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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夜惊梦     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txt下载     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八三章 平平无奇,只会干饭

    (这一段遇到城市名、戈壁和沙漠名都是随便起的,如有撞名,纯属意外,查不过来了,这玩意真的太难起了!)

    “将军,各营卫现已收拾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了。”

    戈壁边缘,一参将拱手向面前一身红衣银甲的年轻将军汇报着行军境况,后者听罢微一颔首:“好,我知道了。”

    “传令下去,让大家在原地稍事休息片刻,等着早先去前头探路的斥候回来了,立时开拔。”慕修宁道,话毕举目望了眼前方瞅不见尽头的戈壁沙漠,低眉略作沉吟。

    “如无意外,我们今日就能穿过前头那段石滩、抵至兰依——那地方历来是大漠西商的边防重镇,哈吾勒江若想抵御我军进攻,定会在那附近设下天罗地网。”

    “届时只怕免不了又是一番苦战。”慕小公爷故作惆怅地负了手,那参将闻此憋不住轻轻嘀咕了一嘴:“若真有苦战,那还好了哩。”

    “去!瞎说什么呢!”慕修宁应声拉了脸,没好气地抬腿踢了那参将一脚,直到后者嬉笑着跑下去传令了,这才颇为郁闷地伸爪摸了摸鼻子。

    ——别说,不光这群皮猴子觉得打得不过瘾,他这两个月也是觉着自己轻飘飘地如在梦中。

    ——西商那所谓的六万大军,脆得简直跟块豆腐似的,随便一碰便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渣,他们是三月初四离的京城,如今这才五月十一,就已然收复了失地、吞下了九玄了。

    刨除行军路上耗进去的那二十来天,满打满算,他们跟西商拢共才打了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战线就被他们从乾平宁关直接推到了西商兰依,顺带还帮寒泽又加固了一圈防线,这事儿说出去怎么就那么骇人听闻呢?

    少年人苦了脸,他趁众人不备,悄悄往自家妹子的方向挪了挪,彼时慕大国师正倚着块石头擦着她手里那柄三尺青锋,一身黑衣利落得看着比她手里那剑还锋锐三分。

    “小妹,你说,咱们这进度会不会忒快了点啊?”慕修宁压低了嗓子,偷摸弯了腰,慕惜辞闻言懒洋洋地一掀眼皮:“快吗?我觉得还好,挺慢的。”

    ——考虑到这帮犊子从前从未跟她打过仗,承受能力许是不会太强,她这已经算是很收敛的打法了。

    倘若换了前生她攻打大漠那会的德行,就从宁关到兰依的这点距离,连着行军带打仗,她最多一个月便给他们平推过去。

    哪里能需要两个多月!

    小姑娘言讫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慕小公爷见状默默掰回了自己的脑袋。

    他这会算是真切感受到出行前,他老爹为什么会满面复杂地说他是全家最没出息的那一个了,跟他这打起仗来比他爹都猛的小妹一比,他确实挺没出息。

    ——文比不过二叔,武拼不过老爹,论领兵强不过他妹,论动脑又赶不上他姐,就连瑶堂妹和阮姨都比他会做点心会绣花,他会什么呢?气人?干饭?

    嗯,他果然是个平平无奇、只会干饭的废|物罢了。

    慕修宁怅然扼腕,自怜自艾间先前那跑出去探路的斥候已然折返,他瞅见那快步奔来的沙色人影忙不迭站正了身子,顺带假咳一声立起派头:“咳,怎么样?”

    “回将军,前方二十里内并无埋伏,但二十四里处、扶离饶关附近拦了一队兵马,粗看约莫有个万人。”斥候拱手,飞速报出自己探得的路况,“您看,我们要怎么处理?”

    “拦了万人……”慕修宁搓着下巴低吟一句,少顷微挑了眉头,“领头的是谁,可能认出来那是哪来的兵马?”

    斥候摇头:“看不出,没有旗号——那领兵人作一身文人打扮,站在车上,瞧着很是面生;兵士们身上穿着的军|装,也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国。”

    “不过,从他们手中拿着的兵器制式来看,大约是扶离的。”

    “拿着扶离制式的兵器,穿的却不是扶离的军|装,领兵之人又作文人打扮。”一旁擦完了剑的慕大国师随口接了一句,“这些人听着,倒像是扶离路氏私下豢养的私兵。”

    “——那些人瞧着像正八经军营练出来的兵吗?”

    “回副将,不像。”斥候想了想,认真板起一张脸,“歪歪斜斜,像一群草皮堆出来的绣花枕头——武备也不是很齐全。”

    “那就对了。”慕惜辞点头,随手拍了拍斥候的肩膀,“探得不错。”

    继而转头扫了自家兄长一眼,翻身上马:“走了,二哥,该赶路了。”

    “来了。”慕修宁抻着脖子应了一句,扭头着传令兵拉响了行|军|号,铜号声里慕小公爷搓着爪子抖了抖缰绳,直勾勾地盯紧了他妹,“小妹,方才斥候说的那个人是谁呀?”

    “扶离长公主的驸马,宣宁侯路惊鸿。”小姑娘眼皮一耷,声线淡漠平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那一万人是路氏养出来的私兵。”

    “文臣养兵,能养出什么样的玩意儿,二哥,你想想就知道。”

    “那这么说,我们可以直接打过去?”慕小公爷闻声“噌”地亮了眼睛,他们今儿赶路,定然是打不到哈吾勒江了,但半道就手搓一搓路惊鸿、让将士们过过手瘾,也是极好的。

    “放心,今天打不起来的。”慕惜辞冷笑,“那宣宁侯这时间跑到戈壁上拦着,打的能是什么主意?”

    “还不是不自量力地想充个两头搅和的‘和事佬’,如此既能卖西商一个人情,为他多拉来个盟友;又能在咱们面前摆一摆他扶离大国的威风!”

    “不过可惜,他今儿这番威风,是注定耍不起来的。”

    “为什么呀?”少年人巴巴地眨了眼,慕大国师见此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她慢条斯理地正了正护腕,而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故意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嘿,亲妹,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他手头的消息比她慢,脑子又不如她灵光。

    慕修宁瘪了瘪嘴,但他究竟没有那个勇气大着胆子追问到底。

    五万人的军|队循着那荒芜戈壁前行了二十余里,果然在扶离饶关之外,瞅见了那万余人的队伍。

    突然好困,还想多写点的,不行,打个日常先睡了,作息有往回掰扯的迹象,希望不是昙花一现

身体不适暂请假一天

    身体不舒服浑身难受今晚写不下去不写了。

    明天更新后记得刷新章节。

    近期形势严峻,大家注意保证身体健康。

第八八四章 活像草标

    ……说实话,长这么大他是头一次见到在戈壁滩用战车的。

    瞅清了对面领军之人的派头,慕修宁的嘴角顿时就是一抽,这会他算是确定了,对面那个叫路啥鸿的不但不会作战养兵,他很可能连正八当的军中武备该有些什么样式,都认不全。

    真的,虽说战车这玩意的攻击性不错,可它的占地广、造价高,修缮麻烦,机动性与适应性又比不上寻常战马,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世人抛弃,退出沙场了。

    尤其这人用的还特喵是带着两服两骖(音“餐”),驷马一乘、被弃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制战车。(驷马指驾车的四马,两服是中间的,两骖是左右的)

    ——这种战车,在那种一眼望过去没多少石子树杈的大平地上跑跑还勉强看得过去,但凡遇到个沟沟坎坎,那就得原地颠成傻狗,一不小心还得当场侧翻。

    所以说,这人的脑壳怕不是有那么什么大病——戈壁滩上用战车,甚至为了威风没穿战甲、没戴兜鍪,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慕小公爷茫然蹙眉,下意识便想扭头跟自家老妹嘀咕两句,岂料他这脑袋一转,视线却陡然扑了个空。

    他跳着眼底左右扫了扫,这才发现他妹竟不知在何时便已退去了人群之中。

    ……跑得真快。

    亲妹。

    突然认了命的慕修宁怅然望天,彼时两军之间已然只剩了不到百尺的距离,他抬臂扯了扯手下缰绳,马儿收令止步,后头跟着的传令兵亦顺势出列,放开了喉咙:“前方何人,缘何截堵于此?”

    “我等乃扶离宣宁侯麾下亲卫,奉侯爷之命,在此恭候乾平贵客!”对面一兵士扯着嗓子大声应着,慕修宁闻言险些登时笑出了声。

    ——一国侯爷,哪来的这么多亲卫?

    私兵就是私兵,倒也不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少年人无声弯了唇角,继而逼着自己绷了张严肃万般的脸,纵马向前行了几步,一本正经地拱了手:“原是宣宁侯,失敬失敬,却不知路侯今日拦停我等,又意欲何为?”

    “慕小公爷,久仰大名。”路惊鸿闻声端袖,一面拿眼神示意御者(驾车的)驱车上前。

    木质的轮毂压上满滩碎石,那车身立时便是一阵颠颤,差点将路惊鸿立地颠出车去。

    “……小公爷放心,本侯此番并无恶意,贸然在此截停贵军,也不过是想与小公爷您商量件事罢了。”

    离着当众出丑只差了一线的路惊鸿白着脸瞪了那御者一眼,后者见此苦着面皮缩了缩脖子。

    在对面将一切瞧了个一清二楚的慕修宁憋笑着挑了眉毛,佯装什么都不曾看到一般,故意压平了声线:“哦?什么事?”

    “原也不是什么要事。”路惊鸿攥拳假笑,而后仰着脖子作一副大义凛然,“只是本侯不忍见西商百姓久经征战之苦,想请小公爷卖在下一个面子,莫要再继续向西行进了。”

    “这么说,”慕修宁应声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面皮,“路侯今日是来劝和的咯?”

    “那是自然。”路惊鸿扬眉说了个理所当然,“左右那九玄故土已然归了贵国,有四方通衢在手,贵国也未必非要大漠这么块偏远之地。”

    “为了两国的百姓们着想,贵国不若就此收手,回头世人要是传唱起来,也算是一桩美谈。”

    “是吗,美谈?”慕修宁这下是真笑出声了——活了二十来年,他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恬不知耻又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

    还好意思说是什么为了两国百姓着想,往后传出去也算一桩美谈——合着这仗不是他打的,那城也不是他家丢的是吧?

    “路侯这话说得倒是轻巧,”红衣少年说着微抬了下颌,背上负着的长戟在日色下泛着森森寒光。

    “只是先前丢了城的是乾平与寒泽,被人灭了国的也是九玄而非贵国,如今那西商新君尚且未说要投降歇战,您一个扶离侯爷,突然跑过来横插一脚,恐怕不太合适吧?”

    “再者,您身为扶离少师,有这闲心思不去管管自家百姓,跑到这无主之地来关心他国国民这又算是什么事?”

    “本将前阵子可还听说,贵国去年天灾颇为严重,先是生了大旱,后又出了大水,东郡等地民不聊生……也不知道这事儿解决了没有。”

    “本侯却不知,小公爷竟这般操心我扶离的内政。”路惊鸿道,一张脸沉得几乎滴了墨。

    慕修宁面不改色:“本将也不知路侯几时盯上了我乾平的军务。”

    “看来小公爷是不想卖路某这个面子了。”路惊鸿攥拳冷笑,话毕微抬了手臂。

    这不是废话吗?

    慕小公爷哂笑着撇了嘴,他正欲开口回敬路惊鸿两句,却听得箭矢破空之声乍响,一三翼羽箭倏地钉上了男人的发髻。

    那射箭之人这一箭的力道用得极为巧妙,箭矢正正好打穿了发髻却并未脱落,当空横插在路惊鸿头顶,活像是卖身用的草标。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被那箭矢吓得白透了一张脸的路惊鸿刚想扶着身侧兵士的站稳,便见那排列整齐的乾平军队骤然裂开,一把玩着小稍弓的黑衣少年信马而来。

    “与他说那么多废话作什么,直接打过去便是。”慕大国师漫不经心地反手摸出支三翼箭矢,作势开了满弦,慕修宁在一旁看了个两目懵然——这臭丫头片子一早不是还跟他说打不起来吗?

    要不然他何必与那蠢人费这番口舌!

    慕小公爷皱巴了一张脸,慕大国师却对此视如不见,顾自慢悠悠收了弓。

    “不过,我倒是忘了。”小姑娘伸指拨了拨弓上牛筋,弓弦颤动间闷响如雷贯耳,她嗓音微凉,“这仗,乾平打得,路侯却未必有余力打得。”

    “毕竟据我所知,贵国叛军都要打到上京城里了不是?”

    “路侯,慕某好心劝你一句,有这功夫不如赶紧回去守一守你那上京——免得回头劝和不成,既失了盟友,又丢了大营。”

    “黄口小儿,安敢在此口出妖言,乱我军心!”路惊鸿破口大骂,翻手就欲发号施令,孰料不待他挥出令旗,便有一信使打扮的小兵踉跄跑来,边跑边扬声唤了“侯爷”。

    “侯爷,侯爷大事不好了侯爷!”那小兵喊了个声嘶力竭,赶到路惊鸿面前时那嗓子里已是带了哭腔,他扒着战车车辕奋力举起了手中一封书信,那样子像是一气儿跑了百八十里。

    “太师……太师大人带着温家反了,现下南省东郡已然沦陷,叛军眼瞅着就要打到京畿了!”

    “您赶快回去看看吧!再不回去只怕……”

    “混账,这种事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路惊鸿摔袖打断了信使的哭喊,继而咬牙恨恨呼了声“撤”。

    兵马撤离前他回头恶狠狠地剜了慕惜辞一眼,后者含笑再度开了个满弦。

    路惊鸿至此再不敢拖延,当即踩着他那颠簸不已的战车,麻溜退出了这方戈壁滩。

    这还差不多。

    慕大国师不着痕迹地一抖眉梢,收弓随手将那之丢给了身侧兵士,转而抬手一招:

    “继续赶路。”

第八八五章 留了个后手

    “小妹小妹,你是怎么知道扶离生了内乱、叛军都要打到他们上京城里的呀?”

    大军继续行进后,慕修宁忍不住悄咪咪往自家老妹身边蹭了又蹭,一面眼巴巴盯紧了小姑娘的眼睛。

    慕大国师见此不由嫌弃万般地翻了个白眼,继而冷哼着别了脑袋:“二哥,都到这种时候了,我估计也就你和路惊鸿两个人,还不知道扶离太师带着将军府温氏造反的消息了。”

    “啊?”

    “啊什么啊,没看到我前两天刚收了封飞鹰传信吗?”慕惜辞说着嘴角一扯,“那里头说的就是这件事。”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慕小公爷眨眼,少顷又晃悠悠蹙了眉,“不过,我记得你当时的表情也没多大的变化呀,还以为那条子里头没写什么要紧事哩!”

    ——也就没嚷嚷着要看。

    “谁知道竟是这个。”慕修宁低头嘟囔,那样子似乎是在懊恼自己的粗心,慕大国师闻言颇为轻松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啊,二哥,这事的确不怎么要紧。”

    “毕竟我们打的是西商,又不是扶离,他扶离内政乱不乱,关我们打西商的什么事。”

    ——扶离内|战会影响他们冲了哈吾勒江的老巢吗?

    不影响啊。

    不影响她没事闲的把这消息告诉给大家干嘛?脑子一热给大家伙儿晚膳加个乐子?乱军心?

    得,那还不如不说呢。

    慕惜辞攥着缰绳作一派老神在在,慕修宁听罢憋不住伸手挠了挠头。

    “也是哦。”少年人轻声嘀咕,片刻后忽的转过了某个弯儿来,猛地支棱了脑袋,“不对啊小妹。”

    “你知道扶离生了内乱不假,可你又是怎么推断到那信使一定会在今日赶过来给路惊鸿递信儿的?”

    “万一他今儿没来,明儿到的,我们岂不是还得跟着那一万半吊子散兵打上一仗?”

    慕大国师应声耸肩:“很简单啊,我猜的。”

    “据我得到的消息,路惊鸿是四月廿七率军离开的上京,太师白景真则是在五月初一拥着扶离先帝遗诏,在南省十四郡拉的大旗自立的。”

    “依照扶离温氏的兵力及扶离各地戍边、守城军的兵马推算,再考虑到扶离内部的民心向背——那帮人最多耗上个十日便能成功拿下整个东郡南省,直指京都。”

    “二哥,你说,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倘若你是那个传讯兵,你会在什么时候把白景真等人造反的消息传给自家主子?”

    “这么大的事儿,那当然得是在收到消息后就立马出发呀。”慕修宁敛眉略作沉吟,“不过,他们是在南省造的反,这信儿想要传入上京尚需三两个时日。”

    “如此算来,等那信使得了消息差不离便是五月初四了。”

    “之后他还得备马、连夜从上京扶离西北边境,出饶关……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又得耗上个六日七日。”

    “今天又恰好是五月十一,并且路惊鸿等人还守在饶关外,浑无半点退意,那就证明他们之前压根没收到白太师带着温氏造反的消息……小妹,原来你是这么算的。”

    “对,我确乎是这么算的。”慕惜辞颔首,而后抬眼望了望前方瞧不见尽头的戈壁,“当然,光凭这些还不够。”

    “因为我并不知道那传讯兵究竟是哪一日出的上京,由是也就不能确定,这消息到底会不会如我所设想的那般,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成功传入路惊鸿的耳朵。”

    “是以,我留了道后手。”小姑娘边说边悠悠挑了眉梢,“我让枭十一扮作了路氏传讯兵的样子,赶在大军与那一万私兵碰面前,偷偷潜伏在了饶关附近。”

    “而我先前朝路惊鸿脑袋顶上放出的那一箭就是信号,假若我放箭后的半刻之内,真正的路氏信使仍旧没能出现在戈壁,他就会代替那人,配合着我们,给路惊鸿传来‘温氏已反,京城亟需路惊鸿坐镇’的消息。”

    “只不过今天的时间很赶巧,那信使在最后关头,竟真赶过来了,我提前留下的后手没能用上——枭十一看着还挺伤心的。”

    “好家伙,这大戏可算是让你们唱明白了。”慕修宁搓手,他这越说越觉得自己格外菜得下饭。

    少年人捏着缰绳支支吾吾地对了指头,良久才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那什么……小妹,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慕大国师闻声眼皮抬也不抬:“讲。”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今儿那信使没能赶到,枭十一扮作信使成功骗走了路惊鸿,路惊鸿又在半路遇到了真正的信使,那他会不会察觉到我们是在骗他?”

    慕修宁一口气吐出一大串绕口令似的话:“又会不会干脆舍了上京,掉头来追堵我们?”

    “放心吧,不会。”听了他这一串绕口令的慕惜辞绷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眸中是浑然不加掩饰的嫌弃与怅然,“一来,我们给他的都是真消息,不算在骗他。”

    “二来,他手底下养了两万私兵,光往来传讯的就不下百人,就算他后面瞅见了那个真信使,也大半会以为是路氏之人太过心急,不慎将一道消息传了两次。”

    “三来,扶离朝堂三方割据已久,路氏一族亦早便与镇南将军府一派积了深怨,再加上去岁一直以‘国库空虚’为由,把持着户部,不准女帝为东郡南省放粮赈灾,民间已然是一片怨声载道……”

    “当此关头,白景真与温氏心头到底有没有反意,他路惊鸿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会子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疑点,放弃他的上京本营。”

    “别忘了,路氏从前原是书香世家,虽有美名却无富贵,而今路惊鸿好不容易带着路氏一族青云直上,他们又哪里能那样轻易地抛了他们得之不易的权势地位?”

    “所以说,不管他发没发现枭十一扮的那个传讯兵是假的,都不会舍了上京,转而来追堵咱们。”慕大国师话毕闲闲摆手,“——二哥,这下子你听明白了吗?”

    “嘿,明白了明白了,这下必须明白。”慕修宁呲牙讪笑,听他妹这么一讲,他也觉得自己那会提出来的那几个问题太过愚蠢,不禁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听明白了就赶紧给我滚去前头带队,这么大个人了,一天天脑子还学不会转弯。”慕惜辞细眉一竖,“以后自己出京带兵可怎么办?”

    少年人摸鼻望天:“多带两个军师?”

    慕大国师撇嘴低啐:“呸!”

    戏精枭十一没过瘾,表示很难过。

    感觉二哥其实有的问题不是他要问啦,是我想解释防止有没看懂的,然后这些问题确实只有二哥这个憨憨会问。

    所以,锅都是二哥背的,比都是阿辞装的。

第八八六章 抛弃

    待路惊鸿带着他手下那万余私兵连夜赶回上京的时候,叛军早已打穿了京畿,七万余温氏精锐,并上早先昭武将军府留下的三万白家军,十万大军整齐陈列于京郊之地,近乎将整座京城包了个密不透风。

    觉察到自己已然没了入京门路的路惊鸿恨恨咬牙,到底手一挥率军拐去了京郊之外。

    他曾在距上京十里处、溪台观外的山林里留过条通往路府后院的密道,那密道虽然又窄又旧,到底也能让他顺利进城,尽早回府疏散下父母亲人、搬运些金银财物。

    ——他还能顺路走一趟溪台观,请教一番师先生,看看他老人家对眼下白景真等人造反之事都有些什么样的看法,能不能给他想个法子、避一避眼前的这番祸事。

    路惊鸿心下如是想着,一面加紧了奔往溪台观的速度。

    哪成想,等他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溪台观,非但没能成功请见到师修齐,甚至连那道观的大门都没能迈进去半步。

    “小道长,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能进去?”陡然被人拦在道观之外的路惊鸿满目阴鸷,面色难看至极。

    他恶狠狠地盯着台阶上那一身道袍、苍白而清瘦的持剑少年,开口时嗓音像是啮了血:“你可知道本侯是什么人?”

    “您是扶离国的驸马,宣宁侯路惊鸿。”那少年垂眼应声,声线平直而僵硬,他负手攥着那把尚未开刃的祖师剑,眉眼藏在树荫里,看不清神情,“贫道说的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家师今晨闭关前曾吩咐过,不管是谁,今日来观中求见者,一律不见,即便是陛下亲临,亦不可为其开门。”

    “——而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侯爷您。”

    “回去吧,侯爷,师父今日是不会见您的。”少年道,话毕便静静垂下了脑袋。

    路惊鸿听罢却是满面的不可置信,他瞪着眼睛,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状若疯癫:“先生?”

    “不可能,这不可能,先生不会这样轻易抛弃路家的,他说过他要帮我……他说过要帮我——”男人抱头惊叫,发疯间那傀儡似的道袍少年却骤然动了手。

    他抬臂一掷,未开刃的祖师剑霎时脱手,眨眼劈上了路惊鸿髻间插着的那支羽箭(别问为啥还没掉,他手下人看到了不敢说,他自己给忘了,一路赶路睡得少,加上古代便携的枕头大多只枕脖子,碰不到头顶)。

    箭矢落地时,那剑器亦跟着重重砸上了路惊鸿的鞋面,后者吃痛,忙不迭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脚趾。

    “家师说,他已经给过您很多次机会了,是您自己没能抓住。”少年抬眼,声调惯来如死水般平静,他转头望向路惊鸿,漆黑的眼瞳空空洞洞,瞧着似不带半点活人应有的生气。

    “没本事的废|物,向来不值得他费心费力,倘若您再这样无度闹腾下去,贫道就只能替家师动手铲除祸患了。”

    “嘶——今、今日是本侯冒犯了,小道长,先生既无意见客,本侯便不叨扰了,告辞——”路惊鸿痛得倒抽着冷气,言讫两手匆匆一拱,麻溜奔离了山门。

    ——现今那师修齐放弃路氏之事,显然已成定局,他有那个功夫在这与那脑子不转弯的小道士掰扯,倒不如赶紧回府多收拾些金银细软。

    左右京中百姓对朝廷积怨已深,他那两万歪瓜裂枣亦不是温氏精锐的一合之敌,京城沦陷大约也就在这两日之内,他得抓紧时间,多保下些老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他谅那白氏小儿没胆子对着前朝老臣赶尽杀绝。

    不然,他们这拥着先帝遗诏而自立的“正义之师”,岂不立马成了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

    对,就这么干!

    路惊鸿拿定了主意,当即令那万余人回营待命,自己则悄咪咪钻进了那处林中密道。

    十里长短的密道,他连跑带颠地赶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总算抢在正午之前,自路府后院的那口老枯井中爬了出来。

    彼时路府荒得恍若秋风过境,他从后院边角里一路走来,也没能撞见半个人影。

    待他拖着步子赶到书房时,屋中总算传来了些许响动,他循着那声响抬眼望去,便见一身珠翠华服的元灵薇端着两手,徐徐自内间走来。

    “我还以为,你是不准备要你府中的这点金银财宝,也不准备回来了呢。”走出内间的元灵薇抱胸轻嗤,边走边上下打量了路惊鸿一番,眼中的嫌恶浑然不加掩饰,“想不到啊……你居然还有点胆气。”

    “就是这衣裳头发……怎么,离了本宫,你竟已沦落到要去猪圈与猪抢食的地步了吗?”

    “胡说!本侯身上这分明是赶路时沾上的土!”路惊鸿抬手抹了把自己脸上沾着的土与灰,没好气地咬了咬牙。

    他知道因着连日赶路又钻了密道,他现在的样子指定不会有多好看,但他再是狼狈,总也不至似元灵薇说得那般,脏得像是刚滚过猪圈。

    ——这女人一定是因为朝廷上的那点事对他怀恨在心,从而故意用言语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打击报复!

    “说起来,静淑,你怎么在这,原本在这府里的其他人呢?”胡乱想过了一圈的路惊鸿沉声发问,他虽然很想与元灵薇争论两句,但现下明显不是个好时机。

    ——他这会最关心的,是他藏在府里的那上百万两金银财物,还有他偷偷养在京外的那十来房美妾!

    “走了。”元灵薇挑眉,单手剔着指甲说了个轻描淡写,“叛军攻到京畿的那一天,他们就全走了——从你的爹娘兄弟到这府里的粗使婢妮……就连往日给你看门的那两条狗,也跟着一起跑了。”

    “哦对了,看你这样子,你应该是回来找你那些财物的吧?”元灵薇说着弯了眼,在路惊鸿惊恐的眼神中闲闲一掸衣袖,笑了个雍容华贵,如春风拂槛,“那你就不必再费力了。”

    “你那些财物,一早便被他们搜干净了——放心,你那几个兄长找得很是仔细,便连你床板夹层里藏着的那几张银票,都给想办法用耳挖抠出来了。”

    “眼下这路府,除了实在搬不动的大件家具,与卖不了几个钱的草纸话本,其余什么都没剩下。”

    失策了,没造过反,开头卡住了。

    偷摸挂个人,我一道友昨儿半夜给我发一些探险博主撞鬼视频,他喵的,凌晨发的!

    三更半夜子正前后给我发这玩意你真是我亲人。

    虽然我不怕这玩意,但是谁喜欢半夜看这个啊!!!

    不过讲道理,视频我看了,那房子确实阴的很,是不是真撞鬼不确定,但是那个博主好能喊,喊的我耳朵嗡嗡。

    我要是阿飘,我高低给他按地上。

    肃静知道不肃静!

    挂完了,下次寄符我给他偷摸夹张干别的的,hetui

第八八七章 天家威仪,岂容尔等触犯!(2k4)

    “你这路府现在干净的呀,连那街上讨饭的路过了,都得忍不住给你留两个铜板!”

    元灵薇敛眸轻哂,话毕踢了踢地上歪着的一本画册,路惊鸿听罢,面色却是越发狰狞。

    “这帮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路惊鸿低头大啐,那样子像是恨不能将他那些个兄弟姐妹给生吞活剥了,“我这还没死呢,他们就先急着作鸟兽散了。”

    “——临跑的时候也不知道好生想想,当年究竟是谁带着他们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

    “哟,还没习惯呢。”元灵薇应声挑眉,语调是说不出的轻慢讥嘲,“都说自古文人多薄幸,宣宁侯你自幼生在这路府,不会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路氏之人骨子里藏着的刻薄寡恩吧?”

    “长公主殿下!”路惊鸿闻言憋不住拧着面皮厉声扬高了音调,元灵薇却似是对此置若罔闻,顾自嗤笑着往男人心口上捅去一把又一把的刀子。

    “怎么,这就恼了?可本宫却还没说完呢。”女人抱着两臂缓缓踱了步子,姿态随意而从容,“其实与那几个被你养在京外的狐媚子相比,路家的人,对你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侯爷才回上京,恐怕还不知道,你那几个千娇百媚又会讨人欢心的外室啊……早在听闻白太师举旗反了,而你又不自量力地孤身带着一队人北出饶关的第二日,便收拾了金银细软,拖家带口地跑了。”

    “九个宅子,五个儿子并上十六个女儿,外带你京外私宅里的那些丫鬟小厮,百十号人,前一夜收拾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跑出了京畿——”

    “你说,倘若营中将士们行军打仗的时候,都能有这样的效率,咱们扶离,何愁没有胜仗可打?”

    “殿下你这是……”

    “啊对了,”元灵薇挥袖,佯作漫不经心地打断了路惊鸿将将脱口的话,“侯爷,说起来,你平日对着你那几个外室,出手也不够大方嘛。”

    “本宫瞧着那几个女人,一个个都像是被穷怕了的样子,走的时候不但拿尽了你宅子里的金银首饰、字画古玩,便连那些不易搬挪的大件家具,都被她们一一变卖了出去。”

    “有几个甚至揭了你房顶新换的角兽,拿去集上,竟也换来了几个铜板。”

    “——也是可笑。”

    “……这群贱人!”路惊鸿哆嗦着攥紧了拳头,那四个字近乎是被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面上俨然阴得滴了墨。

    元灵薇闻此笑的却越发开怀:“不过,侯爷你倒也不必这般伤心。”

    “好歹是夫妻一场,本宫到底不忍见你落入那等人财两空的境地——”

    “所以,本宫命人把他们通通拦在京畿之内了。”

    “什么?你把他们拦下了!”路惊鸿诧然扭头,他茫然地瞪大了双眼,某种无名的恐惧霎时将他卷遍。

    他死死盯着面前风韵犹存的女人,说话时声线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微的颤:“那那些东西呢?还有他们人呢?”

    “你把他们带到哪去了?!”

    路惊鸿不受控地扬声惊叫,他与元灵薇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心下自是清楚那份被她深深掩埋在骨子里的执拗与疯癫。

    她生来就是金娇玉贵的天家公主,自小便是扶离最为尊贵的女子。

    数十年如一日的骄傲,早就如本能般寸寸刻入了她的骸骨……倘若这样的人冷不防发现自己遭了他人背叛,那她又会做出些什么?

    她能做出什么??

    路惊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平日惯来挺得笔直的腰杆,这时间亦不由自主地矮下了三分。

    元灵薇余光瞅见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禁无声扯起道满是自嘲意味的笑——看呐,这就是她当年一眼便瞧中了的探花郎,这就是她真真切切用心爱了近二十年的丈夫!

    父皇他们果然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不聪明的蠢人。

    否则,她也就不会被这样一个又怂又窝囊的软脚虾给诓骗到这等地步了。

    ——都怪她眼瞎。

    元灵薇转眸耷了耷眼皮,再抬眼时那目中已多了两分彻骨森然。

    她抬手,挑拣牲口似的拍了拍路惊鸿的脸颊,微凉的掌心沁着层薄薄的汗,她勾唇笑了个灿如春花:“本宫能把他们带到哪去。”

    “当然是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呀——”

    “据本宫所知,侯爷你名下各式田产财物,要么是父皇在世时赏赐你的,要么是从本宫的长公主府里搬出去的,余下零碎大多也取之不义……”

    “是以,那些财物,自然是被本宫收归了国库呀。”元灵薇弯眼,言讫慢条斯理地整理过衣袖,闲闲拖长了声调,“至于你那些个外室与子女——”

    “放心吧,本宫已经命人将他们稳当当地送回老家了。”

    “老家?”路惊鸿满目狐疑,似是不敢相信今日的元灵薇竟能这样好说话,后者闻声淡漠地收了收下颌:“对啊,老家。”

    “……你知道他们的老家在哪?”听见这话,路惊鸿的眉头不由拧得越发深,他一面不着痕迹地向后蹭着,一面试探性地补充着自己的问题,“每一个都知道?”

    “不知道。”元灵薇道,目色是出了奇的平静无波,“所以,本宫命人把他们送回每个人都要回的老家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路惊鸿闻言禁不住软着两腿战栗起来,他这会已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可他却不敢相信。

    ——那可是九房外室、二十几个孩子!

    她就这么……就这么把他们……

    “意思就是,我把他们都|杀|了啊。”元灵薇低眼轻笑,边说边缓缓向着路惊鸿踱去,“天家的威仪,岂容尔等触犯!那些女人在委身于你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说实话,路惊鸿,本宫不恨他们。”

    “——本宫恨你,更恨本宫自己!”

    “本宫恨你薄情寡幸;恨你招惹了本宫,却还要出去糟践那么多薄命女子。”

    “本宫恨你有才无德,恨你心比天高,恨你得其位而不谋其政,恨你误了我扶离朝廷,恨你害了我天下万千百姓!”

    元灵薇一句高过一句地骂着,一步近过一步地朝路惊鸿逼去,后者被她骇得本想拔腿窜逃,哪想那腿却莫名软成了两团棉。

    “当然,本宫最恨的,还是我眼盲心瞎,当年竟只因着那一刹的风景,便傻子一样地错付了终身——”

    “葬送了元氏这大好河山的,终究是本宫自己。”元灵薇苦笑,手一松,掌中掉下只开了口的瓷瓶。

    路惊鸿认得那东西,那是皇庭秘制的、一种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无形间失了全身力气的药。

    他忽然想起元灵薇那时拍在他脸上的、冰凉而沁着层汗的手。

    “你……你……”双腿失了力的路惊鸿跌撞地向后仰去,他瘫在地,不住瑟缩着试图挪出书房。

    奈何他那中了药的身子压根不听他的使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元灵薇自袖中摸出柄尺长匕首,看着那淬了毒的幽蓝刀刃,一寸寸临近他的咽喉。

    “安心吧,侯爷,本宫知道你是舍不得你那些外室的。”攥着刀的元灵薇粲然一笑。

    “——本宫这就送你到地下与他们团圆。”

第八八八章 发癫

    待元灵薇整理好仪容,抬步踏出路府大门的时候,城外已然响起了冲天的战鼓。

    她倚在门边,仰头看了眼天上勾连成棉的团云,日色晃得人近乎睁不开眼,她不由垂下头来,低眸无声叹出口气。

    ——她知道这场仗是打不长的。

    百姓们对朝廷的信任与耐心,早就在帝王一复一日的昏庸与百官一复一日的无能间被消磨殆尽了。

    如今太师与温氏既拿出了先帝遗诏,又已光明正大地立了反旗,想来不出几日,皇城禁军与京中百姓,便会安安生生地大开了城门、高高兴兴地迎着那所谓的“叛军”入主上京了。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尽早带着熙华离开京畿。

    ——昨夜她秘密派人将妍妍送出长公主府时,曾收到过白大人递给她的信,他在信中告诉她这场内|战不会持续得太久,且等他们完整打下京畿之后,就不准备继续向西北两方挺|进了。

    一则,温家的兵马再是强劲,加上白氏早先留下来的五万兵马,拢共也不过十八万。

    十八万兵马能镇守住一个东郡南省加上京畿,便已算是极限,倘若再继续向西郡、北省两地发兵征战,唯恐过犹不及。

    二则,眼下路氏虽已倒台,可扶离国中原本藏着的各式隐忧却尚未除尽。

    贸然改朝换代、另立新君,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如此倒不若趁着这个机会,暂且分裂扶离,假借熙华定国迁都之事,诈一诈朝中那些个蠹虫,仔细分一分忠奸。

    三则……去岁那场天灾的余威犹在,扶离境内处处缺粮少食,战事拖久了只怕会动摇国本、累及百姓——这便不美了。

    只不过,熙华那丫头……

    元灵薇稍显头痛地抬手按了按眉心,早在月初温氏刚起兵的那会,她就张罗着要派人护送着熙华走,结果那丫头非说什么“为君者不可弃民怯战”,硬生生跟她掰扯了一箩筐的大道理,也不知道她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要真有这般通明透彻、为君为皇的觉悟,之前南省大旱大涝的时候怎么不叫唤着降一降收税、开一开粮仓呢?

    真不知道父皇和白大人从前教给她的那些东西,都被她学到哪里去了。

    愁得很。

    女人抿着唇角微微摇头,到底认命似的大步奔向了皇城。

    这会子宫中人早散了个八||九不离,举目望去四下尽是一片空寂,她独自一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方才在碧罗宫后院的小佛堂里找见了她那不省心的皇妹。

    彼时元灵芷正静静跪在佛龛之前,一双覆满了血丝的眼睛定定锁紧了地上一部散了页的经书。

    她听见屋门开启的动静,下意识转过了头,眼眶却又在瞅清了元灵薇面容的刹那,瞬间红了个透底。

    “皇姐……”元灵芷压着嗓子低声嗫嚅,元灵薇见状禁不住长长叹息一口,上前抱住那才不过二八年华的姑娘。

    她比熙华大了二十来岁,熙华出生时,她的长女都已会模糊着喊几句“爹娘”了。

    是以,她那时能见到熙华的机会虽是不多,可心里却一直将她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小辈。

    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她给几个女儿买完了还不够,往往还要再带一份,差人送到宫里去。

    只是她没想到……从前那个跟在她身后、乖乖巧巧喊她“皇姐”的小丫头,有一朝竟会成了扶离的帝王。

    她更没想到,当她成功做了这扶离的帝王,她却会越发地看不懂她。

    或许,是她从来都没能看懂她这个妹妹。

    元灵薇甚是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一面安抚似的拍了拍元灵芷的脑袋,后者却在她的安抚下陡然堕出了泪来。

    “皇姐……你说先生他到底为什么要造反啊?”元灵芷呜咽着抱紧了自家皇姐,开口时带着浓浓的哭腔,“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还有父皇……父皇他又为什么要留下那样一道遗诏?”

    “难道说,是他从来就不认为我能坐稳这个位置、做好这个帝王?”

    “可是、可是他若是从未对我生出过半点信心的话,又为什么要把这皇位传给我呢?”

    “这位置分明是他留给我的,这个帝王分明是他们非要我做的——”

    元灵芷低着脑袋哭了个委屈至极,半晌才发现那一直安抚着她的女人,好似从刚才起,便不曾说过话。

    于是她满目懵懂地抬了眼,仰头却只对上了元灵薇眼中藏不去的复杂难言——她忽然有些心虚。

    “皇、皇姐,你怎么不说话?”元灵芷双眸闪烁,僵硬万般地扯出道虚假的笑。

    元灵薇抿唇注视着她的眼睛,良久才涩着嗓子张了张嘴:“熙华,你真的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吗?”

    “我……我……”元灵芷松了手,虚攥着两拳好一通支支吾吾。

    她原想理直气壮地说一声“是”,可那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脱不出口。

    ——她向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帝王,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去做什么合格的帝王。

    她不愿去背那些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不愿去费心周旋于世家门阀之间,更不想像她父皇那般,一辈子都为了那所谓的“江山社稷”殚精竭虑。

    她本就不是那块统御江山的材料,她只想做一个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安然享乐的富贵闲人。

    是他们非要让她当储君的,是他们非要逼着她坐上这个位置的,可他们到了现在,又凭什么要来怨她怪她?

    他们凭什么!

    元灵芷的胸中骤然生了股怨气,她重重推开元灵薇,猛地挥开佛龛前摆着的瓜果供品,任香灰与经卷散了满地,疯了一样扬声尖叫:“是,我做的不好,我不是你们想要的那种贤明帝王——”

    “我昏庸、懦弱、无能——”

    “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皇姐,我本来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就让我一直这么废下去不好吗?父皇他又为什么非要让我来做这劳什子的储君?”

    “是你们非要让我这个废|物坐上的龙椅,是你们逼着我去当的这狗|屁的帝王!皇姐,你以为我在那龙椅上坐的就很开心吗?”

    “我不开心——我几时开心过!”

    不知道这章叫啥好,就叫这个吧,她还得发一会癫。

第八八九章 命殒

    “我就是个傀儡,是个被你们操纵来、操纵去的牵丝偶!”元灵芷扯着嗓子喊了个声嘶力竭,神情激动间,她竟一把扯了头上堆金嵌宝的华贵冠冕。

    金石堕地之声响彻佛堂,随之而来的便是少女愈渐疯癫魔怔的幽言怨语。

    “我做皇帝的时候甚至不如我当公主时来得痛快——”

    “批折子要先请教皇姐,动国库得先问过路家,便连我想要出入宫闱都得跑去后宫寻太妃们先行报备……”

    “这哪里是做什么帝王,这分明是在做阶下囚!”

    “皇姐,你以为我不想听先生的话吗?你以为我不想让先生每天高高兴兴的吗?”

    “我想啊,可我不敢啊——”话至此处,元灵芷不由得掩面痛哭,她抽噎着嗓子抖了肩膀,可那话却仍断断续续的不曾停下半刻。

    “呜呜……我不敢,我、我得看着你的脸色,我得看着路家人的脸色——”

    “我得看着所有人的脸色……看着你们每个人的脸色!”

    少女哑声呜咽着,少顷却又像是突然寻到了借口,猛地抬了头:“对啊……这分明是你们的过错!”

    “是你们整日把持着朝政,是你们不准我动用国库,是你们害得我气走了先生——”

    “都是你们的错,这分明都是你们的错!”

    元灵芷摔打着袖子大喊大叫,元灵薇闻此不禁越发蹙紧了眉头。

    她抿着嘴唇,静静盯着自家皇妹看了半晌,良久才怅然叹息一口:“熙华,这一切当真都是我们的错吗?”

    “皇姐?”元灵芷诧然瞠目,元灵薇见状厉声截断了她尚未脱口的话:“熙华,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一切到底是因为有人把持着朝政,还是因为你在心中,原本也就不想去管那些百姓?”

    元灵芷闻言面色登时一片惨白,元灵薇见状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熙华,你应该知道,皇姐是非常希望你能当一个好帝王、治理好父皇留下的这大好河山的。”

    “而且……我与路惊鸿离心多时,在朝上更是与路氏一脉针锋相对了近三载,加上白大人、镇国将军府等中立一派,本就不愿与路氏之人同流合污。”

    “是以,只要你再坚定一点、胆大一点,哪怕你只是露出了那么一星半点想要逆着路氏、想要硬撑着给百姓们减税放粮的念头,皇姐和白大人他们,都会竭尽全力地帮你斗败路家、让你达成所愿。”

    “可是你没有。”元灵薇闭目,“定宁二年夏月起的旱灾,到定宁三年元月才将将止歇,其间白大人同你请了十数次的圣旨……十数次,你一次都没有改过口。”

    “熙华,白大人是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才对朝廷彻底绝望了的;父皇也是看透了你我二人的秉性,才会留下那样一道遗诏的。”

    “他知道你没那个做帝王的资质,而我又太过愚蠢。”元灵薇说着自嘲一笑,“否则,依父皇的脾气,他怎会……”

    那般轻易地将自己费心守了一辈子的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外甥。

    元灵薇陡然沉默下来,她垂着眼睫盯着自己的裙摆愣神了许久,终竟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罢了。”女人长长吐息,摆手一拂广袖,“毕竟我也不过是个被人耍得团团转、整日让京中繁华迷了眼的蠢货,又有什么资格训斥你呢?”

    “好了,熙华,不哭了。”元灵薇稍显苍白地勾了勾唇角,作势上前欲拉住元灵芷的手臂,“跟我走吧,我派人将你护送出京去。”

    “眼下京外已然开了战,叛军最多两日便能杀到皇城里来了……”

    “加上这两年国中的局势乱,人心也乱,近来京中的乱|民|流|寇愈发屡见不鲜,这宫中实在称不上安全……熙华,咱们真的得尽快离开京城了。”

    “乱民、流寇?”被人拉着僵硬迈步的元灵芷满目茫然,她小声重复着元灵薇的话,这会似是冷静了不少,“那……皇姐,宫中的侍卫们呢?”

    “街上既然有了乱民与流寇,有侍卫保护的皇城不是该更安全一些吗?”

    “京城的兵力吃紧。”元灵薇头也不回地随口答道,她知道元灵芷这两日一直不曾出过后宫,大约是真不清楚宫外的情况,由是那语气倒也算得上颇有耐心,“侍卫们大多被调到京城战线上去了。”

    “宫人们也早在两日前就差不离被转移干净了,这会子除了贴身照顾你衣食住行的那几个,其余人应该都已经跑出京畿了。”

    “所以宫中并不安全,我来的时候,还在皇城附近瞅见一伙乱民。”元灵薇道,话毕回眸扫了元灵芷一眼,见她仍旧乖乖端着袖子跟在她身后,心下微安。

    “这样啊。”元灵芷应声点了点头,临过玄关前她不着痕迹地摸了把屏风,自那木框子后头就手抓出一物。

    “那就好。”少女低着脑袋弯了弯唇角,掌中的铁器冰凉而刺手,她面上悄然挂上道近乎于病态的笑。

    “皇姐。”

    “嗯?”

    “你说,若是有一日你们都不在了的话,若是我愿意听先生的,好好做一代明君的话——”元灵芷敛眸放轻了声调,梦呓般痴痴一笑。

    “先生他,会不会愿意回来呀?”

    元灵薇听罢指尖一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熙华,不要再说这种胡话了。”女人缓缓绷紧唇线,回身时瞳中情愫复杂难言,“你明知道,白大人他既走上了这条路,就不会回头的。”

    “与其在这里纠结这些,你倒不如……”

    她本想耐着性子好生开解元灵芷两句,孰料回应她的却只有一柄泛着寒光的七寸短刃。

    利刃割破衣衫、刺入她皮肉的声音声声可闻,元灵薇哆嗦着嘴唇瞪大了眼珠。

    “……熙华?”

    “可是皇姐,我还是想试一试呀。”攥着匕首的元灵芷用力将那刃口又往她体内送进三分,脸上照旧是从前的那派委屈天真。

    她睁着眼睛,像往常与元灵薇撒娇那般,故意露出副惹人怜爱的娇憨之状:“皇姐,我知道你派人截杀了路氏余孽,宣宁侯大抵也不会幸免。”

    “所以,现在应当就只剩下你一个会把持朝政的人了——”

    “你让我试一试,就试这一次,好不好?”

    我老娘大概是阳了,但是她昨天回来的时候我瞅到了一股不太正常的病气。

    怎么说呢,一般病气都是暗色,青黑青灰黑白啥的,那股是红色的,不是很暗,比砖头亮有点发粉那个色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啥样不,类似夕阳红?

    貂某人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另有蹊跷,然后闲的点了个符,折腾了一下,顺带在认识且阳了的人里抓了四个试点。

    目前我老娘老人家没太烧起来,最高38.4一般37多一点,不过肩膀有点疼,另外几个有好不少的有基本好的。

    还在持续观察,感觉不太对劲,一时不敢下定论的,等我看出道道如果有结论了会悄咪咪滴滴大家的。

    宝子们记得注意防护嗷。

寄了请个假

    寄了,但没完全寄,主要嫌观察太慢我薅自己身上了,现在大概有数了但是怕查水表不好明说,简单讲这个病气确实不是特别正常,不知道是我薅过来的这种专有现象还是其他的也这样。

    先说结论,这玩意有点吞生气,建议发现自己不妙的多晒太阳,晒清晨之后正午之前和正午之后傍晚之前的那种,不然正午阳煞重过犹不及,清晨傍晚多少气不足不利于养病,但是别急着锻炼,我发现发烧后会有点心率过速,贸然锻炼容易出事。

    然后水可以适当多喝,不要硬闷汗,硬闷汗会让你本来就虚的身体更虚,药这东西见仁见智,我没吃,但是是因为有法子处理,你们不要学,太难受还是要吃药,不过别乱吃。

    最后说下我自己的情况,昨天浪了一圈,然后昨晚十点开始烧,一点开始发冷,凌晨五点左右开始热成狗,今早基本退下去了,喉咙有一点点疼(前两天嗓子喊坏了,这会其实比昨天好一点),烧的脑壳一点痛,别的就是骨头酸痛,尤其俩爪。

    对我现在胳膊酸不是很想码字噫呜呜呜噫,能爬起来估计会多少写点,写够一章就发,爬不起来让我先懒两天(bushi)。

    一定记得晒太阳多喝水。

第八九零章 推锅(2k5)

    少女一声一声地哀求着,手下的力道却是丁点都不曾削减。

    处理好路惊鸿的尸首后,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的元灵薇这时间更是那巨力顶得向后仰倒下去。

    冷硬的金砖(古代皇室专用的一种铺地地砖,并不是金子做的)磕碎了她满头的珠翠,剧痛从腰间沿着她的脊骨向上蔓延,她定定望着那跟着她矮下身子、眉目狰狞的姑娘,瞳中尽是惊骇与绝望。

    “熙、熙华——”

    发苦的腥气漫上喉管,霎时有血气溢出了她的唇角,她本想抬手摸一摸她的鬓发,可等她真正抬起手来,才发现在那刃上剧毒的作用之下,她已然再看不清了。

    ——在她眼中,她从未有哪一日似今日这般模糊。

    可她却又从未有哪一日似今日这般,将她看得这样清楚。

    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会拍着小手笑着叫她“皇姐”的孩子,究竟是走散在这亘古绵长的时流之内了。

    只余下一个被欲望支配的躯壳。

    “呵。”

    元灵薇放了手,继而拼着仅剩的一点力气别过了脑袋,光色消尽时她缓缓垂下了眼睫——即便是死,她也不愿再看她。

    就当她的妹妹是与她一起死了。

    “皇姐……”见女人咽了气,元灵芷总算松开了那柄淬了毒的刀。

    她低头瞅着元灵薇那张满是释然的脸,良久后抬手抚上了她的双眼。

    这一瞬,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死了,她就再也没有皇姐了,按理说,她应该感到难过才对。

    可如今,除了那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与愧疚之外,她为什么还能咂摸到一股隐秘而又浓烈的兴奋呢?

    ——这兴奋,好似就像她幼时第一次弄死那只挠了她一爪子的花皮畜|生一样。

    “皇姐……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能阖眼呢?”少女细声喃喃,边说边用力扒开了女人的眼睑。

    漆黑而毫无光泽的瞳仁刹那暴露在了一室烛光之下,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你得死不瞑目,这样我才能把这场戏继续唱下去呀……”

    她如是说着,话毕抽出匕首,将元灵薇身上的衣衫连割带扯地撕了个稀烂。

    扯碎女人的衣衫之后她尚觉得不足,于是又费力把元灵薇的尸首拖去了佛龛之前。

    案子上的神佛慈悲地半垂着眉眼,她想了想,就手为那尸身摆出个难看到近乎屈辱的姿势。

    做完了这些,她抄起一截她一早便准备好了的扫帚棍,将整个佛堂打砸出个满地狼藉,最后才脱下自己那件染了血、又被刮出不少破洞的玄色外衫。

    褪下来的衫子被她随手扔在了蒲团边上,她就势往自己身上扑了两把才打砸出来的灰渣。

    布置好她想要的一切后她抱着手臂缩进了桌下,垂落的桌幔遮去了她的身形,她静静等待起宫中余下之人搜寻到这里——

    *

    由是等到元灵薇安排的人手,带着宫中剩下的三两名宫人搜寻到这处佛堂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那满屋子的七零八碎,还有元灵薇那具冷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的尸首。

    “殿下!”为首的侍卫先是一愣,而后惊呼着大步奔上前去,一直躲在供案下的元灵芷知道此刻时机正好,遂佯装不小心地拿手肘磕上了桌腿。

    “谁在那里!”这不大不小的响动立时引起了侍卫的警惕,他厉声大喝着,一面拿佩剑迅速割开了那层桌布。

    仅着着一身素色单衣、瑟缩着躲在供案之下的少女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侍卫定睛瞅清了她的模样,面色不由猛然一变。

    “陛下?”认出了元灵芷的侍卫脑壳发了懵,他怔怔攥着掌中佩剑,一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好在先前被屋中景象吓傻了的宫人们这时间已然回过神来,几个小宫女见状惊叫一声,连忙拥上前去,将元灵芷小心拉出了供案。

    后者甫一出那供案,立马便躲进宫女们的怀中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侍卫见此颇觉尴尬地抬手挠了挠脑袋,直到看她情绪发泄的似是差不多了,这才斟酌着轻轻开了口:“陛下,您这边是……”

    “乱、乱民。”元灵芷应声抽噎着抬了抬眼,彼时她眼中尚蒙着水雾,一双眼眶也俱是一片通红,正是最惹人怜爱又不易令人生出疑心的样子。

    她紧紧抓着小宫女的衣衫,一面仰头看了那侍卫一眼,面不改色地将一切推在了所谓的“乱民”身上。

    “是乱民!”少女咬着嘴唇说了个斩钉截铁,“朕……朕本来在佛堂好好礼着佛,皇姐突然过来找朕。”

    “皇姐、皇姐说宫中不大安全,随时可能有乱民冲进来,又说她已安排好了人手,让朕随她出宫,她好派人将朕偷偷带离京城。”

    “朕本来、本来都已经答应了皇姐,正准备跟她出宫,哪想到没等我们俩走出佛堂,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乱民们的动静……呜呜……”元灵芷抬手掩面,话未说完便又是一连串的呜咽。

    侍卫闻此不禁重重拧了双眉,他皱着面皮,这会子也顾不得什么天威不天威了,低头焦急万分地盯上了少女的容颜:“然后呢?陛下,后面怎么样了?”

    “小、小佛堂没有后门,皇姐见我们俩大约是跑不了了,就让朕脱了外衣躲进了供案,”元灵芷说着用力吸了吸鼻子,“自己则披着朕的衣裳,伪装成朕的样子,去前头与乱民们周旋。”

    “再后来的事情朕就不知道了,朕只记得外面一阵吵吵闹闹,然后就是东西落地和重物砸来砸去的声响……中间有几次朕好像听到了皇姐的尖叫,对了,皇姐呢?”

    “皇姐她怎么样……皇姐,皇姐!”元灵芷故作懵懂地出声询问,言未尽余光便先瞥见了躺在侍卫身后、佛龛之前那具冷透了的尸首。

    于是她惨叫一声哭着向元灵薇处爬了爬,只是未等她的手切实探到女人的发丝,宫人们便忙不迭将她拉回了原处。

    “皇姐……”哭得快要昏过去了的元灵芷抬袖捂着脸,瞳底纵过一线不可名状的微妙快意。

    “既然这碧罗宫里都出现了乱民,那就说明宫中确实是不够安全了。”自觉理清了前因后果的领头侍卫瞧着这满地碎瓷烂果,少顷俯身拾起那截断裂的桌布,三两下包裹住元灵薇那具被人糟|践得不成样子的尸首。

    他垂着眼,就手又拿剑割断了窗上挂着的软竹席子:“如此,陛下,您赶快换身衣裳,车子已在宫外备好了,咱们即刻动身出京。”

    “走?现在?就我们?”元灵芷闻言微怔,她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指角落里那才被桌布与竹席卷好的尸首,“那皇姐怎么办?”

    “时间紧迫,恐顾不上殿下了。”侍卫蹙眉沉吟,“这样,陛下,小人先送您离开京城,回头若仍有空闲,再赶回来替殿下处理后事。”

    “倘若没有空闲……那就说明殿下的命大约本就如此,毕竟逝者已逝,眼下还是陛下您的安危最为要紧。”

    “这……好吧。”元灵芷低头思索半晌,良久才佯作不情愿地点了头。

    侍卫见她答应下来,赶忙让宫人们带她去换身轻便低调些的衣裳。

    被人簇拥着离开前元灵芷回头望了望那间昏暗的佛堂——

    佛龛上镀了金身的神佛慈眉善目。

    佛龛下裹了竹席的女人血尽骨枯。

第八九一章 尘埃

    “侍卫大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呀?”

    皇城密道,元灵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石壁两侧刻着的精巧花纹,地下的空气潮湿而又沉重,每一口都带着淡淡的霉味。

    她嗅着那股她先前从未注意过的“新奇”味道,又随口多问了一句:“这条密道是几时建成的?朕从前怎的从未见过。”

    “回陛下,这条密道是高祖在世时命人修建的,最远可直抵京郊禁军大营。”侍卫应声,回话间脚下却是半刻都不敢停歇,“不过,先帝在世时认为禁军营中密道可直抵内廷,多有不妥,便命人将那处出口拿石板封上了。”

    “我们如今走的这条,通往的是上京北二门附近——那地方的小门常年锁着,通常也不设什么要紧哨点,这时间自也不是叛军进攻的首要目标。”

    “陛下,殿下今晨出门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等下咱们出了密道,上车便往京郊的溪台观跑,等到了观中,与师先生会和,再一起动身赶往北省——嘉文侯已在粟源备好了仪典,随时准备恭迎圣驾了。”

    “师先生,哪个师先生?”元灵芷闻言不由一怔,在听见“师先生”这三字之时,她近乎本能地有着一瞬肉跳心惊,可她先前又确乎是没怎么听人提起过这位“师先生”。

    “就是溪台观的师修齐先生呀。”侍卫耐心应着,一面循着元灵薇一早给他们的地图,带着元灵芷在那密道之内七拐八拐,“陛下您登基的时日尚短,许是还没瞧见过他,师先生可是咱们扶离皇室供奉许久的老神仙了。”

    “他今年应该都有一百多岁了,可看着还是才过而立、将将不惑的样子,他一向能掐会算又神通广大——这次正是他老人家说,陛下您和殿下许是在碧罗宫附近遇着了难处,奴才等才想起来往那偏僻不已的角落里寻的呢。”

    “这么说……那他还真有些本事。”元灵芷若有所思地抖了抖细眉,眼底悄然纵过一线暗芒。

    她原以为这世上有心插手朝政的,都被她一朝除得尽了,不想这竟还有个漏网之鱼。

    只是不知道,那位“师先生”手头到底有多少斤两了。

    少女敛了敛眉眼,垂睫遮去她瞳中的那派晦暗不明,自始不曾回头看过她的侍卫对此浑然不知,他只顾自扒拉着那张地图,认真寻着出密道的路:“那是自然,能被历代帝王们供奉了这么久的仙长,当然是有真本事的……”

    “啊,陛下,咱们到了,您小心些,这处密道许久都没人用了,出入口处的灰大。”侍卫道,话毕回身扶着元灵芷小心出了地道,又带着她迅速摸到附近林中那辆备了多时的马车。

    彼时京外的战事正酣,即便是在这逼仄又偏僻的北二门,众人仍旧能听得到远处传来的阵阵战鼓。

    临登车前元灵芷满目复杂地遥遥望了眼上京,直到确认她今日当真见不到她想见的人后,方才在侍从们的催促之下,恋恋不舍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在林中飞速穿行,不多时便已然抵至了那座小小的林中道观。

    充作马夫的侍卫先行下车,与那候在观外的灰袍道人道了谢,开口时尽是一腔怅惘慨然:“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我等确乎是在碧罗宫的小佛堂里找见的陛下与殿下。”

    “只是可惜……即便有仙长您的指示,我等去的还是太晚了些,殿下她已经……哎。”侍卫话毕低头叹息一口。

    “不过,不管怎么说,陛下都被你们安然无恙地带出来了不是吗?”师修齐闻此浅笑着一拂广袖,兀自是一派仙风道骨,“至说长公主殿下……她这大抵便是所谓的‘命数’。”

    “这倒是。”侍卫颔首,说话时下意识回头扫了眼车厢,“不管怎么样,陛下是救出来了,殿下留给我等的任务,我等也算是不曾辜负。”

    “只是,师先生,我等尚需赶回上京一趟,替长公主收尸、安排后事,接下来一段时日,陛下和这几个小宫女,便要劳烦先生您多多照拂了。”侍卫拱手,边说边恭恭敬敬地给道人行了一礼。

    后者见状微一收下颌:“放心,食君禄,分君忧,师某人既吃了天家这么多年的俸禄,此刻为陛下保驾护航,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此,小人便安心了。”侍卫点头,言讫辞别了师修齐,自同伴手中接过马匹,翻身上马而去。

    待送别了侍从,师修齐缓步行至车边,躬身问元灵芷是否能继续赶路,至此后者不得不露头与道人正面相对、行礼致谢,言辞间却隐隐带着一两分不情不愿。

    “还未谢过先生的救命之恩。”撩开了车帘的元灵芷垂眼,勾唇牵起道僵硬的假笑,“您若要赶路,随时可以——朕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师修齐闻声,面上笑意不禁越发意味深长:“哦?陛下要谢贫道的,当真是这‘救命之恩’吗?”

    “要不然呢?师先生以为会是什么。”元灵芷道,尚缩在袖中的五指却不受控地紧缩成了拳头。

    她眼见着对面那面上瞧不出年岁的道人低眉浅笑一声,继而不置可否地流转了视线:“陛下说是什么,便是什么罢。”

    “——启程。”

    ——这道人,果然危险。

    暂时停驻在观外的马车重新踏上行路,直待车帘彻底落下时元灵芷才抚着胸口,略略吐出口气来。

    这位所谓的“师先生”显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她原以为他不过是个道行深厚些、平日不染红尘的清修道士,却不想他竟这般可怖。

    刚刚他望向她的眼神……

    想到这里的元灵芷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他看她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什么随手就能被他碾压至死的蝼蚁,又或者是比蝼蚁还不如的一粒尘埃。

    她确定他那一眼分明是看向她的,可在他的眼中,她却又确乎是寻不到她的半片衣角。

    ——他根本就不曾在意过她。

    这样的认知令她激动又惶恐,潜藏在她骨子里的那股疯魔激着她跃跃欲试,可她又担心自己没本事像杀了她皇姐那般,能将师修齐一击毙命。

    ——不行,不管怎么想,这样的对手,对现在的她而言都实在是太过棘手了。

    她得找人帮她。

    攥紧了衣裳的元灵芷缓缓咬唇,她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写他俩我真的心肌梗塞。

    本来没想写完的,想明天爬起来写,写着写着硬写完了。

    算了,完了就完了,过了这段我好冷静冷静。

    他喵的。

    晚安晚安,新年快乐

第八九二章 没想到你玩这么大啊!!

    定宁三年五月初一,太师白景真并镇国将军府温氏持先帝遗诏,割东郡南省,起兵自立。

    及月末,乃破京师,太师谨遵先帝遗诏,遍寻元氏后人,遂拥前摄政长公主之幼女元妍为帝,改元“初和”。

    上京既破,溪台观主师修齐携女帝元灵芷西逃北上,迁都粟源,改号“北离”。

    初和元年六月,扶离南省又逢小旱,至七月,已尽尽国中余粮。

    由是太师遣温氏二郎集兵九万,东并虞朱,南进乾平岘(音“现”)、石二州以筹粮草,及八月,乃生战事。

    长乐二十八年八月,南境已失六城,上使国公慕文敬为帅,中军都督佥事慕惜音为副,率军八万,南下御敌,青羽卫亦同往随行。

    *

    长乐二十八年八月初四,京中雨晴。

    御书房内,云璟帝抱着只软垫,咔嚓咔嚓地嗑着掌中脆桃,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把玩着茶盏的矜贵少年,双颊吃得滚圆。

    “我说臭小子,按照你们之前计划,如今南境打起来了,小敬和音丫头也已经带着人离京了,便那陈氏女上个月都顺利嫁入南安王府了……”

    “咱们下一步,又该做点什么了?”墨景耀道,边说边咔一下啃了口手中的桃。

    “下一步啊……”墨君漓挑着眉梢,慢条斯理地拖长了音调,他瞅着自家老子吃成松鼠的那副蠢样儿,不由低头浅笑一声,“下一步,就该找个机会,把大伯和韵堂兄支离京城,然后让我和明轩出京给国公爷和阿宁他们送些粮草补给了呀。”

    “——左右国公爷这次走得匆忙,本就没带多少粮草;阿宁他们征西又已打了有个小半年了,也到了该给他们加送补给的时候。”

    少年撑着下巴说了个漫不经心,墨景耀闻言却险些一口桃嗑在了鼻子上。

    “好小子,你玩真的!”磕了牙的老皇帝抱着下巴哼哼唧唧,“请君入瓮也没你这么玩的呀,我看你这分明是想把我这前朝给搬空了去——”

    “怎么说,阿衍,玩这么大,你就不怕回头那大戏演起来唱脱了轴,再教那帮狗玩意当真得了手?”

    “他们闹起来可不跟你讲什么道义,世人能用的阴损招子可多着呢!”云璟帝挤眉弄眼。

    虽说他先前确乎是跟这小崽子说过,让他尽管放心大胆地放开了手去作,有什么玩脱了的,都有他和墨景齐他们给他兜着底,但他当初跟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过这小混蛋玩意能劈这么大的叉啊!

    好家伙,这小子光支开个慕家还不够,这会竟然还想给整个晋王府都支出去,他看他唱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请君入瓮”,应该是空城戏才对吧?

    当然,其实空不空城的原也没那么要紧,关键是,依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他后头多半得“被迫”装个病、卖个傻什么的——那他装病的时候,朝廷怎么办?

    这混小子好歹给他留个能监国的材料哇!

    墨景耀吹胡子瞪眼,墨君漓见状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放心吧,老头,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有燕川和我养出来的那五万精锐在,陈安德他们是翻不出什么花来的。”

    “燕川跟了你这么个主子,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云璟帝应声瘪嘴嘀咕一句,少顷又低头狠狠啃了啃桃儿,“那宫里头呢?”

    “宫里?宫里那就……我把小萝卜头留在宫里呗。”少年耸肩,“刚好我还愁不知道该把他往哪儿放呢。”

    “?七八岁的小孩子你也忍心嚯嚯啊!”墨景耀面皮子一抖,“我记得你那小徒弟今年不是连牙都还没换完吗?”

    “七八岁又怎么了,小萝卜头的年纪再小,那也是阿辞一手教出来的。”墨君漓杵着茶案说了个振振有词,“若单论道行,他可是比之解斯年还要更胜一筹呐。”

    “再怎么厉害,不还是个小孩子。”老皇帝抠着御案细声嘟囔,他觉得他这倒霉儿子简直就是个禽兽——八岁小孩都骗!

    “再者,我说的宫里又不单单是指后宫,我担心的是前朝——前朝你总得给我留个能顶事的吧?”

    “顶事的话……那你就去找六哥呗。”少年说着佯作无辜地摊了摊手,“反正有着先前靖阳伯府旧案的‘积威’在,朝臣们大约也愿意听他的。”

    “呵,你不提靖阳伯府那桩旧案还好,一提我可是想起来了。”墨景耀鼓着嘴啃了最后一口桃,随手将那桃核扔进了一旁的空果盘里。

    “他那哪儿叫积威啊,他那分明是叫借着我的金牌和圣旨,作威作福、胡乱造作才对。”

    “没记错的话,朝中可是有不少人都被他折腾出阴影来了——让他监国,他不得给我把满朝文武都逼疯了?”

    “得得得,那你说吧,老头,”墨君漓双手抱胸一扬下颌,“你想怎么办。”

    “我没想怎么办,”云璟帝委屈巴巴,“就是想让你给我捞一个能监国的苗子出来。”

    “要不然,你这一浪,我老觉得心里头没底。”

    “我这不是给你提议六哥了嘛,”少年抖抖唇角,他觉得他仿佛是在跟他老子说什么奇怪的车轱辘话,“是你自己不乐意,非说他不靠谱。”

    “那他确实不靠谱。”墨景耀噘嘴,父子俩滚车轱辘话间俞德庸忽的敲开了房门。

    老内监抱着拂尘眉眼含笑,望着屋内那对坐没坐相的父子,笑吟吟牵了唇角:“陛下,七殿下,良王殿下回来了,现下就在御书房外,您看……”

    “你说什么,德庸,淮儿回来了?”云璟帝闻言猛地亮了眼珠,激动中他险些一巴掌拍飞了那可怜的桃核,言辞间亦是藏不住的兴奋之意,“他人呢?快让他进来。”

    “喏。”俞德庸颔首,话毕快步退出了内间,墨景耀瞅着他远去的身影,扭头望了墨君漓一眼,果不其然在他眸中瞧见了与他眼内闪烁着的、相似的光亮——

    刚打瞌睡就有人颠颠地给他们送上枕头,今天这个墨书淮,他俩坑定啦!!

第八九三章 成交!

    墨书淮此番回京大约真是有急事要报,由是俞德庸才退出御书房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屋外就已然传来了青年人的脚步声响。

    听见那动静的墨景耀父子不由正襟危坐,二人循声转眸,便见青年一身藏青便服,步履匆匆地跨过了门槛。

    “父皇,大事不好了父皇!”才进屋的墨书淮头也不抬地飞速抖了嘴皮,一连串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挤出了他的喉咙,“儿臣前些日子在云关附近,发现了一伙隶属于定远侯麾下的编外军,并且南域近期多有兵马调动之事,儿臣怀疑……”

    他像是赶了一夜的路,入屋时身上尚带着些仆仆的风尘,他抬眼,满腹的言辞却又在瞅清了屋内两人的瞬间,死死卡进了他的嗓子眼儿:“怀疑陈安德有不臣之心……”

    “……哟呵,父皇,七弟,你们俩都在呢哈。”墨书淮僵硬无比地拉扯了唇角,对着那边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端坐着的两人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啊哈哈,看来这事父皇您已经知道了是吧……那什么,您知道了就行,儿臣忽然想起来我媳妇还在家给儿臣炖着猪肘子呢,没什么事的话儿臣就先告退了哈!”

    “拜拜了您嘞,告辞!”墨书淮咧嘴假笑,对危险的至高本能令他下意识便想脚底抹油,当场开溜。

    孰料待他转过身时,墨君漓早已将那该死的御书房大门反手阖死落了锁,少年得意洋洋地把玩着手中那串黄铜钥匙,朝着青年笑嘻嘻扬了下颌。

    “别呀,大哥,”墨君漓道,边说边搓着两手步步向墨书淮逼近,那样子活似当街调戏良家妇男的地痞流氓,“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你别这么急着走嘛。”

    “你我兄弟难得见一次面,怎么说都得好生叙一叙旧、唠一唠嗑不是?”

    少年嬉笑,作势便要扑上去勾住青年人的脖颈,后者见状,连忙“嗷”一嗓子拔腿直奔了窗台,并在窗台边成功撞见了他那贱笑着关死了雕窗的无耻老子。

    “嘿嘿嘿,淮儿,你这是准备上哪去呀?”墨景耀呲牙,笑得神似意图逼良为娼的土匪山大王,“难得逮着你进京看看你孤寡可怜的父皇,要不这次就在京城多住几日呀?”

    “这、这就不必了吧啊哈哈……”墨书淮哆嗦着嘴皮抖了两腿,他瞅瞅身前那个“逼良为娼”,又瞧瞧身后那个“地痞流氓”,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

    ——关键是门没有,窗也他娘被人关了。

    ——他当年怎么就没跟着习武师父好生多学两日武艺呢?后悔后悔。

    ——你说他要是从现在开始学耗子原地钻洞,能赶在这俩禽兽扑过来前钻出御书房不?

    ——前儿道上碰到的那个瞎眼算命先生果然说得没错,他今年流年不利,非常不利,不利远行,这次也不该回这倒霉的乾京!

    墨书淮瞪着眼睛胡思乱想,游神间那父子俩已然将他一前一后夹成了团包子馅儿。

    墨景耀笑嘻嘻地瞧着他这少说也有两年没跟他见过面的好大儿,某一瞬陡然沉下了脸面:“说,到底住不住?!”

    青年身子一颤,登时给跪,而后两手一举,屈辱投降:“住。”

    “嗯,这才对嘛,父皇就喜欢你这样的乖儿砸。”强行自墨书淮口中得了满意答复的老皇帝欣慰点头,边笑边背手走去御案之后。

    重新缩回了大椅的云璟帝点着桌案笑盈盈抓起茶盏,继而像是说今日的天气一般,轻描淡写地扔下句吩咐:“淮儿,既然你都准备在京中多住几日了,那就顺便替朕监两天国罢。”

    “正好你弟弟要出一趟远门,朕下个月又要身子不适……前朝差个管事的,你看,怎么样?”

    墨景耀话毕低头,从容万分地浅呷了口茶水,墨书淮闻此却是眼前止不住地一阵发黑,他顶着自己那几欲昏厥的脑袋,乌着眼珠艰难发问:“……父皇,您刚刚说什么?”

    云璟帝抱着茶盏,应声挑眉:“你弟弟要出一趟远门,朕下个月身子不适?”

    墨书淮呼吸微滞,脑袋晕得愈发厉害:“……再上一句?”

    老皇帝温柔弯眼:“顺便替朕监两天国?”

    “……”青年两眼一翻,立地晕了过去。

    ——吾命休矣。

    *

    后来墨书淮是被墨君漓兜里珍藏着的那两根陈年老黄连给苦醒的。

    他睁开眼时,墨景耀二人正纠结着该掐他的人中,还是该掏出慕大国师秘制的安神保心(加苦版)小药丸,浑然不顾那两截上了年份的老黄连在他嘴里究竟能沁出多少苦水,甚至有人还想往他口中再倒上二两温茶。

    听见这等“密谋”的青年皮子一紧,他看着面前愈渐狰狞的两张大脸,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蹿去了墙角,顺带“呸呸呸”地吐出满嘴药渣,静静将自己缩进了门与柜子之间。

    ——好冷啊,在这风和日丽的八月初四,他不但失去了父皇,失去了兄弟,还失去了他宝贵的自由。

    再见了,他可爱的封地;永别了,他媳妇炖的大猪肘。

    他将被困在这吃人的京城,眼见着权势步步腐蚀他的肉体,看斗争寸寸浸染他的灵魂。

    ——可恶,这无情的天家。

    ——可恨,这该死的皇权!

    墨书淮抱着双膝含泪望天,顺嘴噎住了那见他醒来、颠颠奔来的帝王。

    “监国是不可能监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监国的。”

    “……不是,儿砸,朕这话说完了吗你就在这监国是不可能监国的。”冷不防挨了怼的云璟帝沉默片刻,他这会子突然有点手痒。

    ——他想掀开这戏多的小兔崽子的天灵盖。

    然而墨书淮的立场很是坚定:“不,不管您说什么,儿臣都不会答应您……”

    “这茬事过去之后,准你十年不用回京不用述职不用上朝。”墨景耀贼兮兮地伸出两根指头,咔嚓比了个“十”,“只要定期送折子就行。”

    墨书淮默了一息,仰头郑重且坚决地伸出两根指头:“二十年!”

    “小孩子不要太得寸进尺。”云璟帝皱着鼻子讨价还价,“十五年,不能再多了。”

    “……十五年可以是可以,”墨书淮缩着脖子万般警惕,“但您得给儿臣立个字据。”

    墨景耀点头:“没问题,回头给你写道圣旨,盖印加签字,不放心朕再把阿衍的印鉴给你一起盖上。”

    墨书淮听罢猛一拍腿起身:“成交!”

第八九四章 他堵得慌

    于是墨书淮就这么被人留在了京城之内,同月底墨君漓与湛明轩二人亦应着帝王的圣旨,出关为前线的将士们运送上一批新的粮草补给。

    运粮队伍出发的那天,良王抱着自家老弟的大腿哭了个涕泗横流,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被人当成粮草送去关外的是他自己。

    后来云璟帝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戏精样子实在忍无可忍,干脆下令命小公主与墨书锦一左一右,将之连拉带拽地拖回了皇城。

    入了宫的墨书淮果然不敢再闹,他只用力吸着鼻子,默默把自己缩进了墙角,并试图以此逃避他即将要面对的“可悲”命运。

    ——虽说他确乎是跟他父皇七弟他们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未来几个月都得留在京城给他老子打黑工,可他也是真的不想上朝监国呀!!

    ——他宁愿多吃两顿他媳妇炖的大猪肘!虽然那玩意每次都被他媳妇炖得又油又淡,但是他不介意,真的,他不介意!

    蹲进墙角里的墨书淮抱着双膝自怜自艾,想到情绪波动之处,还不忘无声嘤嘤着揩揩自己眼角勉强挤出来的半拉儿泪珠。

    墨景耀瞅着他那德行脑仁登时便是一阵胀痛——难为这小犊子头二十七年费劲巴力地在人前给自己立了个“仁善有余、魄力不足”的形象,他看他根本就是脑壳进水、脑花冒泡,脑子有病!!

    真不知道他媳妇看上他什么了,难不成这年头,小姑娘都喜欢人帅钱多好骗戏精又有病的?

    她看他那样儿不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吗?

    老皇帝扭着眉头皱巴了一张老脸——他儿媳妇心里头堵不堵他不知道,但他这会是真他娘的堵啊。

    堵得他一抽一抽的。

    云璟帝痛心疾首,他单手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定定盯着那缩在墙角的小兔崽子,沉声作一派喘不上气之状:“淮儿,你现在很闲吗?”

    “闲?闲啊,那确实是闲啊——”冷不防被人点了名号的墨书淮飘忽着动了动眼珠,“闲的儿臣今早吃饭的时候多加了两勺盐,现在还齁着呢。”

    “……你要是很闲,朕就给你安排个活儿做好不好?”墨景耀笑着咬牙——喵的,这小犊子刚刚说的那话好冷!

    “活?什么活。”青年眨眼,下意识支棱起了自己的一双耳朵,“儿臣告诉您啊父皇,咱们先前交易的内容可是仅限于监国——太复杂的活计,儿臣可不给您平白做。”

    “真要干的话,那得加钱。”

    “加钱、加钱,小兔崽子们一个个翅膀硬了,还都知道跟你们老子谈条件了嘿。”云璟帝假笑着嘟囔一句,话毕微微正色,“不过,这次你就消了那点心思吧,朕给你安排的这活儿,还真不是什么麻烦事。”

    “——朕就是想让你带着小云迟在宫里四处转转,那孩子今儿才入宫,对宫中的一切都还陌生得紧。”

    “虽然说朕那会已经派了乐绾带着他玩儿,但乐绾那小妮子的脾性你知道,朕怕她憋不住带着孩子到处乱窜、上房揭瓦——想叫你去看着他们两个点。”

    “害,我当是什么要了命的活计呢,原是这个。”听见是闲差的墨书淮乐了,他当即止了先前的那点怨念,衣裳一拍,麻溜地起了身,“放心吧,父皇,儿臣保准看好了乐绾,不让她带着小团子上蹿下跳。”

    青年咧嘴,言讫颠颠跑出了御书房——说实话,他一看到他老子御案上堆着的那两厚摞奏章,想到这极有可能就是他接下来的几个月要过的牛马日子,他就浑身发憷!

    说白了,这御书房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在那里头蹲着,还不如出门带乐绾玩呢。

    出了屋的墨书淮心下暗自腹诽,继而快乐地蹦跳着跑去御花园寻了墨绾烟。

    彼时那一高一矮的两个崽子正缩在假山后面瞄着不远处的一方鱼池,小公主回头瞅见那小跑而来、正欲与他们打招呼的高挑青年,忙不迭踮脚捂了他的嘴巴,一手薅低了他的脑袋。

    “嘘——大哥,不要出声,你看那边。”按住了墨书淮的墨绾烟紧张兮兮竖起了一根指头,一面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边的水池。

    前者听罢,挤着眼睛示意自己已经了解,边挤边抬手做了个缝嘴的动作,小公主见他当真是不准备再开口瞎嚷嚷的样子,这才轻巧收回了爪子,转而重新扒上了假山。

    墨书淮见状,随着他们偷摸探出了半颗脑袋,他本欲拿气声轻轻问询一句,孰料那满腹的疑惑,却在瞅清了池边人的刹那便被他尽数收回了肚子。

    “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咦,二弟?”墨书淮不受控地轻轻扬起眉梢,连带着脱口的尾音都跟着他拐了几个大弯。

    八月的秋风尚且算暖,可那立在池边喂鱼的清瘦青年却早早地披上了裘衣。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记得他这个二弟一向身子孱弱、不良于行,可今日他却分明是干干脆脆地凭自己立在了鱼池边上。

    “他这腿是几时好的,我在南域怎么没收到过半点消息?”墨书淮低头戳了戳小公主的后脑勺,末了又手欠地捏了把道童头顶的发髻包包。

    被人戳了脑袋的墨绾烟没好气地踩了自家大哥一脚,而后压着嗓子抬指抠了抠假山:“不知道。”

    “他上个月进宫给父皇请安的时候腿就是好的,父皇问起,他也只说是偶然得到的机缘,再问便一句都不肯多说了。”

    “——没人知道他那双腿到底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我瞧着,就好像是突然有一日恢复了正常一般。”

    “听着还有点神奇。”墨书淮搓着下巴假意沉吟,离云迟应声仰了脑袋:“不神奇哦,良王叔叔。”

    “那位叔叔的腿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小道童指着假山外头认真解释,“我瞧着像是某种蛊。”

    “哇去,这东西你都能看到,厉害呀!”青年呲着白牙细声惊呼,呼完了又偷偷瞪圆了一双眼睛,“所以那是什么蛊,南疆出来的蛊毒吗?”

    “是蛊毒,但不是南疆的,气不一样。”离云迟摇头,“不过看着应该是与南疆蛊术同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想法子改良了南疆蛊种。”

    “嚯,这玩意竟然还能改良。”墨书淮咂嘴,小道童闻声颔了颔首:“可以的,南疆蛊术也好,玄门玄术也罢,这些都是在不断改良的。”

    “要是一种流派,上百年都没有丁点新东西出来,那才叫麻烦呢……呀,刚刚那个叔叔走了,乐绾姐姐,咱们快过去。”

第八九五章 凶地

    “不是,你俩等会,为什么叫我就是叔叔,叫乐绾这小妮子就是姐姐?”

    冷不防回过味儿来的墨书淮叫唤着皱巴了一张脸,离云迟应声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良王叔叔,这不是很明显吗?因为您的年纪大呀。”

    “——您今年都二十七了,比我大了快二十岁,可乐绾姐姐今年才十七。”

    “玄霁当然是叫她姐姐,叫您叔叔呀。”小道童叉着腰说了个理直气壮,墨书淮则被他那话打击得差点连头都抬不起来。

    ——先前他光顾着纠结辈分了,一时还真忘了乐绾那小妮子比他小了足足十岁有余。

    这若按照那小粉面团子自己的年龄来计算,他可不是得管他叫叔叔?

    就是这个认知让他突然间好心塞啊……

    墨书淮用力吸了吸鼻子,回神时才发现那两个半大崽子已然跑去了池边。

    杵上了栏杆的小道童扒着石栏边缘,竭力踮着脚向栏外探出了脑袋,青年瞅见他那滑稽又可爱的样子,憋不住弯眼笑出了声。

    “小云迟,你在这一本正经地瞅什么呢?”赶去鱼池边上的墨书淮伸手戳了戳孩童的小脸,后者却只回他一道淡漠的眼神。

    抬头扫过青年一圈的离云迟重新将视线投去了栏杆之外,他低头定定瞅着脚下池水,开口时声线里带了点浸霜透骨的凉:“良王叔叔,我在看方才那位叔叔往池子里扔的东西。”

    “什么,二弟往池子里扔东西了吗?”墨书淮闻声一怔,随即忙不迭跟着他向下低头抻长了脖子。

    奈何那长满水草鱼虾的池子碧莹莹的全然望不到底,纵使他弓着腰瞪酸了一双眼睛,也仍旧没能瞧清那池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这也看不清呀……”青年瘪着嘴嘀咕一句,起身时余光不经意瞥见了孩童的脸庞。

    他眼睁睁地见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一寸寸地冷下眼瞳,待到最后,他清透黑亮的瞳底竟结满了冰霜。

    墨书淮被他那表情骇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他正欲胡乱扯句玩笑话宽慰宽慰自己,便见离云迟陡然转头看向了自家老妹。

    小道童的嗓音从容而平缓,隐隐藏着一两分不甚明显的煞气,他看着他那身素净飘逸的广袖道袍,仿佛在一瞬间瞧见了什么隐世多时、因众生自寻烦恼而动怒的得道仙长。

    “乐绾姐姐,可以找柄长柄网子和竹竿来吗?要能一下子捅到池底的那种。”离云迟仰了头,小公主只略略怔忪了那么一息,便飞速地点了头。

    宫中内监宫人们惯来知晓他们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主生性贪玩,由是不出半刻,就利落地取来了墨绾烟所要的网兜与竹竿。

    “给。”接过网兜的小公主就手将东西递给了道童,少顷却又迟疑地收了手,她瞧着孩童那才长过石栏三寸不到的身高,忍不住轻轻向后退了半步。

    “不过……这网子这么长,小云迟,你能拿得稳吗?”墨绾烟眨眼,面上挂着浑然不加掩饰的担忧,“你别再一个不小心栽进池子里……那样我可就没法跟阿辞他们交待了。”

    “唔,好像有点难度。”离云迟闻言后知后觉又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一身的“高人气度”微微有些破功,“但那东西你们又看不到……”

    “要不然,乐绾,你把网子给我,小云迟,你指挥着,我捞?”一旁傻站了许久的墨书淮稍显期待地搓了搓手,直觉告诉他这小团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有意思,他很想跟着他们掺和一手。

    “左右我习过武,功夫虽然不似七弟与小公爷他们那样厉害,却也能掌握好方向与尺度。”

    “也行。”离云迟思索了一番微一颔首,其实他并不认为墨书淮能有多靠谱,否则,早在宫人们刚取来网子的时候,他就会开口请良王帮忙了。

    只是如今师娘与师伯他们都不在,乐绾姐姐又确乎是未必能估量好网子在水下的位置,他便也只能凑合着祈祷下墨书淮顶用了。

    小道童想着怅然叹息一口,末了颇为郑重严肃地抓着青年好一顿叮嘱:“那良王叔叔,等下您可千万听好了我说的话。”

    “——那东西掉在水里的位置很是刁钻,您若一个不慎,它就极有可能被卡在什么缝隙里,再捞不出来了。”

    “放心放心,明白明白。”墨书淮嗷嗷将头点了个如若捣蒜,话毕便拎着那网兜竹竿,兴致勃勃地勾上了栏杆。

    离云迟瞄着他那副不稳重的样子,忍不住张口又是一声长叹,直到肚子里的那点浊气被他吐了个一干二净,这才背着手朝着那池边蹭了蹭。

    “网子再低二寸,往左一点……对对,再往前挪八分,竹竿戳到那块石头了没有?就在石头向北半寸的地方——”

    孩童镇定自若地指挥着青年拨弄那根能戳到池底的竹竿,一面小心观察着池中之物的变化。

    竿头碰上金器的触感太过明显,墨书淮心头一震,继而面上不住地涌现一阵狂喜:“捞到了!”

    “悠着点!那玩意个头不大,良王叔叔您别手一抖再给它抛出去了!”离云迟见状面色倏然一变,连忙按住墨书淮的袖子,让他稳当一些。

    好在青年人的喜怒虽多形于色,办正事时的爪子还是稳的,纵然他这会乐得都要原地蹦上三尺了,那网兜与网中之物,照旧被他稳稳地捞了上来。

    “小云迟,你说这是什么玩意呀,二弟把它扔池子里来做什么?”将东西取出了网子的墨书淮抖着眉梢,来回扒拉着掌心的那只小小金坠。

    那坠子约莫一寸长短、小指粗细,上头刻着道道他眼生的粗犷花样,看着不像是今时之物,倒像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旧物件。

    “辛金。”小道童眉头微蹙,眼中依旧沁着那派刺骨的寒。

    他伸手抓过那只金坠,拿布帛将上头的水迹好生擦了,又就势自怀中摸出道刺目的朱砂黄符,小心翼翼地把那坠子用符纸包了个密不透风。

    “并且是在鬼穴里养了不下千年的辛金——虽没沾过血,可这坠子上蕴着阴煞之气,也足够把这池子变成皇城内的一处凶地了。”

    “鬼、鬼穴,凶地?”墨书淮齿关一颤,背脊刹那又蹿了凉,他指尖抖了又抖,而后用力搓了把手臂,再出声时双腿隐约有那么点软,“小云迟,你的意思是,二弟把这东西扔在这里,是想要把皇宫变成凶地?”

    “不,他未必知道这东西的用处。”离云迟摇头,言讫转身望向了皇城一角。

    在他眼中,原本漫天的清气眨眼被阴煞所代,墨色的气团直冲寰宇,霎时带来一片死意——

    “但被他‘无形中’动了手脚的,也不止这一个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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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介绍:
慕惜辞一代国师,一生算无遗策,唯独算错了狗皇帝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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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的慕大国师想开了,她决定不留机会,从一开始便斩断那狗皇帝的通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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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锣鼓喧天,红妆十里。
慕惜辞看着侍女捧上的大红嫁衣恨恨磨牙:可怜她慕大国师重生一世,竟又错算了这只狗狐狸!
可那罪魁祸首却笑得满面春风:“阿辞不如算一算,待你出嫁那日,几时是风,几时是雨?”
【1v1双洁】【双重生】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