对心理干预的效果心存犹疑,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迈出这一步,如果此法行不通,才能再试后面的方法——每每的资质是无法给林恩开药吃的,而林恩此前选择的药多是些养心安神之类的中药。
每每可能看出了林恩似有迟疑,马上就确定了和林恩第一期“聊天”的时间,她约林恩到她家里,“你的过去或多或少会影响你的现在和将来,我们一起回到过去,回到小林恩的身边”,每每对林恩说,“我们就是聊聊天,给身体放松放松”。
“回到过去,回到小林恩的身边”这句话让林恩觉得自己的一只脚仿佛已经上了岸,她不再是一个人湿漉漉地在水里挣扎,挣扎着喘气,想呼喊却因疲于挣扎而没了力气以及不断涌进嘴里的水也让她无法开口呼救……
林恩似乎已经看到了生活重回正轨的模样,她决定要试一次。
【第五章】一切皆有因果
按照约定的时间,林恩来到了每每家。
林恩给每每带了一件礼物,第一次到访,还是有求于人,总不好空着手吧。但碍于两个人的关系,林恩没法开口和每每谈钱的事儿,于是林恩想着,看看每每的生活中需要什么,以后每次再来都带点东西。这不是抵偿每每的咨询费,因为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支付”,林恩都是亏欠每每的,这种心理,从林恩开口向每每询问这个事情之时就已经存在了。
每每是一个人住,她把两间并排的南向房间给打通了,两窗的暖阳铺满了整个房间,一进到屋里,满屋子的阳光味儿,这让林恩觉着很舒服,有一种被“罩着”的感觉——很有安全感。
林恩如释重负,因为,在等待赴约的这一周的时间里,本已焦灼不堪的神经又多了一条岔路,这岔路让林恩又多了一条病症,就是林恩的脑海中时不时会冒出想要从楼上跳下去的想法,而与此同时,这想法又告诉林恩不要上高楼,这个想法怕上了高楼的林恩会不小心掉下去。
此时的林恩只想着能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到每每,因为她觉得只要见到每每了,这一切折磨就可以消失不见。而林恩又害怕去找每每,因为每每的家位于一栋陌生高层建筑的中部。
林恩第一次有想从楼上跳下去的想法是在一次客户拜访时。林恩刚走进客户的办公室就心头一紧、浑身不自在起来。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林恩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向下出溜,双腿无力,似要瘫坐在地。林恩坚持着和客户谈完合作细节就匆忙起身道别了。走出办公室,林恩感觉有些恍惚,刚刚和客户确认的时间、地点等细节也已经模糊不清了,好在她录了音。
客户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踉跄着走出来的林恩看见了身旁的落地玻璃窗,楼下算是一条主干路吧,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倏然,林恩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念头——从这里跳下去。
一秒,两秒……回过神的林恩快速往后挪了两步,远离窗边,无力的双腿差点把自己绊倒,她转身疾步,使出浑身力气跑进了楼梯间。林恩努力地看着台阶不让自己踏空,在楼梯间里丝毫没有停歇,留下了一串回字形的身影。
15楼,冲出楼梯间,林恩才听见她的心跳声,她觉着自己应该是安全了,摆脱了,可是不想,这个念头和刀子一起,交替着、频繁地打扰着林恩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林恩在想,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跳下去”会是当年“打开窗”之后的指令吗?还是林恩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原本那声音是想帮助林恩摆脱当时让人有些喘不上气的、污浊的空气环境?
每每家是安全的,它让林恩的呼吸拥有了多日以来不曾有过得通透,是可以吸进温暖和力量的那种,是可以让林恩补充能量的呼吸。
每每让林恩坐在躺椅上,她给了林恩一块粉水晶,她让林恩随身携带着这块石头,特别是来每每家做心理咨询的时候。每每说“粉水晶会吸收能量,再把能量释放给林恩,它也会和林恩之间形成一个特有的磁场”。
林恩接过水晶,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身旁。
每每又递给林恩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让林恩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优点。她和林恩相向而坐,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林恩。
林恩好似静止了一般,迟迟没有动笔。
每每说道:“你是一个善良而又谦逊的人。”
“……”林恩沉默了。林恩没动笔是因为她竟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优点。
“在我的眼中,你是一个善良而又谦逊的人。你很重视别人托付与你的事,只要你答应了对方,你就一定想办法做到最好。很多同行都向我夸赞你,我从没听到任何人谈论你的不好。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一直在不断地进步……”每每一口气说出了N条林恩的优点。
“……这是我吗?我有这么好吗?这些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每每的肯定句式在林恩这里倒是成了疑问句。
“是的,这不仅仅是我的看法,这是很多人对你的看法,这些都是你的优点,是你可能不自知的优点。”每每微笑着说,“这个小本子送给你,你可以用来做笔记,等十期咨询结束后,你再打开本子,看看自己对自己有哪些新的认知。”
林恩合上本子,把它和粉水晶并列放在了一旁。
“我们来说说你的事情吧,有什么事情一直困扰着你?”每每问到。
林恩一股脑地把自己认为最可能是导致她现在这种状态的际遇和盘托出,希望每每能找到真正的问题所在,帮助自己走出困境,这包括那年跟踪自己的歹人、那个女声、想要跳楼、害怕黑夜、刀子威胁……
在回忆自己可能和刀子有关的记忆时,每每引导着林恩回到了事件的原点……
时间不过是一条放射性的线,它不能吸收进一个人所有的经历,有些经历会成为一种伴随状态,这些伴随状态会在某一个全新的时刻或者某一个全新的人生阶段毫无预警的再次混入当事人的生活,搅乱当事人原本习以为常或者说是尽力保持常态的日子。原本已是小心翼翼保持的生活节奏或是自己本以为放下的伤痛被再次挣脱而出的、不堪的过往拉回到事件的原点时,那些看似彼时早已愈合了的伤口会在某一个不期而遇的时刻再次崩裂开来,而新伤远比旧伤来得更加伤人……
这把刀早在林恩父母离异前就出现了……
【第六章】林恩变成飞鸟
林恩的爸爸妈妈分开得很不愉快,先是无休止地争吵,再发展到摔东西,动手推搡对方,再到那一天,林恩和妈妈两个人在家,爸爸突然从外面回来,凶神恶煞地冲进厨房拿出一把刀闯进妈妈的房间。
妈妈一把拉起坐在旁边的林恩挡在自己的面前,林恩看到爸爸高高举起的刀口马上就要落在自己的眼前。林恩躲无可躲,她害怕,她僵住了,她能感受到刀锋的冷峻,因为从鼻尖袭来的寒意瞬间侵蚀了她的全身,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林恩身后,是大声疾呼的妈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了,好在家里的大门并没有被关上,邻居循声而来,拦住了爸爸,夺下了他手中的刀。
林恩的妈妈仍然保持着林恩在前、她躲在身后的姿势,直到林恩的爸爸也是她昔日恩爱的丈夫扔下一通呼喊然后离开了家。
后来,林恩的父母瞒着林恩办理了离婚手续。但没过多久,家里的亲戚就告诉了林恩这个事实。
林恩迄今为止也不晓得父母所因为何而走到了这一步,也回忆不起当时身后的妈妈喊了些什么。林恩只隐约记得,那天的自己好像是穿了一件鲜红色的毛衣。
林恩心想妈妈得救了。只是小林恩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因为这件事,自己也需要被人救赎——身体在当时是被邻居救下了,而神经却仍然被这段经历所禁锢,那个钳在心底、沉重异常的锁链让林恩努力向上攀爬的生活始终被牵扯着,当锁链突然被紧扯,林恩势必要重重地跌落——她被无情地拽回到了故事发生的原点。
林恩心里惧怕的那把刀显然就是当年父亲手中举起的那把刀。
林恩向每每呈现出困扰在她心头的根根利刺,每每则尽量帮助林恩换一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并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
每每和林恩的这次“聊天”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她让林恩去下洗手间,然后就开始进入放松训练环节。
林恩按照每每的指示平躺在躺椅上并闭上双眼。
音响里能听到海浪声生生不息地由远及近涌来,林恩能感受到自己此刻心里的安宁。年少的林恩迷恋黄磊,她特别喜欢黄磊的《我想我是海》。
每每用语言引导着林恩放松自己的全身和放慢自己的呼吸,用力感受着自己的骨骼、肌肉和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林恩是大寒体质,一到冬天更是四肢冰凉,但是在每每的引导下,林恩能真切感受到自己的掌心和脚底有微微的热量升起。
每每让林恩“变成”一只飞鸟翱翔在天际。说来也怪,林恩就真真儿觉着自己慢慢地扑棱起来且越发振臂有力了。林恩徜徉于天空之上,视线竟也变成了俯视的视角,每每让林恩迎着太阳飞,她一路飞过了重山,来到一片空地的上方。
每每说道:“空地上有两棵大树,但是这片原本安详宁静的大陆突然断裂开来,这两棵树不得不分开而各据一方……它们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林恩迟疑了一下,但仍然保持着俯瞰地面的姿态。
每每让林恩仔细看看树荫下,那里有小松鼠、小兔子、小鹿还有好多好多的小动物在欢快地玩耍,鲜花开满了一地……每每让化成飞鸟的林恩去了很多地方,去遇见他人、遇见自己、遇见世界……
林恩确定自己并没有睡着,也不是在做梦,她能清楚地听见每每的指示并且照做。林恩能听见一段音乐结束而又开始播放另一段全新的背景音乐,整个过程里播放了有7-8首的样子。但在听到“大树”的时候林恩有些迟疑,她不确定大树是不是她看到并理解的样子,以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其他小动物……
每每最后的指令是让林恩安全地回到了家里,而此时回到家里的林恩早在先前的指令中变回人形,变回自己。
……
林恩接收不到每每的声音了,每每好久没下达指令了,而此时林恩自己竟无法睁开双眼,她还在等待每每的指示。
不知道过了多久,每每轻柔地喊了一声林恩的名字,这才让林恩睁开了双眼。
林恩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体居然会被控制,而且是在毫无征兆、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每每问林恩:“你感觉怎么样?”
“好神奇呀!这一切真可以这样吗?”林恩不由地感叹。“请问大树是什么?小动物又是什么?”林恩紧接着问道,她不确定大树是否如她所想,小动物又是什么呢?
“大树是你的父母,小动物是你的朋友。”每每解释着。
“果不然,大树真是我的父母。”林恩马上就理解了,为什么断裂的大陆会让大树分开了。
“你的内心略有防御,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但大多数人第一次都是这样。”每每洞悉了一切,林恩确实没有卸下防备,但让林恩毫无防备的是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使得林恩重新定义了自己所处的世界……
【第七章】林恩“遇刺”
林恩感觉“体力值”有所回升,至少好过还没有接受心理咨询之时。
她决定征用自己之前攒下来的部分工时,让自己稍微停下来,也是因为那“两棵树”的原因,她又想去天绸市看看妈妈了。
林恩选择飞机往返,周一出门,周五返程,周六休息调整一天,也是为了避免飞机可能出现延误、改签等情况,因为周日是和每每约定好的第二次“聊天”的时间。
大家一切都好,似是烦恼少少,至少在林恩看起来都比她自己的烦恼要少。
在临走的前一天,林恩去了当地有名的古玩街,当然,这里也有不少冒充古玩的现代“宝贝”。此时的古玩街略显冷清,但这也让宝贝能被路遇的有缘人更仔细地端详。
林恩不懂什么古玩,就是想随便转转。来了天绸古市N次了,各路必打卡的景点早已领略,甚至有些都是重复浏览了,就连姐姐所在的天绸市的小区周边那几处市民健身公园林恩都已签到过多次了。唯有名声在外的古玩街,林恩一次也没去过。
来到古玩街,眼前是一派古代街景的装潢和装饰。在一处摊位前,一个圆球状、铜制的小挂钟吸引了林恩的目光,付款买单,拿在手上的林恩才仔细端详起来——没问价、不想买的东西不要碰是姐姐给只身前往古玩街的林恩的一个忠告。
小挂钟下方的装饰物是把铜钥匙,小巧的模样,看着比小挂钟更有年代感,而小挂钟也只有一颗中等大小的车厘子那么大吧。机械的?石英的?林恩着实看不出来。
林恩的回程飞机是周五上午的。而这天在飞机上发生的惊险一幕让林恩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飞机上了。
第一程班机还好,一切正常,但转机后的这班飞机上,当飞机加速冲刺、拉起升空的一瞬间,林恩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推向了靠背,有跟长针猛烈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甚至刺穿了自己的脊背,这疼痛让她无法呼吸,额头沁出了大颗的汗珠。她紧紧地闭着双眼,这痛从心脏散开,蔓延至全身。
林恩心想: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无法开口呼救,更是没法儿打电话,怕是不能和妈妈做最后的道别了吧……
林恩的意识逐渐变弱,她已不能感知到自己的心思所想……待到她再次睁开双眼,林恩发现自己还在飞机的座位上,自己并非呈意识消失之前的仰角姿态。飞机已经平稳飞行,洗手间也已有人在使用。
林恩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确定自己还活着,胸口没有鲜血,更没有伤口,她毫发无损地坐在36C的位置上,而心头确有酸痛感存在,很疼,很疼。
林恩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直到胸口的疼痛感逐渐减弱直至消失。她确定自己不需要叫空乘,不需要医生的帮助,但置身于机舱里的林恩略有压抑之感。
林恩拿出前方靠背里的杂志,她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杂志上,而不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上——这是每每告诉林恩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是想象着自己处在一个舒适的空间里。
飞机落地,手机开机,林恩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因为天绸没有直达滨海的飞机,转机、候时,林恩进门到家已是傍晚。吃了袋泡面的林恩就被困意赶上了床,是夜,林恩依然需要伴灯入眠。
“救命……”林恩想喊救命,可是她却动弹不得,她看到一位衣着华丽、丰腴妖娆的女性在自己的身前振振有词,而此时林恩自己却变成了男人,对,“他”是以一个男性的身份出现在华服美人的身侧,一言不发。华服美人一直正对着“林恩”和“他”身旁的另一位男性且口中振振有词,三个人应该是在讨论什么问题。
林恩有些害怕,她动弹不得,也不想让这个画面继续,她从身旁的男士与美人之间的称谓中得知,这美人竟是杨贵妃,而这男子竟然是李太白。这让林恩感到更加害怕和不安。林恩想要抽离这画面,但无论如何她都动弹不得进而无法摆脱这种局面。
林恩挣扎着想要握拳、想要蹬腿,她想着自己能挣脱开这种局面那么眼前这一切就能消失,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不知多久过去,林恩总算是能动了。林恩知道这是梦魇,是因为自己的肌肉神经还没醒,但是大脑先醒了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林恩之前也经历过,但却从未有过如此这般具象的画面和场景,而刚刚那场“对话”却真实地让林恩思考起来:我和太白兄居然能称兄道弟,而且我们的装扮相同,能面见贵妃,想必自己也是有官阶的人吧。
身体仍然疲惫,这个插曲也只是中断了林恩的睡眠,并没有影响林恩的再次入眠。但很快,刚刚“遇见”的二人,又再一次来到林恩的面前,只是这次“谈话”的地点是个花园而不是刚刚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
杨贵妃还是口中振振有词,太白兄偶尔随声附和,而林恩自己和在宫殿之中的状态一般无二,她只能眼看着事情的发生,既无法言语,又无法抽身。随后画面一转,林恩看到自己和太白兄并排走出了花园,身旁是林立的宫宇,林恩看见个貌似“告示牌”的东西,上面画着好多画像,而自己的画像与太白兄的相邻,仔细端详,竟发现这是个类似于现代职场的一个叫做“公司组织架构”的东西,林恩确实和“他”的太白兄品阶相当。
依然让林恩害怕的状态但却没有刚才那般紧张,林恩努力地“唤醒”了自己的身体,赶走了梦魇。
林恩起身喝了一口水,半天才咽下,看了下时间,子夜未过,才十二时三十分。林恩的床是张双人床,她挪了挪身体,躺在了另一半床上,很快,林恩就又迷糊过去了,这一觉总算完整到天明。也不知是心理咨询起了作用还是和妈妈一起住了几天的原因,林恩的睡眠质量似是略有提高。
周六早上,董事长来电,要林恩到公司一趟。董事长给林恩介绍了个朋友认识,他叫詹仕文。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似乎都与他有关……
闹钟叫醒,周日。
从上周日开始的每个周日上午是林恩和每每约定的心理咨询的时间。收拾妥当的林恩穿好鞋后习惯性地拿起放在门口鞋柜上的钥匙准备出门。她把买来的小挂钟拴在钥匙扣上,在拿起钥匙的同时林恩看了眼小挂钟,它居然停了,时针和分针都停留在了十二点,无论林恩怎么晃动,指针始终保持着静止而不再移动半分。
林恩之所以不知道这是机械的还是石英的是因为这个“宝贝”没法从外面打开,看不到里面的结构,也就无从判断是个什么钟,而一眼看中此物的林恩居然也忘了问问老板,当然,也有姐姐的嘱托在作祟,姐姐说过“在古玩街不要乱讲话”。
“当个装饰品也挺好”,林恩心里想着,只是,这个装饰品远非一个挂钟那么简单,而林恩弄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第八章】多维空间
林恩买了好多进口水果给每每,送女士水果一定不会送错。
心理咨询依然从聊天谈话开始,每每要弄清楚林恩的过往都在哪里打了结,起因是什么,这些事又对林恩产生了什么影响……
每每先是询问了林恩这一周以来的感受,都做了些什么以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心理活动。林恩这一周过得很放松——不用上班,还有了家人的陪伴。林恩把她乘坐飞机的“惊魂事件”向每每描述了一番,还有自己似乎对于置身狭小空间产生了焦虑与不安。
“你是否有心脏病或者其它家族病史呢?”每每向林恩求证。
“没有,至少在这之前是没有。”林恩有些迟疑。“甲亢算吗?我刚刚体检完。”
“甲亢应该不会引发上述症状,鉴于你刚刚体检完不久,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劳累、熬夜、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不要过分担忧。”
这也正是林恩急于自救的原因,她不知道自己是会像飞机上那场经历一般导致身体崩溃,还是在面对刀子和高楼时会精神崩溃……
林恩话锋一转,又说到了今晨的梦魇,因为林恩似乎意识到了这次梦魇与她以往频繁交替出现的梦魇“场景”大不相同。林恩不确定,梦魇是不是引起她不安定的因素之一,从而导致了她今天会有如此这番境况。
“自从搬到新家,我就经常梦魇,当然,梦魇这个词是我百度来的,因为起初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不确定这是否和自己开灯睡觉有关,但是我梦魇的场景和‘光’是无关的,因为我在此前的梦魇中什么也看不见,而这一次的梦魇我却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所面对的人。”林恩说道。
“在此前的梦魇中,有几个场景反复、交替着出现,而在相同的场景中我每次的感受也都是相同的,就像这些事情真实地发生过一样,但是这些绝不是在我现在的生活中发生的,我不确定自己在哪里,也不确定我的感受是不是真实的或者说我对自己当时所处的环境的判断是否有偏差,但是我却能真切地感受并做出相应的心理反应。”林恩觉着这些梦魇一定是有什么意义,她仔细描述着,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每每的眼神示意林恩继续说下去。
“在梦魇中我经历过在一个管道里极速旋转,我看不见我身处的地方,只能凭借着体感。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上升还是下降,但这管道好像特别长,自己许久都未能触及到头儿并且让自己停下来,这是其中一个‘场景’;第二个经常出现的‘场景’是我在水里挣扎着下落,周围全是水,依旧是一片漆黑;还有在摇曳小舟上的‘场景’,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小舟上好像还有其他人,我能听见他们的呼喊声;第四个‘场景’是我躺在床上‘熟睡’,被撬门进来的小偷惊醒,但我只能闭着眼假装熟睡,小偷在家里翻找个遍后离去。直到小偷离去后我才起身下床,是起身真的下床那种,当然,我感受到有小偷也是真实感觉到了他的呼吸还有他在翻动抽屉和柜子的声音,‘他走后’我在家里查看了一圈,确认是否丢了什么东西,而实际上,家里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而我的这个梦魇‘场景’也几次惊动了我的家人——因为我要挨个房间看一遍;还有一个黑暗中的窒息体验,而我似乎还拉着什么人的手,那手感觉小小的、软软的……”
每每极为耐心地倾听着,脸上反应出来的表情让林恩倍感信任,因为林恩在和自己的母亲讲述这些场景的时候,母亲总会说“这只不过是噩梦,梦境都是反着的”或者“这都是你的胡思乱想”。
“多维空间”是存在的——每每是这个理论的支持者。
“不同心理咨询师的经历、信仰以及他/她融会贯通的事物会影响到他们自己在心理疏导过程中的实际应用,我们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谁就是对的或者谁一定是错的,在这里我们也只是相互交换对同一事物的不同看法。‘多维空间论’认为人的记忆是可以无限延伸的,而感知是存在于空间、时间和记忆之外的,换句话说,就是我们遇到的任何事,一定是有前因的。我们不应当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正相反,记忆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物质,它可以无限延伸并得到永生,而你的感知许是你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或是在‘平行时空’中正在被发生的事情。”每每把自己的看法道了出来。
林恩是个“有神论”者,每每的这一番解释很容易就被林恩接受了,这是每每没有想到的,而林恩也发现了每每亦是“有神论”者,这让林恩感觉和每每的距离又更亲近了,这也让她们在咨询的过程中多了很多可以讨论的“课题”。
在“聊天”环节的最后,每每向林恩推荐了《喜马拉雅APP》上刘丰老师的专栏,还给林恩推荐了一本书——《爱是唯一的真相》。
每每照例让林恩去下洗手间,因为接下来的放松训练环节每每和林恩两个人绝不能被任何事物所打扰……
【第九章】少年心中永远的痛
林恩平躺在躺椅上,闭上了双眼。
音响里“流淌出”的海浪声似是要将林恩包围,“这音响真好”,林恩心想。
每每用轻柔的话语引导着林恩放松自己的全身和放慢自己的呼吸,用力感受着自己的骨骼、肌肉和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每每让林恩把太阳光从掌心和脚心“吸收”进去,传递给自己的每一寸肌肤,让血液和着日光在血管里流淌。林恩能感觉到自己通体变成了橙红色,整个人像是被“加热”了一般,而合上眼皮的“眼前”原本是暗色的,在太阳光被“吸收”的瞬间,林恩的“眼前”突然变得刺目起来,这耀眼的光让她无法“睁开双眼”。
每每让林恩“变成”一只飞鸟翱翔于天际,林恩迎着太阳,一路飞过了重山,来到一片空地的上方。
“空地上有两颗大树,但是这片原本安详宁静的大陆突然断裂开来,这两棵树不得不分开,从此各据一方……”
在林恩“看到”大树分开的瞬间,难过、不舍、委屈……拧在一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翻涌了上来,她像一个心愿得不到满足的小孩子才会有的撒泼打滚、毫无顾忌般地嚎啕大哭起来。
林恩胸口起伏得厉害,在有着相对清晰记忆的过往里,林恩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但也让林恩诧异的是,自己居然没有睁开眼睛终止自己的这次“飞行”。
林恩的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流,她觉得在这复杂的情感输出中,委屈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直到她有了同行的飞鸟,还有很多其他的小动物,它们都是林恩的好朋友,伙伴,此时林恩的心情才逐渐平复。
每每让林恩从飞鸟变成她自己,让她乘坐一辆公交车(每每是想通过公交车的密闭空间来疗愈林恩对狭小封闭空间产生的恐惧)回到自己在现实中的家。每每让林恩在车上遇到了很多事和很多人,似乎它们/他们都意有所指,林恩略有疑惑,但始终跟着每每的引导,经历着一切由每每“安排”的“发生”,当然,这些遇见中还有那个当年跟着林恩上楼的人。奇怪的是,在那次事情发生之后,林恩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但是在这次的“相遇”中,林恩居然看清了他的模样。林恩长大了,出落得更标致了,而那歹人的模样与衣着依旧,只是手里没有了麻袋和秤。
每每说:“那人只是巧合的与你共同乘坐了一辆车,共同走过了一站地,到站后他就下车了,而你仍然继续乘车向前,去往回家的路。”
“下一站就到你家了,车停靠站,车门打开,你走下车门。”
……
林恩的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每每问道。按理说此时的林恩应该是轻松的、平静的心境和呼吸匀称的状态,但是林恩的实际反应分明是看到了或是经历了什么。
“看看你的周围,你看到了什么?”每每轻柔的声音又在林恩的耳畔响起。
“我……看见一个圆顶的教堂……周围全都是金色的……”林恩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还看到了什么?”
林恩慢慢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她说道:“我在船上,我正在坐船离开这里……我……”
“你为什么会哭?”每每试图弄明白林恩流泪的原因。
“我……我像是在和谁道别。”
“他/她是谁?”
“我……我不知道。”
“你身边还有什么?你还看到了什么?”每每依旧不急不缓地问到。
“我走远了,一片金色的建筑,不,是一片建筑被染成了金色,它们越来越远了……”
“林恩。”每每喊了下林恩的名字。这是她们约定好的“信号”,林恩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林恩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她知道自己的脸上有泪,因为她在船上的时候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我看见了圣托里尼!”林恩的口气里透着掩饰不住得惊讶,“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每每解释道:“这正是我推荐你看《爱是唯一的真相》的原因,你有这种体验有可能是在回溯时空,有可能是你看到的另一个你正在经历的事情。多维时空、平行宇宙,过去可能并不代表过去,未来也不总是未来,某一个时空的起心动念会影响另一个时空的事态发展,我们只有更好的了解多维时空和平行宇宙,才能更好的了解自己本身。”
林恩若有所思……
林恩能真切感受到自己的两次痛哭,而其中一次是自己真实经历过的事件——父母离异,每每说这根刺其实一直横在林恩的心里,虽然林恩在当时认为父母分开就不再有吵架的事情发生了,而这对三个人都好,不是坏事,但其实这种变化对林恩来说和她的母亲是一样的,都是伤痛,只是小林恩并不知道成年后的自己再回到当年的事件中时,竟表达了截然不同的态度,或者说是小林恩彼时隐藏了自己的真情实感——她其实是不愿意看到父母离异的。
让林恩若有所思的是,如果自己的第一次痛哭(分开的大陆)是真实存在的,而第二次痛哭(船上的告别)的感受也是真切的,那么,第二次事件的发生应该也是真实的!
【第十章】潜意识引路
“人的心理活动其实是由意识和潜意识支配的,而做梦、梦魇、催眠其实是你的潜意识活动的结果。而我们的潜意识,打个比方,它就像我们的电脑硬盘似的,我们可以把里面存储的所有记忆调动出来,它会影响我们的思想、决定我们的性格、我们的一些念头和想法、一些我们称之为‘因果’的经历、甚至是一些病痛等等,都有可能是我们曾经或正在历经的(多维空间)、从而产生的链条式的影响和反应。”每每赞同林恩的想法,并提供了更具说服力的佐证——每每向林恩讲述了一些真实的案例和每每自己的一些经历。
一上午的功夫,每每和林恩完成了第二次心理咨询的内容。
每每有事,无法和林恩共进午餐,林恩自己一人打算去趟书店,再回家做些吃的,这样可以把晚饭一并带出来。
吃完午饭的林恩顿感倦意,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下午五点。醒来的林恩一看时间吓了一跳,将近四个小时的午休,晚上怕是该睡不着了吧。
林恩起身收拾了昨天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在放拖鞋的时候又忍不住拿起了挂在钥匙扣上的小挂钟,表针依然不动,停在十二点整。
洗个澡、吃过晚饭,林恩给自己切了个小果盘。回到房间的林恩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捧读起今天刚买的书——《爱是唯一的真相》。
几页过后,林恩就明白了为什么每每会让自己看这本书了。看着有同样经历的人们在催眠中回溯自己的过往的时候,林恩更加确定了自己在公交车到站后开门下车之时所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是真真儿存在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凌晨一点,林恩感觉到了睡意,就起身洗脸、刷牙,准备睡觉。头刚刚靠到枕头上的林恩忽然意识到,“刀子”的念头似乎已经好久都没有出现了,在刚刚切水果的时候竟也没有特别的想法,但是自己这一刻为何突然又会想到刀子?“刀子”念头到底会不会消失?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偶尔被意识推向台前,露个脸、打个招呼?
“起心动念就让它顺其自然,不纠结,不懊恼,一切必然事出有因,我们要通过心理咨询找出原因,找到它、理解它就能更好地驾驭它”,这是每每在开解林恩时说过的一番话。林恩的困意被柔软而又温暖的被子裹挟着,她沉沉地睡着了……
2016年12月5日,周一,上班日。林恩收拾妥当,关门下楼。
林恩需要步行十分钟到公司。她从家到公司的这一路上可以说是滨海市最为中心的路段了,这里写字间林立,早上满是涌向市中心的人群,而晚上下班后,这里的“繁华”又会被迅速掏空。
市中心没有死胡同,林恩上班的路线是开放式的——有多种选择,而且不管怎么走时间都差不太多。这一天,她选择了途经滨海宾馆的路线。
滨海宾馆始建于1914年,是一栋文艺复兴后期风格的巴洛克式建筑,它也早已被列为滨海市知名景点和近代保护建筑。
滨海宾馆,顾名思义,它的前身是宾馆,只是林恩看到的滨海宾馆早已没有了彼时熙攘往来的住客,只有紧锁的大门和落了灰的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布局和它现在的真实用途。这是生在滨海市、长在滨海市的林恩最喜欢的建筑之一了。
穿行于酒店门口的回廊可以抄个近道,要不就是沿着建筑外的低矮围墙走,这比前者要多走几十步吧。林恩此前都选择抄近道的走法,这次也不例外。当林恩走上回廊,走到滨海宾馆的正门时,突然有一种好似脚底踩棉花的感觉。林恩低头看了看地面,紧接着又看了看自己的腿,不免心生疑问:难道自己是缺钙了?
周一例会,照旧进行上周工作总结、本周工作计划、需要相互配合的部门和人员之间协调碰头时间……一切交代和分配妥当,散会,林恩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本月20日因为有新品入库,原本林恩需要给公司全员进行新品的培训,包括新品的酿造工艺、口感特点、产品卖点,还有协助销售部制定新品推广政策及后续确定首批发布城市、经销商签约、上市酒会、经销商培训等一系列的工作。因为2017年的新春佳节来得比较早,而董事长选定的进货时机也并不算理想,半柜的老品补仓还能理解,但是半柜的新品配比且年底到货则略显仓促了。这是公司2016年最后一个40尺的大柜,也让一切的工作都显得格外紧凑。
【第十一章】帅才郑世凯
董事长的儿子也在这个时间点回到中国。
郑世凯,Sky,阿大葡萄栽培和酿酒学硕士毕业,之后在澳洲、新西兰和法国的酒庄实习/担任酿酒师助理多年。董事长一家早已移民到澳洲,既是为了投资也是为了儿子的兴趣,郑董在南澳收购了一个酒庄,原酒庄的产品在澳洲当地十分有名,但未有进入过中国市场,只是老庄主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志向均不在此,而老人家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他继续酿酒季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于是无奈将酒庄挂牌出售。老庄主仍出任“新”酒庄的酿酒顾问,这使得酒庄部分原产品线得以保留,也推出了一些更适合中国葡萄酒市场包装和口感的产品。这次的新品就是来自这个酒庄,而进入中国市场的系列正是酒庄易手后由Sky主理的第一个年份酒。
原本由林恩负责的工作也悉数交给了这个空降Sky,没错,董事长把自己的儿子安排进了培训部,暂时没有挂职,只是接手了林恩手头上的工作。
郑董此前曾两次约谈过林恩,要提拔她为总经理,这是林恩任职的培训部总经理的上一级领导,而总经理是直接向董事长汇报工作的,升任总经理的林恩就是一人之下的位高权重了。但是林恩的升职势必会影响到原来的总经理甄总的人事变动,林恩感觉到了甄总的“不稳定性”,她不知道这种不稳定是来自郑董还是甄总他自己,但是在这种局面下的升职是林恩断然不能接受的。林恩不好明说,无奈向董事长袒露了自己正陷入精神上和心理上的低谷期,需要调整一下自己。而郑董欲向林恩介绍他的心理医生好友,让林恩可以去那里做咨询,林恩没有拒绝,但让董事长先不要相互引荐,等林恩真要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再说。
林恩能到现在这个公司来工作正是这位甄总引荐的,而林恩之所以能够走上培训这条道路,也是这位总经理提拔的。当年二人同在旧东家打工,时任培训部总经理的甄总将林恩从营销部中“淘”了出来,给林恩以培训师的身份正式出道铺平了道路。相比较营销部的工作,林恩还是更想成为一名培训师。后来甄总跳槽到了现在的公司,再到后来林恩到此投奔当年带她出道的“师父”。
林恩之前见过Sky几面。公司办公室的女孩儿比较多,八卦也多,林恩从来不愿意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所以与公司的男女同仁、上下级都保持在社交距离,大家不近也不远,除非是部门活动、公司拓展和公司年会,其他私下的小活动林恩概不参与。林恩既没有单独和她的师父吃过饭,也没有和董事长单独吃过饭,要说在公司里谁和林恩单独吃过饭,恐怕也只有客户了。
林恩和Sky之前交流过最多的话题就是中国消费者的口感喜好、经销商选品的喜好,大家还一起品鉴过一些国内市场流通性非常好的产品,林恩从产品的口感、瓶型的选择、酒塞的选择、酒标的设计、包装箱的选择等方面都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于Sky。
Sky是上周回国的,他带了些这批新品的样酒,想和林恩先品尝一下,好整理出一份更完善的品酒笔记用作培训讲义之中,然后再组织其他同仁一起品鉴。
林恩上周请假,而经过“颠簸”的葡萄酒也不适合马上饮用,Sky将八款产品整齐地摆放在林恩的办公桌上,这让周一一走进办公室的林恩就看到了。八款产品显然是一个系列——酒标是八福水墨画——梅、兰、竹、菊、翎毛(鸟)、山水林石、流水瀑布和氤氲笼罩的重山。
酒标很是好看,Sky和自己的审美一致,这在林恩初次见到酒标的设计图时就已确认,只是这印刷出来的成品还有纸质的选择让实物更加突显其质感。
“林恩,看到酒了吗?”办公室的门还没关上,Sky在背后叫住了她。
“看到了,大少!”林恩突然开起了Sky的玩笑。
Sky一怔,没想到林恩会开自己的玩笑,因为以前都是自己开林恩的玩笑,而林恩多少有些招架不住,这让Sky自己也觉着玩笑无趣,而今天林恩竟然先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Sky挠了挠后脑勺,“你可别这么叫我,整的我像二世祖似的,我可是有为青年。”
“我可没说你是纨绔子弟哈,董事长没给你挂职,你又是他儿子,不叫大少叫什么?公子哥儿?少庄主?酿酒师?”
“还是叫我Sky吧!”
“Sky兄是来找我喝酒的呗?”
“当然,看咱们这工作多好,上班喝酒,喝着酒就把班儿上了。”
林恩从柜子里拿出几盒酒杯,放在Sky面前,“我去弄冰。”林恩边说边往外走。
林恩自己拿了两个冰桶去茶水间各装了半桶冰,顺便加了点盐,又装上了些水,两个冰桶有7-8分满了——有两瓶白葡萄酒需要冷藏饮用,冰水盐这种“配方”可以帮助葡萄酒快速降温。
回到办公室,Sky已经给林恩和他自己各摆上了八只ISO国际标准品酒杯。
ISO国际标准品酒杯于1974年在法国诞生。它不会突出杯中酒的任何特点进而直接展现葡萄酒原有的风味,任何葡萄酒在ISO品酒杯里都是平等的,因此该酒杯在世界各大葡萄酒品酒会、酒类竞赛、培训课程等活动中被广泛采用。每支酒对应一个杯子,保证不会串味儿。
林恩把白葡萄酒放到冰桶里,然后和Sky一起开起酒来。
“大酿酒师的首个年份没做起泡酒?”林恩又打趣起来。
“啊,是,这个酿造季就会有了。本想着首个年份出一款的,后来还是把葡萄卖了,想专心在静止酒上,毕竟能喝懂起泡酒,我是说能从起泡酒中看出酿酒师的技艺的人不多啊!”Sky一边开酒一边回复道。
口气不小是真的,但这话倒也不假,林恩心想。
“但我的第一瓶起泡酒也是准备做款‘小甜水’,好喝、好卖嘛!等我产品市场打开了,酒庄能盈利了,我再整情怀,不能让我爸小瞧了我。”
林恩愣了一下,她没想到Sky会这样说,特别是对她这样说。“那我可得使劲卖了,得让我们的大酿酒师早日吃上米饭(相对于稀饭)不是?!”
话音刚落,林恩和Sky四目相对,二人都忍不住哼笑了起来。
【第十二章】酿酒师/诗人/商人
六瓶红葡萄酒已悉数开好,两瓶在冰镇降温的白葡萄酒要等到温度降下来之后再开启。
Sky把每种酒都倒了两杯,少顷,这六瓶红葡萄酒就倒好了,二人面前各自摆了一排酒。
将酒杯拿起、放到鼻子下面细嗅、再把杯子晃动起来、再细嗅、放下杯子、拿起下一款酒……上述动作依次重复六遍,然后,再从第一杯酒开始,摇晃酒杯、细嗅、再摇晃、再细嗅、在本子上记录下文字,然后喝一口、将酒液在口中打转儿、吸入些氧气、再打转儿、将酒液吐进吐酒桶、再次在本子上记录下感受……Sky和林恩的品酒习惯都一样,俩人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还得醒醒。”
“醒醒”是因为葡萄酒的香气在刚刚开瓶之时可能会比较闭塞,没有完全打开,这需要氧气、温度和时间的参与,但参与程度要视酒而定,没有定论;再或者是口中单宁的收敛感特别突出,这也需要氧气和时间的参与,让单宁的颗粒变大,而变大的单宁颗粒让酒更容易入口(丝滑),使得大多数品饮者更容易接受。
“这款黑皮诺我做了冷浸渍。”Sky拿起酒标是菊花图案的瓶子说道。
梅兰竹菊作为花中四君子,通常是用来表示文人君子身上所带有的美好品格,而菊花的寓意是“凌霜飘逸,特立独行,不趋炎势,是为世外隐士”,用菊花来表达黑皮诺葡萄品种的“性格特点”还是很恰当的。
“各有千秋、判然不同”是酒圈赐予黑皮诺品种的“雅号”——不同生产商之间生产的黑皮诺的口感各不相同,也就是大家喝不到口感重复的两个牌子的黑皮诺。优质黑皮诺更喜欢凉爽型的气候类型,不是一个特别容易种植的葡萄品种,因此,用形容君子的“菊花”来形容黑皮诺也算恰当。
冷浸渍工艺可以很好地获取果香和颜色,尤其在酿造黑皮诺葡萄酒的时候,很多生产商尤其愿意采用此法。
“部分新桶?”林恩问道。
“嗯,是的,我用了几个不同的克隆品种以增加香气、结构等的复杂性,其中Abel克隆部分用了新桶,占整个调配比例的三分之一吧。”
“Abel克隆”可以说是黑皮诺品种里绝对上乘的品种了,“克隆”本是将葡萄藤上一段带芽的枝条插进泥土里,这段枝条就会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但是因为被种植的环境、光照、温度、土壤形态等的不同有可能会导致这段被“插进土里”的植株所结出的果实与其“母本”略有差异,这就是一个新的克隆品种的诞生过程了。“Abel克隆”相传其母本是来自罗曼尼康帝的葡萄园,而罗曼尼康帝葡萄酒的售价一般也要六位数一瓶了。
“您这还不够情怀?”林恩想到Sky刚刚还和自己说完“情怀”的事情往后放放的,这就来个贵族中的贵族品种,还使用全新橡木桶培养,这是剑指名庄去了,还不够情怀?
“在有限的条件下力争上游呗。”Sky的口吻很认真,这句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美乐这只黑鸟还真是中西合璧,我让画家照着美乐的‘真身’画的。”Sky这时又拿起了酒标是翎毛图案的酒瓶。
“嗯,这个卖点一定得讲,要不大家还真看不出此鸟的国籍。”林恩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讲。
美乐(Merlot)品种的名字来源于它祖籍(法国波尔多)的一种黑鸟Merle。美乐完全成熟后的果皮颜色和这个鸟的颜色很像,便因此得名。林恩这个“国籍”的玩笑是这么来的。
“哈哈哈……这个可以有。”Sky差点没扶稳酒瓶。
“二氧化碳浸渍法?”林恩在判断Sky在酿造此酒时是否采用了能给葡萄酒带来新鲜果味和泡泡糖一般的香气的做法。
“Bingo!”Sky打了个响指。
林恩继续说道:“空谷幽兰,是为世上贤达,用兰花来表现设拉子品种也是贴切。”
林恩很喜欢兰花,但这不是她最喜欢的花,不过她确实也很喜欢有兰花香氛的产品——兰花香的洗发水、沐浴露、洗手液、洗衣液……
“嗯,我很喜欢兰花,这所有的‘作品’中,我最满意的也是这款设拉子的酒标。”Sky掩饰不住自己的爱喜之情,用指肚轻抚着酒标。
“就目前的状态而言,这些产品我都很喜欢,尤其喜欢这款设拉子。”林恩从不会溜须拍马,她说的是事实,“有神论”者无法自在的说谎,林恩也掩饰不住这种不自在,所以林恩活得过于真实了。但是林恩的经历在别人看来却是那么的不真实,让人无法相信。
“非常鲜明的澳洲特点,雄壮有力又不失温文尔雅,是个长篇小说呀!”林恩这个比喻是说这款酒可以陈放多年。
“这个比喻好,只是不知道一起看小说的是不是初时的那个人……”
……
这句话着实让林恩没法往下接。听闻Sky的留学生女友在他去法国酿酒的那段时间和另一个富二代在一起了,澳洲留学生圈里都知道这个事情。林恩好不尴尬,她只能一个劲儿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来掩饰自己的心理活动。
“梅花未见其树、未见其花便能探得芳香阵阵,是为四君子之首,像极了赤霞珠在葡萄酒界的地位,用国画来表现品种和酒标,我最先确定的就是这款了。”Sky转移了话题。
林恩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再随便比喻些什么了。“嗯,确实不错,林恩给了个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评价。”
“这两款是这个系列里的高端酒定位,这款‘瀑布’设拉子的口感就像瀑布似的,倾泻着、抽丝剥茧地冲击着感官。这个‘氤氲重山’是比喻赤霞珠的口感变化,时间是迷雾,拨开烟云方现真身呀!”
“Sky,你不但是个优秀的酿酒师,也是一个好诗人。”林恩望着他此刻炯炯的双眸夸赞道。
Sky顿了一下,他道:“你不是说好产品要有好故事嘛?!”
“你也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的。”林恩给斜杠青年又加了一道斜杠。
【第十三章】好为人师
二人相谈甚欢,像是多年的故知,实则只是见过几面的朋友,而在之前有限的对话中也全都是和工作有关的话题。
边聊天边等待,直到这些红葡萄酒全都在氧气和时间的雕琢下“展示了现阶段的真身”。
葡萄酒是有生命的,就像我们人类一样,也会经历从稚嫩孩童到孱弱衰老这一系列的过程,而在这不同的过程中我们所能“认识”的葡萄酒的滋味也不尽相同。但是有经验的品酒师可以从这些过程中判断出葡萄酒的经历(酿造工艺)、成长轨迹(香气口感的变化)以及预测其生命的长短(葡萄酒的适饮期——建议在适饮期内饮用口感、风味最佳,否则一切会走下坡路)。
Sky和林恩对每一款“展示了现阶段的真身”的葡萄酒做了详细的描述,这些描述被称之为“品酒笔记”,它记录了葡萄酒的外观颜色、香气和口感特征、建议配餐、对产品目前状态下的醒酒时间建议。
Sky会把这些文字统一整理出来,然后加上这些年份酒当年的年份条件以及他采用的酿造工艺对产品的口感、品质所带来的影响作为培训内容输出给公司全员还有客户们。
还有两款白葡萄酒,林恩把两支白葡萄酒分别拎出来用手探了下瓶温,“嗯,温度可以了。”
白葡萄酒需要冷藏饮用,这还要根据酒体、工艺等来判断具体冷藏的温度是稍低还是稍高。这两款酒中一款是轻盈型、未使用过橡木桶的白葡萄酒,还有一款是贵腐酒,二者的饮用温度在8℃为宜。
这两款白葡萄酒Sky选择了使用螺旋盖包装,这是一类不需要酒刀、徒手便可开启的酒塞。用这样的塞子是酿酒师不想让取材于树皮的软木塞因其“木质感”来打扰到自己的作品。因为木塞包装的葡萄酒多少会有点风险,虽然概率很小,但不用则可完全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木塞污染会给葡萄酒带来类似于发霉的纸壳味儿。螺旋盖又因为透氧率低(可以理解为密封性更好),可以让葡萄酒“展示真身”的进程得以延长,也就是说它可以适当延长葡萄酒的储存期限,保证葡萄酒、特别是白葡萄酒有更长的新鲜饮用期限,实为上佳之选。
Sky直接用手拧开了瓶盖,这让林恩“诟病”了他一番。
“酿酒我是肯定比不过你了,但是开酒我还是很专业的,鉴于酿酒环节我没有什么可‘传授’于你的,我就把开酒的毕生所学教给你吧。”林恩不想说得很尴尬,竟妄自要当起Sky的师父来。
林恩比量了一下白葡萄酒的开法——一手握住瓶口,另一只手握住瓶底并顺时针转动,这是开启螺旋盖的正确方式。然后可以用手拧开已经被刚刚的动作拧断连接扣的瓶盖,或者加入些表演因素,把拧断连接扣的螺旋盖放在另一只手臂的肱二头肌上,擦着衣服向自己同手臂的手心方向滑动,这样瓶口到达手心的位置时螺旋盖正好被完全旋开并落入掌心。
林恩把自己手中这瓶酒递给Sky,让他演示一遍。
Sky凸起的肱二头肌着实令林恩羡慕了一把,林恩心想,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一定给自己练成这样的好身材。
和红葡萄酒一样的方法,只是这两款白葡萄酒几乎不怎么需要醒酒,这个品鉴的过程进行得很快。
Sky用竹子的酒标来代表霞多丽白葡萄酒,用山水林石来表示赛美容和长相思混酿而成的贵腐酒。
“竹,清雅澹泊,是为谦谦君子。我没有过多的干预这款霞多丽,表现的是它原本‘恬淡’的样子;山水石林则是要表现赛美容和长相思混酿的层次感,二者瓶中交替发力也赋予酒多变的口感。”Sky介绍说。
“灰霉菌是人工接种的?”林恩问。
“是的,澳洲天然气候环境下很难实现自然贵腐,所以我是采用的人工接种,当然,我会诚实地告诉消费者,毕竟定价也在那里摆着呢。”Sky听出了林恩的疑虑。
贵腐酒,顾名思义,是葡萄在完全成熟的条件下因其自然生长环境的潮湿而感染上了灰霉菌。这种真菌会刺破葡萄皮,给葡萄上留下无数小孔,当太阳出来时便通过这些小孔蒸发葡萄里的水分。一段时间之后,葡萄便会干缩、长毛,甜度、酸度、芳香物质却得到了极尽的浓缩,可以酿出色泽金黄、口感粘稠、芳香浓郁且迷人的葡萄酒。葡萄的这种“腐烂”是很珍稀难得的,因此被称之为“贵腐”。
在没有潮湿环境的种植区域,在酿酒法规允许的情况下,有些酿酒师会给采收下来的葡萄进行人工接种灰霉菌,来实现“贵腐”的效果,但二者差别肯定是有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Sky会做这款酒,完全是因为他妈妈特别喜欢贵腐酒。
Sky整理好他和林恩的品酒笔记,看了看表,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走,我请你吃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单独吃饭这事儿让林恩多少有些别扭,但怎么开口拒绝呢?这时,林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请进!”林恩说道。
敲门的人是市场销售总监,刚从华南大区回来,董事长原本也是安排他、林恩还有Sky一起见见面,聊聊新品的事儿。
“你一定是Sky吧,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鄙人姓刘,刘浏,公司的马前卒。”销售总监先声夺人,“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也刚进门,走,一起吧,我安排!”
“别别,怎能让您破费,还得承蒙二位多加关照,这顿无论如何都得我请。”Sky毕恭毕敬地答道。
虽然也别扭,但三人的组合好过二人单独吃饭,而且这饭局一看就是板上钉钉的“商务”局儿,林恩也无法拒绝。“刘总的出现也算是刚刚好呀”,林恩心想。
三人同乘电梯下楼,午饭时间,叫梯的人也多,每经停一层开门都会涌进好些人来,林恩站在角落里,Sky挡在林恩前面,给她营造出一个狭小的“私人空间”。
【第十四章】商务午宴
走出电梯间,郑董给Sky致电,知道三人小组有“午宴”,直接给Sky发了个定位。Sky又返回楼上把上午和林恩品鉴的样酒拿上,然后三人小组遂打车前往郑董安排好的会所——雪苑。
走进包房,董事长还没有到,三人都没有落座,指指点点着对包房的陈设讨论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郑董就出现在了包房门口。
将董事长迎进门,按照董事长的指示,大家“随便”坐。
销售总监原本就站在董事长的右手位,Sky在他父亲的左手边,林恩刚要坐在Sky的左手边却被他轻轻地推向了他父亲的身旁,林恩看了眼Sky,Sky挤了挤眼睛示意林恩坐下。
“原本也是安排你们下午一起碰碰的,正好知道你们一起吃饭,我就不请自来参与一下哈,地方虽然是我选的,但买单还是世凯买单。”董事长边说边看了世凯一眼。
席间的话题从样酒的口感,Sky把年份情况和酒水呈现的特点做以关联,还有几人对菜式口味与葡萄酒搭配的体验,华南市场的销售情况,刘总对新品的定价建议,新品推广政策等话题都做了交流和讨论。
吃完饭,董事长让司机把几人送回公司。
回到公司已是下午两点多了,三人挤进林恩的办公室,把席间讨论的内容整理成文,然后几人附上电子签名发到董事长的邮箱了。董事长习惯看纸质版的文件,于是林恩又打印出了一版,交给了销售总监。
董事长让秘书来找销售总监和Sky去他办公室,林恩难得得了个空闲,去培训部的职员办公区转了转。大家都在有序地忙碌着,一切极好。
林恩去了茶水间,莫名地就想冲杯奶茶。同事正在切柠檬,林恩一看见同事手里的刀,顿觉不适,她赶紧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半天,她竟然回忆不起自己为何去的茶水间。
“刀子”对自己的影响是无法自主可控的,她应该会伴随林恩的一生了,林恩心里这样想着,她自己也只能接受这频率、场所、场景等均不可控地造访,而无法百分之百抹掉这段记忆。林恩还是记恨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这把刀是他横在自己的心头的。
林恩在没有出现“心理”问题之前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给父亲致电拜年,然后约个见面的时间,林恩去父亲家里坐坐,每次也就两个小时的样子,很快大家就找不到话题,林恩便也起身告别,每年如此,而每年的话题也都一如既往,林恩都能倒背如流了,但每次说起来都好像新话题一样。父女二人客气得很,像两个每年能碰上一面的邻居般的客气。
林恩突然有想给父亲打个电话的冲动,但她到底没有打过去。说什么呢?林恩心想。
到下班的时间了,林恩去了趟超市买了点东西,一个人在开在超市里的回转寿司吃了点东西,然后溜达回家准备继续研读她的新书《爱是唯一的真相》。
刚进家门,Sky的电话就打了过来。Sky想观摩一下国内的葡萄酒培训到底是怎样做的,他想分别看下对员工、经销商还有酒会形式的培训有哪些不同,要林恩传些视频资料给他。
林恩打开了电脑。
原本林恩是想在培训前后的铺垫工作由自己来主持,中间的产品工艺、品鉴环节交给Sky,这样二人可以穿插搭配进行,起码应该搭配几次让Sky摸清流程。但是显然,变化来了,这些环节应该都要Sky自己来做了,这也正常,科班出身的Sky显然在培训方面更有优势,而且这样也可以省一份差旅费,毕竟男女不能同房,势必要给二人安排两个房间,路费、出差补助也是双份。还有一点,就是林恩的升职是否也是近在眼前了呢?林恩从Sky和她在QQ上的对话中看出了些端倪。
一来二去的时间到了晚上二十三时。
“实在不好意思,下班的私人时间还要被我占用,都这么晚了。”Sky似乎仍然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林恩不是不想帮Sky,只是她心情多少还是被自己的岗位即将发生的变动所影响。升职在林恩目前的处境来看并非是好事。
“没事儿的,我每天也都是这个时间休息的。”林恩堵住了Sky的后路。
“那明天上班再碰,谢谢Lynn老师啦。”Sky说完,等林恩先下了线才关闭了聊天对话框。
Lynn是林恩的英文名字,名片上有印,只是公司同仁很少称呼彼此的英文名,“这么说Sky是研究过自己的名片了。叫自己老师,那对待这个‘学生’是不是得更有耐心了”,林恩心里嘀咕着。
林恩收起笔记本电脑,梳洗妥当,钻进被窝,准备研读这本有很大可能帮助自己走出困境的书——《爱是唯一的真相》。
时间马上要到午夜十二点的样子了,林恩困得不行不行,这困意是压倒性的,让人无法挣扎着睁开眼睛。
【第十五章】梦魇里的管道
再次“睁开”双眼的林恩“眼前”是一片夏日草场,草场四周用木头栅栏围了起来,草场的边缘也就是栅栏的另一头是一条土路,土路的另一边是一片葡萄园。草场是林恩家的,草场上四散着高大的马儿和健硕的大牛——因为林恩站在它们身旁时需要抬头才能看清它们的模样。一个小男儿牵着林恩的手,小男孩称呼林恩为Alessia,他让Alessia不要随便摸这些动物,因为它们对“小孩子”并不十分友善,连他自己也不敢碰,Alessia看着小男孩儿的眼睛,这眼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小男儿领着Alessia的手回到一幢白色的小楼里,那里有一对成年男女,他们是Alessia和小男孩儿的爸爸和妈妈,小男孩是Alessia的哥哥,爸爸、妈妈管这个小男孩叫Bruno。
Alessia啃着手里的面包,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爸爸和妈妈的谈话。爸爸和妈妈的谈话里充满了“移民”、“金子”、“淘金”、“加州”等字眼。
吃过午饭的Bruno和Alessia被妈妈放在大床上睡午觉,睡醒的下午时光和草场便是Bruno和Alessia的欢乐时光和游乐场。Bruno总要上学,所以只有等他放学和休息的时间才可以陪着Alessia。
这一天是Bruno休息的日子。Bruno带着Alessia跑到草场的尽头,钻出栅栏,来到葡萄园里。葡萄园的小主人和Bruno是同班同学,Bruno叫他Amor。
三个人穿行在葡萄园里,疯跑着、跳着、笑着、闹着。Bruno提议去草场玩儿“滚铁桶”的游戏,于是三个人又疯跑着穿过了土路,钻过了木栅栏。
草场和葡萄园都是依着地势而建,而这片地势刚好是个相对平缓的斜坡。“滚铁桶”游戏就是把铁桶放躺,让小孩儿躲进铁桶里,然后使铁桶顺着山势的坡度滚下,当铁桶碰到木栅栏时,铁桶便会慢慢停下。这在当时可以说是最刺激的儿童游戏之一了。
Bruno和Amor总是相互交替着把对方从山坡上推下,他们从来都不让Alessia参与,Amor说Alessia太小,还玩不了这个游戏,而每次Alessia都坐在一旁噘着嘴,一脸不乐意,她认为是两个男孩儿不愿意带着自己一起玩儿。没多一会儿,Alessia就提议换个游戏,去玩儿过家家。玩儿过家家时,Bruno和Amor每次都敷衍着Alessia,男孩子哪里喜欢给布娃娃洗澡、换衣服这些东西嘛!于是Bruno就提议,带上Alessia一起玩儿滚铁桶的游戏。Alessia钻进铁桶里,哥哥Bruno帮她扶着铁桶,Bruno让妹妹准备好,“放”是通知Alessia铁桶即刻出发的信号,在他松开手的瞬间,Alessia尖叫着、嬉笑着滚向了坡底……
Alessia安全抵达坡底,她头晕极了,不能马上钻出铁桶。等她钻出来时,Amor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扶起Alessia,再吃力地把桶拖到这游戏的起点,Alessia则跟在他的后面。
Bruno问道:“好玩吗?”
“当然了!”Alessia语气欢快。
“那再来一次呗?”Bruno以为妹妹会退缩,以后就乖乖地看着自己和Amor玩儿。
“快把桶扶好!”Alessia说完就往桶里钻。
还是哥哥Bruno,他在确定Alessia的姿势没有问题之后,一声“放”,铁桶便又滚了出去。
……
Bruno和Amor日渐长大,身高也窜得很快。而滚铁桶游戏由常规的二人组合变成了“三人行”。这一天,三个人又集合在这山头,准备玩儿滚铁桶的游戏。以往总是Bruno第一个“冲下”山坡,这次Alessia非要争抢着先来,她和妈妈学了一个新词儿,叫“女士优先”。
Bruno,一声“放”,铁桶顺势滚下了山坡。
只是,孩子们不知道的是,昨夜有盗贼破坏了木栅栏潜入草场,而被破坏的木栅栏刚好是铁桶“停车”的受力点。Alessia乘坐的铁桶直接从栅栏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
突然,Alessia感觉自己被重重地冲撞了一下,铁桶的运行轨迹好像也发生了变化,Alessia只觉这铁桶带着自己飞起,这铁桶许久都没有落下……
在铁桶里的Alessia的感受和林恩此前梦魇时所感受到的自己在管道里的感觉一般无二。
林恩惊醒,一切原来不过是一场梦。但是这梦却唤起了林恩记忆里的感受。这“滋味”让人无法形容。
林恩看看时间,闹钟叫早也在即,遂按下闹钟起身准备下床,可这浑身的酸痛让林恩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昨夜的睡姿不正确而导致的,她摇了摇自己的肩膀准备下地穿鞋,此时林恩发现昨夜的书竟倒扣在地上,要知道以往她都会把书整齐合上后放在床头柜上。
一切收拾妥当。今天林恩的早餐想吃个汉堡再喝杯热巧,于是她选择了另一条上班路线,这个路线会路过汉堡店。
汉堡店,林恩拿好打包袋,一转身,看见Sky笑盈盈地站在他的身后,Sky也是来买早餐的。林恩要请客,Sky逗趣林恩说道:“雪苑一顿换汉堡,太亏了。”怕林恩误会,Sky紧接着说道:“怎么能让女士请客呢?”
Sky买好早餐,二人一起往公司走去,路上,Sky把他昨夜观摩培训视频时自己总结的关键点和思路跟林恩滔滔不绝地分享起来。Sky还挤进了林恩的办公室,和林恩一边吃早饭一边继续路上的话题。
“每款葡萄酒都有一个故事,而我们就是讲述故事的那个人。”Sky用这句话作为和林恩早间讨论的结束。
Sky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林恩怔住了,因为这句话让她似曾相识,她有点回忆不起来了,但是四目相对间,林恩竟觉着这眼神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目送Sky离开,林恩简单打扫起自己的办公室来。
不多时,销售总监刘总和Sky一起来到林恩的办公室——北阳市刚接触上当地的一个实力经销商,刚好也想趁机铺垫一下即将到货的新品,没有什么比酿酒师亲自推广更好的选择了,刘总要和Sky一起去。Sky提议带上林恩一起,反正也是开车去。
午饭是对方安排的,待到三人抵达北阳市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席间的试酒、Sky的身份和讲解以及销售总监审时度势的政策调整让双方对合作的最终达成都充满了信心。合同文本尚需调整,签约肯定不能急在此时了。
原本计划当天去当天回的,但是傍晚突降大雨,出于安全考虑,大家决定留宿一晚再走。三个人两间房,两位男士一间,林恩自己一间。吃过晚饭,三人买了点简单的洗漱用品就回快捷酒店了。对方老总原本要安排三人住星级酒店的,但是公司有规定,三人不能逾矩,对方也不好勉强。
Sky和刘总看着林恩进了房才准备去开旁边属于二人的房门。在林恩开门的瞬间,Sky对林恩说了句“不要害怕,我们在旁边会保护你的”,这一句让林恩瞬间记起了山坡上滚铁桶的梦,因为在梦里,Bruno和Amor对她说过同样的。,而Sky上午说的那句“每款葡萄酒都有一个故事,而我们就是讲述故事的那个人”,是Amor在他家的酒窖里指着上面一排排的酒对Bruno和Alessia兄妹俩说过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