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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清霜     我的胜算修行面板txt下载     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地仙之怒

    眼前的事物瞬息万变,片刻后夏安重又摆脱了心魔世界。

    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自己如今被人掐住脖子拎了起来,眼眶充血,体内灵力运转都为之停滞。

    来人很强,至少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他剧烈的咳嗽两声,才算勉强看清自己身前那极其愤怒的中年男子,西浮山宗宗主康柏山。

    夏安识海中一片震荡,他怎也想不到康柏山偏偏会在此时从虚空裂缝中摆脱。

    如今只见康柏山而不见方临水,那么是这位康宗主胜了么?

    康柏山双眼中满是血丝,当他的目光投入到一旁已身体冰凉的康览时,一瞬间似乎苍老了无数。

    对地仙而言,年龄早已只是个数字,但本还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在见到自己独子的亡故后,却骤然变为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陆二……”

    康柏山声线颤抖,声音沙哑至极,

    “览儿他拿你当推心置腹的朋友,可你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了?!”

    灵力构成的一杆长枪自身后洞穿了夏安的小腹,看来康览还以为他是人仙之躯,打算就此毁掉他的人仙内丹。

    即便如此,地仙出招上所携带的无穷灵力险些令夏安爆体而亡。灵力中所蕴含的毁灭意味近乎令得夏安经脉寸断,无常往生疯狂运转才使得自己难逃一死。

    若非他没有这等保命手段,仅一个照面就将亡于康柏山之手。地仙与半步地仙之间就拥有着如天堑之差一般的鸿沟。

    似乎一击未能杀死夏安令康柏山并不怎么惊讶,他伸出左手,五指之上燃起的灵力如火苗一般,康柏山将左手按在夏安的头颅之上。

    “搜魂术。”

    一股突如其来的强悍神识破开防护涌入夏安的识海当中。夏安瞳孔一缩,他一直以为搜魂术唯有主修神识的宗门才方有能力修习,如瑶池与窥世法门那般,为何康柏山会这等术法了?

    不过夏安毕竟通读窥世法门的观天神念法,神识方面有了长足的进展,即便是康柏山动用搜魂术,也无法从他的识海中探得到分毫,反而被夏安生生逼了出去。

    “你……”

    康柏山愕然与夏安所掌控的神识强度不在自己之下,不由得松开手后退一步。

    也许是自己方才与方临水的交手消耗过大?落得现在连一名半步地仙都无法轻易击溃了。

    夏安猛地跌倒在地,他还未去思考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脑海中便只有一个念头。

    逃!

    趁康柏山如今不知为何停滞几分,夏安展开全部身法一跃而起直朝密道入口飞去。

    “咚!”

    眼看离逃脱只有一步之遥,夏安却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一般,落得个头晕目眩的下场。

    看来康柏山现身于此之时,为防止夏安逃脱,早已用灵力构筑出一层护壁来。而仅凭夏安的无常往生,根本无法将康柏山用灵力造出的事物解构。

    “在这密道中,有我设下的灵幻镜。”

    不知何时,康柏山已出现在夏安身后。灵幻镜所映照出的一切早已投映到他的眼前,便在同方临水交锋之时,康柏山已察觉到在这龙首附近发生的事,故而他才要尽快分出胜负,将方临水限制在自己所撕开的虚空裂缝当中。

    而当他出现在此处时,为时已晚,康览早已生机断绝,化作一具冰凉的尸体。康柏山虽感受到无比的心痛,但他还尚未彻底失去理智。

    他不光要杀了夏安为自己的独子报仇,他还要挖出在夏安背后藏着的一切。

    “嗤。”

    在真正的神无地仙面前,即便夏安并未过多消耗,仍旧毫无反抗之力,被一只手轻易洞穿后心。

    夏安眼前朦胧一片,只能感受到一阵阵猩红泛起,康柏山动手的刹那间便搅碎他的心脉,与此同时动用浮灵天通术重新构造了自己体内的一切,就像康览方才那般,但手段却比康览又玄妙无数。

    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好似夏安自己想死也无法轻易死在康柏山手上一样。这位康宗主在一瞬间杀死自己的同时又已自身灵力为自己续命。这是为何?是他不愿自己如此死亡么?是想从自己口中撬出一些有用的讯息,还是想缓慢的折磨自己?

    夏安脑海中闪烁出无数想法,但最重要的是一股无力感涌起。

    曾经他以吞阳离魂丹迈入伪地仙境界,更在谢怀安魂魄烙印的操控下击杀了神无后期的风千树,之后又用盟主赐予的银针击杀了嚣张跋扈的江倚木,他本以为随着自己的修行会逐渐拉近与地仙之间的距离,可为何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先前击败地仙不过是侥幸倚靠外力罢了,在康柏山这真正的神无地仙面前,无论自己与地仙已是多么的接近,仍无丝毫还手之力。

    就连生死,都无法自行决定。

    他摔落在地,感受着体内康柏山的灵力在不断重塑破碎的心脉,而无常往生所产生的效力已被这地仙灵力生生压了过去,就连自己的动作行为,似乎都在康柏山的操控之下。

    康柏山并未再去理会夏安,因为他清楚那个宗门的叛逆之人就连四肢都无法自控。

    他身躯颤抖,缓步走向康览躺倒在地的身躯,久久不曾言语。

    “览儿,你为宗门做的一切,西浮山宗是不会忘的。”

    康柏山伸出手,闭上康览那自始至终都睁着的倔强双眼。那被称为陆二的散修是康览为他引见的,可最终康览却死在自己极为信任的陆执事手中。

    “览儿,你便安心去吧。爹会为你报仇的,同样,爹也会为你守住龙脉。”

    他抬起手,灵力包裹住康览的身躯缓缓构筑出一尊蓝白的棺材,随后收入储物袋中。

    这些日子西浮山宗发生了太多的事,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宗门里那些人是不必死的。无论几位长老是否对他这宗主有异心,但他们对西浮山宗的忠心却是天地可鉴,而这陆执事只是做了一些极小的挑拨,便令得他们这两方自相残杀,最终坐收渔翁之利。

    “陆二,不,夏安。”

    康柏山转过头,他似乎又恢复了那一宗之主的威严与压迫,地仙之威便令得夏安近乎喘不上气来。

    “陆道人的二弟子……难怪会用如此奇怪的名字。”

    他忽然笑了起来,但这笑容在夏安看来却是无比阴冷。

    “你很可怕,竟险些毁了我宗数百年基业,更害得宗中所有半步地仙皆死于非命。倘若你能迈入地仙之境,那你盯上的便是我们这几位宗主的性命了吧?”

    康柏山俯身望着夏安,眼眸中有着别样的意味。

    “当然了宗主。”夏安咳出一口血,笑道,“你的命可比他们都要值钱多了。”

    “可惜,你还是差了一些。”

    康柏山的大手覆盖住夏安的视线,旋即他提着夏安的身子一跃而起,从这通往龙首的密道出口离开。

    夏安只觉二人飞了许久,因康柏山灵力对他身躯的摧残,他现在几乎识海也受到侵蚀,神识无法放出,故而并不知晓康柏山的目的。

    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一声闷响过后,夏安整个人都被甩在地上。

    他抬眼望向四周,这早秋时节的一片冰天雪地也的确甚是独特。再加上周遭无数碎裂开来寒气满溢的头骨,便足以堪称诡异了。

    夏安喉头微动,收回了目光。他本身作为鬼仙之躯,并不惧怕骷髅之类,只是不解康柏山如今的行为。

    “这是集我西浮山宗数代地仙之力构造出的冰窖。”

    康柏山的声音由远及近,夏安的身躯如今竟不受控制的站立起来,一瘸一拐朝冰窖深处走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般容易。”康柏山轻声说,他屈指一弹便有一道灵力砸在夏安胸前,压迫着夏安的身躯生生嵌入后方的玄冰当中。

    四肢与躯干皆被周遭寒冰包裹,只要动用丝毫灵力都会引得寒气入体。

    不知不觉间,夏安全身都已蒙上一层薄霜,嘴唇发青,整个人宛如一座冰雕。

    夏安这时才算是看明白了,感情康柏山是不打算给自己个痛快。

    他稍稍偏过头,发现自己被嵌入的这块庞大玄冰中,似乎还有其他人存在。不过看他们那几乎与玄冰一般苍白的脸与皮肤,足以证明其早已被寒气侵入体内散尽生机,眼神中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无边恐惧。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山宗冰窖

    他轻呼出的一口气,很快便凝结尾一道冰霜。

    如今体内尽数被康柏山用灵力构筑出的内脏及心脉占据,自己仅剩的丝毫灵力也已几乎被吞噬殆尽,无常阴阳诀根本无法运转,自然无法从别处汲取灵力。

    按生机消耗来看,约莫三天后,自己就会如其他人一样,沦为这冰窖的遗骸。

    “祖宗传下的冰窖,本意大概是当我西浮山宗遭遇灭顶之灾时的庇护之处,但对于我们而言,则是审讯那些自天牢中放出的罪无可赦之徒。”

    康柏山目光下移,

    “比如仙盟的奸细。他们不少都抱着刺杀长老或宗主的意图,但无一例外都沦为冰窖的食粮。”

    “若只是被寒气侵入体内,磨损你全身的骨骼血肉再死去,似乎太便宜你了。”

    夏安本想开口讽刺他几句,但冰霜已封住他的嘴唇,想强行张嘴只会将其撕裂开来。

    康柏山阴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他掌心灵力汇聚,片刻后竟有一团灰白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凝聚。

    他屈指一弹,那团火焰便落在困住夏安的玄冰之下。冰与火本身是两种全然不相容的事物,却在康柏山的催动下,于夏安脚底团团燃烧。

    夏安微微一惊,在感受到那刺骨寒气的瞬间,全身再次陷入如被烈火灼烧般的痛感当中。

    冰火交错带给他的煎熬,就比之前修行无常阴阳诀时遭遇幽薄刀山还要难耐数倍。

    可他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靠口鼻发出阵阵低声呜咽。

    “很难承受吧?”康柏山哼了一声,用周遭的灵气构造出无数把飞刀来,飞刀破空而至,将夏安几乎凿成筛子般。本就无法行动的四肢更被这突如其来的飞刀砍断,可身躯在这玄冰之下早已冻的麻木,四肢失去知觉后,夏安甚至连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

    “夏安,我等你在死前将一切都吐出来的时候。”康柏山冷冷地说,

    “你该后悔搜魂术无用,投入冰窖之后的人,几乎最终都会承受不住这等刑罚,但却不会轻易死去,你觉得三日后你会消亡么?”

    他抓起夏安的头发,稍微用力便连带着大片头皮撕扯下来,即便如此夏安都感觉不到疼痛,鲜血在溢出的瞬间便凝固了。

    “本宗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的,只要有灵力填补你的内脏,你便不会死。”

    康柏山狞笑着,灵力凝聚成一把长刀割开夏安的脖颈,他用手指捻起那粘稠的血,

    “你知道吗?你不该出现在西地,更不该向康览透露你的身份。”

    “冥界在找你,他们需要无常阴阳诀。我可以将你交给瑶池圣女,想必会得到大肆褒奖,可这样又怎去报览儿的丑呢?”

    他捻着已凝结成霜的血液,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你的血中有着修补生机的能力,着实不赖。”

    康柏山抬起手,那灰白火焰升腾而起,甚至令这千年玄冰都产生了些许融化。

    他径直撕开夏安的咽喉,用灵力构造出的碗来接住喷涌而出的血液。

    “你很有用。”他说,“若将这血洒在龙脉上,想必会令其更为活跃,你该庆幸自己能多活些时日了,因为你能助我西浮山宗来滋养龙脉。”

    康柏山说罢,便端着那碗血液身形渐渐隐去。

    火势渐渐小了下去,夏安咽喉处的伤口再次被寒气冻结。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却只是给自己平添痛苦罢了。

    “谢怀安,出来!”夏安将意识沉入心魔世界后大吼道。

    他的眼前再无一望无际的荒原,将其取而代之的是笼罩一切的素白,就如跌入自身苍白无间的领域当中一般。

    而随着他的叫喊,谢怀安的身形果然于身前几丈开外悄然现身。

    他扫视了夏安一眼,神情中似乎有些不耐烦,

    “吵死了。”

    “你现在理解处境吗?”夏安朝他吼道,“你既然是困在我体内的魂魄烙印,若我死去的话你也会消散,你不明白?”

    谢怀安只是淡淡的望着他,

    “如今不还活得好好的么?那名地仙至少如今会短暂留你一条性命,拿在这些日子里你就该好好想想脱身之策。”

    “我随能附身于你,但所发挥出的仍是你自身灵力,故而我也无计可施。”

    素白的世界在逐渐崩溃,谢怀安的身形也在渐渐隐去,他最后只给夏安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放心,你命不该绝于此。”

    旋即,夏安又重新恢复了意识。

    “靠!”他在心底怒骂一声,看样子谢怀安相当清楚如今的处境,但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作为生前近乎司掌天道的六劫地仙,这谢怀安偏偏是个信命之人。

    在玄冰与白火的交错折磨之下,夏安眼前渐渐模糊,便连思考的能力都为之丧失。

    在尝试与谢怀安沟通未果后,自己便连心魔世界都无法轻易进入。就好像如今那个世界并不受自己控制,而在谢怀安的掌控之下。

    他几乎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随后的几日夏安只觉得昏昏沉沉似乎随时便要睡去,而在这半睡半醒之中,康柏山来了多少次,他自己吐出了些什么话,连自身都记不太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安的意识也在逐日削弱,他能想象到在不久后的某日他的意识会被彻底抹去,在将一切都告知给康柏山之后,彻底沦为一具行尸走肉,每日为龙脉提供血作为养料。

    不知已过了多久,隐隐能听到外界的喧嚣声。大致是康柏山在宗门内为康览进行宗葬,无数西浮山宗弟子无不闻之落泪。

    在那日之后,夏安便再也无法进入自己的心魔世界,亦无法同谢怀安交谈到,只能感受着自己仅存意识的渐渐消散,他首次出现了绝望的神色。

    本以为万无一失,可到最后还是棋差一着。自己应该再多侯些时日么,连他自己也都说不上来。

    冰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与西浮山宗的悲痛近乎格格不入。夏安明白是康柏山大致要从他口中问出更多的事情,可他如今不应该在主持康览的宗葬么?

    夏安的鼻子微微抽动,隐隐间竟闻到了全然不属于此处清冽的花香。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那花香令他本已沉寂的意识再度振奋起来,有几分“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嘘。”身前隐约间传来熟悉的女声,

    “虽说我用遮阴幕盖住了这个冰窖,但你如果叫的太大声,我们还是会被发现的。”

    “你……”夏安猛地抬起头,背后的玄冰几乎撕下他后背一整块皮肤。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逃亡

    “你什么你,来的是西浮山宗的人你就开心了?”少女没好气道。

    “你……你来做什么?”夏安强逼着自己说,因为开口撕裂了上下嘴唇,如今他满嘴是血样貌异常凄惨。

    “来救你啊。”

    少女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就似乎夏安方才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先前不是信誓旦旦说只需一人便能摧毁龙脉么?如今怎么落得这幅下场?”少女讥讽道,

    “我猜猜,是有人偷袭了夏公子。你这么天才,地仙可都不是你的对手吧?”

    夏安一时如鲠在喉,心想你不是先前还说不要多话么,现在怎么讽刺个没完。

    少女刚将手放在夏安身侧的冰面上,便被随之而来升腾的白焰逼得后退一步,于此同时她的掌心蒙上一层寒霜。

    “当心。”

    夏安提醒道,他咽喉处的割裂伤还没好透,每日康柏山都会从此处取些精血来滋养龙脉,他的伤势便从未愈合。

    “别打搅我!”

    少女有些恼火的道,她吹散手上的寒霜,思索片刻后双手一拍,无数猩红的花粉自她身前冒出,笼罩住夏安四周。

    花粉在接触到玄冰的瞬间便将其缓缓溶解,片刻后夏安的脖颈已稍微恢复了活动。

    以花粉御敌,自然是沉花阁柳若殊。

    可她先前分明已同夏安决裂,更独自一人去到望南城监视西浮山宗的动向。如今居然重新又回到了夏安身旁,还就跟没事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进来的?”夏安皱眉问,“冰窖算是西浮山宗禁地,你几乎从未来过这个宗门才是。”

    “说了少废话。”

    柳若殊不悦的给了夏安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

    思索片刻之后,她还是伸出手,从夏安散乱的头发中抽出一片花瓣来,

    “用这个确定的方位。”

    “你把这玩意一直藏在我头发里?”夏安吃了一惊。

    “改善一下你头上的气味。”柳若殊耸耸肩,看上去很随意道。

    她挠了挠头,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道,“透过这个,我能一直看到你在做些什么,这种花瓣无色无形,就连地仙都察觉不到。”

    夏安嘴角微微一抽,忽然有种自己一直在被默默监视着的感觉,不由得脊背发凉。

    “别多想,你该庆幸我将它留在你身上,不然你真的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柳若殊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我听说整个西地都有瑶池张开的法阵来阻隔仙盟强者的神识,就算是陆前辈也察觉不到西地中所发生的事情。”她提醒道。

    夏安轻呼出一口气,如今他的呼吸声就像断弦的古琴一般,

    “我明白,可我的心脉及内脏皆已破碎,被康柏山以灵力构造出的物事来填补空缺,若我从此处离开他定会有所察觉。”

    柳若殊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夏安。她虽没有夏安那般神识,但半步地仙本身感知也是不弱,自然能看出夏安如今体内的异样。

    她思索片刻,“我刚从外面偷摸进来的时候,发觉到宗门别处皆是空无一人,所有弟子都集中在山门前的平台处,似是在悼念什么人。”

    “康览。”夏安轻声说,“是我杀了他。”

    柳若殊应了一声,她惊讶于夏安能保持如此平静,毕竟在她看来夏安同康览之间关系似乎还不错。

    “不过我的意思是,如今西浮山宗的宗主在主持宗葬,兴许没这工夫来在意我们?”她说。

    夏安缓缓摇了摇头,因为大半身体仍被困在玄冰当中,他这动作相当诡异。

    “总不能寄希望于侥幸。”他说,

    “更何况他以灵力构造出的内脏与心脉一直在压制我的灵力,我无法动用修补生机的招式,只能成为累赘。”

    “那你说该怎么做,白跑一趟啊我?”柳若殊的语气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撂挑子意味。

    旋即,她的目光便落在夏安的四肢上,双臂双腿一连被从中折断,只有皮肉相连,恐怕如今连凡人都不如,说是累赘毫不为过。

    “不过倒也并非一件功劳都没有。”夏安轻声说,

    “覆灭了飞沙窟,除掉了西浮山宗中所有半步地仙,记在功劳簿上可算是大功一件。”

    “这些你回仙盟以后可不要忘说了,我们是同伴,这是我们共同的功劳,兴许会给宗门带来不少资源。”

    柳若殊眉头一挑,“你还会在意自己的宗门?我还以为你是个只在乎自己的冷血之人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夏安无声的笑笑,“我很高兴你还拿我当同伴,很感激你来救我。只是……或许我命中注定真有此劫,趁康柏山还未察觉,你快走吧。”

    柳若殊没有说话,只是握起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印来。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自己说吧。”

    她摊开双手,铺天盖地的花粉瞬间遮盖住夏安眼前的一切,花粉遇火本该被烧为灰烬,如今却借助这升腾的火势猛地爆裂开来,化为无数粘稠之物粘在夏安身后的玄冰上。

    这些粘稠之物互相汇聚,最终在玄冰内部张开一株巨大的黑花来,伴随花的成型,这困住夏安多日的玄冰轰然坍塌,化作无数碎块跌落。

    尽管在遮阴幕的遮蔽之下,仍引得整个冰窖都随之颤抖不息。

    夏安的身子从半空中摔了下来,他如今四肢尽断,能活动的仅剩个头颅,还需柳若殊将他背在背上才能从此地离开。

    柳若殊收起遮阴幕,将它化为衣物盖在两人的身上。随后背着夏安身形一闪,便朝冰窖出口而去。

    她在进入西浮山宗之前,便在周围调查过这宗门的地貌,入宗的一路也因诸多弟子被调去山门而显得轻车熟路。

    “你这魔族执事混的如此油水么?”柳若殊道,“怎么如今这般重?”

    夏安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吓得大惊失色,

    “小心!”

    他大喊道。

    方才的动静似乎引得整个冰窖如今都随之坍塌,无数冰块从天而降眼看便要将二人的退路封死。

    柳若殊咬牙,将夏安从背上卸了下来,如同丢石头一样将他猛地从冰窖当中扔了出去。

    “喂!”夏安跌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可他猛地抬头才发现冰窖的出口已被砸落的无数冰块彻底堵住。

    这冰窖当中的玄冰是西浮山宗历代地仙以自身灵力构造而成,方才仅是破坏一块就近乎抽离柳若殊全部灵力,如今这大片冰块堵在出口处,她又怎能脱身呢?

    为了救自己这废人,她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说了别吵!”

    冰窖内传出少女不耐烦的声音,随即,数块玄冰的缝隙当中飞出一大片随风而舞的花瓣,这些花瓣落在夏安身侧,重新形成柳若殊的身影。

    一见此状,夏安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望向一旁的少女,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到她的眼神中首次充斥着错愕与慌乱。

    “二位来我宗门做客,先是害死我儿,而后又毁掉这数百年方才形成的冰窖,如今还想从本宗眼皮下逃离么?”

    前方不远处,康柏山的身影徐徐落下。

    他仅一人,但周身由灵力构造而出的无数刀枪剑戟却有千军万马之势。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追击

    不久前,康柏山还沉浸在中年丧子的悲痛中无法走出,在宗葬上都险些失态。

    就在他如此悲痛之时,却察觉到宗门禁地冰窖中传出剧烈的晃动。

    遮阴幕可以掩盖气息,即便连康柏山的修为也无法察觉到在冰窖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那剧烈的晃动却是怎也无法消除的,他自然了解到正是冰窖中异变陡升,扔下宗葬也要来处理此事。

    “不光陆道人的弟子,就连沉花阁女修也来了。”

    康览冷笑一声,沉花阁的功法极为独特,一旦施展出来轻易便能被他人看破身份,

    “我西浮山宗当真蓬荜生辉啊,只是既然来了,就都把命留下吧。”

    趁他说话的工夫,柳若殊掌心灵力已悄然汇聚,她悄无声息的控制着西浮山宗中无数草木,在缓缓朝二人的方向涌来。

    在康柏山言毕的一瞬间,柳若殊不退反进,身后无数树木伸出枝干朝康柏山飞去,但即便是如此庞大的攻势,在真正的地仙面前仍旧同杂耍一般。

    康柏山将双手背后动也不动,仅凭身前一些刀剑就将柳若殊唤来的枝干切为碎块。

    不过柳若殊自然也未只望凭借这招拦住康柏山,只是她在出招的同时,已控制着藤蔓缠上夏安的腰间,将他用力朝远方掷去。

    康柏山料到了柳若殊的图谋,他只是瞪了她一眼,便有万千刀枪剑戟飞向柳若殊。

    她用草木构出的防护,甚至不能拦住地仙一瞬。

    寒芒交错闪过,她的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无数伤口,身形从天而坠,于山崖前摔了下去。

    夏安如今甚至连自己的身躯都控制不了,他只能看到康柏山抬起手后,自己体内的脏器便应其感召,拖着他的身躯朝康柏山而去。

    康柏山的手距夏安的脖颈近乎只有一尺距离,从西浮山宗所在的山下骤然生长出无数株细长的藤蔓扯过夏安的脚腕,拖拽着他的身形猛地下坠。

    夏安感觉自己就像是轻飘飘的树叶,就连飞到哪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又是沉花阁的手段?

    康柏山目光一闪,身形前冲,撞散了山崖边的那片云雾,身下只有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因宗门为镇压龙脉,建造在群山之上,宗中弟子许久都不会下山一趟,更是从来不会于山崖边跳下自讨没趣。

    康柏山的神识扫过群山,却并未察觉到二人的丝毫气息,就与方才冰窖发生坍塌,而自己察觉不到夏安的气息一样。

    看来是借助了某种法器阻隔神识。他皱起眉头,既神识察觉不到,那他便亲自将这宗门下的群山翻个底朝天。

    康柏山的身形如一道流光于山间穿梭,行经之处周身的刀枪剑戟于划过无数裂痕。

    那二人皆已受了不轻的伤,根本逃不出多远。

    柳若殊心有余悸的朝山洞外望了一眼,在从山崖边跌落的时候她便寻到这样一处适合隐蔽身形的山洞,顺带着催动周遭草木化为的藤蔓将夏安一道拽了下来。

    用遮阴幕封住洞口之后,至少一时半会康柏山是发觉不到这里的。

    她收回目光,靠在身后岩壁上长出了口气。

    “喂,你先前能转换生机那招叫什么名字?”

    柳若殊望向一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夏安,夏安如今四肢扭曲折断的惨状的确骇人,她便也不再讥笑他了。

    “无常往生。”

    夏安说。

    他看到柳若殊胸前被康柏山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还在直朝外冒。可他却帮不上忙,不如说如今的他便是最大的累赘。

    “抱歉。”他轻声说。

    柳若殊白了他一眼,“道歉做什么?是我自己要来的,连宗门安排的事务都丢下了。”

    “我想了很久,兴许自己当时真的说的有些过分。怎么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西地,你我都算仙盟同伴,总不至于真丢下你不管。”

    她喘了口气,手指按在这潮湿山洞中所滋生的青苔之上,青苔渐渐枯萎,在她掌心中汇聚成一朵弱不禁风的野花。

    她吮吸着花茎上的汁液,胸前的伤势渐渐将血止住。

    看在野花约莫还未枯萎,柳若殊便将其插进了夏安嘴里。

    “吃了。”她说。

    夏安张嘴将野花嚼碎之后,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一部分生机恢复,渐渐排斥康柏山留下的那些灵力造物。

    花木临生诀中果然也有这种恢复生机的手段。

    “说起来,若是我被困在冰窖了,你是会来救我呢?还是拿我给西浮山宗献衷心呢?”柳若殊忽然饶有兴致的问。

    夏安偏过头,没做回答。

    “真是救了个白眼狼。”柳若殊瞪了他一眼,气哼哼道。

    “现在别纠结那些。”夏安有些无奈说,“遮阴幕只能掩盖我二人的气息,康柏山留于我体内的灵力他仍能感应到,我们不能在此停留过久。”

    他提醒道。

    “我知道。”柳若殊摆了摆手,皱眉道,

    “让我歇会。”

    她忽然不住的喘息起来,尽管胸前的伤势已恢复不少,但夏安仍能看到她脸色极其惨白,不光消耗过大,看来方才是被康柏山伤到心脉了。

    “我知道……”

    她扶着岩壁缓缓站了起来,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夏安相当熟悉的生灭转灵丹,二人各服一枚,

    “听着,一会要是康柏山真找来了,你先……”

    柳若殊话音未落,便看到夏安瞪大双眼身形不自觉的朝山洞口飞去,体内白光闪烁。

    该死,来的这么快?!

    她自然清楚这是康柏山在召回自身灵力。

    夏安的身形已强行将遮阴幕撞开,山洞外康柏山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几分。

    柳若殊猛地转身,咬破拇指猛地按在岩壁之上,如今已退无可退,便是该拼命的时候了。

    她感受着山脚下随风而动的山林,双目圆睁。

    “花柳折生!”

    山下,林海翻腾,原本已摇摇欲坠的老树如今重又生机焕发,它们伸长自身的枝干如妖魔般朝着康柏山攻来。山间野花同时绽放,铺天盖地的花粉很快便迷得康柏山目不视物,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又被四面八方伸来的藤蔓缠绕住身躯,尖锐的枝干顷刻间洞穿了康柏山的身躯。

    出招的同时,从山间伸出的无数藤蔓径直摧毁了整座高山,坠落而下的巨石纷纷被藤蔓托住扔向康柏山。

    康柏山有些惊讶,惊叹于一名半步地仙全力出招竟能搞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趁着场面一片混乱,柳若殊身形一闪便借助周围的草木行径数十丈外,同时无数枝干拦在夏安身前,再次将他丢了出去。

    “反应不错。”康柏山道,“可惜非我宗门弟子,便还是要死。”

    他隔着将他团团围住的藤蔓枝干,抬指隔空点向朝着东方远遁而去的柳若殊。

    柳若殊速度极快,她正庆幸于终于摆脱康柏山的追击之时,却只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她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咳出一口血后跪倒在地。

    一把长枪洞穿了无数藤蔓与枝干,最终在贯穿她的胸口后便消散于无,只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洞。

    她眼神涣散,右手颤抖着想要将血洞堵住,可无论如何都无济于事。

    看来半步地仙无论如何都无法躲过地仙的追击,至少她无法做到。

    差距果然如天堑一般。

    柳若殊苦笑一声,隐约间能望到夏安在大声喊着些什么,而康柏山已站立在她的身前。

    “一介女修能拼至此,本宗也想夸赞你一番了。”

    康柏山冷声开口,半空中的灵气汇聚为庞大的石块直朝着柳若殊坠落而来,他似乎打算以这一击将柳若殊彻底砸为肉泥。

    柳若殊只是抬起手,单手掐诀,身形不住摇晃着缓缓站起,

    “繁花转生……”

    “轰!”

    话音未落,巨石便从天而降砸在柳若殊所站立的位置。

    夏安似乎听到谢怀安在他心中发出低沉的笑声,似乎在嘲讽他的无能。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月轮藏身

    康柏山双目微眯,巨石落下之后发出剧烈的轰鸣声,随即便化为灵气消散。

    地面上只见得一个庞大的凹陷,却未见柳若殊的身影,甚至连丝毫血迹都没有。

    一只脆弱不堪的野花,在他身前随风飘摇。

    康柏山踩碎野花后,柳若殊与夏安二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身后。

    柳若殊全身都蒙上黯淡的光芒,而夏安如今四肢竟又在逐渐恢复,体内的生机已消化了康柏山的灵力。

    “你……”

    康柏山目光一闪,回头望去,夏安体内的灵力分明完全被自己所压制,他如何能打破这种局面,重又恢复?

    夏安似乎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望着自己的双手一阵愣神。

    生机被康柏山的灵力完全压制,究竟如何恢复?

    他扭头望向出现在身侧的柳若殊,柳若殊如今面色惨白极其虚弱,就连她身上的衣物都逐渐黯淡无光。

    她方才施展的招数,似乎是将自己的生机分给了夏安部分。

    “你干的?”他低声问。

    “小心啊!”

    柳若殊着急的大喊道,康柏山这地仙就在眼前,他居然还有闲心问话。

    她说的没错,因为夏安方才开口的瞬间,康柏山袖袍已然鼓起。

    灵力携带的劲风卷的二人头发四散飞舞,在他看来即便夏安有所恢复也不过半步地仙境界而已,那沉花阁女修在施展数招后更是强弩之末。

    “浮灵天牢。”

    康柏山抬起手,由灵气构造出的庞大牢笼从天而降。这牢笼之大,几乎覆盖住大片山脉,看来是打算将夏安二人囚入其中后再行收缩。

    夏安早前见过康览使用过类似的招式,当时能困住几位修为相仿的半步地仙。

    而此刻,自己的修为要远逊于康柏山,如果被困想必根本无法再行摆脱。

    必须在这牢笼尚未劈头盖脸的落下之时,同柳若殊从此刻离开。

    可这地仙催动的牢笼,下落之速,便不给他过多的思索空间。

    “升月轮。”

    夏安单手掐诀,孤月平地而起。

    西浮山宗的群山之下,本该是白日当空林海翻腾的一片景象,一轮残月却缓缓出现在康柏山的头顶。

    他皱起眉头向上望去,只见这整个天幕都逐渐蒙上一层夜色。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等景况,似乎在何处见到过。

    康柏山目光一闪,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同数位地仙围攻仙盟月斩之时。

    当时月斩展开自身神鬼莫测的功法,便是天空中一轮孤月独照。

    “幻月纤神诀?”

    康柏山一怔,这陆执事身上藏着的秘密的确相当多。

    牢笼的坠落似乎都因这夜幕降临而迟滞了片刻,就连自己骤然前行的身影,周围由灵气裹挟住的一切都为之一滞。

    当日,月斩所展开的残月与夜幕,不光能增长自身身法,同时抑制周遭一切由灵力覆盖的人或物的速度。

    如今康柏山,便似乎又踏入了这等领域。

    “好眼力。”

    不过夏安也并未在同他废话,自己这幻月纤神诀最多不过掌握个皮毛,唬住这地仙一瞬还行。

    他侧步一踏,一把揽过身旁柳若殊,抱起她展开自身如今所能达到的极速远遁而去。

    在月斩功法的加持之下,转瞬间夏安的身形已掠至数十里开外。

    他并未选择像柳若殊方才一般朝东而去,而是往东方释放一个灵力稀薄的假身,这是先前康览教自己的灵幻化身。

    他抱着柳若殊反其道而行之,朝着飞沙窟所在的西北方而去,赌康柏山会直朝东边而去。

    夏安沉心静气不敢有所怠慢,一直飞出数百里开外,直到先前同康览对付飞沙窟中人的葬灵谷内,他才停下了脚步。

    葬灵谷地势险恶,并且能压制修为,引起灵力反噬,修为越高所受到的制约便越强。

    他反手将遮阴幕披在身上之后,长出一口气。

    不过以他对幻月纤神诀的掌握,虽带来身法的大幅增长,可他却不懂该如何将暴涨的神速削弱。

    夏安瞳孔一缩,暗叫一声不好,抱着柳若殊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撞入葬灵谷的山壁之中。

    他只得运起灵力,将手拦在柳若殊身前,才使得她没有遭受太大损伤。

    “放开,放开。”

    柳若殊勉强挣脱开来,夏安抱着她几乎是凿穿了一座山。

    她落在地上,没好气的踢了夏安一脚,

    “你属犰狳的吗?山都快塌了。”

    “月斩的招式,我如今掌握的并不好……”

    他挠着头有些尴尬道。

    “你还会月前辈的招式?”柳若殊有些惊讶道,

    “你是盟主私生子吗?”

    夏安坐在大片碎石当中,喘息不定,他倒庆幸柳若殊如今还有余力打趣自己,方才看她那样子,几乎都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刚做了什么?我如何恢复的?”

    他如今勉强恢复运转无常阴阳诀的能力,将康柏山打入自己体内的灵力尽数消化掉,无常往生与生灭转灵丹的力量共同修补着已经千疮百孔的身躯。

    柳若殊似乎也是有些脱力,她四下张望一番后,确定无人追来才坐在地上,娇美的容颜上写满了疲惫。

    “宗门功法中的一式罢了,繁花转生,大致便是分离出自己的生机,可以将之借给他人,借给其余的花木也行。”

    夏安这时才发觉到,不光柳若殊如今气息微弱,就连她的外貌似乎都有了些许改变。

    为遮蔽身形而穿的黑衣,如今不知为何竟变为素白的长裙,散乱的长发也由墨黑转为灰白色,胸前的血洞已然消失不见,精雕玉琢的绝色容颜多了几分疲倦,整个人就如同蒙于白雾中若隐若现的仙子一般,但在夏安看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在末府之行过后,修士肉身跟神魂以灵视本可轻松看破,可他在柳若殊身上却分辨不出什么。

    “你会的比我多啊,我是无力带咱两逃出来了,寄希望于你不很正常么?”

    她忽然笑了起来,

    “不过你也没令我失望,方才那是什么招式,短时间内你竟能拥有超过神无地仙的速度。”

    “幻月纤神诀。”夏安说,二人如今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对柳若殊他倒没必要藏私。

    柳若殊缓缓点了点头,

    “你果然是个天才……”

    她轻吐出一口气,双目微闭,身形朝前栽倒在地。

    自此,葬灵谷内再听不到她那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只剩呼啸的山风声。

    柳若殊倒下后,那团白雾似乎也随之消失。

    消耗太大了么?夏安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无常往生发动,以自身生机来修补柳若殊所消耗的生机。

    片刻过后,他愕然发觉无论自己注入多少生机,似乎都无济于事。而柳若殊倒地的身影,四肢都如瓷器般出现了破碎,这破碎同时带走她仅剩的部分生机。

    她整个人,似乎在渐渐消散。

    “怎会有无常往生治愈不了的伤势……”夏安睁大双眼,低声喃喃。

    他咬咬牙,将柳若殊身体整个翻了过来,本该红润的嘴唇此刻亦如白玉一般。

    他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炙热粘稠的血液顺着腕部滴落,落入柳若殊的口中。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还是首次遇到无常往生没用的情况,但康柏山说过,自己的血可滋养龙脉,那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

    肉眼可见,柳若殊的嘴唇上多了几分血色。

    她身躯微微一颤,四肢的破损也随之愈合,嘤咛一声便缓缓睁开双目。

    “你做什么啊?”

    柳若殊吃了一惊,睁开眼便看到夏安将血朝她嘴里送,连忙起身呸呸的吐了出去,

    “恶不恶心,你当我真是食人饮血的妖物啊?”

    “救你的命。”夏安表情有些古怪,腕部的伤口此时已自动愈合了。

    柳若殊怔住了,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没发现么?我已经……救不回来了。”

    “方才在康柏山那一招之下,我便已经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命定

    柳若殊撑着岩壁站起身来,看着夏安有些惊诧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这样看着我,你现在该想的是,跑到这接近北漠的地方后,该如何逃回去。”她轻声说,

    “西浮山宗不会善罢甘休的,定会举全宗之力于附近搜寻我们的踪迹,康柏山甚至会将此事告知瑶池,若瑶池圣女展开神识的话,恐怕连盟主的遮阴幕也掩盖不住我们的气息了。”

    夏安展开遮阴幕,令其与葬灵谷中的高山近乎融为一体。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低声问。

    柳若殊耸了耸肩,“当时那种危急时刻,我也来不及细想,转给你半数生机之后,将剩余生机转移到了一只野花上。”

    “我在被康柏山重伤后,无力再将身子化为花瓣,没能躲过他那从天而降的一招,想必本体已经被砸得粉碎了。我动用了花木临生诀中的禁术,短时间与野花共享生命。所以你如今看到的其实是一枝野花罢了,只不过我给了它足够的生机,让它……妖化了。”

    她说的玄之又玄,不过沉花阁的功法本就相当玄妙,能做到这等事也不奇怪。

    “但花是会凋谢的。”

    她抬头望向远处,“它凋谢的日子,便是我消失的时候了。”

    “为何要做这些事?”

    夏安叹了口气,有些黯然神伤道,“你分明清楚……我是那等不择手段之人,我的所作所为,迎来不好的结局也是情理之中。”

    “而就算我死在西浮山宗,你也有逃出去的机会。”

    他捂住额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安,对仙盟而言,你比我更重要。”柳若殊站在他身旁说。

    “我此举是为大局考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也无需自责。”

    夏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倒不是因为听到柳若殊的话有多么震惊,而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谢怀安先前说过的那些话。

    自己在被康览重伤时,想让谢怀安帮上一把,可他却不愿出手,反而说天命并不会让自己死于此劫中。

    夏安并不相信什么天命,只是如果谢怀安说的没错,那一定是因为有人为他挡了此劫。

    而那人如今就在眼前。

    心魔之前说过,六劫地仙能看到一个人身上遥远的未来,所以陈玄忧才选择与他同入魔族的是柳若殊,而不是年轻一辈中其他人。

    夏安忽然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将意识沉入心魔世界当中,那如苍白无间一般一望无际的白。

    那白发白袍的冷面青年,就如提前料到他会来此一般,早早的站在原地等候夏安的降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安皱眉问道。

    谢怀安扫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么?你命中虽有此劫,但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替你挡掉此劫。”

    “那仙盟盟主是因为看到了如今发生的事,才选择柳若殊与我同行么?师父也是因早已知晓这一切,才答应让我潜入魔族境内?”夏安声音急促,似乎十分渴望谢怀安的答案。

    “嗯。”

    谢怀安不置可否的淡淡开口,

    “在你答应替仙盟盟主做事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夏安愣在原地,扶住额头,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她的死也是早就定好的?”他问。

    谢怀安似乎懒得回答这种话,只是挑了挑眉。

    该死……夏安深吸口气,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而陆道人分明能看到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提到过。

    他其实明白,自己或许是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只要不太过偏离预定的方向即可。

    可他从未想过,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居然是被提前已计划好的,就连谁为了他而死这种事,在六劫地仙眼中也只是稀松平常。

    “不然你以为,六劫地仙需要去领悟的,由五行劫到无量劫的最终六劫,只是为了与敌拼杀?”谢怀安道,

    “那是庸人的想法,真正的六劫地仙,永远是为掌握天道,剖析三界的本源。”

    但夏安只是如松柏般木讷的站在原地,并未听到谢怀安的话语,他的意识不知不觉间已从那素白的世界中离开。

    柳若殊自然不知道夏安同谢怀安之间说了些什么,她只看到夏安蜷缩在地上,像只松鼠盯着碎石块发呆。

    “怎么?被感动到了?”

    她伸手在夏安眼前晃了晃,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当时的确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师尊她们兴许会难过的。”

    听着柳若殊的叹息声,夏安微张开嘴,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柳若殊讲,她拼尽性命为自己带来的一线生机,却并不像她所说那样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而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事。

    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尤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夏安低声喃喃。

    他抓着头发,宁愿自己真的死在那冰窖当中,也不愿柳若殊就像命中注定那样用她的命换回自己的命。

    莫非人间真的有那么一双手操控着自己的命运,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过是他眼中的笑谈?

    他无法去相信这种事,这样他不光会背负上柳若殊的性命,在她死后,这更会成为一众诅咒将自己牢牢束缚。

    “大概没有吧。”

    柳若殊倒未表现的有多难过,“毕竟是禁术,宗门中已多年无人再施展过了。像这样分出自己半条命,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有这觉悟的。”

    她拍着胸脯笑道,却拍出了无数花粉,

    “而且我听说过,宗门中曾也有前辈尝试过施术后对野花续命,不过很遗憾,无一例外都在数日后陨落了。”

    夏安摇了摇头,他苦思冥想着。

    换个想法,如果自己能将柳若殊救回来,岂不就证明了天命这种物事根本不存在。作为修士他该相信自己,而不该去信一些旁门左道。

    “你还有多少时间?”他转头问。

    “一朵野花能绽放多久?”柳若殊浅浅一笑,“不足七日吧。”

    “你想躲开西浮山宗的耳目,带我回中州?”

    “不。”夏安霍然起身,

    “既然你们宗门也处理不了此事,那我来救你。”

    他目光炯炯,“相信我。”

    柳若殊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破颜一笑,

    “那就多谢了。”

    其实她心里无比清楚,宗门中无数前辈都尝试未果的事情,夏安这半步地仙即便有异于常人之处,也并非什么事都能办到。

    修行一途,用会伴随着无数舍弃与遗憾。

    “你先前提过,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夏安问。

    “我将半数生机分给了你,另外半数藏入野花之中。”柳若殊靠在山岩上,

    “野花自然承载不了半步地仙的生机,故而我将其妖化了。也就是说如今我一半是花一半是妖物,再也不复曾经修士之躯。”

    “我与野花共享生机,所以到它该凋零的时候,我便会死。”

    说到这里,柳若殊忽然又有些伤感,她还是不清楚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或许自己应该像夏安一样冷血?只做好宗门安排的事务,待时机成熟便可返回中州。

第二百一十七章 长生化妖丹

    可她却做不到。

    远在望南城中,柳若殊都听说了西浮山宗当中所发生的事,不知是谁传出康柏山抓住了一名仙盟派来的奸细,她第一反应便是夏安暴露了。

    回想起夏安先前自负冷血的种种行径,柳若殊起初还有些得意,可当她透过花瓣看到夏安在冰窖中的惨状时,却是想要将他救下来,带回中州去。

    若一切顺利的话,仙盟中自然会有人来接替他们,只需返回宗门后潜心修行,早日摸到地仙的门槛。

    柳若殊是这样想的,为此她自认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唯独针对西浮山宗的地仙没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半步地仙与地仙之间差距极大,思来想去也只有用遮阴幕掩盖自身行踪,尽可能不被康柏山察觉。

    但天不遂人愿,尽管已成功潜入到西浮山宗的冰窖当中,却仍是棋差一着,没能躲过康柏山的追击。

    望着夏安真切诚恳的面容,柳若殊没来由的笑了笑。

    “那你要从何处下手呢?凭你炼丹的手段么?”

    夏安点了点头,他抬眼望向柳若殊,打开了修行面板,

    【柳若殊(半妖)】

    【命格:无】

    【境界:无】

    他深吸一口气,修行面板倒是一目了然,柳若殊如今已经半妖化,别说生机不足半数,就连修为境界也全然消失。

    柳若殊分明清楚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可她却并未自怨自艾,只是静静的望着夏安浅笑。

    夏安若有所思,如今她大概只是半妖,故而会和野花共享寿命,若将她彻底妖化,或许会像方临水那样,再次获得第二次生命。

    是了,方临水本该两次都亡于自己之手,本该身死道消,可第一次被瑶池圣女塞入妖心,第二次却被彻底妖化。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数株灵草,无常往生悄然施展,将灵草揉碎之后凝聚成一枚青色丹药。

    “先把这个吃了。”夏安说,

    “你如今修为几乎散尽了,先待在此处别动,我去一趟别处,顺便看看康柏山有没有追上来。”

    “嗯。”柳若殊坐在地上,望着自己已产生些许破损的四肢,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夏安望了她一眼,起身朝着山谷外走去。

    对于西地修士而言,葬灵谷往往是个他们唯恐避之不及之处,毕竟此处对灵力的压制相当强烈,何况,保不准便有人埋伏于此处。

    就像先前他和康览埋伏飞沙窟的人一样。

    不过如今物是人非,上次来这里时他还是西浮山宗当中同少宗主交好的外门执事,可以说若他是魔族修士,那前途定然一片光明,将来少说也能混个位次不高的长老。

    现在想来,却也徒增笑耳。

    这次他可是杀了少宗主的重犯,以西浮山宗的势力,恐怕会在整个西地内追查自己。一旦有地仙把守边境,那他想回到中州都并非易事。

    夏安将神识延展到所能展开的最大范围,至少这方圆数十里内都没有冲阳人仙之上的修士,这倒算件喜讯。

    他将身形藏于暗处,意识沉入心魔世界当中。

    如今被谢怀安所掌控的心魔世界与曾经大不相同,夏安虽然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进入此处,但他却无法调动此界的任何事物。同谢怀安之间也只是能简单的交流,不知为何自己对他提不起任何敌视的情绪来。

    谢怀安仍旧是孤身一人站立在那如雪地般素白的世界中,白衣白发,又似乎与这世界融为一体。

    夏安先前从未如此频繁的进入过心魔世界,兴许是他知道谢怀安生前的修为、见解都远在自己之上,又兴许他本就是自己的前世,与自己无论样貌还是心性都极为相似,或许也只有他能帮到自己。

    自己该相信他。

    “要将修士全然妖化,能做到这种事么?”夏安倒是不跟他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能。”谢怀安说,

    “不过你不行。篡改命格,那是六劫地仙的权能。”

    夏安思索片刻,他想起了先前在末府同日游神交锋时,谢怀安控制自己的躯体无视了六合劫能静止时间的劫力。

    “那你可以?”他问。

    谢怀安微微颔首,“生前可以,不过现在即便能施展分毫的劫力,也需借助修士之躯。”他将目光投向夏安,言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夏安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像曾经那样将身体借给你片刻,你便能做到这种事对么?”

    “我倒也没这么说,而且如今你太弱了,我对你的身躯,并没有什么兴趣。”谢怀安道,

    “不过那个女修既然自身抹去了她的命格,那么妖化就容易的多。”

    “说下去。”夏安道。

    “长生化妖丹,丹方我会交给你的。”谢怀安上前一指点进夏安眉心,夏安身形后仰的同时,似乎无数讯息随这一指而进入他的识海当中。

    “再无要事的话,便少来烦我。”

    他大袖一挥,一阵狂风便裹挟着夏安的意识重又恢复了原样。

    夏安猛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放出神识,在察觉到周围无人时才轻呼出一口气。

    长生化妖丹?他手指从双目上抹过,有关此丹的来历及丹方正如谢怀安所说,已印入修行面板当中。

    此丹据传是早些年间冥界一位始终郁郁不得志的定阴鬼仙钻研而出,他虽在修为境界方面虽天赋不显,但在丹药一途倒是算小有所成。

    鬼仙与人仙一样,在未修至地仙之前寿元终归是有限的,而这定阴鬼仙也是察觉到自己寿元将至,莫说地仙,连半步地仙的门槛都遥不可期,便只能另辟蹊径,通过其余方法来延长自身寿命。

    最终,在无数次尝试都为之失败后,他却想出妖化修士之躯,以此来增长寿元的方法。妖物因为修为境界提升起来相当困难,故而拥有远超寻常修士的寿元,若能将自身之躯化为与妖物同样,不光寿元会增长,连肉身也同样能拥有远超寻常修士之力。

    可惜,他在创出这等丹药之后,未做任何尝试便自己先行服下丹药。不幸被冥界天道察觉到私自妄图篡改命格之事,当场降下天劫将其轰杀。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过往

    说来也算有趣,这长生化妖丹之名是他所起,便是为求长生才研出的丹药,却在服下之后便遭遇天劫而死。

    这鬼仙人虽死,丹方倒是不知为何流传了出去。冥界便有图谋不轨之徒,在获得此丹方之后,先是在不少凡人的魂魄之上进行了尝试。凡人命格低微,即便不甚被篡改,天道也难以察觉。

    而即便是肉身羸弱的凡人,在化为妖物之后,却能发挥出堪比凝气修士的实力,更有甚者能逼至清灵鬼仙境界。

    在这丹方的不断完善之下,甚至有凝气修士不顾天劫降临,也要强行服下丹药以增长寿元及实力。

    最终,在这丹方的不断完善之下,冥界有人以此创出了一支妖物大军,更妄图对地府行谋反之事。

    只可惜毕竟对修士而言有命格与天道的制约,修为越高制约越强,导致这妖物大军中,最强者也不过相当于半步地仙而已。

    不过此事毕竟发生于冥界边境相当穷苦的城中,联合周边城池翻起了不小的水花。谢怀安当时只是作为后备阴帅奉命调查此事,这数以万计的妖物大军即便拼尽全力也并非他一合之敌。他只一人便扫平了此事,而后也是从中得到这长生化妖丹的丹方。

    不知该说是奇怪还是幸运,总之谢怀安给自己的这丹方,其中的要素夏安储物袋中正好足够符合。

    延年益寿的长灵藤、吸引妖兽的反域紫花,以及不少能补充生机的灵植。

    所需要的种类相当繁杂,而种类越多,凝聚起来便越耗时耗力。

    在夏安带着疑惑将这纹路独特的长生化妖丹凝聚完成后,已是数个时辰经过,他坐在原地浑身被汗水浸湿,灵力几乎被尽数抽离没入丹药当中。不说功效如何,但这对他自身的影响倒是蛮唬人的。

    看来谢怀安所说不错,这丹药相当独特,若是修士服下更能篡改命格。好在柳若殊已经经历一次死亡,如今的命格是一片空白,即便完成妖化也不会引来天劫。

    夏安服下一枚聚灵丹,不住的喘息着。

    不知何时,柳若殊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望着夏安手心中的丹药,不知是喜是忧。

    夏安只需放出神识便察觉到柳若殊的存在,比起先前如今她的气息更显几分微弱,就如在风中摇曳的野花,随时可能有着丧命的风险。

    “能助你彻底完成妖化的灵丹。”夏安将手中的丹药丢给柳若殊,“不过是否服下,决定在你。”

    在凝聚丹药时,他也想了许多,即便长生化妖丹能真的帮助柳若殊增长寿元,但对于一个宗门的天才来说,未必愿意令自身变成妖物,他不清楚柳若殊有没有这等矜持。

    柳若殊笑了笑,将丹药揣进怀中,在夏安身侧扫出一片空地后坐下,望着前方山谷中不断吹过的黄沙与已枯萎的草木。

    “夏安,我一直很好奇,你这分明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为何能在事事上压同辈一头,甚至能完成许多地仙都无法完成之事。”

    柳若殊问。

    夏安看了她一眼,“只是比起他们看的远些罢了,你也见过我失败的惨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但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与我不同,与沈望陈九他们不同,难怪师尊说让我要从你身上多学些事物回去。”柳若殊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就如稍纵即逝的昙花,虽华美绝伦,但却无法在世间停留太久,

    “其实当初在看到你被康柏山收拾那么惨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得意的,至少能看到你这讨人厌的家伙惨败的嘴脸。”

    她笑着拍了拍夏安的肩膀,扬起的无数花粉顿时糊了夏安一脸。

    夏安只是微微挑眉,倒也没因为柳若殊此话而气恼。

    “我在杀死康览之后,本以为一切事情都结束了。却没想到康柏山摆脱了虚空裂缝赶了过来。也许我该再候些日子,可是我不愿在西地待下去了,伪装成外门执事,每一日都在谨小慎微中渡过,不知不觉已成了一种煎熬。”

    他摇了摇头,“也许我只是想师门中的各位了。”

    “陆前辈待你很好么?”柳若殊问。

    夏安点了点头,“毕竟是将我引入修行之路的人,师父他传我功法、赐我法器,更何况若是没他,我在幼年时便早夭在村民手里了。”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就因为这双眼,村民们拿我当妖物,在收养我的阿伯一家死后,他们更觉得是我害死的,村里断了水源也是因为我搞的鬼。于是便把我从家中扯出来,说什么都要同我做个了断之类。”

    听来虽有些滑稽,但柳若殊却并没有笑,只是默默的听着。

    “起初便只是揍上一顿,但后来他们不知从何处听说山神需要妖物的血当作祭品,便提出了柴刀斧子来。”

    夏安轻声说着,不知为何如今娓娓道来仍旧记忆犹新,

    “我当时心想,兴许这一世也命尽于此了,之后一名中年道人提着妖物的头现身逼退那群村民。”

    “那山神就是猪妖,可惜村民不信,只当他同我是一伙的,抄起柴刀便想冲上来,可惜连他一丈都接近不了。说来,传说中的六劫地仙居然在那等穷乡僻壤现身,怎么想怎么不正常吧。但当时我除了感激之外,也想不出第二个词。”

    “他问我想不想同他修行,我说只要饿不死便好,这样我就成了陆道人的弟子。”

    柳若殊忽然掩面一笑,“虽听来有些奇特,倒也的确是陆前辈的作风。”

    夏安没再说话,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明眼人都能察觉到当时的相遇似乎并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可他就像被囚禁于笼中的鸟一般,无论如何拍打翅膀也冲不出囚笼。

    “后来都成为修士了,你没再去报复那些村民吗?”柳若殊问。

    夏安摇了摇头,“没什么意义,若我如今作为修士,还要以此去欺凌凡人,那我似乎同那些村民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果然受心魔影响良多,自己不知不觉竟对柳若殊说了这种话。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凤仙花

    “我的经历就简单多啦。”柳若殊说,

    “我出生在中州边境,背靠北漠那方的村中,从小便和其他玩伴们一同憧憬着能被那些飞来飞去的上仙收作徒弟。”

    “不过那个村子里鲜有人能踏上修行之路,憧憬多数只能化作憧憬。”

    “我们那个村子向来男尊女卑,女子本是无法入私塾的。可有一日来了位教书先生,听闻他的课无论男女都可旁听,我便缠着爹娘将我送了过去。”

    夏安稍稍一愣,不明白柳若殊为何要对他讲这些。他对人的过去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是在这等是非之地。他们该早些做决定,并且商议返回中州之事。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有一天,在我返家之后,却忽然发现爹娘不知得了何种疾病,他们全身上下一片紫青,身子变得干瘪枯槁,就好似被抽离全身血液一样奄奄一息。”柳若殊接着说,

    “我当时吓坏了,全然手足无措,连着跑了几户才得知不少人家都沦为了这幅模样。我当时只得求助于那位先生,先生让我们莫要焦急,给每个人上茶之后便说他会调查此事。”

    “我当时很信任他,却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那茶令我和几位玩伴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却发觉手脚被束缚住,其他几人甚至都被他当做牲口一般宰杀掉。不知为何他唯独留了我一命,兴许是天生丽质勾起了他的兴趣?”她笑了笑,

    “总之我亲眼看着我的那些玩伴们流干了血,变成一具又一具的干尸,我却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想到或许爹娘也是遭遇了他的毒手。”

    “他撕咬开我的脖颈,吮吸着我的血,那温文尔雅的先生忽而就变得青面獠牙。我想我大致是要死了,不过有爹娘和伙伴们陪同,倒也不算孤单。”

    她自顾自的说着,

    “在我感受着自己的身躯逐渐冰凉、意识涣散之时,忽然有位女修冲进来将那教书先生一击重伤。后来我才得知自己曾崇敬的那位先生,不过是另有所图的邪修罢了。”

    “邪修害得村中半数人都死于非命,其中便包括我的爹娘,自那之后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踏上修行之路,至少这样才能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她虽说的云淡风轻,但夏安仍能听出声音中的颤抖之意。

    “我天赋还算不赖,很轻松便通过了宗门测试,而后的修行之路也是一路顺风顺水,直到现在。”

    她把玩着那枚质地纹路独特的丹药,开口说,“若我以妖物之躯活下去,是否我先前做的那些努力全都白费了?”

    “也许吧。”夏安说,“决定权在你。若是我的话,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柳若殊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但即便服下这丹药,最好的情况也只是我成为妖物,以前拼尽全力才获得的修为境界也一去不返。”

    “夏安,你不会不知道,妖物想要增长修为,是要靠吞噬他人血肉的。”她轻声开口,“我不愿变为那样,若是定要让我化作食人饮血的妖物,那我宁肯耗尽寿元后死去。”

    夏安点了点头,他明白柳若殊所说的这些话,像她这等大宗门的亲传弟子,总归有自己的矜持和骄傲。

    “只是一点私心罢了。”他说,“我希望你能活下去,至少回归中州的时候不是孤身一人,而且我不想有人为了救我将命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生命很沉重,我已经背负了太多,再背负的话恐怕会被压垮。”

    他抬起手,阴风吹散了扑面而来的黄沙,显露出葬灵谷原本的景象来,夏安从未想到这压制灵力,埋葬无数修士的山谷中,竟有着草木葱葱、清泉慢流的别样景象。

    “沉花阁才是风光旖旎,比此处秀丽多了。”柳若殊说,

    “也许宗门中会有将花妖转为修士的方法。”

    她看着夏安,认真的说,“等到从西地逃出去之后,陪我一起去趟沉花阁如何?”

    “好。”夏安开口道,“那你得先活着。”

    柳若殊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她抬起玉手,将丹药送入如白霜般薄的嘴唇当中,稍稍吞咽便将丹药服下。

    长生化妖丹的效力在她体内爆发,近乎无穷无尽的生机裹挟着滔天妖气弥漫于整个山谷当中,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动白裙迎风飘扬,柳若殊摊开手望着掌心的变化,忽然又抬起头望向前方的夏安。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夏安瞳孔一缩,他眼睁睁看到柳若殊的身躯非但没有因妖化而变得更加凝实,反而在这无穷生机的冲击之下支离破碎,消亡的速度甚至要远盛从前。

    怎么回事?服下长生化妖丹之后,不应该改写她空白的命格,从而彻底完成妖化么?为何只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夏安咬牙,抬手切开柳若殊周身的狂风,猛地冲了上去一掌按在她的肩头,无常往生发动之后,他抽离自身的生机意图来修补柳若殊逐渐破碎的身躯,可即便他拼尽全力都无济于事,反而更加速了少女的消亡。

    “看来即便你的丹药能为我提供妖化的生机,但我这具身体却先撑不住了。”

    即便死亡将至,但柳若殊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风中却有几分异样的凄美。

    夏安呆滞的垂下头,神情恍惚,柳若殊似乎还想敢在消散之前说些什么,可在呼啸的风中,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是谢怀安诓骗了自己么?可为何他传给自己的丹方及关于长生化妖丹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分明不像是个细心编织的故事。又或者无常往生这种抽离天材地宝生机来凝丹的方式终究有局限性,不似炼丹炉那般可以糅杂诸多药草,这丹药终归是失败了。

    他抬起头,看到柳若殊的身形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晃着向后倒去,赶忙上前接住了她。

    “抱歉,我以为会成功的,没想到……会害了你。”夏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望着怀中逐渐消散的少女开口道。

    “不用道歉。”柳若殊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至少现在,我不会后悔。”

    她的双眼如泉水般清澈,几乎看不出一丝杂质。

    柳若殊缓缓抬起手,撕开夏安的衣襟,用指尖在他心房位置写写画画。

    夏安一怔,虽不清楚柳若殊何意,但却并未阻止,一朵素白的凤仙花在他皮肤之上缓缓成型,而柳若殊破碎的躯体还在为此花点缀别样的色彩。

    “我把我的命分给你,相应的你要带我回去。”柳若殊浅笑着说。

第二百二十章 随风而逝

    “在凤仙花成型后,你会获得我的全部修为境界,我的感悟以及生机。”

    “你不是说了么?你背负了很多人的性命,那边也不差我一个的,至少我比他们轻多了。”

    夏安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柳若殊已经有大半身躯都随风消散。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她那灰白的长发,却在触及的瞬间,长发也随之化为粉末。

    “你会去杀了康柏山,毁掉龙脉么?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柳若殊忽然开口问。

    “会。”夏安说,“至少不会再逃命了。”

    柳若殊终于将那朵凤仙花成型,她浅笑嫣然,夏安从未见过任何一人能笑的如此摄人心魄。

    “我相信你。”她说,抬起的手再次缓缓垂下,

    “最后一个问题,海棠和帝女花,你更喜欢哪个?”

    夏安眉头微蹙,似乎是认真的想了片刻,

    “扶桑花。”

    “你作为我们仙盟的青年才俊,有大好青春等你挥霍,怎会中意那等死人花?”柳若殊一愣,似乎有些恼火,表情甚是古怪。

    夏安挠着头,有些尴尬。

    “我更喜欢海棠。”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转瞬即逝,

    “扶桑太鲜艳了……”

    似乎还藏着些话未能讲出,但夏安双手中承载的重量已全然消失,只剩下一株赤红的扶桑花静静躺在地上。

    少女随风而逝,只有淡淡的花香,提供着她方才存在过的痕迹。

    夏安轻轻摘下扶桑花,将它收回储物袋之中。答应的事便一定要办到,他迟早会将这朵花带回沉花阁。

    他轻轻按动自己心房处,承载柳若殊生机的凤仙花随着他的心脏不断跳动。

    夏安不知自己该摆出何等表情,至少柳若殊的离去并未让他感到心痛。若是以前,她的死定会像一块巨石般压在夏安身上,可如今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分明自己距地仙已近在咫尺,可为何自己的七情六欲却在飞速流逝?

    “离仙越近,离人便越远。”

    谢怀安的话语不带丝毫感情,可夏安却能听出深处的嘲弄之意。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又身处这片素白的世界当中。

    “你给的丹方有问题!”夏安想冲上去抓住谢怀安的衣襟怒斥,可自己却被定在原地寸步难行。

    难道说谢怀安展开了苍白无间覆盖住整个心魔世界?那在此处自己岂不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无常往生掌握的一塌糊涂,居然反怪罪于丹方。”谢怀安冷笑道,

    “那女修分明是你害死的,无论是服下有异的长生化妖丹,还是沦为半妖的体质,不都是因为你么?”

    夏安本怒气冲冲的咬牙切齿,但谢怀安一席话却是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他说的没错,都是因为自己,故而他即便有怒火,也只是该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

    “我曾将你所悟之道展现在你的眼前,可你却强行将其压了下去。”谢怀安说,

    “你当时若接受,如今你已拥有神无地仙的修为,斩康柏山,毁龙脉也不过手到擒来。”

    “可你偏偏一意孤行,如今将那女修害死,只得在此无能狂怒,当真有趣。”

    夏安低下头,没有说话。

    谢怀安上前一步,按动夏安的肩膀,“你若不愿让她只是白白丧命,如今还为时未晚。就像你所答应的那样,成就地仙。杀了康柏山。”

    “吾等的道为残杀之道,但残杀却不等同于滥杀。只是为达目的,前方若有他人拦路,无论是何人,我们都会将其抹杀。”

    “她的死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你也无需自责。而你若想摆脱天命的束缚,唯有迈出这一步,踏入地仙之境。”

    夏安听着谢怀安的话,许久之后才缓缓将头抬起,

    “我不信命,我也不信你。”

    谢怀安眯起双眼,他是没想到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夏安居然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分明有突破地仙的机会,换做其他修士早就将这等天赐良机牢牢把握,可唯独夏安却是犹犹豫豫。

    “但你说的没错,柳若殊是我害死的,无论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必须与西浮山宗之间做个了结。”

    夏安说,他缓缓舒展着身躯,伴随阵阵骨骼声暴响,滔天杀气自他体内骤然释放而出,令得整个葬灵谷的天色都暗了几分。

    “无需惧怕这一切,夏安。”谢怀安的声音从他心中传来,

    “不过是通往地仙所必经的三灾罢了,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不知为何,谢怀安的声音如今竟有一丝激动。

    苍穹之上,隐隐有无数雷光翻腾。

    劫云压境,摇摇欲坠。

    “我惧怕的从来都不是天劫。”夏安轻声说,他的确一直在压制谢怀安引导出的残杀之道,他怕这会彻底改变自己,跌入谢怀安精心准备的陷阱当中。

    谢怀安似乎并未听到夏安所说的话,只是在为他解释关于由半步地仙迈入地仙之境所要经历的一切。

    “如今降落的是以天雷为主的雷灾,雷灾为锤炼你的根骨肉身,将无常往生覆盖于此地,借助灵力护体,并不难渡过。”谢怀安说,

    “不过还是需多加小心,不少人都陨落在这天雷之上。”他就像一位师长一样,为即将降临的天劫娓娓道来。

    夏安忽然明白为何散修之中难以诞生出地仙了,如今连从半步地仙通往地仙的天劫都需要他人引导,换做散修定然两眼一抹黑,还未等来三灾中的其余两灾,便陨落于天雷之下。

    乌云滚滚,雷蛇吐息,这等地仙之三灾带来的天上异象,足以让整个西地中无数人为之侧目。无论凡人,还是观望此处的修士。尽管夏安用遮阴幕掩盖住身形与气息,但这等异象却是无法遮蔽的。

    谢怀安静立在这素白世界当中,在经历夏安多次汲取灵力之后,他作为魂魄烙印也在不断壮大,尤其是方才柳若殊将自己的生机与感悟以凤仙花的形式交给夏安,谢怀安更从中获益不小。尤其是在柳若殊消散时魂魄离体的刹那,他径直悄无声息的以占据夏安身躯一瞬拘了她流窜的魂魄,就连夏安也未察觉到丝毫异样。

    在抹去柳若殊魂魄的意识之后,谢怀安借助她的魂魄再次增长了自身魂魄烙印的力量,如今他已能够强行占据夏安的身躯,可如今翻脸还并非时候。

    毕竟三灾未过,夏安仍是半步地仙。

    “夏安,必须设法掩盖这雷灾。”谢怀安提醒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灾

    夏安双手结印,他也是有心无力,自己的招式多为与敌拼杀,并无掩盖天象的能力。

    “你学了如此之多的功法,难道没有这等手段?”谢怀安的话语听来有些焦急。

    夏安摇了摇头,他明白若是这雷灾被西地其余地仙察觉,即便他藏身于葬灵谷也会被轻易揪出来。

    “我帮你一把,再迟疑便来不及了!”谢怀安道,“你的犹豫已经害死了那女修,难道还想再害死自己么?”

    “我该怎么做?”夏安问。

    “什么都不要想,交给我。”谢怀安的声音若隐若现,随后夏安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之后自己的意识便直接跌入那素白的世界当中,谢怀安在瞬间便接管了他的身体。

    夏安目光一闪,这次没有任何征兆,只是争得自己的同意后他便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该死的,看来自己分明是被谢怀安摆了一道。兴许除过现在,他先前便有很多次机会占据自己的身体,但谢怀安一直在等候合适的时机。

    “夏安,看好了,你所掌握的仅是无常阳诀,我如今要展示的,是无常阴诀中的一式。”

    谢怀安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素白的世界当中。

    远胜于夏安的杀气于葬灵谷中悍然爆发,在感觉到这股杀气之后夏安只觉浑身发凉,那不是寻常人所能发挥出的气势,这等杀气……该埋葬多少人才能拥有?

    葬灵谷分明会对全力迫出灵力的修士进行反噬,但谢怀安就如察觉不到一般,他缓缓舒展着身躯,让整个葬灵谷都在他的杀气中为之颤抖。他对气势的把控极其精准,铺天盖地的杀气只留于葬灵谷当中,不透露出分毫。

    杀气逐渐凝实为浓郁的黑雾,笼罩整个葬灵谷的天空,

    “苍阴黑日。”

    就连那雷蛇吐息的乌云,都一并被黑雾所笼罩。在这等凝实的杀气下,任何对手想必都会被震慑心神。

    而从西地别处看来,葬灵谷只是天色暗了少许,与往日并无分别。

    如匹练般的雷光自长空倾泻而下,夏安眼前一阵变幻,谢怀安在替他遮盖住这天幕之后,竟然主动放弃了对身躯的掌控,似乎对此并无兴趣。

    夏安发动无常往生,抽离周遭草木生机的刹那雷光便轰击在他的身上,将他连同周遭事物轰的焦黑一片。

    天雷一次又一次摧毁他的躯干,而无常往生同时在不断修复伤势,最终还是乌云先行散去,裹挟雷灾于长空消散。

    夏安此刻已然大汗淋漓,撑在地上不住喘息着。无常往生需以灵力为基,若突如其来的攻势足以压倒夏安全部灵力时,无常往生的效力便微乎其微,就如先前康柏山压制他之时。

    所幸先前流落西风村时,月斩的残魂曾传给他有关地仙之劫的感悟,对三灾已有大致了解。

    在雷灾消失之后那铺天盖地的黑雾重又化作杀气回归他的体内。雷灾锤炼肉身,在之后夏安的身躯虽如白玉般晶莹剔透,但却坚不可摧。

    杀气凝练出的黑雾如护体罡气般缠绕夏安周身,这便是谢怀安所说的残杀之道,而这杀气却是来自于夏安自身。

    雷灾结束之后,火灾自下而上升腾,一把灰白的阴火自夏安涌泉穴燃起,就与先前在西浮山宗冰窖所遇到的火有几分相似。

    “阴火会烧烬五脏六腑及四肢躯干的经脉,用血池炼狱来抗衡。”谢怀安提醒道,

    “血池炼狱沸腾灼烧,本就是你体内的阳火。”

    他就如良师一般,耐心引导着夏安一步一步爬向地仙之境。

    夏安释放出血池炼狱,在那阴火到达自己心脉之前,体内燃烧的血液便在与阴火对撞、调和。

    此时此刻,丹药也为之无用,但这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的碰撞却使得大片经脉断裂,无常往生再次疯狂运转,葬灵谷几乎被夏安变成了几座荒山。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传出的阵阵破裂声,全身上下一片潮红,血从七窍喷涌而出,飞溅到地上近乎点燃了枯草。

    杀气贴在夏安周身,渐渐融于他体内,消磨着阴火的力量。最终已近乎被消磨殆尽的阴火自泥丸宫流窜而出。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轻呼出一口气。

    “当心。”谢怀安道,“风灾引动的赑风携摧枯拉朽之力,穿过丹田九窍直达识海,令得骨肉消疏,神识崩溃。”

    夏安几乎未有多少喘息的机会,便觉得周遭的狂风正直朝头顶百会穴钻入,瞬息之间识海当中狂风大作,卷动识海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身形前倾,识海中的剧痛令他近乎失去意识,只得提起观天神念法对此勉强抵御,在近乎将他的识海搅碎之后,那赑风才在识海中缓缓平息,转而由上自下贯通他的躯干,肉眼可见全身上下留下了无数道如被利刃切割的伤痕,骨肉近乎随之分离。

    残杀之道所引动的杀气化作刺骨的寒意,将无数风刃从夏安体内逼出,风灾消散。

    夏安猛地趴倒在地,口中不断吐出无数血肉,三灾带来的损伤绝非一时半会所能所能克服,但当他从这等肉身之苦恢复如初时,他将拥有远超从前的肉身及神魂,所能承载灵力无穷无尽的地仙之躯。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完好之处,在服下几枚丹药后气色才稍显好转。

    无常往生发动,他的伤势在以极快速度进行自愈,夏安能感受到体内五脏六腑的聚合,经脉自然而然进行修补,他的肉身要比以往任何时间都更加强悍。

    夏安咳嗽两声,单手撑地缓缓站起,虽然肉身在三灾的锤炼下有了如同脱胎换骨的变化,但他却未感受到修为境界的增长,体内灵力也仍停留在半步地仙阶段。

    “谢怀安,这是怎么回事?”他轻声问。

    “地仙寻道,讲天人合一,如今你自然还未到达那等境界。”

    谢怀安的声音在夏安脑海中响起,

    “夏安,准备迎接三才劫。”

    “三才劫?”夏安一愣,他抬头朝苍穹望去,在三灾结束之后如今的穹顶是一望无垠的青蓝,未有任何劫云的降临。

    “三才劫并非天劫,其来自界外,你要以残杀之道开启通往界外之门。”谢怀安说。

第二百二十二章 讨贼

    “如何做到?”夏安问。

    谢怀安似乎是嘲笑了他一声,随后道,“用幽薄刀山,将杀气附着在刀上。”

    夏安微微点头,他单手掐诀后一指点在前方枯树之上,自树干上伸出无数把尖刀来。

    他从刀山上抽出两把尖刀,释放出残杀之道后以杀气包裹尖刀,本该虚幻的尖刀如被精钢锻造通体漆黑。

    夏安手持双刀,双目微闭,鼓足灵力朝前挥斩而出,伴随一阵金铁巨响,他竟隔空劈开了一道狭长的裂缝来。

    “这便是通往界外的道路。”谢怀安道。

    裂缝中传出强大的吸力,似乎隐隐还有以及充满讥讽之意的大笑。

    夏安沉心静气,大步迈入裂缝当中。

    西浮山宗。

    为少宗主康览的亡故需哀悼七日,无论白天黑夜,宗门中皆是一片寂静。

    宗主康柏山有令,宗门弟子日不可喧哗,夜不可点灯,一直持续七日。

    在宗葬结束,好生安葬康览之后,康柏山一直将自己锁在楼阁内闭门不出,宗中弟子大多认为他想必是独子被害太过悲痛,殊不知康柏山这些日子一直便将自己守在龙首之前,潜心修行。

    对于炼虚地仙的渴望,逐渐冲散了他心中的悲痛之感。

    康柏山清楚,倘若血龙真能逼出西地百年气运,绝不至于让康览连半步地仙都无法突破,一定还有深藏其中的磅礴气运尚未用出。

    他盘膝坐在龙首之前,双手结印,由周遭灵气构造出的无数只手臂自下而上在这扭曲盘旋的龙脉身上探寻些什么,为防止龙脉产生变动又引得宗门地震,康柏山以灵力化作无数栏杆封住龙脉的周身,令得这绵延数十里的龙脉只能朝着康柏山低声嘶吼,却寸步难移。

    给康览带来无端恐惧的龙脉,却被康柏山这神无地仙轻松制住,足以证明以这位西浮山宗宗主的实力,他在神无地仙中也是绝对的佼佼者,有无限逼近于炼虚地仙的实力。

    故而即便是来自瑶池的天才,似乎受圣女指使前来寻仇的新生地仙方临水,也被他困在虚空裂缝中无法挣脱。康柏山虽不能被称之为天纵之才,他的地仙之位也时常被西地其余修士诟病为借助西浮山宗的有力地位,但他的实力却从未有人敢轻视。

    以神无境困住以神速见长的炼虚地仙月斩,此举便绝无他人能做到。

    大致只有方临水这等自命不凡的天才,胆敢轻视这位康宗主。

    安葬康览之后,他已在此潜心修行七日,终于能感受到气运临身,困扰他多年的瓶颈如今也隐隐有破碎之意,而当这瓶颈打碎之后,他便能彻底迈入炼虚地仙境界,带领整个西浮山宗更上层楼。

    可惜这一切,康览是无法看到了。

    宗门的镇天牢中,两名看守各立一侧昏昏欲睡。漆黑无边的天牢中,如今便只困着几名从边境抓来的仙盟奸细,虽说他们自称瑶池弟子,可在此处却由不得他们自称,都未上报宗主便直接关入天牢当中。

    “真是相当无趣啊。”一名看守睁开惺忪的睡眼,百无聊赖道,

    “这少宗主一死,咱们宗主似乎是连统领一宗的气魄都随之消失了,几位长老也是不知去向,我看没准过段时间,咱西浮山宗就要解散喽!”

    他这般口无遮拦,倒是令一旁的同伴打了个激灵,赶忙开口道,“慎言啊你!咱们说的每一句话宗主都能听见,我还想多活几日!”

    “怕什么?”那看守满脸不屑一顾,“宗主难道如今还有这等处置我的心情?”

    他撇了撇嘴,刚抬眼却觉得天色骤然似乎暗了几分,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并无丝毫不妥。

    “喂,你没感觉到天忽然黑下去了?”他问同伴。

    “大概黄昏了吧。”一旁同伴微微一愣道。

    “放屁!老子又没喝多,这方才还说正午啊!”那看守骂了一句,刚抬腿走了几步就觉得地动山摇摇摇欲坠,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宗主又搞什么?”

    他挠着头,抬眼望去。

    一道道破风声由远及近,引得天地其鸣。

    远方似有黑云压城,整个西浮山宗几乎都笼罩在黑云当中。

    看守又走近几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旋即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这……”他指着长空之上遮天蔽日的黑云,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并非什么引动天色骤降的黑云,而是足足千万把墨黑的长剑,长剑携铺天盖地之势自远方而来,如飞蝗过境一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绵延数十里的山脉,位居西地顶峰的宗门,在这千万长剑的攻势之下,也似乎只是一条溪流,片刻后便要被彻底掩埋。

    在那由长剑构成的庞大黑云的正前方,一位白衣白发的赤瞳青年踏剑而行,在这遮天蔽日的黑云当中他便只是一个细小的光点而已,但不知为何看守却能望到他那睥睨世间万物的目光,这庞大的西浮山宗在他眼中就似乎只是渺小的蚂蚁,而其中的修士弟子便只是随手扬起的尘埃。

    白衣青年孤身一人站在千万长剑之前,就如同将西地山河尽收于身后。看守难以想象,操控如此数目的长剑究竟需要多少灵力,在他眼里能办到此事的便唯有一种修士。

    地仙。

    唯有地仙,方能超脱这世间的法则,而办到寻常修士不可想象之事。

    看守自认虽修为不济,但也有些眼力,西浮山宗地仙不过寥寥数位,可他从未想到过会有一位如此年轻的剑修。

    千万长剑化作钢铁的洪流,轻而易举的冲垮西浮山宗的山门,如海啸一般涌入其中,仅仅一息时间这无数长剑便摧毁外门弟子所修炼的大殿已经无数楼阁,不知多少位弟子仅是片刻间便被切割为碎块,死在长剑之下。

    西浮山宗的护宗大阵,在这长剑化作的惊涛骇浪面前,便连丝毫抵御之力都没有,薄如蝉翼般被摧枯拉朽的剑势撕碎。

    “康宗主,在下陆二,前来讨教。”

    夏安脚踏在最前方一柄长剑上,俯视着下方混杂碎石木屑的血河,眼神无比冷漠。

    对待魔族中人,他向来不会有多少感情。今次他来,便是来摧毁整座西浮山宗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灭宗之剑

    他声如洪钟,不做丝毫掩饰,响彻在整个西浮山宗之内。

    无需掩饰,只因迈入地仙之境的他能全力催动遮阴幕,展开的帷幕遮蔽住整个西浮山宗,外人看来别无二致。

    当完全领悟谢怀安引导自己获得的残杀之道后,夏安渡过了三灾对肉身及神魂的锤炼,而后又撕开虚空裂缝前往界外渡过通晓天人合一的三才劫。

    在重新回归人间时,他的修为已至地仙之境。

    如今,他便要以神无初期的修为硬撼神无后期的康柏山,虽仍有不小的差距,但夏安便相信他能办到。

    残杀之道,可令他的杀气凝实后附着于其他招数之上,譬如此刻夏安以全力施展出纵横方圆数十里的六仪天道剑。

    六仪天道剑,以灵力来汇聚出无穷尽的长剑,其势足以遮天蔽日,用来摧毁西浮山宗这般大宗门,堪称再合适不过。

    在这魔族之地,每杀一人他的杀气便增长一分。而残杀之道会使得他的气势攀至顶峰,陆道人曾说过,修士之间拼杀,往往拼得便是气势与胆识,若临敌时先露了怯,那自然会落个不好的下场。

    “陆执事?”

    在看清夏安的脸后,那两名镇天牢看守面面相觑。

    下一瞬,可在看到长剑化作的汪洋如惊涛拍岸般翻涌而来时,还未来得及逃离,便被这剑海所吞没,化作六仪天道剑的剑下亡魂。

    夏安几乎都懒得去看他们一眼,毕竟魔族弟子死不足惜,更何况对于残杀之道而言,只要是拦路之人,尽数斩杀便是。

    顷刻间,如海潮般翻涌的万千长剑已淹没了半数西浮山宗,无数弟子死于非命。

    地仙的压迫,是一众人仙弟子根本无力抵抗的,只能寄希望于如今闭关的宗主。

    伴随一声怒吼,康柏山径直冲破独居的楼阁,立于半空中,带着满腔怒火直视着上方的夏安。

    一道顶天立地的灵壁横亘于天地之间,化作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拦下势不可挡的万千长剑。

    即便如此,他仍是来迟一步,门内弟子已死伤无数。

    感受着夏安不断攀升的气息,康柏山面色阴晴不定。他着实是有些吃惊,只因这前些日子还被自己轻松击溃的青年修士,如今竟已拥有了与他对等的实力?

    先是方临水,又是如今这陆道人的二弟子,年轻一辈也要左右人间局势了么?可这本该有康览一席之地的。

    康柏山深吸口气,眼神中的惊讶褪去,重又变得阴冷肃杀。即便他通过秘法迈入地仙之境,也只是境界不稳的神无初期,又怎能与他这距炼虚境只剩一步之遥的修士相提并论?

    “来寻死的么?”

    康柏山抬起双手,催动整个西浮山宗所有的灵气朝他身边汇聚。

    但夏安一言不发,只是冷笑一声,在康柏山还有闲心汇聚灵力之时,他已再次一指朝前点去,

    “六仪天道剑,去!”

    无数长剑自他身后铺开,携摧枯拉朽之势朝前飞去,此刻的夏安就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抬手之间便摧毁了康柏山构筑出的灵壁。

    六仪天道剑还有余力,长剑于西浮山宗纵横交错,不光抹杀宗内弟子,还破坏法阵与建筑,甚至连土地都被翻了一遍。

    曾经立于西地一众宗门顶峰的西浮山宗,如今已变得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康柏山瞪大双眼,手臂微微颤抖。

    灵壁应当能阻挡住夏安的攻势,自己的修为要在他之上。可为何当长剑穿透灵壁时,灵壁却轻易瓦解了?

    他没有迟疑,单手掐诀,灵气于身后构造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六仪天道剑剩余的攻势尽收入其中。

    康柏山大袖一挥,长剑入网后便成为他的力量,如今调转剑锋反朝夏安飞去。

    在距夏安身形还有数丈远时,长剑自然瓦解,六仪天道剑的攻势彻底消散。

    夏安与康柏山与长空之上遥望对峙,下方是一片废墟。

    果然唯有地仙方能发挥出六仪天道剑的真正威力,仅凭这一招夏安便轻易摧毁整个宗门。

    “你若寻仇,便找我一人便是,为何要杀那些无辜的弟子?!”

    康柏山望着下方的废墟吼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不知还剩多少弟子活着,但在这般疯魔的攻势下,即便侥幸存活恐怕也是缺胳膊少腿。

    老祖传下西浮山宗的数百年基业,却全毁在了他的手上。

    “康宗主以为,我作为仙盟修士,杀魔族还要理由么?”夏安说。

    “魔族?”康柏山冷笑一声,“我宗弟子潜心修行,从不滥杀无辜,为何要被你们称作魔族?”

    “在本宗看来,你这等残杀无度之人,才该是魔族!”

    他袖袍随风鼓起,伴随一阵雷声,康柏山动了。

    地仙的全力便足以撕碎虚空,只是片刻他已出现在夏安身后,灵力构造出的锁链自四面八方飞来,缠绕住夏安四肢的瞬间,他右手凝聚出一杆锋芒毕露的长枪,枪尖刺破寒风直刺向夏安后心。

    但那些四周而来的锁链几乎没能限制夏安一瞬,他已经转身,指尖按动突袭而来的长枪。

    灵力构造出的长枪逐渐崩溃,在夏安这一指之下竟化作无数只素白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围绕在夏安身边。

    “康宗主,这种戏法已经无用了。”

    夏安望着一只蝴蝶停留在指尖的蝴蝶,身形缓缓下落,轻踏在如今已再分不复宗门景象的废墟之上。

    整个西浮山宗所化的废墟,随着夏安的落地而发生极大的变化,生者惨叫着撕扯自己逐渐干瘪的身躯,死者的血肉连同周遭草木一道枯萎,猩红的雾气缭绕在整个宗门当中,当雾气下沉之后,西浮山宗忽然盛开出了漫山遍野赤红的扶桑花。

    这等死人花开满遍地,好似在给西浮山宗的弟子们送葬。

    夏安似乎有解构灵力造物的能力,这一点康柏山早就清楚,如今看来他先前对于自己灵力造物无计可施只是因修为不济,当二人共同处于神无境界之时,康柏山引以为傲的浮灵天通术这等玄妙功法,在他看来便只是戏法而已。

    西浮山宗,花开遍野。

第二百二十四章 焚城桑火

    康柏山冷哼一声,震散了周围的扶桑花,他不解夏安此举的意味,但能嗅到花香中暗藏的杀机。

    “你说,我宗的功法是戏法?”

    他双手合十,灵力悍然爆发。

    自家功法被如此践踏,理应该令他恼羞成怒。

    独子被害、宗门被毁、如今连功法也被耻笑,康柏山对夏安的恨意此刻已到达顶峰。

    他必须以绝对碾压的态势击溃夏安,让其为所做的一切偿命。

    长空上似乎响起清脆的摇铃声,随着康柏山自身灵力的攀升,铃声愈发响亮,其中隐约还能听到女人孩童的歌声,在康柏山身后更是缓缓出现一座庞大的宫殿,宫殿顶端伸出无数细长的丝线,另一端系在夏安的胸前。

    丝线上挂着无数铃铛,数十位仿若魂魄般身形虚幻的白衣女子在宫殿前纵情高歌,冷风吹过,清脆悦耳的铃声与女子歌声混杂,令得夏安眼前一片模糊。

    他一步后退到数十丈开外,可那些丝线就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无从闪避,无法脱离。

    “浮生杀灵殿。”

    康柏山身后的宫殿全然成型,他操纵这些丝线拖拽着夏安的身体,强行将其拽入宫殿当中。

    夏安倒是饶有兴致的抚摸着宫殿的四壁,这分明以灵力构造出的宫殿却有种玉的质感,只是无论这些挂着铃铛的丝线还是宫殿的地面,都在不断抽离他那如瀚海般磅礴的灵力。

    宫殿的穹顶,封住了地仙对天地的感应,阻隔天人合一。

    “此殿成型后,即便是当日的月斩都无法突破。”康柏山冷声道,

    “而你即便侥幸会些增长身法的招数,也并无月斩那般神速,你只会死在此处。”

    夏安被抽离的灵力,转而都涌入康柏山体内,这是压制敌方涨自身力量的招式,也只有其中一方身死才会解除。

    “黔灵杀阵。”

    庞大的法阵覆盖宫殿每一寸土地,夏安能感觉到四周的灵气骤然间都变得杀机四伏,他只想吸收些来补充自身损耗的灵力,却反害得他胸前出现数道如被利刃切割般的伤痕。

    看来在这阵法内,周遭灵气都会成为康柏山的武器。

    康柏山的身影从夏安眼前消失,夏安身体四周的灵气骤然化作无数刀枪剑戟朝他挥砍而去。

    夏安只是随手一挥,那些灵力造物便被他轻易散去,无常往生虽能轻易解构这些物事,却难以破坏这浮生杀灵阵。

    他明白,康柏山是算准了此招无法被轻易突破,故而隐匿身形想同自己消耗,在天人合一被阻隔后,无法强行消化外界灵气,即便是地仙也终有灵力见底的时候。

    夏安哼了一声,抬手再次施展出六仪天道剑,铺天盖地的长剑本应有摧枯拉朽之势,却无法击溃这宫殿的四壁。

    而收阵法的影响,夏安以自身灵力凝聚出的长剑反被康柏山所控,黑压压一片剑雨调转锋芒直朝夏安飞去。

    “康宗主,还是别耍这等戏法了。”

    夏安大袖一挥,阴风卷动万千长剑的攻势,令它们自行碰撞最终化作灵气消散。

    康柏山身形藏于暗处,不断用各种招数袭扰着夏安,有灵气包裹周身即便夏安的神识也察觉不到他的身形。

    他本以为以自己压倒夏安的修为境界可将其轻松击败,却在那解构灵力造物的手段上吃了亏,只能靠浮生杀灵阵将夏安困住。

    一杆长枪自夏安身后破空而至,在察觉到之后夏安目光一闪,方寸尺瞬间抽出,隔空拦下这一枪。金铁相交擦出火花,这并非灵力造物,而是康览曾用的长枪,没想到康柏山竟还将此枪留在身上。

    在他接下长枪的刹那,康柏山已出现在夏安身后,一柄烫银细剑贯穿他的后心。

    康柏山搅动细剑,剑气在夏安体内纵横肆虐,径直搅碎了他的心脉,随后一掌按在夏安后背,掌劲如惊涛拍岸,其威力足以生生震碎夏安的命胎。

    夏安撕掉身前丝线,无常往生化作笼罩数十丈的领域爆发,康柏山体内的灵力竟顺着他手中的细剑不断流向夏安体内。

    他只得丢开细剑,身形再次与周遭灵气相融。只是在无常往生的影响下,他体内的生机都开始了流逝。

    夏安抽出带血的细剑丢在一旁,被搅碎的心脉已修复如初,康柏山的身影被强行逼了出来,此刻他的双臂已经渐渐干瘪下去。

    “这什么阴招?”康柏山面色阴晴不定,丝线与铃铛已化为灵力被夏安吞噬,只剩这空荡荡的宫殿在苦苦支撑。

    他并未感到惊愕,即便如此他仍有必胜的把握。康柏山深吸口气,将自身灵力压制到极点,迫出一道道灰白的火焰缠绕周身。这火虽为灵力所化,但若夏安意图将其吞噬,便定会被那阴冷至极的灵力自内部所伤。

    浮灵天通术的浮游溟火,以至寒的灵力构造而出,触之则伤,其火势更将燃烬触及的一切方肯罢休。

    借助黔灵杀阵,康柏山将整个宫殿内所有灵气都构造为这灰白阴冷的浮游溟火,溟火浮于半空中,如一只只幽魂露出獠牙。

    “去。”康柏山低喝一声,弥漫在整个宫殿内的溟瞬间将夏安吞噬。

    “别随意用无常往生将其吸收,此火中有股异样的寒意。”谢怀安提醒道。

    夏安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从地上摘下一朵鲜艳的扶桑花,溟火沾到他的衣物上后产生剧烈燃烧,分明在被火灼烧,却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寒意深入骨髓。

    只是此时被这溟火灼烧的感觉,却不及当日渡过三灾时阴火的分毫。

    他用手指将花瓣碾碎成猩红的粉末,随后将粉末洒在地上。

    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整片由扶桑花构成的花海骤然升腾起数丈高的火焰,旋即剧烈燃烧不息,将偌大的浮生杀灵殿化为一片火海。

    无常阴阳诀第五式,焚城桑火。

    升腾而起的火焰将康柏山的溟火生生驱散,不见人影只见朝天的火光。地仙本已遭受三灾的洗礼,肉身水火不侵,但如今在这宫殿内受到如此火势的炙烤,只让康柏山顿感身处蒸笼当中,周遭的灵气也一并燃烧为粘稠的水。

    这连六仪天道剑都无法摧毁的宫殿,如今在焚城桑火的升腾之下竟摇摇欲坠,坚不可摧的四壁产生龟裂。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交锋

    夏安此招,便是以阳火吞噬阴火,反将康柏山一军。

    康柏山深吸口气,神情惊疑不定,他一直便十分疑惑于夏安的功法。起初他自称陆二时用的只是相当拙劣的剑招,而后通过康览揭露他的身份,他会使用解构灵力的招式,以及六仪剑宗的功法,甚至还有幻月纤神诀中的几式。

    既然此人修行的功法如此杂乱无章,那他便不该精通任何一式才对,可为何如今施展出的术法,就连他这神无后期都需暂避锋芒。

    他虽想方设法应对,但火势却越烧越旺,并且遇到灵气便可燃烧,施术者虽不受影响,但康柏山此刻却如蒸笼中的虾蟹一样,自己的灵力造物更是瞬间便被燃尽。

    他如今清楚,夏安是在逼他解除浮生杀灵殿,在这宫殿的压迫之下,断了地仙天人合一对天地的感应,故而无法撕开虚空裂缝。

    若是不接触宫殿,任凭火势增长,即便是康柏山想必也会受不轻的伤。

    他眯起双眼,反倒甩手从袖中抽出一把长剑来。这正是先前康览派人为夏安锻造出的长剑,如今剑身上甚至还带着康览的血。

    如今这把剑落在康柏山手中,他便不会在夏安面前露怯。

    长剑横扫而过,切开周遭的火焰,康柏山身化流光,提剑上前斩向夏安。

    他要在浮生杀灵殿内同夏安分个胜负,即便受这焚城桑火的炙烤,也不死不休。

    火苗爬上康柏山的长衫,虽被他震散,但瞬息间便有更多的火焰将其包裹,待到他持剑横斩向夏安之时,他整个人已如火球一般。

    一道剑气割裂火焰扫向夏安,被夏安戒尺上撩以同样的剑气回应。

    两股来自地仙的剑气碰撞,顿时于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吹散不少火焰。

    而后,康柏山攻势不减,又是提剑攻上,向来以玄妙的浮灵天通术御敌的他,本不习惯于近战拼杀,但如今却与夏安是剑尺相接拼了个旗鼓相当。

    地仙身法极快,转瞬之间二人已拼杀上千招,身上都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夏安毕竟通晓六仪总纲,在以修行面板看出破绽之后,再度占据上风。

    【康柏山(人仙)】

    【境界:神无地仙(后期)】

    【功法:浮灵天通术】

    【对策:灵力造物可以无常往生化解,少泽穴抑制灵力流动】

    【胜算:六成】

    诚然夏安同康柏山之间修为仍有部分差距,但无常往生却是浮灵天通术的绝对克星,他逼得康柏山只得同他近身拼杀,胜算不断攀升。

    康柏山身形后撤,抬手拦住夏安一尺,自他掌心缓缓冒出一道刻印,在方寸尺触及刻印之时,夏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地似乎为之颠倒,宫殿的穹顶出现在下方,他无法稳住身形直朝下方坠落。

    法器么?夏安一怔,看来康柏山是将某种法器同自身手臂炼化,催动时令人防不胜防。

    他坠落的身下铺开一张巨网,如蛛网般的法器死死将夏安限制,他只能勉强抬起手臂,身躯大半都粘在这蛛网之上难以活动半分。

    夏安单手掐诀,由残杀之道所发挥出的杀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宫殿当中,康柏山只觉浑身一凉,刺骨的寒意不断冲击着他的身躯,提剑上前的身影也不由自主出现了迟滞。

    “幽薄刀山。”借助身下这形似蛛网的法器,夏安直接发动无常阴阳诀的第四式,蛛网上传出阵阵嗡鸣,无数尖刀顿时由内而外撕碎蛛网从中探出。

    与此同时夏安那种天地颠倒的感觉也随之解除,他带着铺天盖地的尖刀攻向康柏山。

    上有刀山,下有火海。康柏山面色阴冷,抬手隔空一抓,一道天幕径直都被他撕扯下来,连带着夏安的身形与无数尖刀一并被吸入其中。

    这法器是铺在宫殿内一大块无色无形的虚幻之布,不知何时康柏山早已将它设计于此。

    他将大布折起,又设下数道禁制,而后望着其中如瓮中之鳖般不断挣扎突破的夏安,面露冷笑。

    在将浮生杀灵殿解除之后,康柏山调动西浮山宗内的灵气,提来以山间清泉浇灭大片火海。

    他望着眼前的大片废墟,久久不曾言语。全宗弟子只剩少数还在这废墟当中存活,破落的景象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若只是残杀宗门弟子,大可没必要摆出这等崩山裂地的攻势,康柏山心知是夏安有心摧毁龙脉,毕竟群山便是龙脉的脊梁,若将这山脉尽数摧毁,龙脉便会被大幅削弱。

    他神识一扫,却在触及宗门边缘时,触及一道漆黑的帷幕而消散。

    遮阴幕?以康柏山的眼力,自然能认出这阻隔自身神识的是何种法器。

    难怪夏安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将西浮山宗整个翻了一遍都未引得西地其余地仙的降临,原来是早有准备。

    “咯,咔。”

    在康柏山还未离开此地时,他方才收起的大布忽然传出阵阵破碎之声,似乎有人意图硬生生将这法器从内部以绝对的杀气将其碾碎。

    康柏山瞳孔微微一缩,仅凭此物果然还是无法困住夏安,自己该像封存方临水一般将夏安封在虚空裂缝当中才是。

    他刚想再向其中加上一道禁制。一条素白如玉的手臂径直从中探了出来,钳住康柏山的手腕,轻声细语如冬日寒冰封冻康柏山的身形。

    “苍白无间。”

    他眼前的任何事物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转而变为一望无际的惨白,死气弥漫。

    不知从何而来的人形攀爬上康柏山的四肢,撕咬着他的肉身。康柏山顿时只觉如鲠在喉,从口中吐出了无数只身影虚幻的阴鬼。这些鬼魂他自是认得,正是那些曾死于自己之手的亡魂。

    夏安甩开那残碎不堪的破布,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乳白的长剑,正是先前得窥天上人柯离风所赠的白魈。

    康柏山冷哼一声,“此等妖术,你是拿来丢人现眼的么?”

    他震散了缠身的阴鬼,抬手撕开一道虚空裂缝。裂缝中传出强大的吸力,撕扯着夏安的身形朝其中飞去。

    眼前的夏安忽然消失无踪,身后本该被震散的阴鬼却猛的一剑刺穿康柏山的胸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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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胜算修行面板介绍:
人间并不安宁。
内有妖魔肆虐猖獗,外有冥界虎视眈眈。
夏安携能看破胜算的面板,穿越至这群魔乱舞的世界,踏上一条举步维艰的修行之路。
眼观明月身踏地,一尺穿行三界间。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胜算修行面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