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一章 碎玉成绝
这帮人,就像是那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一样。
不,他们比小孩子还不如。
在萧珏床边守了三日、加起来拢共睡了不到四个时辰的萧妙童疲惫不已,她本欲行去床边摆着的小凳子上坐着歇息一会,孰料这一抬眼,便恰瞅见了榻上那将将幽幽转醒的老人。
“祖父,你醒啦!”瞅见老太傅睁眼的萧妙童欣喜万分,周身漫着的疲惫之意亦刹那间便被扫了个一干二净。
她激动非常,一时竟也顾不上她“京城世家贵女的典范”之名了,顾自提了裙摆便大步跑去了萧珏身边,一面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老人的额头。
“还行,这会没出什么汗,真坐起来也不要紧——祖父,您还好吗?要不要孙女扶您起来坐会?”少女紧张兮兮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张口便吐出了一大串的话来。
老太傅闻言略略摇晃了脑袋,继而颤巍巍地勾起个慈祥万般的笑:“童童……”
“好孩子。”
他昏迷了整整三日,这会子声线犹带着点发虚的哑,萧妙童闻此怔了一瞬,随即忙不迭起身,手忙脚乱地倒来了杯温水。
“哎呀,祖父,您看我这个不中用的脑子,竟忘了您刚醒那嗓子定然是干得厉害,来,我扶着您,您先喝两口温水润润喉咙。”端着茶盏的萧妙童傻笑着自嘲两句,继而小心托住了老人的脖颈,让他好借势喝到那杯中的水。
杯水入腹,萧珏的喉咙果然缓和了不少,他仰躺在原处慢慢恢复了些力气,而后趁着萧妙童转身放下杯盏的空档,竭力撑起了身子。
萧妙童回头便见萧老太傅已然硬撑着倚上了床头,吓得她险些一袖子打翻了桌上的那几只茶碗。
“祖父,您……您这怎么自己起来啦?”少女弃了那一桌子的茶碗,匆匆赶回了拔步床边。
不知怎的,她见到自家祖父这个样子,总是无端便想起了那句“回光返照”,这认知令她本就慌乱的心神禁不住愈发慌乱,连带着憋不住红透了一双眼。
“您怎的不等着孙女来扶您呐。”萧妙童低着脑袋细声嘟囔,眼中的水汽刹那便蒙上了大半个眼瞳,萧珏见状对着她轻轻摆了手:“没事的,童童。”
“这哪里能叫没事。”少女瘪了嘴,老太傅听罢,面上的笑意却是放得愈发温和起来:“真的没事的,童童——祖父的时间不多啦。”
“胡说,我看您的身子分明还硬朗着呢,时间哪里就不多了。”萧妙童应声陡然抬了脑袋,两行热泪不受控地便滚出了眼眶,老人见此不由笑着弯了弯眼睛:“傻孩子。”
“祖父的身体,祖父自己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会子爬起来,也只是还有两句话要跟童童说。”
“何况……他们已经在旁边等我多时了,祖父与童童说完了这几句话,便该去祖父一早就该去的地方咯!”萧珏道,边说边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好孩子,不必担忧。”
“祖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他是在几十年前就该去世的人,苟延残喘着在这世上多活了这么些年,他如今也早已倦得透顶。
——他早便过够了这人不人、鬼不鬼,既见不得光明,又终不属于黑暗的日子。
“……他们?”萧妙童闻言微愣,下意识反问出了声,“他们是谁?”
“他们啊……他们是自来就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老太傅咧嘴笑笑。
他抬眼望向四下里那或坐或立、或静或动的无数游魂怨鬼,又望着那隐在众鬼之后、只露了一线身形的冷面鬼差,在人间漂泊不定了数十年的心脏,竟在这一刻出奇的安了下来。
就像是游子终于寻到了自己的归宿,又像是迷途人究竟寻到了他的归途。
他马上便不必继续做这游荡在红尘凡世中的有形怨鬼了。
“童童,我们先不管它们。”萧珏摇头,缓缓收了自己搭在少女头顶的手,他看着面前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点心的幼童——
“一眨眼的时间,童童都长得这么大了。”老太傅道,一面伸手比划出了个幼儿襁褓的大小,“祖父记得童童刚出生的时候,就只有这么大点,像个小猫一样。”
“这会竟都已经变成可以成家立业的大姑娘了。”
“但是长大了的姑娘过得却并不开心——”萧珏说着抬了头,目中带着浑然不加掩饰的慈爱与怜惜,“童童,你总是太过听话,太过在意他们加诸给你的那些东西了。”
“这并不好,这会让你一辈子都觉得憋闷而郁郁寡欢。”
“——祖父当年就是太听你曾祖和曾祖母他们的话了,所以祖父这一辈子过得都不快乐。”
萧妙童听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她捂着眼睛,哆嗦着开了口:“我知道,我知道,祖父,您别说了……”
“不,我要说,童童,现在不说,祖父以后就没机会再跟你说了。”老人和蔼又坚定地拉下萧妙童捂着自己双眼的手,“童童,祖父希望你未来每一天都能过得开心而幸福。”
“好孩子,去做你想做且该做的事吧。”
“不要再被那些无所谓的东西绊住了脚步,也不要再走祖父走过的老路——”
“可是祖父,我是萧家的人……我有资格去那么做吗?”萧妙童哭得两目婆娑——她是萧家的人,她自小接触到的就是那些该死又繁复的规矩与礼节,和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萧氏荣膺”。
这样的她,真的还有资格能去随心所欲吗?
“当然可以。”萧珏的脸上露了笑,他再度抬掌摸上了少女的发顶,只他这一次的手臂却无由来地无力得厉害,“童童是聪明的孩子,自然有资格也有本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萧家的荣耀,不该被牵系到一个或特定的几个人身上,那太累了,也太过无情。”
就譬如他,他姓萧名珏字成璧,他终其一生,终究被萧氏硬生生打磨了一块状似无瑕的璧——
也终究早早地失了自己。
“好孩子,去吧,不要有所顾忌。”
“祖父的话说完了,也该安安心心地睡觉咯。”
“你不要伤心,这是祖父一直想要的……”
老人垂着脑袋轻轻呢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弱,直待某一个瞬间,他搭在少女头顶的手臂软绵绵地滑落下去,他亦跟着彻底绝了呼吸。
萧妙童忽然再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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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会去再见
第七八二章 偷听
萧老太傅气绝的一刹,萧府后院内一处临水石塔亦跟着轰然倒塌。
石塔一塌,萧府内设着的续命大阵,便也随之骤然崩成了道道碎片,那被压在大阵之下、囤积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死气霎时呼啸着直冲天际,眨眼散作一片看不见的烟。
这般异动恰惊扰到了那生来敏感的幼童,认真念诵着经书的离云迟指尖一抖,倏然抬头,定定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隐约亦有所感的慕惜辞见状微蹙了眉头,她抬手摸了摸幼童的发顶,声线是罕见的温柔:“怎么了?”
“师父。”小道童应声转过了脑袋,一面伸手指去了萧府所在的方向,“方才那里有好大一股死气。”
“有好大一股的死气在那里散掉了。”
“死气?”慕大国师闻言微怔,随即循着离云迟指出的方向抬了抬眼,果然瞅见了那漫天尚未散尽的死气,心中忽的多了两分了然。
“想来……这大约是萧老太傅他终于解脱了吧。”
“解脱?”冷不防听见这词汇的小道童懵懵懂懂,“师父,人死了,为什么会是‘解脱’?”
“因为……对有些人而言,与其整日人不人、鬼不鬼又背负着满身罪责的活着,倒不如死了来得轻松痛快呀。”小姑娘弯眼笑笑,“但是这样的人永远只是少数。”
“大部分人,倒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好了,小云迟,这经书你等会再念吧,你先替为师跑个腿儿,后头把你师娘找来。”
“眼下萧老太傅既过身了,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过去吊唁他一下。”
*
萧珏出殡那日,前来萧府吊唁老太傅之人,近乎囊括了大半个朝堂。
一身素衣麻服的萧妙童红着眼眶在前院忙忙碌碌,她的泪早在几日前便已流得尽了。
——她这会看着往来间或着了白衣、或携着香烛纸钱,赶来给她祖父上上最后一炷香的各家宾客,再看着那跪在老人灵前、年逾花甲却仍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国子监祭酒,心下竟是无端想笑。
——看呐,她祖父死后,赶着前来给他送行的、赶着前来替他哭灵的,都是些外人。
而此刻最该出现在祖父灵前,给他披麻戴孝的她的爹娘姑母,这会子却是浑然不见踪影。
多可笑。
这多可笑。
萧妙童冷冷牵了唇角,她瞅着面前的一切,只觉这一切都可悲而又荒唐。
连日来的劳累,令她的耐心早已被消耗得濒临殆尽。
她想起她祖父仙逝那日,她那被府上家丁们自天香楼里请出来、回家时仍衣衫不整的父亲,想起她那借故跑回娘家、至今尚未回来的娘亲,和她那因不愿见人而整整七日闭门不出的姑母……
她腹中压制的那股火气,忽的便冲上了她的喉头,灼得她喉咙发痛,胸口发闷。
“善思,我爹呢?”安排好手头活计、陡然绷紧了面容的少女沉声发问,“今儿是祖父出灵之日,他这新一任的一家之主,就算不愿长时间跪在祖父灵前,也理应出面招待招待宾客。”
“这么大个萧府,他们总不能把府中的所有活,都推给我一个人干吧?”
“回小姐……老爷眼下就在后院,少爷刚才过去寻他了,只是到现在还不曾回来。”善思敛眸,“小姐,可要奴婢再去替您请一请他?”
“不必了,你是请不动他的,我自己去便是,你替我在这招待会客人,我去去就回。”萧妙童摆手,话毕两手一端,大步向着那后院行去了。
下人们这会大多在前院各处忙活着,后院便一时空寂无人。
萧妙童转眸瞥见水池边塌了的那座矮石塔,心头无由来地发了阵堵。
这塔是在她祖父咽气那日塌下去的,也不知偶然,还是它亦在为她祖父的死而感到痛心。
少女拧着眉头胡思乱想,神游间她父亲常日住着的风竹院已然近在眼前。
她轻手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大门,裙摆一提,悄声跨过了门槛。
她原想入了院便直接奔去屋内,干脆利落地把她那混账老子硬生生拖去前院主事,孰料当她真正入院并听见那屋中隐约传来的、她爹和她兄长的交谈之声时,她却忽然转变了主意。
——她不想就这样把她爹揪出去了,她想听听她爹与她这好哥哥,这时间究竟再商量些什么!
萧妙童如是想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窗棂。
屋内二人的交谈声刹那入耳,萧妙童禁不住紧紧蹙了双眉,萧弘泽一贯轻纵放荡的声线而今难得多了几分凝重沉稳,可她父亲的音调,却似是比往日还要更轻挑一些。
“我说老爹,前院那么多人赶过来给爷爷送行,您老这是真不准备出去露个面、说两句话呀?”萧弘泽看着那瘫在榻上、连动都懒得动上一下的自家老子满面无奈,“——您这是不是有点不像话?”
“这有什么像话不像话的。”摆弄着把件的萧元德头也不抬,“他们是来吊唁你爷爷的,又不是来吊唁你老子我。”
“我出不出面有什么影响吗?”
“再说,你爹我是个什么德行,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萧元德道,就手将那把件往桌子上一扔,收手抱了头,“我跟那帮人本也没什么话说,万一那句话说得不对劲了,不但得罪了宾客,还要惹你妹妹发火。”
“那丫头的嘴巴,近来是越发毒了——我可不想被她再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
“再说,左右她又不是忙活不过来了,且让她先忙着去吧。”
“不是,您以为您不去就能逃得了骂啊?”萧弘泽闻言脑袋一大,险些当场冲上去锤他老子,“您这样,她才更想骂您好不好!”
——而且他爹这闹得连他也想骂他两句了!
萧弘泽扁着嘴巴嘀嘀咕咕,片刻后飘着眼神转移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老爹,那件事……您真不准备告诉我妹一下吗?”
萧元德闻声支了支脑袋:“哪件?”
“……就关于我爷爷那件。”萧弘泽说着扯了扯唇角,“就十四年前,您和我姑姑他们商量着给我爷爷找人续命那件。”
萧元德听罢茫然瞠目:“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用耳朵听到的呗。”萧弘泽拧眉,“我说爹,我当时都快八岁了,早就记事了好吗?这分明是你们几个讨论起来一点不记得避人,这会还好意思问我从哪知道的。”
“等会,您别跟我打岔,您先说,这事您准不准备告诉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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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哭得脑袋疼没睡好。
今天不舒服,一更兽了。
第七八三章 告诉什么告诉
“害,这种事。”萧元德听闻萧弘泽是自己听到的,立马便松懈了下来,烂肉一般重新瘫回了床榻。
他眯眼瞅着拔步床上悬着的重重纱幔,指尖一搭有、一搭无地闲闲敲了榻,语气轻松而漫不经心:“这种事,我告诉她来做什么?”
“你妹妹平素便与你爷爷最为亲近,我若将此事告诉了她——她要是知道了自己最在意的爷爷这辈子两度遭人逆天续命,不得被气得当场活撕了我?”
“不是,爹,您要说这话,我可就真想不明白了啊。”萧弘泽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唇角,“您和姑姑他们明知道私下寻人给我爷爷续命,乃逆天违命、消耗福德之事,为什么还非要这么做?”
“这……谁让你不争气咯。”萧元德耸肩,“放眼整个萧家,除了你爷爷身上尚有那大富大贵、荣显至极的命格,旁人哪还有那等尊贵的命数。”
“当年你大伯许还勉强像点样子,可惜命薄、福浅,我们刚给你爷爷做完续命|法|事没多久他便过身了。”
“余下的几个……你老子我是什么性情,不必说你也心中清楚——嘿嘿,这可不是我自夸,但我确实也就是一张皮囊凑合能看。”
“你妹妹么……虽说还算得上是有些本事,可到底是个难以入仕的女娃,姑娘家寻个好人家嫁了就得了,我也不指望她能有多光宗耀祖。”
“当然,她若能嫁给未来的东宫自是另当别论,不过,眼下朝中这形势……”萧元德说着翘了二郎腿,晃晃悠悠抖了脚,“嗐,反正我是看不懂。”
“看不懂,也不准备看——至于你,呵,京中有名的纨绔,比你老子我年轻时候的名头都要大上不少。”
“所以说,这能怪我们几个要商量着给你爷爷续命吗?还不是因为当初你曾祖曾祖母他们瞎折腾,非要把整个萧氏的兴旺牵系在了你爷爷身上。”
“我们这几个小的既没什么本事,又不想就此绝了荣华富贵,自然只能继续寻人续你爷爷的寿数……让他的命格被发挥到最大限度呗。”
萧弘泽听罢陡然沉默了一瞬,他心下忽的也冒了阵阵的火:“……所以,您并不打算把此事告诉给童童,也不认为自己和姑姑他们有什么错?”
“我能有什么错?要真论有错,也该是你曾祖和曾祖母他们有错——我不过是效仿了前人的行为罢了。”萧元德耸肩,“得了,没事你就赶紧滚去前院帮你妹妹去吧。”
“免得那小丫头一个人都瞅不见,又要跑来发火。”
“放心,就算您不说,我也没打算多留。”萧弘泽呲牙,话毕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大步出了院。
在跨出门槛的一刹,他下意识地抬了抬眼,这一抬便恰瞅见了风竹院外那一闪即逝的素色身影,心头登时“咯噔”一声,空出一拍。
看那衣裙的款式……刚过去的好似是他妹妹。
——坏了,他方才和老爹的对话,不会一字不落地全让童童听了去吧?
这丫头不得被他爹那无耻行径给气死?!
想到此处的萧弘泽瞳仁止不住地阵阵颤抖,忙不迭衣摆一撩,拔腿追了上去。
彼时萧妙童已然一路跑出了风竹院的范围,杵在离后院入口不远的一处小亭子里颤巍巍捂了双目。
滚烫的水珠断了线般自她指缝中奔流而出,堕在地上,打湿大片的积雪。
她原以为她的眼泪早在几日前便流尽了,孰料待她隔着房门,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爹亲口承认,多年前他与姑母他们曾商量着给祖父续命之时,她那早便干涩透顶的眼底,仍旧会不受控地涌出泪来。
一个命数早就该绝之人,却被自己的至亲邀他人用那等逆天邪法,强行续命改运留在了世上,只为了让他那“大富大贵”的命格被发挥到了极致——
这究竟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祖父他会不会觉得遭受了背叛,会不会孤独,会不会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牵在了手中的提线人偶、像是一具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
怪不得他会说,死亡是他等待了多时的事。
怪不得他会让她不必担心。
怪不得……他会让她放下那些无谓的牵绊,去做自己想做且该做的事。
因为他这一生都被迫活在了他人的掌控之下……因为他就是那世上最求不来那“自由”二字的人。
——他们非但不愿给他身体上的自由,他们甚至连魂魄上的自由都不愿意给他留。
可她先前竟还自私地想让祖父多活几年,多陪伴她一段时日……
她果然是她爹娘生下来的种,这样的她,又与他们有什么区别?
萧妙童倚着亭柱失声痛哭,待萧弘泽赶到那小亭、寻到自家小妹时,见到的便是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心间一慌,声线顿时结巴了起来。
“童、童童,你、你这,你都听到啦?”萧弘泽不知所措地碾了碾衣角。
当年萧元德他们商量着给他爷爷续命那会,萧妙童还不到三岁,尚且说不明白多少话。
即便她当时跟着他,也曾零零碎碎地听到了几句大人们的筹谋,亦多半是听不懂、记不住的。
可如今她却骤然得知了此事,这……
“听到了。”萧妙童应声抽了抽鼻子,“萧弘泽,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这不是怕你上火嘛。”萧弘泽挠头,“再者,这东西,要说也最好是姑姑和老爹他们这些始作俑者亲自来跟你说,我说像什么话?”
“呵,他们?”萧妙童闻言不由勾唇冷笑,“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又怎会愿意将此事告知于我?”
“算了,左右现在我也看清摸透了。”勉强止了哭的少女抽噎着抬手擦了擦脸,“祖父他说的没错。”
“萧家的荣耀不该被牵系在一个或几个人的身上,我也不该为了这样的萧家浪费自己的人生——路是父亲他们自己选的,后果也理应由他们自己承担。”
“萧弘泽,我想清楚了,等着祖父的七七一过,我就带着他老人家生前最喜欢的那支笔、那本书,离开萧府,离开京城。”
“我不想再做这该死的‘贵女典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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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生死时速了老规矩再见
第七八四章 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吧
什么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仪法度,什么举手投足无一不要彰显大家气度。
坐要几分空、几分满,茶在什么样的日子要饮什么样的温度……还有那耳朵上坠着的耳铛能晃几分不能晃几分,钗子上的流苏要什么色的才最合身份。
在人前她不能大哭也不能大笑,更不能像寻常姑娘那般,性子上来了便跑跳两下……她要时刻穿着最得体的衣裳,走着最端庄稳重的步子……
——这么些年,她当真是已烦透了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各种规矩,做够了那该死又无趣的“贵女典范”。
“我受够了那些虚伪又麻烦的规矩礼法,我想去四处走走、四处看看。”萧妙童道,一面离了凉亭伸离了手。
她试图去摸一摸那雪霁后晴得跟镜似的天,试图捉一段夹杂着些许水汽的凛冽寒风。
她想离开京城,去看看江南的雨、塞北的月,大漠的风沙和南疆四季都能盛开的花。
她想带着祖父留下的东西一起去,她想让祖父也跟着她去细细感受一番,那名为“自由”的味道。
她被困在这京城太久,祖父也被困在这萧府之内太久……久到她忘了京外的山花是什么样子,久到她都忘了,她本也不必一生守着这么个腐朽的萧府。
她终于不必再留在这里与他人勾心斗角,她终于可以像慕家的女儿们那样自由了。
萧妙童望着那天,长长地呼出口气来,想通这一切后,她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轻松。
她站在这里,回看故去的种种,只觉那些故去的旧事,无端便像是儿戏一般的幼稚可笑。
她从前……怎么就那样愿意帮着嫣表妹出谋划策,帮着她让她跟着旁人拈酸吃醋呀。
少女松了眉眼,唇边忽的浮上了一抹似是释然又似是自嘲的笑。
她笑她曾经是何等的无知又愚蠢,可那份无知与愚蠢,亦确确实实地成为了她今生一段不可轻易忘却的经历。
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好。
萧妙童闭目:“我想要自由。”
“……那你离开萧府之后,有准备去做些什么呢?”在一旁静静听了许久的萧弘泽抬手搓了搓头,“你总要有个谋生的手艺不是?”
“我那还存了些体己,不算多,省着点却也够我用上个三年五载的了。”萧妙童应声笑笑,“一时倒也不忙寻什么营生。”
“除此之外……我大约会做一阵子的琴师,再去寻个有名些的医馆或道观。”
“我喜欢琴,但我同样也想学一学医术……之前闲来无事时我看过不少医书,想来不算是半点基础都无,那些个郎中和道长们,也不至浑然不愿收下我。”
“待学成之后……我想去云游四方,也去做个悬壶济世之人。”少女说着弯了弯眼,“萧弘泽,祖父曾经跟我说过,‘文人救心,医者治身’。”
“我知道我的脾性,也清楚我的能耐——我没那个本事去做什么救心救世的鸿儒文圣,更没那个心思看什么书、写什么锦绣文章。”
“我只安生做一个能救人的江湖游医,或是四海为家的半吊子小道士就好了。”
一个自由自在却又有些用处,既能让她的心魂得到救赎,又能让她有机会去偿还过去所做之错事的游医或道士。
她觉得这样便很好很好。
“你呢,接下来你又有些什么打算?”萧妙童转眸,时至今日她才陡然发觉,她好似自始至终都没看透过她这个亲兄长。
她原以为他不过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没心没肺更分不清善恶是非的纨绔……
可如今一看,好似事实并非如此。
他比她想象中的清醒,也比她想象中的聪明,或许他从来都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他只是甘愿放纵着做一个所谓“没出息”的纨绔。
——像是一种报复,一种对萧元德与萧氏的恶意报复。
“我?”萧弘泽冷不防被人问了个正着,他立在原地怔了又怔,半晌才浑不在意地一耸肩膀,“我能有什么打算。”
“从前怎么样,之后也就继续怎么样呗。”
“童童,你哥我可没你那么多想法,我对自由不感兴趣,也并不向往所谓外界的天空——”萧弘泽边说边闲闲托了腮,“我觉得留在这挺好。”
“若是没事闲的,还能顺带气一气老爹。”
“呵,你那是叫‘顺带’吗?”萧妙童闻此,甚是无情地一口拆穿了萧弘泽,“你那分明是恨不能把他给当场气死。”
“别说,确实,我确实是很想干脆气死他。”萧弘泽点头,“其实也不光是他,还有咱娘,咱姑姑——”
“我时常想把他们几个绑一块一同气死。”
“童童,你也知道,你哥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从前喜欢小孩,现在是个断袖。”萧弘泽眨眼,“这要搁在别人嘴里,指定是个死|变|态的那种。”
“……等会,”萧妙童听罢懵了一瞬,下意识回头仔细瞅了瞅萧弘泽,满目狐疑,“你这袖子几时断的?”
“三年前吧,被你和嫣表妹坑骗得差点在镜台暖阁那边,嘴贱花了慕三小姐那次之后。”青年耸肩,“那次回来我好好想了想,突然就想起来再往前数的三两届上元宫宴……”
“六殿下只跟着慕大小姐搭讪了半句,就被小公爷揍得瘫了足有半年,我那天要真那啥上头多花两句,不得被那疯胚子揍得连娘都不认?”
“当场就感觉小孩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的,青楼里的,一个个比他喵花魁都熟练,大街上的又都既吵且闹。”萧弘泽撇嘴。
“左右我原本喜欢这玩意,也只是觉得小孩子单纯天真一些,外带我真心实意地想让咱老子绝后——若是想让萧家绝后,那我还不如直接把袖子断了算了。”
“……你想让萧家绝后?”萧妙童诧然回首,这么多年了,她还真不知道她哥心中竟藏了个这么样的想法。
“对啊,不然呢?你是觉得咱爹那样的人配有后,还是觉得从根里烂到头上的萧氏配有后?”萧弘泽晃悠着说了个真情实感,“我觉得都不配,但又没胆子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老实讲,童童,你哥我比较怂,不是很想当太监。”
“所以就……这样了呗。”
“总之,童童,你比我聪明,也比我有胆气,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吧——府中余下的事,我替你挡着。”
“反正我怂了二十几年,也没什么本事,这大约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帮到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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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弘泽只是个变态而已,还不算坏了其实。
但是确实很变态。
第七八五章 赔款
青年的声线是甚为罕见的郑重与认真,萧妙童闻此转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到底是没能忍住,轻声说出了句“好”。
萧珏一死,萧家的富贵权势眼见着便散去了大半。
加之老人出殡那日,除了萧弘泽兄妹二人,萧氏再无第三个子孙出现在那葬礼之上,有关萧府的种种蜚语流言,亦似长了翅膀般眨眼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老太傅是正月初七过的身,正月十四恰是他的头七,云璟帝念着昔年老人曾悉心教导过他数年的恩情,又思及他这“三朝元老、两代帝师”的身份,索性将每年正月十五的那场宫宴干脆取消了去,以表哀思。
只是帝王转念考虑到两月后的三月初三,天家宗亲之内尚有一场大喜,且因着北疆战事,京中去岁并未办过那上元宫宴,于情于理,他都该在那大喜之前寻个机会、借个由子,与朝中众人好生庆贺一番,祛一祛旧年的晦气。
于是云璟帝拎着一众朝臣细细商量了半晌,最终将那原本该办在正月十五的上元宫宴往后延了半月,把它一口推至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那天。
此事至此便算是告一段落,众人定下那新岁宫宴的时日,就再未管顾过萧氏与萧府。
元月十五那日京中集市上的灯火辉煌如旧,可今年的慕惜辞等人,却不似往年来得那般清闲。
晋王府的几人忙着张罗今岁开春迎娶新妇;慕惜音打过了年便将自己关进流霞苑,安安静静地绣起了出嫁要穿的衣裳;打萧淑华下堂之后,栖云馆的几人亦肉眼见得较从前忙碌了不知凡几。
墨君漓带着离云迟,师徒俩苦哈哈地每日做着早课晚课、练着早功晚功;便连湛氏兄妹也开始思索起来年该如何重修他们湛氏的靖阳伯府。
浮岚轩书房之内,慕大国师逐字逐句地览阅起手中新得的书信,待那纸上最后一个字都被她收进了眼底,她面上忽的现起道轻松又欣喜的笑。
“成了。”慕惜辞轻笑着放下手中信纸,如释重负般呼出了口气,“总算是成了。”
“三姐姐,什么事成了呀?”在她对面看着话本、难得偷闲的慕诗瑶应声抬头,细长的眉梢轻挑,“我好似极少见你这么高兴。”
“那自然是好事。”慕大国师弯眸,起身晃了晃自己发麻的腿脚,眉眼噙笑,“阿衍在他方才递送来的信上说,西商已经同意跟寒泽议和,并答应以二百两银子一个人的价码,赎回他们被我们抓起来的战俘了。”
“同时,叶姐姐那边也商量好了,回头西商送过来的这些赎金,他们愿意分我们乾平一半,以做先前我们仗义伸援的酬劳。”
“真的啊!”慕诗瑶闻此登时亮了眼,“那这是得有多少银子?”
“唔……”慕惜辞敛眸飞速做了个心算,“西商当日拢共派了大军两万五千余人,刨除当初死在战场上的五千二百来人,再刨掉战争结束后不幸病故的一千四百个……”
“叶姐姐那边,约莫还扣着西商一万八千四百人,按照一个人二百两银子来计算,那就是三百六十八万两白银,我们乾平能分得其中的一百八十四万两。”
“一百八十四万两!那我们乾平来年的军饷不就有着落了?”慕诗瑶猛然抚掌,片刻后却又止不住地蔫了下来,“可是……三姐姐,这可是足足三百六十万两的银子,他们西商能这么痛快且心甘情愿地掏出钱来吗?”
“痛快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们倒也不至于会不心甘情愿。”慕惜辞笑笑,“毕竟,两百两银子可养不出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军中精锐……”
“他们西商若想重新养出这么近两万名的精锐大军,少说也得花上上千万两的白银,孰贵孰贱,孰轻孰重,那西商君王倒还不至糊涂到那等地步。”
“这样。”慕诗瑶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皱着的眉头却是半分不舒,“那……三姐姐,我们就这样把那些战俘给放回去吗?”
“这会不会太容易了些?万一西商的人得回战俘,立马再向我们乾平或是寒泽开战怎么办?”
“就目前来说,道义我们肯定还是要讲上一些的——但讲道义又没说不让动手脚。”慕大国师说着浑不在意地耸耸肩,“这一万多战俘留在寒泽也是浪费叶姐姐他们好容易囤积下来的口粮,所以放定然是要放的。”
“但等他们出了寒泽、入了西商地界之后,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这可就说不定了。”
“至说开战之事,阿瑶,你放心,他们是没这个本事的。”
“三百六十万两的银子,于我们乾平而言倒不算多到不可承受,可对他们西商来说,拿出来便必然要狠狠伤动一番筋骨。”
“再加上他们与寒泽议和时,在和约里商议好的、要赔给寒泽的各式零零碎碎……此事一了,西商注定元气大伤,他们哪里还敢与我们开战?”
“——就算要战,少说也要等上个三年两载、待他们大致休养好后再战。”
“不过,等到那时,我估计阿姐设计出来的那几样新火器,早就在我慕家军中普及开了。”慕惜辞托腮,“阿姐改良的武备有什么效果,阿瑶你也是亲眼见识过的——你觉得,到时候我们还能惧他西商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慕诗瑶讪笑,“我瞧着,大姐姐改出来的那几样弓弩,可是要比寻常武备凶多了,再者,咱们原也不惧他大漠西商……只是圣女那边要怕上一点。”
“没事,眼下寒泽已然成了咱们乾平的属国,西商若敢进犯寒泽边境,那就是在对乾平宣战——”慕大国师抬指说了个轻描淡写,“那西商国君若想不开了,尽管来打便是。”
“刚好,我正愁着他日要如何去寻借口攻下大漠呢。”
前生时的慕修宁命丧西商,一向娇俏可爱的墨绾烟也被那大漠风沙摧折了大半条命去……
今生她最想率兵攻下的,从来不是什么北疆的寒泽、南疆的桑若,她最想重新踏平的,唯有那黄沙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大漠。
慕惜辞敛眉微微蜷了指尖——她是真想尽快平了那该死的大漠,二哥和乐绾的命劫都应在那里,她真怕前生的悲剧会一个不慎,再一次重演在她面前。
“总之……”小姑娘闭目长长呼出口气来,她正欲再与慕诗瑶说上两句,孰料灵琴却突然出现在了书房门外。
“小姐,萧小姐来了,您要不要出去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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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摆一下,主要卡文了憋不出来
明天早点起来多写
第七八六章 萧妙童来访
“灵琴,你刚刚说谁?”慕惜辞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跟着灵琴重复了一句,“萧小姐,哪个萧小姐?”
“萧府的那个……萧妙童?”
“是呀,小姐,”灵琴颔首,三两步跨入了屋内,“除了萧府的那个萧小姐,这京中哪还能寻出第二个萧小姐!”
“还真是萧妙童……不过,她怎的这会过来了?”慕大国师应声蹙眉,“她若要找慕诗嫣的话,不是该去南安王府吗?”
“谁知道呢。”灵琴撇嘴,她对这个从前时不常便替慕诗嫣出谋划策的萧府小姐,委实是没多少好印象,“但眼下她都已经到大门口了,还跟咱们府上小厮点了名说要见您……”
“那小厮拿不定主意,本想请她进来先小坐片刻,孰料那位萧小姐竟婉言拒绝了小厮的提议,直说自己只想见您一面,与您说上两句话便走……她现在还带着丫鬟,杵在咱们府门外呢。”
“小姐,您看,您要不要出去见见她?”
“嚯,点了名说要见我,那还真是够稀奇的。”慕惜辞诧然扬眉,“她既指了名说要见我,我自然是不好拂了她这萧府小姐的面子。”
“何况现下那外面的冬雪未消,风正冷着,我原也不该让姑娘家在这般鬼天气里吹风受冻……灵琴,你去把我的斗篷拿来。”
“阿瑶,你且在这等一下,我跟灵琴去去就回。”慕大国师转眸轻声嘱咐一句,慕诗瑶听罢点头应了声好。
灵琴干起活来的动作向来利落,不出片刻就已将那墨色的裘皮斗篷取了回来。
慕惜辞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装,披了斗篷便带着灵琴匆匆赶去了国公府大门。
彼时仍穿着一身素衣孝服的萧妙童正一搭有、一搭无地打量着国公府门前摆着的那两尊石狮,她听见脚步声响,抬眼瞅着了那被斗篷裹成了一团的半大姑娘,面上忽的带了些不大明显的喜色。
“慕三小姐,你总算是出来了。”萧妙童站正后冲着慕大国师盈盈福了身,后者瞥见她那样子,心下却无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让萧小姐在风中等了这么久,原是惜辞的不对。”慕惜辞敛眸,跟着她两膝微曲还过一礼,被长睫遮掩住的瞳仁止不住的晃了又晃,“却不知萧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虽说她对萧妙童一向是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她毕竟是萧淑华的亲侄女,先前亦曾为慕诗嫣出过不少的主意。
是以,当她以这样一种平和又友善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觉得着实有些不大习惯。
“我今儿倒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萧妙童弯眼笑笑,“只是想与你说几句话。”
打她决定彻底放弃那所谓“京城贵女典范”的架子、抛弃那些无谓的规矩与礼节后,她整个人便变得轻松了不少,如今竟也有勇气与慕惜辞等人说两句一直被她闷在心底的那些话了。
“慕三小姐,我要走了。”少女勾唇,笑容真挚而不带丝毫的做作之意,“如无意外,过了二月廿六,你便再不会在京中见到我了。”
“虽然我心中清楚,依你我二人之间那根本就谈不上有多少的交情,我浑然无需特意费此周章地赶来贵府寻你,但想到这许是我最后一次能找你的机会……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偷偷跑过来了。”
“走?”慕惜辞闻此微怔,“萧小姐,你要走去哪里?”
“不知道,随便吧,走到哪里就算到哪里。”萧妙童垂眼,“我想好了,我等着出了祖父的七七就走,我想去江南,也想去南疆或是北疆……”
“我想先寻个地方学一学医术,然后云游四方,悬壶济世……都说天涯之大,何处不可为家,我觉着就那样跟着浮萍学一出四海为家,倒也不错。”
“总之……我已经做够了那死板又无趣的‘贵女典范’,也受够了一条接一条的、繁复又累赘的规矩。”
“我不想再去理会那该死且见鬼的萧氏荣膺了。”少女抬眸,满目平静,“祖父临去之前,曾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让我去追寻我想追寻的东西。”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萧氏的荣耀,不该被牵系在特定的人的身上,那些富贵虚名困了祖父足足九十载……我不想让他死后都得不到安宁、见不到自由。”
“我会带着他留下的书卷与纸笔一起走。”她会替他看遍他不曾看过的大好河山,带着他去见塞北的风、江南的雨,还有关山的月。
“知道吗?慕三小姐,其实我从未讨厌过你和你姐姐。”萧妙童咧嘴,“我只是很羡慕你们。”
“羡慕你们的自由。”
“哪怕慕大小姐从前的身子骨差成了那个样子,我仍然能在她身上感受到那股与众不同的、名为‘自由’的生机,她的躯壳困不住她,她的精神早就攀至了我们这些‘寻常人’攀不到的高度。”
“她很厉害,你们慕家的人大多都那样厉害。”萧妙童抬手一拢鬓边被寒风吹乱的碎发,露出她笑吟吟的眉眼,“慕氏的骨血里镌着风,那曾是我最向往却又一直追求不到的东西。”
“所以,那时的我既羡慕着你们,又畏惧着你们……与这样绝对自由的灵魂一比,我能清楚地觉察到那被困锁在世俗与规矩之内的自己有多狼狈。”
“再加上我从前的立场……于是我忍不住为嫣儿出谋划策,忍不住冷眼观着姑母她们对你们动手……”
因爱故生怖,因怖故生恨。
她不是圣人,甚至称不上有多大度,她在遇到自己向往却又求而不得的人或物时,也会禁不住地升起两分,想要将之毁灭的欲|望。
“我当时想着,也许染上了污淖的灵魂会与我们一样堕入凡间,我想让你们变为与我一样的狼狈……”
“后来事实证明了我的大错特错,那些幼稚的手段并未能让你们落魄上分毫,反倒是嫣儿与姑母他们自食了恶果,境况变得愈发窘迫起来——”
“但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羡慕谁了。”慕惜辞缓缓松下了眉眼,唇边亦不自觉浮上了浅浅的笑。
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聪明的小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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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睡的,十一点醒的,本想两三点爬起来干八千,没等到点先突发肠胃不适。
怀疑是前两天红心火龙果吃多了。
连吐带蹲硬生生折腾一下午,八点多又他妈进去了。
艹
我只想快点写完快点完结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还有一章,不知道需不需要修尾巴,看章节名,谢谢合作。
第七八七章 一路平安
“你说的对,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羡慕谁了。”萧妙童应声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影不由愈深,“自从我想开了并放下那些无所谓的规矩与体统之后……”
“我才发现,原来我曾经那样在意的萧氏的荣耀与脸面,也只不过是那么回事而已。”
“都是些身外物,世人强加的罢了。”少女敛眸说了个轻描淡写,“说放便也放了。”
“话说回来,慕三小姐。”萧妙童眨眼,“我下个月就要走了,在此之前,你那里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吗?”
“若有我能帮得到你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
“就算是我对过去所做那些错事的一种‘赎罪’吧。”
“若说萧小姐你能帮得到我的地方……”慕惜辞垂眉稍作沉吟,“别说,还真有一件。”
“——那就请萧小姐帮忙把韵诗韵书这两个丫鬟的父母亲人带出来吧,那下堂妇萧氏的德行,想来萧小姐你如今心中也是清楚的。”
“我想请韵诗帮我做点顺手能办的小事,总得给人家些好处不是?”
“韵书韵诗的父母亲人……”萧妙童闻声喃喃,片刻后稍带无奈又稍带了然地牵了牵唇角,“看来慕三小姐是不准备轻纵过姑母和嫣儿了。”
“不过,小姐此举我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若我是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那既欺侮我亲姐、又害得我娘亲丢了命的恶人。”
何况……姑母她虽不曾害过她娘,却也切切实实地害了祖父。
萧妙童的眼神一暗,瞳底刹那生出层层暗涌的波澜,良久方勉强停歇。
——这是她们自己种下的恶因,理应由她们自己去承受它所带来的恶果。
她如是想着,继而抬头冲着小姑娘温和一笑,笑中带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好,慕三小姐,你要的那几人,及他们当年签下的卖身契,我后儿得空便给你送来。”
“如此,就麻烦萧小姐了。”慕惜辞颔首,话毕却又陡然沉默下来。
——她原以为萧妙童不会这般轻巧地应下她的要求,却不想她竟只迟疑了这么一息半瞬,便干脆利落地点了头。
并且,看她方才不住变幻的脸色,她也像是在那个瞬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像是想起来些有关萧淑华母女乃至整个萧府、不大好的什么事。
莫非……是老太傅生前曾被人两度续命的那件事?
唔,这也说不准。
左右萧元德与萧淑华也算不得口风有多严密的人,万一在萧老太傅去世之后,他俩因着萧家的问题争执起来,再不慎教萧妙童听去了那么一句半句的府中秘辛……
也不是不可能嘛!
想过了一圈的慕大国师闲闲挑了眉梢,萧妙童则在静默少顷后,动身与她告了辞。
“那,慕三小姐,眼下尚在祖父丧期,妙童本也不该在府外逗留太久。”少女眼睫微垂,端袖行过一礼,“若无他事,妙童这就先告辞了。”
“好,萧小姐,既是这般,那惜辞便也不多留你了。”慕惜辞闻言下颌微敛。
她目视着少女提着裙摆登上了马车,却又忍不住在那车夫即将扬鞭策马的刹那,猛地喊住了萧妙童:“等一下,萧小姐。”
萧妙童循声撩了车帘:“怎么了,慕三小姐?”
一时冲动了的慕大国师呼吸微滞:“……一路平安。”
少女闻此不由怔愣了良久,半晌方略略回过神来。
她眨着眼睛,静静盯着那被裘皮斗篷裹成了一团的半大姑娘,忽的笑开:“好。”
*
“哟,王爷,您可是近来难得一见的大忙人啊。”京城青楼之内,一花魁抬眼甫一瞅见那刚款款入内的墨书远,立时便拧动着腰肢迎了上去。
“都说这新婚燕尔,正是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蜜里调油之时,奴家还以为要有一阵子看不见王爷您了呢。”
“哪成想,您这成亲还不足一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跑来奴家这莳兰馆来了。”那花魁以扇掩面,拥着身轻纱薄衫,朱唇一启便是一声酥到人骨头里的娇笑。
她踩着池边新柳般轻软的步子,鬓边斜簪着的两根步摇流苏随着她的身姿,摇曳着搅碎了满室烛火的辉光。
她点了足尖,故意仄歪歪向着那华服青年的怀中倒去,后者见状眉梢一挑,广袖轻拂间,顺势将人抱了个满怀。
“怎么,”墨书远垂眸注视着怀中满身媚意、柔若无骨的女人,压着嗓子泄了声低低的笑,“本王忙里偷闲地赶来看你,你竟还不高兴?”
“那怎么能够?”那花魁半掩着唇角笑了个花枝乱颤,“王爷肯赏脸来这馆中看看奴家,奴自然是不胜欣喜的。”
“奴家只是有些好奇,您这会子就赶着跑来青楼,王妃她不会与您闹脾气吗?”
“王妃?呵,你可别跟本王提那个蠢女人。”墨书远冷笑,提到慕诗嫣,他现在简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本王娶她本是逼不得已、退而求其次。”
“虽说本王原就没准备指望她能多给我那南安王府长脸,可本王也没想让她一个劲儿的给本王丢脸啊!”
“你瞅瞅现下京中大街小巷里流传着的那些混账话……她才嫁到王府三日,萧氏就被国公府扫地出门便也罢了,关键用的竟还是那等理由!”
“什么用人不慎、嫉恨兄嫂……这名头说的倒是委婉,说白了……算了,不提她,糟心。”
墨书远摆手,揽着那花魁便向着那楼上的雅间走去,女人乖顺万般地跟上了他的步子,一面又试探着地放软了声调:“看来王爷的烦心事,也不比奴家来得少。”
“说来,有件事奴家可是好奇许久了,也不知王爷您愿不愿意给奴家解解惑。”
青年长眉微敛:“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那就是……王爷,奴家常听馆中的客人说,世家养出来的娇小姐,自来与奴这样的贱|胚子不同。”花魁单手托腮,“可奴家却不清楚,这世家出来的小姐,究竟与奴哪里不同。”
“王爷您说,奴与王妃,真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嗤,本王道是什么事,原是这个。”墨书远轻嗤,“世家之人规矩多,养出来的小姐大抵也更无趣一些,除此之外……这女人么,大差不差,都是那么个样子。”
“但你今儿提起这个,本王倒真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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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书远即将察觉自己被绿的事实哈哈哈哈
第七八八章 头顶跑羊
青年的脚步一顿,眉心亦登时结成了一团。
先前那花魁没提起这一茬的时候他还不曾注意,而今这一说到那“不同”二字,他反倒当真记起点不大寻常的事来。
“本王当日与王妃……的时候,好似真觉得有哪里不对。”墨书远沉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花魁,“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才会与寻常的少女不同?”
“与寻常嫩瓜秧子不同的,那自然就是经了人事的妇人呗。”花魁不假思索,话毕惊诧万般地扬了眉,“听王爷的意思……”
“您这……不会是误打误撞的接了人家不愿意要的……那什么了吧?”
“应该不会。”墨书远摇头,“那蠢女人打三年前便一直跟在我身边,本王也没见她寻过旁人。”
“再者……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应当不至于那般不知洁身自好。”青年敛眸,“而且,当日那褥子上是有落红的。”
“若说国公府其他几位小姐,那自是不大可能的,可若说那位弃妇萧氏所生的女儿么……”花魁半眯着眼睛不住轻笑,“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世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初那位萧氏是如何嫁入国公府的、如今又是如何被人扫地出门的,此事,连奴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王爷您还能不清楚吗?”
“再说,若论那‘落红’不‘落红’的,那不就是两滴子的血吗?”花魁打扇勾唇,“这东西,鸡血也能伪得、鸽子血也能伪得。”
“若是有人不怕痛,当场给自己的指头尖儿上来上一刀,挤出几颗血珠子来,也不是不行。”
“那按你的意思……她那日是故意对着本王投怀送抱,想趁此机会,让本王一朝收了她?”墨书远挑眉,“并且此事还极有可能是她连着她那个娘,一起算计出来的?”
“王爷,这是您的意思,可不是奴的意思。”花魁抵着青年的胸口一声娇嗔,“奴家可不敢这般恶意揣测王妃。”
“您可莫要把这大帽子扣在奴家的头上——”
“呵,”墨书远似笑非笑地牵了唇角,“这些分明是你引着本王想出来的,结果你这女人竟还一句话便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王爷您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奴家心下还是略微知道点的。”女人转眸,她未曾接他那句话,只顾自将两臂没骨头似的勾缠上了青年的脖颈,继而在他的耳畔悠悠吐了口气。
“您呀,惯来是无利不起早的脾性,您才不会无缘无故地偏要跑到那东厢去呢。”
“王爷,您说说,您那日是又打了什么样的坏心思?”
“本王能有什么坏心思。”墨书远对此避而不答,垂眼轻嗤,“本王看你是仗着本王宠着你,近来说话越来越不清楚分寸了。”
他嘴上虽这样搪塞着那花魁,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日的事来。
他想到那日无端烈了不止三五倍的催|情|香,想到慕诗嫣身上突然出现的香囊球和她那身神似慕惜音的打扮……
他想起某一个刹那的那点不对,最后又忽的想起萧淑华匆忙赶入那配房时的神情。
——现在想来,她当日面上的惊讶之色,实在太假太虚了。
且……之前国公府慕老夫人七十岁寿宴、他与慕诗嫣在那会宴厅东厢配房内翻|云|覆|雨时——
他模模糊糊的,好像还真看见过慕诗嫣从衣裳里扒拉出来个什么东西。
想到此处的墨书远陡然扭了脸。
他那会正意|乱|情|迷着,犯浑间又下意识地以为那东西是她们姑娘家裙钗上的什么零碎装饰,丝毫不曾在意。
但他如今转念再看,无由来地便能品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来的。
“……本王忽然记起来府中尚有些要务未曾处理,今日就不陪你了。”想通了这点的青年当即大变了脸色,他一把推开怀中那柔若无骨的女人,衣摆一提,大跨一夸,三两步便奔下了台阶。
——他从前一直认为,那日是他一时心切点多了药,这才不慎跟着慕诗嫣一起中了招,可他今儿这么一品,那事只怕是没他先前想的那么简单。
自觉头顶恍若能长草跑羊了的墨书远匆匆登上了马车,只留莳兰馆内一众没听见二人对话的嫖|客们瞅着他的背影微微发愣。
倚在栏杆上的花魁见状含笑弯了眉眼,她福身对着众人盈盈一拜,并在简单安抚过嫖|客们几句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众人一时间不明所以,但他们对此本也并未太过在意,片刻后那馆中已然恢复了一片颓靡喧嚣。
无人觉察之处,一只灰色的信鸽眨眼便窜上了房顶,转瞬消失在了天际。
*
“韵诗姐姐,您怎的抱了这么多东西,这是要往哪去呀?”
南安王府,小侍女瞅着那快被怀中衣裙淹了的韵诗,眼中尽是藏不住的好奇。
后者闻此冲着她微微一笑,声线是惯来的轻松亲切:“这些都是王妃打国公府里带出来的衣裳首饰。”
“王妃说了,这些东西,大都是给那未出阁的姑娘家穿的,如今她既做了这南安王妃,自然是不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而不顾礼数。”
韵诗低头一扫怀中那些衣衫首饰,眸色晦暗不明:“便让我寻个地方,把这些不衬她身份的东西都处理了去。”
“我见这堆衣裳大多都还新着,直接焚了毁了倒也可惜……就想先寻个空地把它们挑上一挑,看能不能挑出来几件花色尚且合宜的,给王妃改些常日用的小物件使唤。”
“诸如小软枕、手捂子和小垫子一类的东西。”
“这样。”小侍女若有所思地点了头,“那您一个人拿得动吗?我看这东西挺多的……可用奴婢帮您抱两套?”
“没事儿,这点东西,我还是抱得了的。”韵诗弯眼,“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诶,好。”侍女应声,朝着韵诗微一点头,“那韵诗姐姐,您若用不上奴婢帮忙,奴婢就先走了——您仔细些路。”
“嗯,你放心吧。”韵诗道,话毕便径直向着府内一处空院子去了。
只是这堆衣衫首饰抱着着实累人,她见着前头不远处有座凉亭,本欲过去小歇片刻缓一缓手,孰料不待她赶至那处小亭,便先在路口一个不慎,与那刚回府的墨书远撞了个正着。
她怀中抱着的那一大摞衣裳,亦霎时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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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九章 香球镯
那一摞衣裳堕了地,其内裹挟着的各式首饰亦跟着登时四散开来,装着香膏的瓷瓶骨碌碌地滚出了三尺,攒珠嵌宝的丝花钗子也被这一下摔得当场散了形。
韵诗被这变故吓得霎时惨白了一张脸,她两膝一屈,“噗通”一声便跪去了地上,继而对着面前的华服青年不住地磕了脑袋:“王……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此番都怪奴婢不曾看路,但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不是故意的,还请王爷能饶了奴婢这一回!”
墨书远闻此不语,只顾自低头瞅着那一地的零碎。
他一向眼尖,这回也是只一眼,便自散成了一滩的衣物首饰中,瞧见了那只素银嵌宝的镂空香球。
青年见状,褐色的瞳仁不由微微一深,他冷眼觑着那叩在地上、抖若筛糠的清秀丫鬟,眉梢轻轻挑了又挑。
“本王记得……你是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墨书远敛眸,假意沉吟,“你叫……韵诗,是吧?”
韵诗闻言不受控地打了个激灵,半晌方颤巍巍地应了声“是”。
“那韵诗,本王记得你惯来是个成熟稳重的丫头,今儿行事怎的突然这般冒失?”青年道,一面故作漫不经心地伸指碾了碾衣袖,目光却一直不曾从那素银雕镂出来的香囊球子上挪开。
“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往哪去?”
“回、回王爷的话,奴婢、奴婢今儿是……是奉了王妃的命令……”韵诗颤着嗓子吞吞吐吐,一句话支吾了半晌也没能说个清楚。
墨书远见她当真像是被吓傻了的样子,脑仁止不住地便是一痛,他怅然万般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到底广袖一挥,示意韵诗先行起身。
“行了,韵诗,你起来好好答话吧,本王原也没准备治你的罪。”
“多……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韵诗连连叩首,而后撑着双膝,哆哆嗦嗦地立起了身,“奴婢今儿是奉了王妃的令,去处理这些她往后用不上了的衣裳首饰……”
“王妃说这些东西,原是从国公府带出来的,现下已然、已然不再衬合她的身份,她身为南安王妃,自然事事都要为着王府着想。”
“从前这些她做姑娘时穿戴的玩意儿,如今自是不好再穿,与其放在那里占着柜子,倒不如让奴婢寻个地儿将它们处理了去,免得她平日看着心烦。”
“王、王爷,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奴婢刚刚真是一时疏忽了未曾看路,这才不慎撞到了您的。”
“原来如此。”墨书远若有所思,片刻后慢悠悠转了话锋,“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韵诗闻声微怔:“就、就那么处理呗。”
“依照王妃的意思,她是想让奴婢将这些用不上的玩意儿干脆焚毁了了事。”
“哦?直接烧?”青年挑眉,俯身随手自地上拾起了条看着还崭新的裙子,托在掌中翻了翻,“那这可是着实有点浪费啊。”
“本王看这裙子好像还是新的。”
“回王爷,是有点浪费。”韵诗瑟缩着点了点头,“但这是王妃的意思,奴婢一个做下人的,原也不好多说什么。”
墨书远颔首:“这倒是。”
话毕二人陡然陷入了一阵沉默,韵诗见墨书远一时半会也不像是想再说话的样子,忍不住试探性地挪了挪步:“那……王爷,您若没有别的是,奴婢便先继续帮王妃处理这衣裙去了?”
“等等,”青年开口喝停了侍女的动作,小丫鬟应声原地止了步,她满目迷茫地抬了头,却见墨书远假意攥拳,虚咳了一声,“咳,这些东西,你且放在这,由本王帮她处理罢。”
“刚巧京中前儿新开了个善堂,这会正缺着衣裳,本王将她不要了的这些衣裙送过去,便也算是替她和咱们王府,顺势积点好名声了。”
“这,王爷,这行善积德之事是好,但奴婢也没胆子背着王妃擅作主张呀。”韵诗迟疑。
“无妨,这王府内当家的毕竟是本王又不是她南安王妃——”墨书远浑不在意地摆了手,“王妃若是诘问起来,你只管让她来寻本王就是。”
话至此处,韵诗已然没了退路,她知道此番若不应了南安王的要求,墨书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便只得闷头道了声“喏”。
青年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当即也没了接着跟韵诗叙话的意思,于是兴致缺缺地挥了挥衣袖,随手便将韵诗打发走了。
韵诗辞别了墨书远,连忙快步赶回了慕诗嫣所在的锦鸢楼,彼时后者正对着妆奁细细摹画着眉眼,见她满面急色地匆匆回来,眉头不禁蹙了又蹙。
“韵诗,你这急三火四的是要做什么?”慕诗嫣拧着眉心目露不悦,“往日也没见你毛躁成这样子过。”
“怎么,早几日我便让你处理的那些旧衣裳,今儿可都处理完了?”
“王妃,您别提了,奴婢正要与您说这个事儿呢!”韵诗摇头,眸中忧色重重,“奴婢那会本欲带着那些衣裳首饰,去后院寻个空院落把它们烧了去,孰料半路竟恰好撞见了王爷!”
“王爷见奴婢抱着那么多衣裳便多问了两句,在得知那些都是您不要的东西后,就把它们都要过去了——”
“他说京中前儿新开了个善堂,眼下正缺着衣裳,他要把那堆玩意拿过去捐了做些善事、给您和王府积点名声。”
“奴婢原本推脱说奴婢不敢擅作主张,但王爷说,若有什么问题,让您尽管找他便是——他既说了这话,奴婢自是没胆子继续搪塞王爷,只好把那些衣裳都给了他。”
“王妃,现在那堆衣裳都落到了王爷手里,这可怎么办是好?”韵诗焦心不已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慕诗嫣听罢沉默了良久,半天才略略抬了眼:“……包括那只素银的香球镯子?”
韵诗重重一点脑袋:“包括那只素银挂香球的镯子!”
“……成,我清楚了。”放了描眉花枝的慕诗嫣五指微蜷,“你先下去吧,此事我会自行想法子处理的。”
韵诗福身:“喏。”
……此事是有些麻烦。
却也没有韵诗想的那么麻烦。
待侍女走后,慕诗嫣转眸望向了妆奁上摆着的那只雕花铜镜,镜中女人的面容秀美娇俏瞳底却尽是一片掩不去的癫狂之色——
只要她……
拿捏得住南安王的命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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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先写多少发多少调整下心态,临近完结死写不完心态有点崩。
晚上犯了会病,烦的写不下去,想砸东西,想闹腾,难受恶心吐了半天。
现在刚冷静下来,勉强写了一章。
应该缓个三五天就能好,已经病出经验来了。。
这本写完后会休息半个月左右,后续开哪本,在哪开,会用文章相关的行事发出来,不用怕逮不着我。
以上,谢谢。
第七九零章 是药非香
还好,南安王和小姐他们二人早就相互离了心,不然,三小姐这次吩咐下来的任务,只怕还没这么容易完成。
出了锦鸢楼,韵诗忍不住抚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
——老实讲,她方才的那一番举动可谓是反常至极,但凡南安王和小姐他们的脑子能转的再快一点、心思能再细致上一些,便定能发觉她今日的异常。
但很可惜……他们显然是没这个脑子,也没那么细的心思。
呵。
韵诗无声勾了唇角,她悄然回头望了望身后那幢雕金砌玉的华美小楼,瞳底尽是一片讥嘲之色。
她在这二人身边跟得越久,便越能发现这两人的蠢钝与自大。
要么说,他二人从前输得不冤,往后输的也不会冤。
小侍女如是想着,一面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
*
“哟,王爷,您近来可当真是忙人——今儿怎的有空来相府了?”
京城相府,解斯年看着面前行色匆匆的华服青年,不禁笑盈盈弯了眉眼,他拱手冲着墨书远行过一礼,继而抬袖做出个“请”的手势:“可用斯年进去帮您唤一唤相爷?”
“不必了,解先生。”墨书远应声摆手,“本王今日来此,并非是为了寻相爷。”
“——本王是特意来寻您的,先生。”
“哦?来寻草民。”解斯年勾唇,眸底倏然滑过一线说道不明的奇异色泽,“却不知……王爷此番,又遇到了什么样的难处?”
“此事说来话长。”青年闻此不由怅然万般地低头一叹,“解先生,不若我们先寻上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本王再与您展开细说吧。”
“也好。”解斯年颔首,“那就请王爷随草民移步西暖阁吧——那地方这会正巧空着。”
“有劳先生带路。”墨书远点头应是,随即跟着解斯年,一路步去了相府暖阁。
暖阁之内常年坐着茶壶,入屋落座后,解斯年不紧不慢地给青年斟出杯烹得正香的好茶,而后小心翼翼地将那茶盏推去了青年手边。
“王爷,您尝尝,这是相爷今冬新得的团茶,看看草民泡的,可还合您的胃口?”解斯年微笑。
“色浓香重,果然是难得的好茶。”墨书远敛眸端茶浅啜一口,面上勉强扯出个稍显苍白的笑,“先生的泡茶手艺也显然精进了不少。”
“斯年倒不指望自己的泡茶手艺能好到哪去。”解斯年十指一叠,两肘撑上扶手,“只要没能辱没了这等好茶便好。”
“说来,王爷这会应当是能跟斯年仔细说说,您此番究竟又遇到什么棘手事了罢?”
“哎……是,先生,不瞒您说,此次这麻烦与王妃有关。”墨书远捏着茶盏说了个遮遮掩掩,面上故作了一派踟蹰,“这样,先生,本王先请您帮忙看两样东西。”
话毕他回首朝着那临时充作侍从的探子递去个眼神,后者意会,忙不迭将怀中抱着的那只尺方木匣捧上了茶案,顺势掀了匣盖。
那盖子一开,其内放着三样物件即刻映入了青年道人的眼帘。
解斯年垂眸瞅着那一看便知有了些年头、蹭了泥土又隐隐染了血污的素面裙子,又转目看了眼那只不知装了什么的小瓷瓶与素银香球镯,禁不住轻轻挑了眉梢。
“王爷,您这是何意?”道人抬手一指匣中之物,目色微凉,“这些……仿佛都是女儿家才会用到的东西。”
“还都是旧的。”
“这些,都是我那王妃,预备差丫鬟寻地方处理掉的玩意。”墨书远垂头沉默了一瞬,继而略略压低了声线,“先生,您一向见多识广,本王想请您帮着瞧瞧,那香球镯子里放着的香丸,可有什么问题?”
“还有那白瓷瓶里盛着的玩意……本王瞧着有些像是鸡血,却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掺着别的什么东西。”
“再有那条裙子上的血迹……先生,您能不能看出来那究竟是什么血?”
“解先生,本王与您说个实话。”墨书远说着,颇感焦躁又恼恨地伸手抓了抓头,“本王觉得我这脑袋上……色可能不大对。”
——它发绿泛绿光还特么跑羊!
解斯年闻言微怔:“此话怎讲?”
“不一样,本王那天在慕家老夫人的生辰宴上,便觉着那女人跟别人有点不大一样。”华服青年恨恨磨牙,“就……不一样,先生,您能懂吗?”
“……王爷。”解斯年听罢呼吸微滞,“草民是个出家人。”
这回发愣的人轮到了墨书远:“啊?”
青年道人抬袖掩面:“贫道还没还俗,并且没破过戒。”
“——所以,不是很能懂。”
墨书远爪麻,忽然间手足无措:“这这这……抱歉,解先生,本王不是……”
“没关系的,王爷,您的意思,草民还是听明白了的。”解斯年拂袖望天,“还请王爷莫急,待斯年仔细查看过这几样东西再说。”
“好,那您先看,本王不着急。”墨书远尴尬万分地点了点下颌,“本王……啊哈哈,本王在这等会您。”
解斯年默不作声,顾自低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卷针灸用的银针,继而打开了那只镯上香球,试探性地拿那针尖挑出了点香丸。
他将那点香丸放在指尖碾了又碾,随即又把指尖挪去了鼻端,假意轻嗅,渐渐拧紧了眉头。
“先生,怎么样?”墨书远见此不由得紧张万般,他瞪着眼睛,小心观察着解斯年脸上的神情变化,掌心不受控地渗满了汗。
青年道人闻声不语,只默默抬指掐了个诀子,借着装模作样地念诵了一段经咒,半晌才皱着双眉,缓缓吐出口气来。
“好强的药力。”解斯年拿帕子擦掉指尖的那点香泥,而后重重抚了胸口,佯装一派心有余悸,“王爷,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薰衣裳用的香丸。”
“这是药,催|情|药,药性极强,并且,仅针对男子有效!”
“什么?!”墨书远惊呼瞠目,眸中诧色连连,“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药?”
“为何没有?”解斯年抬头反问,“这世间既有能专门针对女子的药物,自然便有可以只对男子生效的东西。”
“不过,这方子是失传已久的古法了,极难寻得,也不知是什么能人,才能做出这样厉害的东西,看来买药人为了得到此方,也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至说这个瓷瓶——”
第七九一章 好戏将至
放下香丸、摸出帕子,将那沾了香泥的银针擦了个干干净净的青年道人吊着眼角,故意慢条斯理地拖长了声调。
他拾起匣中那只瓷瓶,继而在墨书远紧张万般的目光注视之下,轻轻旋开瓶盖,并拿针尖自其内抠出了点干涸多时的血块,放至了指尖。
那血块硬而微脆,碾动时不断有零星深红近褐的渣滓自其上脱落,解斯年半垂着眉眼,眸光一动不动地紧锁在了自己的指尖之上,双眉微蹙。
“解先生,怎么样?”墨书远见此心中不由愈发忐忑,他见解斯年许久都不曾开口,竟忍不住率先出了声。
那青年道人闻言略一挑眉,半晌才慢吞吞地启了唇:“殿下不必忧心。”
“从这血块干涸后的色泽来看,这应当只是普通的鸡血或是鸭血,并没混过朱砂,也不曾被人掺上其他不该有的东西。”
“这样。”墨书远应声点头,一时竟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是番什么样的滋味。
——一来,这瓶中只是寻常禽血,证明此物并非是作什么巫蛊之用的药引,而他当日在那寿宴上的状态,多半也还是因着那两个伪装成香球的药球。
二来……若这瓶子里装着的,真的只是寻常禽血,那不就代表着,他头顶长着的这片草,当真是绿得不能再绿?
墨书远复杂不已地绷紧了唇角,他捏着茶盏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即试探性地指了指匣中尚未被道人细细查看过的素面裙子,声线微颤:“那先生,这裙子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您能不能看出来这上头染的是什么血?”
“恕草民无能为力,王爷。”解斯年闻声面上微赧,而后眸中稍含歉意地摇了头,“这裙子上的血迹干得太久,草民实在没那个本事瞧出来这究竟是不是人血、又是哪里流出来的血了。”
“不过……这裙料的纺织方式很特别,裙头的暗花和系带上的绣花样式也比较特殊。”解斯年的语调微顿,话毕略作沉吟,“若草民没记错的话……”
“这好像是三四年前,京中姑娘们间流行过的料子与花样。”
“三四年前。”墨书远听罢,面容不受控地便是一扭——三四年前,那岂不是他刚勾搭上慕诗嫣没多久的时候?
那女人在那时候就已经失过身了?他怎么从来没听到过什么风声!
可恶……可恶!
自觉头顶已绿到极致的墨书远愈发狰狞了一张脸,攥着茶盏的指节已被他捏得泛起了层层青白。
他的四肢发了抖,瞳底亦遏制不住地攀上了根根血丝。
一旁刚撂下裙子的解斯年瞅见此,心下憋不住偷偷发了笑——
看来,墨书远这冤大头也没多少本事,这就恼羞成怒到快失去理智了?
当真是比那不慎失身,还能步步为营的慕诗嫣差多了。
——难怪被人戴了一脑袋的绿帽子不说,还他喵戴了这么久才发现。
解斯年心下如是腹诽,面上却仍旧端着那派从容自若,他不慌不忙地将那既旧且破的裙子收好塞回了木匣,一面扣上了瓷瓶又关好了嵌宝的素银香球。
做完这些,他方慢悠悠抬眼一扫对面脸色越加难看的墨书远,指尖轻轻点了匣面:“关于王妃的事……想来王爷您心中在至此,已然是有了决断了。”
“事涉王爷您府上家务,斯年身为外人,自是不好多言,但有一点,草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
“那一句?”心头正酝酿着怒火的墨书远闻此微怔,忙不迭压着火气、略略抬了头,“还请先生您但说无妨。”
“就是……王爷,这裙子与这瓷瓶虽是万分可疑,可您却万不能将此二者充作证明王妃‘不守节’的关键证物。”解斯年道,边说边摩挲了那木匣的匣面。
墨书远敛眉一默:“……此话怎讲?”
“这裙子到底是三四年前遗留下来的旧东西了,您又不曾亲眼见过王妃与谁通|奸。”解斯年的声调平静非常,“王妃大可以说这是她当年游玩时不慎跌倒,擦破了膝盖蹭上的血。”
“那瓷瓶又这般常见,更是说明不了什么。”道人垂眼,“她甚至可以说那瓶子原是侍女的东西,不慎掉进了衣服堆里……这样一来,您大约也是没辙。”
“但那镯子就不一样了,若是斯年未曾猜错,当初在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之上,您是亲眼见着过王妃戴着这只镯子的罢?”
解斯年笑笑:“否则,您也不会这般直接地让草民检查这银镯里的香丸了。”
“不错,当时本王确实是见到了这只镯子。”墨书远挑眉,“今儿也是再见着它后,才品出来的诸多疑点。”
“那就没问题了。”解斯年颔首,“王爷,您若真想就着此事来诘问王妃,只管摆出这只香球镯子便是,旁的万不能多摆。”
“不然……反倒容易让王妃寻到机会和借口,想法子为自己开脱。”
寻到借口开脱……
也是,总归除了那镯子外,先前他并未见过那瓷瓶与裙子。
他若贸然提起这两个玩意,那女人指不定会找借口说他诬陷于她,再顺势祸水东引,反过来问他为什么会无端查起那镯中的香丸。
毕竟那东西只对男子有效,药方又甚为难寻,她若聪明一些,大可以说自己对此物的药效压根就不知情,只是一直将它当成了熏衣香用——
那样一来,惹了一身腥的可就成了他了。
“好,多谢先生,本王明白了。”想过了一圈的墨书远眯了眯眼,他点点脑袋,言讫便起身与解斯年告了辞,“先生,本王今儿既已得了本王想知道的答案,便不多叨扰您了。”
“解先生,如此,本王就先告辞了,您请留步——待到来日得了空闲,本王再请您一同痛饮。”墨书远拱手,解斯年看着他脸上笑了个如春风和煦:“无妨,您不必多礼,草民能理解王爷您的心情——”
“便不多送您了。”
“嗯,先生,咱们来日再会。”墨书远眼皮一耷,话音未尽便憋不住匆匆离了相府,解斯年远远看着他那仓促万分的背影不禁笑吟吟弯了眼眸——
这南安王府,又有好戏看了。
第七九二章 您大可以去
就是可惜,这样大的一场好戏,他竟没机会前去现场观看——这倒是令这戏,凭空少了好些乐子。
送走了墨书远、提笔正欲给墨君漓等人书信一封的解斯年无不可惜地晃了脑袋,慢悠悠地磨了墨。
——不过,这也无妨,毕竟往后这京中,还有的是好戏能看不是?
放了墨锭的青年道人悠悠弯了眼,说来,眼下三殿下的七七已过,冯垣亦当是在墨书远那做了好一阵的工了。
他也该顺带给他这位冯道友递去封信,问问他家主子请他帮忙办的那事,他这会办成了没有。
解斯年心下如是想着,一面低头吹干了纸上字迹,跑去相府常日无人的僻静之处,招手吹哨,唤来了信鸽。
*
墨书远回到南安王府后,也不待休息上个一时半刻,只将自己身上的斗篷一扔,便顾自抓上了匣中的那只香球银镯,匆匆赶去了锦鸢楼。
彼时慕诗嫣尚在屋中小憩,墨书远上楼瞅见那紧锁的房门,又思及自己头顶那一大片绿透了天际青草地,心中陡然就是一恼,便也没了那等温言细语与人好生说话的心思,索性一脚踹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门闩一崩,那门即刻撞上了两侧的实木门框,震耳巨响登时惊醒了重帘后倚榻小憩的女人。
早就在屋中等候墨书远多时了的慕诗嫣见状慢条斯理地起了身,继而两袖一端,冲着青年盈盈福身,微低了眼。
“王爷回来了。”女人垂着眼睫目色平静,声线是墨书远从未听到过的从容淡漠,“怎的也没叫下人们上来通报一声。”
“倒是让妾身在您面前好个失仪——”
“哼,本王今儿是特意吩咐楼下守着的下人们,让他们不必惊动于你的。”墨书远闻言冷笑,就势将手中攥了多时的香球镯子扔上了桌案。
银镯上桌一声脆响,墨书远扔镯子时所用上的力道颇大,细银丝掐出来的球锁一开,那球中装着的几颗香丸立时洒了一桌。
“王妃,你要不要好生与本王解释一下这东西?”
“看王爷的样子,想来您是已经寻人看过这镯子里装着的东西,准备直接来找妾身兴师问罪了。”立了身的女人闻此轻笑,“只是,您既已寻人看过了那几粒东西,这会子又想自妾身嘴里听到些什么样的解释?”
慕诗嫣漫不经心地转眸看了眼桌上香丸,不慌不忙地抬了首:“——妾身还以为,依着王爷的聪慧,您早便猜出了此事的后果前因呢!”
“?慕诗嫣,你还真敢给本王下药!”冷不防自女人口中听到了真话、印证了猜想的墨书远霍然瞠目。
虽说他早在得知那香丸实为药丸的时候,就已猜到了这个结果,可当那句话当真自慕诗嫣口中逸出之时,他仍旧会惊诧于萧淑华母女的胆大包天。
——敢对着天家皇子下药,这女人当日是疯了不成?!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慕诗嫣敛眉低哂,鸦睫掩去了她瞳底晃过的那一线轻蔑,“王爷您当初不也算计着想要对妾身的堂姐动手吗?”
“——那可是妾身大伯的亲女儿,国公府的嫡长女,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晋王世子妃。”
“是以,若论这胆量,有王爷您在前头顶着,嫣儿这点微末胆量,又能算什么东西?”
“是吗?可本王见你的胆子好似不止这么点啊。”墨书远冷笑,“本王从前倒是不知,王妃的胆量竟大到敢往本王头顶戴什么绿帽子!”
“——慕诗嫣,你还真以为本王中了药便分不出来未经人事的姑娘家,与行过敦伦之礼的女人的区别吗?!”
“看来王爷果真是阅|女|无数,经验丰富。”慕诗嫣应声咧嘴,“妾身原以为那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不想竟还是让王爷您寻到了错处。”
“不过,平心而论,王爷您果然是比妾身从前使唤过的那些东西顶用,也比当年那个……要强得多了。”女人妩媚万般地单手托了腮,笑中无端便带了三分疯癫。
“贱|人!”听见这话的墨书远当场涨红了一张面皮,他忍无可忍,立地扬手重重扇上了慕诗嫣的脸颊,口中不住怒啐,“你个荡|妇!”
“荡|妇,本王明日……不,今日,本王等下便去宫中向父皇陈词请旨,求他老人家下旨废了你这贱|人的天家玉牒,将你逐出王府!”
“哦?向陛下陈词请旨。”被人扇裂了唇角的慕诗嫣捂着面颊癫狂大笑,顺嘴吐出了一口血沫,“妾身却不知,王爷您是准备如何与陛下陈词——”
“您是想实话实说,说妾身在入王府之前便失了身;还是说当日在国公府的那一遭,是妾身偷偷给您下了药?”
“或说您是想着要胡乱编一个借口,说妾身早已与您离心多时?”
“醒醒吧,王爷,您与妾身的这桩婚,是您亲自向陛下请的旨,世人都知道当初是您喝醉了酒,‘情难自抑’要了嫣儿的身子,这会妾身过门还不满月,您便着急忙慌地要将妾身休出门去——”
“哈哈……王爷,且不说您这一举动是不是在打陛下的脸面,单论京中——咱们就论这京城。”慕诗嫣倚着桌案笑了个花枝乱颤,边笑边拿帕子擦着她唇角溢出来的那些血。
“您是嫌京中百姓们近来茶余饭后的笑料还不够多?还是急不可耐地想要从那‘痴情种’化身‘薄情郎’?”
她脸上被人扇过的地方,此时已肿胀得形似那刚蒸出来的发面馒头,每每触及便是一阵直抵心尖的剧痛。
可她却对那股痛意置若未觉,仍要一句接一句地无情嘲讽着墨书远:“天家的皇子,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不仅被人下了药,还不知不觉间迎娶了一个失身多时的荡|妇,戴了顶结结实实的绿帽……”
“王爷,左右嫣儿早就没那什么所谓的名声了,时至今日,妾身也自是不会再计较什么脸面——”
“您若不怕丢脸,不怕就此变成那京中百姓们口中的一桩‘美谈’,不怕从今往后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您大可以随便进宫去找陛下‘陈词请旨’。”
“但若您害怕——”擦净唇角血迹的慕诗嫣音色骤然一厉,她收了帕子,眨眼重新端起她南安王妃的架子,微微抬了下颌,“那妾身便劝您最好先息事宁人。”
“毕竟,几日后就是新春宫宴,世人都知您是新婚燕尔,您总不会真想独自进宫去吧?”
------题外话------
总觉得离了萧淑华后,慕诗嫣的脑子长回来了
请假+近期更新说明
那什么玩意今天身体不适,实在赶不出来了,我缓一晚上直接睡看看明儿能爬起来不。
另外这两天调节了一下,找了找原因,主要应该是着急完结+没想过这本能写这么~长(还它喵没崩文)有点方,这是我第一本百万字的书,长夜入行时间不久,满打满算两年不到,上本是头一次写到60万+还扑成狗,之前基本二三十万自嗨性质的短篇太监,八成以上都没发出来过。
再有,这本数据比上本好太多了,我老觉得我迈劈叉了,一点底没有,而且连续一年零八个月没休息过,我也确实累的不行,作息从十二点睡一步步变成前阵子上午九十点甚至十一二点睡,再到最近勉强五六点睡……我是真想早点完结好好休息一下,但这个剧情又老是写不完,结果压力一大就把病全逼出来了。。
但我真的并不想太监或者烂尾,所以要不然这样,我后面慢慢写不着急吧,尽量在保证不断更的前提下多写,如果压力太大就日二缓缓,缓过来就能写多少发多少,左右也没全勤没榜单,我也不想急了。
至于之前大神说回答的120w或者150w完结,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能这字数写完,结果不知道哪里出问题这厮撒丫子奔着二百万去了……现在我有些姐妹甚至建议我直接写到两百万得了,我一时不知道咋接这话。
总之,大概就这样吧QAQ我洗漱一下逼自己睡觉去。
明儿更新后记得刷新一下,别漏章节了。
第七九三章 妥协
“你!”墨书远骤然失语,他怒目圆睁,双瞳紧紧锁在了面前形容落魄、姿态却仍旧高傲的女人身上。
他咬牙切齿,绷紧的面皮却不受控地隐隐发了抖。
——方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好似自慕诗嫣身上瞧见了些许独属于慕家人的影子,而那,则是他生平最为痛恨又最为畏惧的东西。
该死……该死!
这帮人全部都该死!
墨书远恼恨万般地摔了衣袖,虽说眼下他当真是恨不能干脆一张休书将慕诗嫣逐出王府,但他心下清楚,那女人方才所述,句句都是那无情的现实。
他若现在便进宫向父皇请命毁了这段婚约、休了面前这个南安王妃,他就真成了京中百姓们茶余饭后的头等笑谈了。
并且,还是那种比先前的弃妇萧氏更讨他们喜欢、更令他们难以轻放过去的笑谈。
——这样一来,他便可谓是离着那九五之位,再无半点缘分了。
所以,他不能、至少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休弃眼前这个可恨又可恶的贱|女|人。
他只能留下她,他必须忍着恶心地留下她!
华服青年哆嗦着攥紧了双拳,他两目赤红,手背与额角亦跟着蹦出了道道青筋。
他盯着那神情愈发自如从容恍若胜券在握的女人狰狞了面容,开口时那声线都带了他不曾察觉的、细微的颤:“你……你究竟想要什么……”
“权势,地位。”微扬着下颌的慕诗嫣声调平静无波,目中却尽是讥嘲之色,“王爷,妾身想要坐稳这南安王妃的位置。”
“除此之外,您愿意纳几个侍妾就纳几个侍妾,想要立谁为侧妃就立谁为侧妃——”
“从今往后,不管您是想宿在他人院子里,还是想去外头眠花宿柳——妾身都决计不会多与您埋怨半句。”
“王爷,您看这场交易怎么样?”慕诗嫣盈盈端了笑,瞳底残存着的最后那点情谊也在这一瞬被消磨了个一干二净。
她早在上次归宁回府时便已冷了心——她娘视她如工具,墨书远待她又是显而易见的虚情假意……
早年她胡闹得多了,父亲与大伯他们大约也早就对她失望透了顶,她现在求无可求,那便不如安生要一个稳固而不会轻易为人取代的地位。
——她要坐稳了这南安王妃的位置,享尽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女人心下如是想着,慢慢定下了一双眼,她好整以暇,唇边挂着浅而悠闲的笑,气定神闲地等待着墨书远的答复——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她的。
毕竟,与忍着恶心强行接纳她这个给他头上染色的“荡|妇”相比,南安王显然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声名有损、并自此绝了那承继大统的可能。
所以啊——
慕诗嫣挑了眉,对面的墨书远则在面色几度大变后恨恨咬紧了牙关:“这回算你走运!”
“妾身此番的运气确实不错。”女人含笑颔首,墨书远险些被她这话气得当场晕厥过去。
他抖着面皮原地怔愣了半晌,到底广袖一摔,撂下句狠话便大步离去了。
“你最好祈祷你的运气一直像今天这么好。”墨书远狞着脸牵扯了唇角,话毕挥袖扔上了房门,他这会足足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这一肚子的火气,又偏偏无处可供他发泄。
可恶,可恶!
墨书远的脸色铁青,早知今日,他当初还不如娶二房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慕诗瑶!
起码那女人不会弄出这么多令他烦心的事来,还是父皇亲赐的五品县君!
“来人,备车,去安平侯府!”青年烦躁不堪地抬手抓了把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探子闻此却陡然一愣:“安平侯府?”
“主子,您好端端的,去那种晦气的地方作甚。”探子颇不赞同地蹙了眉。
现如今的安平侯府,就是那京中的一处灰坑,朝中众臣对祝氏避之尚且不及,他家主子怎的还巴巴地上赶着去了?
“让你备车你就赶紧滚去备车,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墨书远冷声横眉,眸中尽是不耐之色,“本王要去侯府,自然是有要事,旁的你不必多问,只管下去备车便是。”
“——动作快些,别等着本王发火。”
“……喏。”冷不防挨了一顿好训的探子悻悻拱手,言讫忙不迭拔腿开溜。
呵走了人的墨书远盯着他的背影静静暗了眼珠,他这回要去那安平侯府,可不是一时兴起、火气上头。
——方才他细细回顾他与慕诗嫣这桩婚事时才猛然发现,一开始他并未准备当真娶慕诗嫣为南安王妃,他最初想给她的,最多也不过是个不中用的侧妃之位罢了。
都是京中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些传言害的!
要不是街头巷尾处处都在传着他与那女人的破事……要不是他们非要将他说作是劳什子的“痴情种”,他又何必要忍着恶心娶那慕诗嫣!
京城的妇人们惯来长舌,但有资格出席国公府老夫人寿宴的妇人,大抵还不至于爱嚼舌根到这等地步……
加上那传闻是一夜之间便已然传遍了乾京的大街小巷,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他思来想去,只觉唯有那一贯无所事事又手头不乏钱财的纨绔子们还有些可疑。
如此看来,归根结底,害他沦落到这境界的,多半还是他那近来惹眼不已的好六弟。
那就……别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心狠手辣了。
端坐马车之内的墨书远微微眯了眼,瞳底倏然纵过了一线血色。
左右安平侯府也已经废了,他留着他那外公亦只是徒增变数,万一有人查出了他母妃的底细反倒要连累他一起受罪。
倒不如让他趁这个机会,好好利用尽安平侯最后的那点价值,再顺道把他那两个眼中钉、肉中刺给一应除了去。
刚巧,因着祝承煦的死,外公他亦正恨毒了墨书锦不是?
他这么做,应当也算是帮外公他老人家临死前了却了一桩大心愿罢?
墨书远的唇边勾了笑,他一面盘算着等下要如何与祝升哭惨、引诱他寻个合适的时机对墨书锦下手,一面想象着来日他“大仇得报”、登临尊位又废了慕诗嫣后的意气风发……眼中悄然显出点点的快意。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题外话------
嗯侯府要彻底无了
第七九四章 人选
“所以,南安王现在是已经知道了慕诗嫣在多年之前就已非清白之身,并预备着要把我那好姐姐休下堂去了?”
浮岚轩内,听慕惜辞念诵完韵诗、解斯年等人递送回来的信件的慕诗瑶诧然抬眼,眸中隐隐带着点不大明显的担忧:“那她岂不是很快便又要回国公府来了?”
“可我娘她……”小姑娘纠结万般地咬了唇。
先前这府中有萧淑华在,她娘即便是被陛下下旨抬作了她爹的平妻,平日亦从不敢稍稍放松半分,整日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唯恐哪里一个不察出了疏漏,反让萧氏趁机寻到了错处。
眼下那萧氏才刚下堂多久?
她娘好不容易才放下心来、适应了她那“二房主事人”的身份,不必每日都似从前那般担惊受怕了,慕诗嫣却又眼瞅着便要被南安王给扫地出府了。
——她娘的脾气好,性子也软,加之多年前曾被慕诗嫣狠狠欺侮过一顿,心下大半至今还对那女人生着怯……
如今她慕二小姐若突然回了府,她娘不得又被她吓回从前的那个样子?
想到此处的慕诗瑶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了个疙瘩——她不是圣人,她有私心,面对那个曾伤害过她娘、也伤害过她的慕诗嫣,她是真做不到心中毫无芥蒂。
哪怕现今的慕诗嫣已然落魄而不如先前那般强势,哪怕她清楚,她也是她父亲的女儿,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她做不到,并且,她亦真的不想看到她娘每日都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了。
“放心吧,阿瑶,她不会回来的。”慕大国师见此不由唯一怔忪,随即唇角微弯,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她至少不会那么快就回来。”
“阿瑶,你想想,二堂姐她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好容易才将自己嫁进她心心念念想嫁过去的南安王府,哪里会那样轻易地便教人把她休下堂去?”
“她的脑子虽算不上聪明,到底也还没蠢钝到那等地步,尤其对上这种近乎是成了她执念的事……她定然不会随便放弃‘南安王妃’的位置的。”
“再说,那南安王也未必有那个胆子立马就提出来要休妻另娶。”慕惜辞弯眼,漫不经心地放了手中信笺,“阿瑶,你别忘了,他们这桩婚事……是墨书远亲口向陛下求旨求来的。”
“二人成婚尚不足月,那南安王若是现在便急吼吼地张罗着要休妻,无异于是在打陛下的脸面、堕天家的声名。”
“这事若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搞不好还会让他就此无缘至尊之位——他这人我了解得很,脑袋里脑花平生没装上过二两,余下的尽是那点虚无缥缈的权势地位。”
“他是绝不会容忍自己自此与皇位无缘的。”慕大国师边说边笑盈盈地托了腮,“至说他会不会发疯,干脆将慕诗嫣早早便失贞了的事捅出去……那更不可能。”
“他手头无甚兵权,想要争那东宫之位,就必须顾及着自己的名声,‘英年早绿’这种名头显然不怎么好听,他暂还要着脸,不会有底气把这种事儿往外头捅的。”
“是以,只要慕诗嫣的脑袋稍微灵光上那么一星半点,懂得利用好南安王这‘好面子、顾名声又极重权势’的软肋,便不会被人扫地出门。”
“不过,这撒手锏一放,南安王夫妇就算是彻底与对方撕破脸皮了。”慕惜辞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她就此失宠已是板上钉钉,等那二月二的新春宫宴一过,墨书远定会寻摸着找借口另纳两位家世了得、能给他提供助益的侧妃。”
“毕竟,抛开品性不谈,这厮的皮囊,现下在京中还算排得上号。”慕大国师的语调微凉,“保不齐就会有那么两个眼神不大好使的姑娘,上了他的当。”
“那这么说来,慕诗嫣往后在南安王府,可有的是好日子过了。”听罢自家姐姐分析过一圈的慕诗瑶嘿嘿咧嘴,笑中微带了两分幸灾乐祸,“只不过,这日子本也是她自己选的,且让她自己受着去吧。”
“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嘛。”慕惜辞颔首,随即慢悠悠拈起块盘中摆着的糕点,“但阿瑶,这话又说回来了,墨书远夫妻二人离心离德,眼下正是我们往那南安王府后院内塞入自己人的最好时机。”
“过了这个时候,只怕就再寻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倒是。”慕诗瑶垂眸稍作沉吟,“那南安王平时做事虽称不上滴水不漏,究竟也没留下过太多致命的错处。”
“除了上回与寒泽宁王通信一事,我们算是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其他黑锅,都教他一口推到旁人身上去了。”
“且‘通敌叛国’的那茬,我们也没能成功扳得倒他,反倒是可怜了三殿下……罢了,这会说这些废话也没什么用,三姐姐,我们不提此事。”
“还是继续说那安插人手的事。”慕诗瑶仰头叹息一口,“三姐姐,你那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没有。”慕大国师应声摇头,“此事细细算来,终竟是太凶险了些,能被送过去的人,需要既稳重、又聪明不说,还需要足够会勾着男人。”
“最关键的,这人必须忠心,必须经得住诱惑。”
“她最少,也要令墨书远令在她面前能完全放松警惕,没事便多倒出来两句真话,同时还不能被南安王那一贯油嘴滑舌的骗了魂去。”
“这样的人很难找,临时培养一个应当也来不及。”慕惜辞怅然叹气,“再有,平心而论,我也不希望把好姑娘送去南安王府,任她被墨书远那狗玩意糟蹋。”
“但我们又确实需要个得力、靠谱,能接触到南安王府内宅权力核心的内应……”
“韵诗是够聪明,但她的眼界太窄,又只是个丫鬟,再加上她是背弃旧主之人,我不敢用。”
“所以说这适合被送去南安王府的人选……”慕大国师无奈晃头,“我这是真没有。”
“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等下写信问问阿衍了——他那观风阁里人才辈出,说不准还能寻到一个两个合适些的人来。”
“嗯,这会我们也只能问问七殿下了。”慕诗瑶点头以示认同。
她正欲整理下思绪再与慕惜辞说点别的事,一旁立侍半晌、沉默许久的柳若卿却忽然开了口:
“小姐、三小姐,奴婢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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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完了,柳若卿妹子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