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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全文阅读

作者:雨别小友     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txt下载     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传说与实际

    若是细看端详,这花绝的眉眼,和景彦的眉眼,其间竟会有三分相似。

    那外公的沉思呢,他是不是因此想起了什么。

    这个问题连同安家要报的所谓恩情,姜好都想找时间问问外公,结果这一找,便到了今年寒冬。

    ――――

    若说前世今生,姜好最为敬佩的人,莫过于两位。

    其一便是她娘,那个征战沙场,曾以三万人马大获十万骑兵的巾帼女将军。

    英姿飒爽,豪气万丈,挥洒一身热血去保家卫国,其中之胆魄丝毫不输于世间男子。

    其二呢,便是她的舅母,锦绣蓝衣,纤纤玉指,一双妙手能将万物生灵都以刺绣的方式展现在丝帛之上。

    栩栩如生,以假乱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为此,更有传说,当初,她舅父曾以一人之力大捷沙漠南蛮,皇帝大喜,便下令让京师城里最好的绣娘赶制万里江山图,悬挂于高墙之上以振民心。

    而悬挂当日,仙鹤盘旋,万鸟争鸣,更有一只白喜鹊站立在凯旋归来的舅父肩头,也正因有此牵引,舅父与舅母一见钟情,男婚女嫁,从此流传为佳话。

    姜好曾无数次想过,自己若是有这门手艺,前世就不会傻乎乎地去嫁景彦那个混蛋了,痴情夫君自动上门,这多好。

    她拿起针线筐旁的绢帕,这上面的牡丹丛争奇斗艳,尽态极妍,甚是比实物还要多了几分柔美的神韵,可是……

    “舅母,这花能吸引来仙鹤和万鸟吗?”

    “哈哈,别听外人瞎说。”温婉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姜好的眉心“那些佳话都是夸大其词出来的,怎么会那般神。”

    姜好瞬间来了兴趣:“那实际呢?”

    “实际啊。”温婉停顿了手里的针线,目光柔柔地道“实际上是你舅父凯旋那天,我正好在旁边的茶坊里绣花,一阵风吹来,落了我的丝帕到你舅父的战马上。”

    “当时为了传神些,我便在帕子上点了花露,可没想到你舅父却对这个过敏,在道路上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害得那群部下以为这是中了谁家的埋伏。”

    姜好哈哈一笑:“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顺藤摸瓜找到了我,还把我关了几天。”温婉说到此声音微微上挑,可神色还是那般柔情似水。

    “经过几次盘查,确认我不是谁家的暗手,更不是外来的细作,这才将我放了去,你舅父心怀愧疚,便天天寻由头来绣坊找我,这一来二去,才有的后情。”

    姜好恍然地点点头,她拖着下巴偷笑道:“想必现在,舅父一定很后悔当时关押舅母的决定。”

    “那你可错了。”温婉从线框里拿出根浅棕色的丝线,玉指轻勾,微微上挑,便绣起了牡丹下的花枝梗。

    “他呀,还时常骄傲说幸好有那几日的盘查,否则,怎会这般快就了解了我的喜好,还先所有人之前便将我拿到手。我啊,这是进了‘贼窝’了。”

    姜好感受头顶上的力道轻轻转移,她继续枕着胳膊趴在矮桌上,看着温婉拿起冬衣,手指翻飞。

    “嫂子,小好。”安晴从门外进来,一身雪白的狐裘带有风尘还夹杂着阵阵寒意,可那眉宇间却渲染着磨灭不去的喜气。

    “晴儿回来了。”

    温婉起身拉过她的手,只觉得异常冰冷,转过头吩咐旁边的几个婢女再添些火炉,这才又道:“有财那边如何。”

    “他那边一切安好。”安晴从长袖里拿出信封,放在黄花梨木的矮桌上。

    姜好早在安晴进门时便让出了坐位,她此时站在一旁,看着矮桌上的信封,想碰却又不合礼仪。

    安晴瞧着那蠢蠢欲动的小手,扑哧一笑:“看吧,瞧你这幅小可怜样儿。”

    姜好欢快地把信封拿起,翻开接口,从里面拿出宣纸,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在这苍劲有力的字迹里,抛开那些占据大多篇幅的‘思之如狂’与‘如隔三秋’的肉麻话,唯一有用的便是两句‘一切安好,勿忧勿念’。

    她面不改色,继续往后看了片刻,忽然抬头说道:“娘亲,爹爹问咱们今年过年要怎么办。”

    安晴缠绕丝线的手一顿,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道:“你娘自然要去跟你爹一起过年喽。”

    姜好听出话外意思,问道:“我呢?”

    “你呀。”安晴把姜好放在自己面前,挑眉道“那你想跟爹爹和娘亲过年吗?”

    姜好点头:“想啊。”

    “哼哼,没门。”

    安晴忽然伸手揉起了姜好的小脸蛋,边挤压边说道:“自从生了你,我跟你爹就没单独相处过,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就乖乖在这儿陪外公吧,我呀,要跟你爹过二人世界去。”

    撒!谎!

    姜好弯着眼眸,陪着笑。

    娘亲,你这场戏,演得真是太好了。

    温婉瞧着姜好低头不语,想着可能是生了闷气,便宽慰道:“没关系的小好,就算不能回去,还有外公,舅母和哥哥在呢,我们在一起,也能开开心心的过年呀。”

    温婉的心思向来细腻,她虽然不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觉出,这会是件非同寻常的大事。

    姜好没有搭话,而是抬头看向安晴:“娘亲不带我走,那会带景公子走吗?”

    安晴似疑惑地看着她,点点她的额头笑道:“这是个什么问题,我都不带你走,又怎会带他走。”

    “那也就是说,无论景彦走与不走,娘亲都会离开去找爹爹过年喽。”

    安晴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又一时说不上来,只是淡淡点头道:“……嗯。”

    那她就放心了。

    姜好跳下软榻,对着安晴会心一笑:“我就说嘛,娘亲不会为了一个景彦就抛下我不管的,那舅母娘亲慢慢聊,我去找临之哥玩了。”

    说完便作揖施礼,她穿好青荷递过来的宝蓝大氅,轻快地走了。

    寒冬的风总是刺骨的阴冷,哪怕临近晌午,姜好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搓了搓,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来到枯树旁,正巧与景彦走个擦身。

    景彦冲她微微一笑,算是见礼,而后,便继续往前走。

    瞧那个方向,应是去了正厅。

第十七章:老气横秋

    姜好抚摸了下绕在自己脖颈旁的粉梅色狐绒,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这是瞧着外面安稳了,便再打算将他送出城么。

    可是啊,娘亲,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想要的不是太平顺遂,而是执手在握的权势呢。

    财,固然重要。

    但相比千里征战,挥剑斩敌的军队而言,金银这些黄白之物,便显得微不足道了吧。

    不过,这样才好,这样最好!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京师这个偌大的斗兽场里去借他人之手铲除异己,来保住家族。

    虽然这个过程会很麻烦,但她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所以说,景彦。

    你可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走呀。

    姜好又瞧了眼正厅的方向,这才迈开步,往练武场走去。

    ‘砰砰砰’,里面依然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安临之收了招式,扬手擦掉额头上的细汗,阳光下的少年郎英姿勃发,目光炯炯,神采奕奕,身形单薄,但也彰显出了几分‘鲜衣怒马’的韵味。

    他转头瞧见姜好,爽朗笑道:“小好,你来了。”

    “嗯。”姜好点头,她从擂台旁侧的武器架上拿下弓箭,再走到枣木搭制的围栏边,搭箭弯弓,形如满月,对准十米远处,最中间的红点,只听‘砰’地一声。

    正中靶心。

    安临之在旁边赞道:“小好,你这弓箭才学了三月不到,便有这般的准头,厉害。”

    姜好摇了摇头,指着箭羽道:“虽然射中了,却是靶心的外围,若再偏离一些,便射不中了。”

    她原本是想练就身武艺,省得如前世那般在危机关头不能自保,但她偏偏被娇养惯了,一身酥骨头只能花拳绣腿,别说打架,打狗都费劲。

    思来想去,唯有这弓弩还能学上一二,虽说还是有些受限,但总比手无缚鸡之力要强太多了。

    姜好再次拿起箭羽搭在弦上,身体前倾,左脚内斜,三点一线,对准松手。

    这次,离靶心的正中,要更近一些。

    安临之看着那认真严肃的样子,微微叹息一声,他这个妹妹,一点都没有别人家妹妹活泼开朗,叽叽喳喳的样子。

    总感觉藏了点什么似的,拒人之外。

    可无论如何,他家妹妹永远都是最好的!

    安临之左瞧右瞧,打量周围好半晌,这才发现从刚开始便觉得怪异的地方:“花绝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教你射箭么?”

    但是,说到这个,他就来气。

    明明最开始,是他来教小好射箭的。

    可没想到某个家伙特别阴险,一声不吭地拉弓搭箭,一下子便劈开了他射在靶子上的箭羽。

    结果他的小表妹瞬间便不理他了,转而投入了那家伙的怀抱。

    为人师表的满腔热血便这般熄灭,不如如此,他还换来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啊!!!

    那家伙是专门来跟他抢妹妹的吗!

    安临之想当着花绝的面儿掀桌子的心都有,更别说现在本人不在,他轻哼一声:“不是说对你毫无保留吗,怎么这才几天人就没影了,这师父怎么当的。”

    姜好继续射箭,无所谓道:“孩子嘛,总会有些小隐私的。”

    安临之听后更是诧异地挑眉:“小好,我怎么感觉你说话老气横……”

    泛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他的面门。

    “表哥。”姜好扬起一抹甜美又和善的微笑“说话前,三思哈~”

    安临之尴尬地笑了两声,摆摆手:“我是说……老……劳、力很伤身,对对对,劳力伤身,我是怕你累。”

    他说着,走到姜好面前,拿下她手里的弓箭:“不过讲真,自从你来到京师,不是射箭便是看书,很少出去。”

    “马上要过年了,街道上肯定很热闹,一会儿我们去逛逛,怎么样。”

    “不去,无聊。”姜好头也不抬地打断,她又不是初到京师,上辈子看的那些场景还不够多么。

    没有一个能值得留下念想。

    “别这么说嘛。”安临之伸出食指点了点姜好的胳膊肘“过年之际与平常不同,什么饴糖,泥人,戏班子,都热闹得很,还有像仙衣阁这样的地方都会展出新品,很多名门贵女相约而至,你也会喜欢的。”

    “更重要的是……”他瞬间握住姜好的手“我和几个兄弟定好了要去看赛马,你若不去,我哪有理由出去。”

    呃,这才是真实目的吧。

    姜好推开了挡在面前的脸,手指轻点着箭杆。不过,若说到名门贵女,她倒是想起个人。

    一个与她,与景彦都渊源颇深的人。

    这么一想,倒没有那般无趣了。

    ……

    夜晚的京师,灯火辉煌。

    两排街道摆满了各色小摊,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人群熙熙攘攘,即便是那平日里出门不多的夫人小姐,也会寻个由头来瞧一瞧这热闹的繁华。

    安临之一身玄青色的祥云飞鹰长袍,他斜靠在窗沿边,低头下看,正好能瞧见大街南侧的双头舞狮。

    那舞狮上蹿下跳,左摇右摆,有时锣鼓声大了,狮头便飞跃高处作揖行礼。

    “好!”

    安临之看到精彩之处也忍不住鼓掌喝彩,他转过头,对着姜好说道:“小好,一会儿我们去看舞狮吧。”

    “嗯……”姜好懒洋洋地回一句,她拿起旁边浅蓝色的布料在花绝身上来回比划着,离远瞧瞧,又皱起眉“是不是太素了。”

    仙衣阁的掌柜在旁边直搓手,他挂着宛若菊花般灿烂的笑容,附和道:“小姐若是觉得太素,我们阁里还有其他样式,什么蜀锦,云绫,还有绛绞,这些都是新来的货,绝对适合公子。”

    “拿来看看。”

    “好嘞,您等着。”

    掌柜说完,便乐颠颠地跑去拿锦缎了。

    姜好把手里的布往旁边一扔,端起放在青花木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感叹道:“浓郁清香,醇厚甘甜,这可是上好的庐山云雾,掌柜人真热情。”

    “你一出手便是千两纹银,他不热情才怪。”安临之右臂撑着木桌,左腿弯曲,煞有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幸好姨母走了,若不然,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他说这话时,花绝早已打开了刚在街旁买下的油纸包,抽掉麻绳,倒出里面的蜜饯果仁在小蝶子上,然后又放于姜好手边。

第十八章:难道不是这样吗

    姜好拿起一块果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味道很是不错。于是,她又拿起一块果糖伸到花绝面前。

    花绝垂下黑眸,看着眼前这颗艳丽的小酸梅果,不知怎的,竟与姜好那红润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他的鸦羽有些频繁地眨动着,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伸出手,接过姜好递来的小果子,然后再轻轻地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咀嚼。

    安临之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动作,又左右望望,忽地茅塞顿开般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他瞬间拍案而起,一把推开花绝挡在姜好面前:“不行!这绝对不行!”

    “哈?”姜好莫名其妙地瞧着安临之。

    “小好,我现在终于明白姑母走之前的那幅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安临之转过身一把握住姜好的双肩,凛然道:“虽然你想办法支走了姑母,但是我,身为你的兄长,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堕·落的。”

    “哥,你没事吧。”姜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转过来摸了摸自己的。

    这也不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安临之晃晃脑袋,一幅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眼姜好,长叹一声,他直起身,对着花绝严肃道:“虽然我拿你当朋友,但有关小好的事情我是不会退让的。”

    “兄弟,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可能会有些懵懂,可小好她还太小,不适合你,若不这样,我去艳春楼给你找个姑娘,那是京师城最大的青楼,保证你……哎呦!”

    姜好拍了拍双手间环绕着的软枕,侧过头,对着安临之问道:“哥,还魂了没?”

    安临之揉着脑袋,神色更为复杂地看着脸蛋上还带有稚嫩之气的小姑娘,他长长叹息一声。

    都是他的错,明明先前已经察觉到了姜好的异常,却没有去深思熟虑,身为兄长,这是他的失职,害妹妹在情窦初开之际,是如此的挣扎与茫然。

    而且,他若是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那日后又如何去领兵作战。

    想到这里,他更是苦口婆心地道:“小好,你不用隐瞒了,有些事情就算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你瞧姑母走之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不,那不是欲言又止。”

    姜好看着茶杯里升腾起来的雾气,缥缈的白色朦朦胧胧虽是可见,但在手指盘绕间,还是那么捉摸不透。

    “那是一种想要离开却不能离开,最后又不得不离开的神情。”

    她的手指在白雾上打转,这其中原由嘛,无非就是景彦留下了。

    安临之听得乱乎,本想多问几句,可他瞧见姜好嘴角处的淡笑,总莫名觉得发寒,就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那难得的宁静。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说道:“那你跟他刚才还伸手……递手……的。”

    “啊,你说这个呀。”姜好抬起手放在眼前转了转。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反正之前喂小欢喜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刚才也不自觉地便这样去做了。

    再者说,她一个上下两世加起来都临近三十的人了,还不至于饥渴到去啃嫩草。

    那也太……对吧。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安临之瞧着姜好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低头反思莫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可若真是这样,那他身后如芒刺背的寒意又是怎么回事。

    唉,情爱之事也太过复杂了,还不如赛马来得简单,无外乎就输赢两种选择,再无其他,也不必想其他。

    嗯……等等!赛马!

    安临之猛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忙道:“小好,你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回府时不必管我。”

    他关上雅间的雕花门后又忽地打开。

    安临之在门缝里探出头,对着花绝严肃地道:“虽然你们之间没什么,但你若敢打小好的歪主意,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砰’!门再次关上。

    屋内落下了平静。

    花绝眨了眨眼睛,不以为然地踱步到小火炉前,他抬起手,重新沏了一壶茶倒在姜好已经略显凉意的杯子里。

    “你别在意。”

    轻悠悠的话使他的动作一顿。

    姜好半倚靠在软榻上,眼皮微垂,缓声道:“表哥他……便是这么个直率的性子,还不太沉稳,他的话都别当真。”

    花绝听了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坐下,把刚才给姜好沏上的新茶拿来自己喝了。

    这也是个有孩子气的性子呐。

    姜好默默地扬着笑,她闭了眼睛,手指轻敲桌面,那富有规律的声音柔和又缓慢,一直到……楼底下传来莺莺燕燕的嬉笑声。

    嗯,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姜好站起身,推开能够看见阁楼一层的窗户,淡淡地往下看去。

    琳琅满目的大厅内,一群身着华服,环佩叮当的贵族女子结群走来。

    其中最为注目的,则是位素锦贴身,勾勒浅蓝水纹状的清雅女子。

    她眉目纯粹,肌肤白嫩,亭亭玉立的身形宛若摇曳在水池中的雪色莲花。

    “纤月,你看。”她旁边一位淡绿衣衫的女子拿起一截云绸,递到面前道“这布料光华若水,似有繁星闪耀,若是做成长裙,那最适合不过了。”

    阮纤月伸出纤纤玉指,在布料上轻柔滑过,点头道:“嗯,这云绸倒是不错。”

    薛盼儿闻言一喜,她刚想再讲些什么,却又听见绵软的声音再次说道。

    “不过,好的东西总要有佳人相配才能出彩,你可明此理。”阮纤月笑容清浅,似那碧波涟漪中落下的一片花瓣。

    她似是亲昵地拍了拍薛盼儿的手,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别处。

    在场众贵女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话里的意思自然听得真切,她们窃笑地看了眼神色僵硬的薛盼儿,转身又向阮纤月围去。

    “纤月姐姐,你瞧瞧这块料子,细腻柔软,也是很不错呢。”

    “纤月姐姐,那个颜色太素了,不好看,你瞧瞧我的,这个桃红色多衬你呀。”

    “纤月姐姐……”

    ……

    一波又一波的声音此起彼伏,薛盼儿却冷冷地站在一旁。

    她看着阮纤月那似厌烦又颇为享受的样子,娇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晦的嫉妒。

    有什么好得意的,若非丞相之女的身份,谁又会巴结她。

第十九章:就是你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众星捧月呢。”

    姜好坐在窗沿边,背靠墙壁,微侧着身子瞧着下面的热闹,长裙艳丽摇摇晃动,她的眼眸里闪过忽明忽暗的幽光:“花花,你觉得呢。”

    “丞相之独女,贵妃之侄女,这个身份,足以令人骄傲了。”

    花绝负手而立,身形隐匿于晦暗,可那似雪的脸庞却被橘红的灯光照得半阴半明,优美的下颚,精致的薄唇,漆黑的眼瞳此刻正泛着淡淡的,似有诡魅之意的光晕。

    “那旁边这个人呢。”姜好伸手轻轻一指,绿衫华服的女子便成了他们视线下的目标。

    “刑部尚书之女,也是来头不小。”花绝轻舔了一下唇瓣,继续道“虽然相比丞相之女要相差很多,不过这份不甘,却足以成为一份利器了。”

    “是啊。”姜好轻快地回应一句,她低头看下似乎被分为左右两派的群体。

    一边是孤单影只,暗戳戳地仇视一切,一边是前呼后拥,享受着吹捧与环绕,而更奇异的是,这两个人还是闺中密友。

    人之相交,还真是奇妙啊。

    姜好眨了眨眼睛,似想起什么趣事般忽然问道:“花花,你说,若是我拉拢一个人过来,那么丞相与刑部之间,会产生什么间隙吗?”

    “情义这玩意儿岂会在利益面前有所轻重,不过……”花绝侧过头,眼眸里轻悠悠地闪过似带有血色的红光“不过若想爬上顶峰,垫脚石这种东西自然越多越好。”

    是呀,无大用却有小利。

    但目前而言,这也就足够了。

    毕竟她刚入京师,没有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先拿一些小人物开刀才能迅速立稳跟脚,不是么。

    姜好看着绿衣飘然的薛盼儿,微微一笑,就让她来帮这两位贵女去看清身旁之人的真实面目,那么,便先从……决裂开始吧。

    哦,对了。

    还有个人也要带上。

    “他呢?”

    “我已经让暗鸣去了。”

    ……

    马车平缓地行驶在道路上。

    景彦坐在车厢里,微微皱起眉。

    刚才,一个叫暗鸣的仆从忽然找到他,说是姜好在外面与贵女起了冲突,双方吵闹不休还陷入被动局面,不想惊动老将军,便想请他去施以援手。

    但是,这有可能吗……

    景彦有些质疑,姜好对他的厌恶之情那可是毫不遮掩的,单单只是一场争吵便要用请字来求他,这似乎不太符合情理。

    若不成,是这个贵女大有来头,不方便安老将军出面。

    倒也不怪他这么想,之前姜好表现出的神态以及手段都过于老成,实在不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无法用简单的思维去理解她。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都算是一种机会。

    景彦把披风后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将近一半的脸,只露出圆润的下巴。

    他在京师露面无异于游走虎口,可是姜好这个人的身份着实是太具有吸引力了,一手兵,一手财。

    虽说他近来与安临之相处也是融洽,但远没有姜好带给他的利益更大。

    所以有些险,还是值得去冒一冒的。

    马车停在了仙衣阁的门口,而此时,楼阁内也传来了动静。

    “阮小姐。”掌柜搓着手,来到众人拥簇的阮纤月面前,笑盈盈地说道“有人,想送给小姐一些薄礼。”

    “何物?”阮纤月疑惑道。

    掌柜双手一拍,一排排的伙计搬来大红木箱,打开外侧的锁头,只见里面是一卷卷精致又华美的布匹,在周围灯火的照耀下,闪烁光泽。

    众贵女惊呼一声,目露羡慕的神色。

    她们自是知晓这仙衣阁的荣锦绸缎有多么美艳,但也更加知晓每一寸的价格都不同寻常,千金难求,此人一上来便是如此大的手笔,怎会不羡慕。

    阮纤月也是微微一愣:“这……”

    掌柜急忙道:“这是一位小姐送来的,她说早便听闻阮小姐国色生香,秀外慧中,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说若有机会希望能与阮小姐结交一二。”

    这些话说得好听又婉转,再加上众贵女投来的嫉妒眼光,简直大大满足了阮纤月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心,这也使她对这位从未谋面的某家小姐产生了一丝好感。

    她嘴角扬着笑,问道:“敢问掌柜,这位小姐此刻在何处?”

    掌柜依然眯着眼睛,满脸笑意地说道:“这位小姐染了风寒,怕传给各位不愿相见,说是有机会,她会亲自到府上去登门拜访。”

    此话滴水不漏,完美掩盖了姜好根本不想见她的事实。

    没法子,谁让他收了别人的钱财呢。

    阮纤月的虚荣又被满足了一下,她恬静又带有高傲地说道:“行吧,那我在府上等她。”

    说着,她从腕子上摘下一枚青玉镯子,递到掌柜手里:“麻烦掌柜将此镯交给那位小姐,这日后来府上,也算是有个凭证。”

    掌柜小心地接下,并再三允诺。

    阮纤月转过身,对着一众贵女带有歉意道:“抱歉了各位,我也没想到今日会发生如此事情,看来这仙衣阁是逛不成了,”

    众贵女扯着嘴角,勉强地赔笑几声。

    薛盼儿在旁,手掌间早已被指甲印出浅红的划痕,她的目光含有戾气地扫向那些大红木箱。

    凭什么!

    论样貌,论才艺,论品行,她样样不输,那阮纤月也只不过仗着一个丞相之女的身份在狐假虎威而已。

    凭什么便要受如此追捧。

    而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偏要受冷落。

    老天真是不公平!

    这些东西应该是她的!

    看着那些人远去,薛盼儿恶狠狠地瞪了那素白背影一眼,转身要走之际却被掌柜拦了下来。

    他神情殷勤地鞠躬道:“薛小姐,有位贵人想要见您,还说您若是见了,必会不枉此行。”

    薛盼儿本想拒绝,可那献媚的姿态又恰好迎合了她的不甘,高傲地冷哼一声,被掌柜指引着往楼上走去。

    推开雅间,薛盼儿便见一男一女。

    女子身穿黛紫色的银纹百蝶裙,袖口边坠有淡淡的轻纱,宽大的裙尾逶迤于地,墨玉青丝轻微挽起,只用一根金丝流苏的珍珠簪子。

    相比之下,另一个鸦青长袍的男子便显得简约很多,乌黑长发未有拘束,只是随便垂着,因是背对看不见样貌,可那沏茶的手却是病态到没有血色的白。

第二十章:上下两台戏

    薛盼儿被这两人身上所带的高雅之气惊了一下,但转瞬见便想起自己才是被请来的一方,神情又迅速高傲起来。

    “你是谁,本小姐似乎没有在京师里见过你。”她迈着莲花步子走近,眼睛带有轻讽之意地打量着姜好。

    姜好把一杯茶放在桌子对面,示意薛盼儿可以坐下细谈,同时,她也轻缓说道:“我姓姜,初来京师不久,盼儿小姐自是未从听过。”

    薛盼儿坐下端起茶,诧异道:“你怎知本小姐的名讳?”

    “这是自然。”姜好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刑部尚书之嫡女自幼便弹得一手好琴,传说在停息之后,可余音绕梁三日不止,这样一位多才多艺的佳人,我岂会不知。”

    她的声音很淡,没有激烈的情绪,也没有殷勤的神色,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也就是这般,薛盼儿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连一个偏僻小城的人都知晓她的事迹,那可见她的名声到底有多么远扬了。

    她伸手摸了一下发髻上的玛瑙石,自恃清高道:“你一个乡野丫头能有这般见识,倒也不错。”

    姜好默默地,拉住了想要踱步的花绝。

    之后,她又叹息一声:“便正是有这般见识,才为盼儿小姐感到不值。”

    薛盼儿一愣,见姜好似有悲凉之意地看向楼下,便瞬间明了她是在哀叹刚才之事。

    或是引发了怒气,又或是不想落下颜面。

    薛盼儿一拍桌子,冷声道:“说到底,那个贱人不过有个丞相之女的身份罢了,其余的什么都不是。也不知道那个送礼的人是怎么想的,简直瞎了狗眼。”

    “是呢,简直瞎了狗眼~”

    花绝在旁边,瞟了眼毫无压力开始自说自骂的某人。

    姜好不理他,转而继续道:“若我是那个送礼之人,一定会把这些上等之物送给最为绝佳的人。”

    薛盼儿心里一惊,她仿佛预感到了一丝别样的发展,有些澎湃,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好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向雅竹屏风后面。

    薛盼儿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她走过去,等绕过屏风,瞬间愣住。

    那是比阮纤月所收到,还要多三倍有余的锦缎与丝绸,美艳绝伦。

    薛盼儿目光先是一喜,随后又淡下来染上了疑惑,她转过头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好背对着,轻轻地道:“既如此,那我便直言了。”

    她移过视线,落在盼儿身上。

    可便是这一眼,就让薛盼儿瞬间如针刺喉,那是一种被冷血动物缠绕上脖颈的惊悚感,似被盯住了命脉,稍有不慎便会肝肠寸断,当她缓过神之时,对方早已离开了视线。

    姜好倚靠在旁边的软塌上,看着房檐之间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以及街道上手拿糖葫芦来回嬉闹的孩童。

    过了片刻,她才说道:“我初来京师,人生地不熟会有很多麻烦,结交朋友是唯一的办法,可我呢,又不想把钱花在无用之人的身上。”

    她一顿,把头转过看向呆愣的薛盼儿。

    “身份这种东西虽然好用,但若只是一副空架子那也没什么意思,盼儿小姐才华横溢,样貌出众,想必不久,便会扶摇直上吧。”

    薛盼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姜好这是在拉拢她。

    若是以往,她肯定会藐视这种行为并为此不屑一顾,可是今天,这些话都仿佛是浇灌在泥泞里的水,让那颗已经深埋在心里的嫉妒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薛盼儿有些心动,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她矜持道:“你真是那样想的吗?”

    姜好微笑道:“自然,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盼儿小姐会取代阮纤月,成为下一个被众星捧月之人。”

    薛盼儿的眼里闪烁起激动光芒,但她还是摆摆手,做出一幅忸怩姿态,缓缓道:“不……还是算了吧,我与纤月是好友,怎么能迫害她。”

    再求一回吧。

    再求一回,她便万分为难地把手施舍过去。

    薛盼儿的小心思,姜好又岂会不知。

    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自己,愚蠢自负,还不自知,要不说,这人好掌控呢。

    姜好遮掩下了眼底的幽光,她似无奈道:“既然盼儿小姐执意如此,那我便不多说了。”

    “等一下,你……”

    “不过呢。”姜好瞬间打断了她的话,继续往下道“若盼儿小姐改变了心意,我随时欢迎。”

    那时,你便会乖乖听话了。

    ……

    要说上面有动静,下面也没有闲着。

    在薛盼儿随掌柜上楼之际。

    阮纤月也跟人撞了个满怀,她迈过门栏之时,忽然感觉脚腕一扭,身子倾斜,马上便要摔倒在地。

    这时,有人轻轻扶了她一把。

    阮纤月张开那过度紧张而紧闭的双眼,她一抬头,便愣住了。

    温润的眸子似水轻柔,鼻梁高挑,唇瓣上的一点子浅红似落于缱绻涟漪上的樱花,清雅又美艳。

    举世无双,温文尔雅。

    阮纤月看着,不禁有些痴了。

    景彦看着跌倒在自己怀里,眼睛还一瞬不瞬直盯他的女子,神色里泛起淡淡的不悦。

    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人扶起,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啊?我……我没事,多谢公子。”阮纤月慌忙后退几步,她整理了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裙,脸颊微红。

    “既如此,那在下先行告辞。”景彦转过身形,便往仙衣阁内走去。

    “等一下!”

    阮纤月娇声轻唤,她将垂落的秀发挽在耳后,身姿曼妙,动作柔缓,一颦一笑间宛若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

    她迈着轻巧的步子,一点点走到景彦面前,双手相握,施了一礼:“小女姓阮,名唤纤月,乃当朝丞相之女。敢问公子姓甚名谁,等改日,必登门拜谢。”

    静,似还夹杂着一种诡秘。

    景彦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便是挟持此人离开,他来仙衣阁,是瞒着将军府的人,为了隐秘些还没有带莫成,而且……

    他瞟了眼规规矩矩坐在车板上的暗鸣,那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出手的。

    可是在下一瞬,他便熄了这个念头,周围没有察觉出异样,女子脸上的羞涩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就算有埋伏,依阮妃那贱人的性子恐怕早便动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第二十一章:今世相残吧

    景彦压下眼底的阴冷,他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道:“原是相府小姐,在下单姓一个景字,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啊不,刚刚是我没有站好,还拽了景公子,要赔罪也应该是我才对。”阮纤月说到此,脸色更红了。

    景彦缓缓摇头,那眉宇间的温情似晨光下的一滴雨露,他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阮纤月的眸子问道:“小姐,是来此买绸缎做衣的么?”

    “嗯。”阮纤月被那双温润的眼睛看着,只仿佛置身于潺潺细腻的溪水之中,她侧过脸,轻声道“因是过年,所以我想给家父备件新衣。”

    “小姐当真是孝顺。”

    景彦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小姐了。”

    说完,他便沿着梯阶往上走去。

    阮纤月瞧着那身姿卓绝的背影,不禁呆愣愣地有些失神,过了片刻,她才转过头对身后看戏的众贵女道:“好啦,我还有事,你们都先回去吧。”

    “啊,对了。”她的眼里忽然掠过娇媚的光彩“今日之事谁若是敢多嘴,便要小心她的舌头会不会从此消失哦。”

    贵女们被她的眼神一扫,吓得慌忙允诺。

    阮纤月淡淡呼出一口气,目含羞怯地看向楼上雅间。

    身为京城第一才女,她被多少青年才俊所爱慕着,追求着。

    但她的心,却从没有似今日这般失控过,紧张过,仿佛要跳出嗓子一样。

    这一定是她苦苦等待的真命天子。

    一定没错的。

    阮纤月再次整理了下自己的服饰,脸上扬起恬静又温暖的柔媚笑意,她抬起步子,往楼上走去。

    来到雅阁前,阮纤月深吸口气,她刚要伸手敲门,忽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真没想到,在京师之中,还能有景公子这般温润儒雅的人。”

    “哪里,是薛小姐过誉了。”

    “没有,没有。景公子太过客气了。”

    薛!盼!儿!

    阮纤月在门外咬着银牙,面目之中逐渐出现狰狞的神色。

    她怎么会认识景公子,

    难道说,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为的就是赶走她们后,自己能和景公子私下幽会!

    阮纤月阴狠地冷笑一声,她的真命天子怎么看上那种低贱的女人。

    等着吧,

    她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景公子到底属于谁!

    ……

    等要回府,已经是将近深夜了。

    姜好一行人坐在马车里,左边的神情幽冷,右边的低头沉思,可谓是各怀心事。

    唯独她一个人,在那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小好。”景彦忽然转头问道“今日除了那薛家小姐与你争抢锦缎外,还发生什么其他事情了吗?”

    “其他事情。”姜好歪歪脑袋,疑惑不解道“景公子指什么?”

    “不,没什么。”景彦摇摇头,神色温顺下来“我只是突发所想而已。”

    突发所想?

    她看是冥思苦想吧。

    姜好背靠在软枕之上,微阖了眼睛。

    一定很焦躁吧,今时怎么说也不同往日。

    现在的景彦,远不是之前那个为了巩固政权,都能引诱敌人之女的帝王。

    前世,他有了自己的势力后,便一手讲夫妻情义,一手玩暧昧不清,把她跟阮纤月全都拿捏在鼓掌里。

    尤其是在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后,便舍弃她去拉拢丞相一派。

    为此,他任由阮纤月毁了她的容貌,践踏她的尊严。

    就仿佛只要她越惨,丞相一派便会越忠心一般。

    呵呵呵……

    虽然说,她对景彦没什么想法,也不在乎他跟阮纤月之间的那点子破事,但好歹也是在搭伙过日子,总要恶心人谁能受得了。

    姜好不自觉抚摸了下自己暴露在外的肌肤,扬起讥笑。

    如果说,景彦是那个将她身上的肉凌迟下来的刀,那么阮纤月便是束缚住她手腕的绳索。

    这么一对合作默契的情人,若是在今生不能夫妻相残,亲手毁了对方,那怎么对得起前世的伉俪情深呢。

    姜好幽幽地瞟了一眼还在低沉的景彦,呵,没错了。

    烦躁,厌恶,疏离,纠结,这些都是他们未来爱情里,不可缺少的调剂品哦。

    不过,姜好不知道的是,在她去算计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暗中看着她。

    花绝淡下眼底的黑雾,静静地端坐在一旁。

    ――――

    自仙衣阁那晚后的两日不到,京师中便流传开了一件小事。

    说是在贵妃娘娘的赏梅小宴上,刑部尚书的嫡女弹奏《广陵散》之时引来了黑乌鸦的啼鸣。

    要知道,乌鸦群聚食腐,乃死亡象征,视为不祥。

    现在却出现于小宴之上,无论是否有意,贵妃娘娘的怒气都可想而知。

    “啧啧啧,然后呢?”

    姜好趴在软塌上,正双手举着史记放在眼前,听到青荷停顿在关键之处,便坐起身反问道。

    “然后,自然是刑部尚书前去求情,甚至是恳请了陛下,这才让贵妃熄住了怒火,只是鞭刑二十,没有要其性命,不过……”

    青荷轻叹一声,女子娇贵,这二十鞭打下来也算是半死不活吧。

    “小姐,幸好你没去。”她后怕道“若不然有人用更阴毒的法子来针对你,那可怎么办。”

    “都是早晚的事。”

    姜好斜靠在一旁,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她没去,只是不想见那些会惹她心情烦闷的人,并不是要躲避什么。

    当然,该面对的,即使想躲也不会躲掉。

    不过……

    姜好侧过头,眼神深邃道:“赏梅小宴上,有谁看见乌鸦了吗?”

    “这……似乎是有黑影的。”青荷吞吞吐吐道“可是乌鸦声确实有很多人听见了。”

    姜好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轻吹热气,饮下一口。

    只是声音并不能说明什么。

    找人模仿,或是抓一只真的叫两声,这都可以,至于黑影,慌乱之时人的思绪很容易敏感,看见什么东西先入为主一下,便会信以为真。

    只是没想到,某些人动作这么快,下手这么狠,完全不给敌手留下应对的时间和余地。

    这点,同前世很像。

    这很好,只要下手越狠,便越会帮她训练出一条非常听话的小狗。

第二十二章:红花丛里绿叶亮

    姜好放下茶杯,默默轻笑:“青荷,一会儿你派人送些慰问品给薛家小姐,就说是位姜姓之人给她的。”

    “小姐是想拉拢她。”青荷在暖炉里添些炭饼,不解道“如今这位薛小姐可是众矢之的,小姐拉拢她是不是没有必要。”

    姜好看着燃烧在枣木雕花暖炉下的炭火,炙热猛烈,就那么清晰地照应在她的眸子里:“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来的巧妙,现在,正好。”

    青荷听懂了意思,她点头道:“明白了小姐,等下,我便去挑选东西,一定会把小姐的心意传达出去的。”

    “不,你只需要把东西交给薛家仆从便好,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

    姜好推开窗户,去瞧那早已凋零干枯的粗树枝。

    一把刀刃只有消磨锋利了拿在手里才会有用。

    现在的薛盼儿虽然沦为笑柄,但心中仍有棱角,居功自傲。

    这个倒无需担忧,会有人帮她磨平。

    而她要做的,便是替薛盼儿留条后路,等到山穷水尽之际,会乖乖地走上此路。

    这样一来,她便手握主动权,之后的收服,也会轻松许多。

    都慢慢来,她呀,不急。

    姜好关上窜进冷风的窗户,问道:“青荷,什么时辰了?”

    青荷思索了下:“快要出卯时了,再等一会儿,温夫人便要去静佛寺上香祈福了。”

    “嗯,那我们也准备准备吧。”

    ……

    静佛寺袅袅升烟,坐落在绿荫环绕的青山翠竹之中。

    沉闷的古钟声悠远而来,宁静祥和,似要洗涤人间尘埃。

    姜好下了马车站在温婉旁边,瞧着那宏伟的庙宇,恍然有一种旷达之感。

    今儿是腊月二十三,哪怕临近晌午,来此祈愿的人也依然络绎不绝——衣衫褴褛的妇人,华服绫罗的小姐。她们,都在那金身粉饰的佛陀前虔诚诉求。

    来者大多都是女子,这样一比较,姜好身后两人反倒成为了亮丽的风景。

    一身白衣的温润公子清雅似雪,恍若水墨渲染。

    一身黑袍的靡丽公子暗稠如夜,仿佛墨玉雕琢。

    姜好不解,这古寺祈福,花绝来也便算了,可那景彦是来凑什么热闹。

    凑热闹也便算了,还笑得那么灿烂,这样会显得她家娃子很不受待见好不好。

    姜好侧过头,瞧着依然长发遮面,面无表情的花绝,微微长叹一声。

    在那么多色彩鲜明的衣衫里,偏偏选了个这么暗沉的服饰,再配上阴冷的神色,这怎么看都像是手拿镰刀的修罗。

    姜好走过去,上下打量了几番:“花花,为何选了这身衣服,那件明蓝长袍不好看么?”

    花绝淡淡道:“好看。”

    姜好一愣:“那为何不穿?”

    花绝侧头,浓郁的长发向外飘散,再徐徐落下,更加掩盖了照在脸上的阳光,他低声道:“惹眼。”

    他不想被人见么……

    姜好沉默了,她依赖于前世的记忆,便觉得能醉卧在骄奢放逸里的人都应该是骨子里的荒诞,即使重来一回,也会如此。

    可谁成想,现在的他,这么敏感内向。

    看来,还是孩子。

    姜好摇摇头低叹一声,踮起脚整理了下花绝的肩袖,又对着他扬起一抹浅淡温柔的笑,说道:“无妨,你若觉得在外惹眼,那便不穿,但你何时若想要尝试一下,记得来让我瞧瞧。”

    花绝不说话,可眼底忽然闪过一丝茫然,这些近乎放纵的话,他从未听过。

    “好了,我们该走了。”

    温婉瞧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柔柔地提醒道。

    “嗯。”姜好跑到温婉旁边,搀扶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向盘绕在山间小道上的崎岖石阶。

    他们一步一步向上走着,而景彦却落在身后抬头瞧着。

    “都准备好了么。”

    “是的,公子。”

    不知何时,驱车的车夫走到景彦身后,他抬起眼睛,原本浑浊的目光霎时变得犀利,倒像是那侍卫莫成的样子。

    景彦听了他的话,轻笑地点下头。

    ……

    轻缓的木鱼声飘荡在佛堂之上,伴随着梵经诵文,那缥缈蜿蜒的白烟散发出淡淡的凝神香气,飞散在四周。

    姜好与温婉各自点了三炷香,跪拜在蒲团之上,她们先是闭眼祷告,再虔诚三拜。

    最后便继而放入香炉之中。

    姜好站起身,跟随着温婉走到佛堂侧间,那里摆放着佛经礼法之类的书籍,还有一位老僧端坐在案桌之后,闭眼默诵。

    似听见动静,老僧缓缓睁开眼睛,瞧见她们,站起身诵读一声:“阿弥陀佛,敢问两位女施主,是来解心,还是知事。”

    解心?知事?

    姜好挠挠脑袋,满脸问号。

    温婉倒是轻车熟路,她双手合十,恭敬地向老僧回施一礼:“谢大师,不过弟子前来,一无须解之签,二无梦魇之事,只是想为家人祈福,还请大师为弟子挑选几本经书,弟子将日日诵写抄读,以明心意。”

    老僧感叹道:“夫人之诚,天地可鉴,此番真意,必受上苍之眷顾。”

    温婉又道了一声‘多谢’,随后便跟着老僧拿起几本古经摘要。

    姜好瞧着拿在手上的什么大悲咒,地藏经,简直有些晕头转向:“舅母,这些都是什么呀?”

    “这些都是祈福保平安的佛经。”温婉用手指,轻轻抚摸过纯黑行楷的书目“这本是保佑公爹他身体康健,这本是祈祷你舅父万事平安,还有这本,是祝福你跟临之顺遂长大。”

    姜好笑意浅浅,她掠过这一本本藏蓝薄皮的佛文,最后落在一本心经之上:“舅母,那这本是要给谁祈福?”

    温婉的目光似有一瞬间停顿,她把这经文放在眼前,神情里恍惚有种郑重之意:“这是给一位贵人祈福的。”

    “贵人……”姜好默然,可她心中却猛然一凌,这是多年来在前世锻炼出的敏觉。

    她有种预感,此事会成为自己解开疑惑的根本,于是,便问道:“舅母,那是位什么样的贵人啊?”

    “唉……”温婉长长叹息一声。

    自回禅房的路上,姜好便断断续续地了解了大意。

第二十三章:我想聪明点儿

    原来,她的外祖,也便是安老将军,曾是开国帝王——齐太祖的麾下大将。

    那时,外祖年仅十七,便跟随着太祖南征北战,浴血沙场,以一偏僻小镇为起点,攻破北嬴十六洲,推翻旧朝,并建立天齐。

    减赋税,除徭役,广纳贤才开建学堂,很快,便使天齐逐渐壮大起来。

    但是,齐太祖因是从尸体上走出来的帝王,性子倒有些阴鸷,手段也出奇狠毒,剥下办事不利的大臣皮囊做成大鼓,脱掉与朝臣私谋的妃子衣衫游街示众。

    特别是坐上高位之后,更是拥有了每个皇帝都会犯下的通病——多疑。

    于是,手握兵权,功绩显赫的外祖,便成了第一个眼中钉。

    这个迹象,在太祖还未有表明态度之前,便被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帝察觉。

    先帝与太祖不同,又或者说完全是两个极端。

    太祖阴沉,可先帝的性子却是温厚纯良,待人谦和有礼,胸怀有志天下,容貌更是倾绝,更甚是,迎娶了当时的第一才女为太子妃。

    在得知了太祖的心疑之病后,果断上书启奏,列举安氏之功德,以求开恩。

    可那时,太祖已疑心甚重,不仅没有开恩,反而降下欲加之罪。

    太子妃,也是先皇后,她与先帝同德,不忍安氏为黎民百姓半生,最后却落个被诬蔑的结果。

    于是,她先是暗自打点,确保外祖在狱中不会受政敌侵扰,然后又万民请愿,再加上外祖的告老辞呈,太祖才勉强赦免了外祖的性命。

    至此之后,外祖远离朝堂,可先皇后依然用自己的钱财补贴安氏,甚是公助安氏子女读书,一直到先帝登基,安业奉命为上大将军。

    说到此,温婉轻轻叹了一口气:“先皇后之恩德,咱们安家不敢忘,只可惜红颜薄命,自先帝病逝后,便也香消玉损了。”

    “好了。”她站在禅房门前,对着姜好柔声道“我要去抄写佛经了,这段时间你便自己安排,不要去危险的地方,有什么需要便找寺里的老僧,知道吗。”

    姜好点点头。

    温婉不放心,又对身后的青荷念叨了半晌,甚至都说出了‘花绝亦可帮忙’的话。

    她这是多不让人省心。

    姜好抽了下嘴角,转头又望向了种在怪石假山旁的常青松。

    若是说到先帝与先皇后,她唯一的印象可能便是现在的明帝是先帝的兄弟,而非子嗣。

    要说为何,那可能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幼时便病故而亡,所以才将这位子传给了兄弟。

    这些事情,再结合她刚才所听到的。

    姜好垂眸想了想,得到个荒谬却又极为真实的念头。

    难道说,景彦便是那先帝子嗣,其实并没有死,而是逃了出来,对外的病故不过是个说辞。

    可也不对啊,年龄匹配不上,离开京师的时间似乎也匹配不上。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根据她前世的记忆,明帝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可是异常疼惜。

    如果真是先帝之子,那不是应该杀之后快,以防内政兵变吗。

    这……

    姜好摇摇脑袋,想不通,但不论怎样,她现在唯一确信的便是自己重活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如果景彦真是先皇后之子,那她除了深感歉意之外,也不会多做什么。

    更不会手下留情。

    她往前走着,思绪飘忽也没注意前方有什么,便一个脑门磕到对方胸膛之上。

    她抬起头,瞧见了一双温润似水的眼睛。

    嗯,‘说曹操,曹操到’,古人的智慧果真深不可测。

    姜好收起眼底的复杂,带着笑意唤道:“景公子。”

    “小好这是要去何处?”景彦眸光浅浅,问道。

    姜好摇摇头:“我才陪舅母上完香,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景彦似明了地点点头,一指寺庙远处的青山,说道:“我曾听寺里的小僧说,那座青山是处宝地,若是将心愿红条挂在最高的金镶玉竹上,便能愿望成真。”

    “小好想不想去看看?”

    姜好眺望,远处的竹山葱郁,瞧着便是生意盎然。

    她点头道:“好,去看看。”

    然后又一顿,她侧过身道:“花花,这次,你便不用去了。”

    松石砌成的围栏旁,花绝从暗处走出,站在半落夕阳的淡光下,抬头看她。

    明明是一言不发,姜好却看出了他的不满与抗拒。

    可也无法,景彦这次突然相约她不解其意,不过从直觉上讲,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清楚,自己于景彦还有利益可图,绝不会陷入什么危险,可以去看个乐子。

    但花绝便不同了,他无论何时,都是景彦的一大敌对。

    她不能让他去冒险。

    姜好走在围栏旁,低头安抚道:“花花,我不过是去祈福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听话。”

    说完,她便冲他挥挥手,转身同景彦走了。

    ……

    竹山虽高,不过道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崎岖不平。

    可能是来此挂红布条的人很多,便专门为此修建了道路。

    金镶玉竹种在山顶,只是远远看去就见红绸飘摇,前面还有石桌,摆放着笔,墨,红绸。

    姜好和景彦各自写下条幅,再挂在玉竹之上。

    “小好写得什么?”景彦问道。

    姜好未答,只是反问:“你呢?”

    景彦轻笑:“我希望小好能快快乐乐长大,事事顺遂,将来,得一良人相伴。”

    说这话时,他侧过头看着姜好。

    姜好没有动作,她只是眨眨眼睛,这个愿望很符合某些人无时不展现自己的特点,她接话道:“我希望,自己以后能聪明点儿。”

    景彦一愣:“小好觉得自己不聪明么?”

    “当然啊,同一些人比起来,我可以说很笨。”

    姜好可没有忘记,自己能够看穿他人心思,处事游刃有余,完全是靠前生的残破之躯换来的。

    为此,她不惜磨灭良知,血染双手,更不怕堕入那无间地狱。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死后的事儿,反正,她不在乎身上是否多了两层孽障,或是少了几分功德。

    她什么都失去过,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能护家人平安,斩尽杀绝又何妨呢。

第二十四章:你……闭眼

    姜好站在青山之顶眺望竹林满满,葱郁的翠枝蒙上夕阳的余辉,似是泼染了一层朱砂水墨。

    景彦在身旁负手而立,叹道:“竹,本喻清雅,乃君子之化身,应有虚怀若谷之感,但染上一层深红后,这种孤傲,反倒展现出了几分落寞。”

    姜好一顿,没有表态,只是转过身朝原路走:“瞧这时辰,青荷在山脚该是等急了,景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景彦望着那笔挺似竹的倩影,嘴边微微勾起个冷淡的弧度。

    行路慢慢,他们走至青山半腰。

    然而天边无风,却是竹叶轻摇。

    姜好的眸光猛然一凌,她全身紧绷,眼睛不断地扫视周围以防突变,可显然,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出来!”景彦伸出长臂挡在姜好前面,将她牢牢地保护在身后,而他则神情冰冷,紧盯着刚才发出响动的地方。

    这时,几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他们的身形不算魁梧,但也异常坚挺,瞳孔死寂没有多余神采,却偏偏露出了猩煞之气。

    “你是姜好。”领头人举起长剑对准姜好,声音平平,毫无感情地说道。

    “你们想干什么?!”

    还未等姜好说话,站在旁边的景彦便怒声斥道。

    “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领头人似是不屑地冷笑一声“乖乖把你身后的黄毛丫头交出来,爷饶你不死,或许一高兴,还能赏你几个铜板。”

    为了钱么。

    姜好垂下眼睫眨了几下,她缓缓抬手,朝自己发髻上的簪子伸去。

    这样的小动作所有人都没有看见,景彦依然在冷冷地同黑衣人对峙:“只要有我在,便不会把小好交给你们,有本事,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嗖’——

    一根镶嵌着珊瑚红珠的彩金步摇顺着力道在空中划过亮丽的弧度,最后落在领头人的脚边。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姜好慢悠悠地抬起手指,对着步摇轻点几下:“这个,虽是二手,却是金质,上面镶嵌的珊瑚珠也至少五百两起价,这些数,对得起这次打劫了。”

    “拿上,滚。”

    所有人在风中石化,甚至都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领头人的额头上暴起青筋,他猛地一脚踩碎地面上的彩金步摇,阴气森森道:“只要抓了你,我还怕得不到这区区五百两,小丫头,你也太低估自己的份量了。”

    不不不,她从不会低估自己的份量。

    她只是在……掂量他们的价值。

    姜好瞧着滚落在领头人脚边的碎珠子,眼眸里划过一丝疑惑。

    所谓的‘劫’,无外乎财、色。命,三类。

    这群人说是劫财,但扔在脚边的金步摇都不捡,反而一脚踩碎,神情中还似有一种被轻视的恼怒之意,这明显与他们的意图不符。

    可若言是色,那眉目间却没有阴邪之气。

    余下的,便是命。

    命……

    如若他们想要她的命,那为何还要遮掩。

    莫不成,今儿个的重头戏,来了?

    姜好的唇边,暗暗勾起个轻巧的弧度。

    黑衣人也不再多说,迅速上前举剑便砍。

    景彦把姜好往旁边的草木丛里一推,同时在她耳边低喃道:“我去拖住他们,你趁机快跑,万万不要管我。”

    说完,他飞身迎了上去。

    跑?

    她才不要跑呢。

    姜好将自己隐蔽在长竹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群人的打斗。

    她虽说没有学过什么武艺,但自从安临之被花绝揍趴下之后,便隔三差五地找理由与花绝比试拳脚,那时,她便在一旁看。

    看他们的身形,他们的动作,他们刀刀见血的招式,然后,全部记在脑子里。

    现在,姜好便用这双眼睛来看这场刺杀,一瞬息瞧不出什么,两瞬息瞧不出什么。

    可到三瞬、四瞬……甚是只盯住一个黑衣人的动作身法时,就瞧出了破绽。

    慢,太慢了。

    尤其是那把剑将要落在景彦的要害之处时,那剑锋上的气息很明显轻柔了许多。

    似是怕伤了他。

    所以说,这是英雄救美,对么。

    这种老掉牙的小把戏,还真真是永不过时呢。

    姜好迈开步子顺着小路往山下走,天冷了,她才不想陪同。

    绕过石丘之后,姜好的耳边忽地传来剑锋破空的冷冽之声,侧过头,便见一个黑衣人正举着长剑袭来。

    可即便,那嗜血的剑刃即将掠过她的瞳孔,姜好的神情还是那般淡如云烟。

    若说这世上最绝妙的深情戏码便是让观戏人泪似雨下,感同身受,但可惜,她的心一早便是冷的。

    再怎样的情深义重,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嗯?

    忽然,姜好的眼前默然一黑,一道熟悉且消瘦的身影瞬间挡在她面前,就连腰间也同时禁锢住了一只手,那强劲的力道会莫名令人心安。

    只是……

    “花绝?!”姜好的瞳孔猛然骤缩,她不禁喊道“你来做什么?!”

    不对!

    她不能喊的,如果那些黑衣人真是景彦带来的人,那她一嗓子岂不是……

    姜好的担忧马上便得到了验证。

    这道声音的响起,使得那群黑衣刺客的攻势更加猛烈。

    甚至有好几个转移到他们这边。

    花绝手握长剑,目光平淡,一瞬一息之间便取了一人的性命。

    温热的鲜血呈烟花状喷洒在他的脸上,他没有伸手去擦,而是任由那几点猩红顺着脸颊划过,然后滴在姜好的眼眸上。

    姜好的世界,有一瞬间只剩下了红色,就如同她在前世,亲眼见到在自己的父母亲友身上所流下的浓稠凄艳。

    这简直一模一样。

    她慌了,瞬间想睁开花绝的手。

    可花绝虽是在与黑衣刺客拼杀,而姜好的举动也一并在他的关注内,察觉到手心里的挣脱力道,他反倒下意识地握住更紧。

    等再次斩杀下一名黑衣刺客。

    他才腾出些时间去看身后的人。

    她似乎在抖,好像有些害怕。

    花绝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阴晦,他幽凉地扫过将他们包围起来的黑衣刺客,声音低柔道:“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你……闭眼。”

第二十五章:不合格的猎手

    那似要将骨头揉捏错位的力道,让姜好缓过神色,她看着杀气腾腾的景象,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都危在旦夕了,还要耍性子,真是……

    她摇摇头叹一声,之后才缓缓道:“你松开我吧。”

    花绝听后,冰冷地转过头。

    “不是要抛下你。是不想拖累你。”

    姜好也不清楚为何,一个眼神,她便清楚对方在表达什么。

    明明这双眸子,是那么阴骇。

    花绝没有说话,却在一名黑衣刺客猛扑过来之际,忽然移过脚步,整个身形呈现诡异的弧度,拽起她的胳膊猛地往旁边一扔。

    姜好便摔在土地泥泞的草木丛中。

    她站起身,还未来得及抹掉脸上的污渍,便捡起地上死尸旁边的长剑,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

    她不会武,但好歹学过几个月的箭术,应该能在暗处,帮上花绝一二。

    姜好反手握住剑柄,剑尖对准眼前的厮杀,她沉住气,看着似雨珠乱飞的猩红场面。

    花绝的剑气阴戾,干脆利落地斩下妄图近身者的头颅,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起与血腥相交的恐怖气息。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仅凭一把长剑,便在受过残酷训练的刺客中游刃有余的厮杀。

    而且,他目光空洞,呼吸迟缓,那随散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死亡边缘游走的陌路人,倒像是专门来吸取魂魄的修罗。

    姜好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她觉得凭借花绝的能力完全能够将黑衣人斩杀殆尽。

    想到此,她微微叹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涌起了一丝不被需要的失落。

    “嘘,别说话。”

    姜好正低头出神,身后便徒然伸出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

    景彦半跪于地,压低嗓音在姜好的耳边严肃地道:“趁黑衣人的注意分散,我们离开这里。”

    “唔……不行。”姜好猛地掰开景彦的双手,转过身,冷声道“我不要走。”

    “小好,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景彦皱起眉,循循善诱道“这些人来势汹汹,显然不是为了钱财这么简单,花公子再怎么厉害也寡不敌众,我们要尽快寻求些帮手才是。”

    呵,说得好听,还不是你招来的。

    姜好冷冷地盯着他,似要说些什么,谁成想对方忽然猛扑过来,同时还高喊着一声‘小心’。

    姜好后背着地,有些错愕,但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景彦拉扯地跑起来。

    “等……等一下!”

    顺着力道,脚步便不自觉地紧跟而上。

    姜好向后去看,恰巧对上花绝那幽深的眸子,四目相望,便瞧见他的神情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迷茫。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他的后背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花花!”姜好在景彦的手底下挣扎,她不想走,她不想就这样抛下花绝。

    这次,不是因为对方未来的身份而进行的算计,而是她不想离开这个人。

    这可是她的娃儿。

    姜好挣扎得猛烈,景彦的眼眉间逐渐染上不耐烦,他直接左手一伸,从腋下夹起那娇软的身躯,使对方双脚离地,强制性地带她离开。

    不晓得,是违背了心意,还是与景彦发生了肢体接触。

    姜好怒了,她此刻,只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着她的理智。

    就似那将要冲破牢笼的野兽。

    她一低头便咬上景彦的胳膊,一直以来的压抑,隐秘在内心深处的憎恶与厌弃,都化为这狠戾的一口。

    很快,她的嘴里便出现了铁锈的血腥味。

    “嘶。”景彦突然倒吸凉气,他下意识地便将姜好甩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冲击而出,姜好一阵头晕目眩地砸在山壁上。

    ‘砰’!

    后背是火烧的疼。

    姜好抬起头去看景彦,景彦也伫立着瞧望她。

    第一次,他们摘下了各自隐藏在黑暗里的虚假面具,毫不避讳地去看对方眼里的冷冽。

    姜好撑着土地起身,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往回跑。

    景彦带着她的时候,步履轻盈且速度极快,应是用了江湖上所流传的哪家轻功。

    所以才这般快到了山腰。

    可是,她不会,只能一步一步,使用全身气力地往回跑。

    夕阳陨落,只有清冷的星。

    姜好重新来到危机四伏的竹林,不过现在,所有的杀意早已烟消云散了。

    翠竹溅落上腥臭的血,尸体也是遍地。

    她慢慢地跨过残肢断骸,眼睛划过脑浆和血浆,似在寻找什么。

    良久,她停住了。

    黑衣少年半跪在地上,他右手里的长剑殷红一片,听见动静,微微转头。

    那张妖冶的脸,在冷光下透出古怪的白,黑瞳诡异,毫无生机,可一道道艳丽的血痕却划过眉梢,眼眸,嘴唇,最后凝聚在下颚。

    徒然一看,倒像是染了红的纸人。

    真是惊悚……

    姜好这般想着,肩膀却宽松地往下放了放,她走过去,还没到对方一米的距离,脖颈上便架起一把长剑。

    花绝看着她,直直地看着她。

    眼眸之中,流转过空洞的薄凉。

    姜好怎会遗漏那抹情绪,她没有管紧贴在脖颈之上,微微一动便会划破皮肤的剑刃,她只是缓缓往前走,任由鲜血流落。

    “没事了。”

    姜好站在花绝眼前,轻轻环住他的脑袋,搂在自己怀中:“没事了花花,你放松下来,我没有走,我回来了。”

    她一下一下顺着掌心的黑发,感受对方紧绷的身体在缓缓松懈,感受对方冰冷的呼吸透过衣衫,喷洒在她的肌肤上,从而引起一阵战栗。

    这是她的问题。

    她从没有想过,景彦还会有本事找来帮手。

    不过,这才是关键所在。

    她不明白,这般闹腾,他就不怕自己的身份被揭发出去么。

    要知道,所谓的杀手可是只认钱财的,只要出够了价位,任何人的命都敢取。

    所以阮贵妃,才会花费大量金钱去聘用杀手来取景彦的项上人头,若是风声闹大,于他来讲,百害而无一利。

    那为何还会这般做?

    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后招。

    可真是如此,她在前世怎么从未听过。

    姜好的眼神逐渐轻嘲起来,看来,对方还是有隐瞒的利爪所在。

    未能一击捕捉弱点,她呀,还真是一名不合格的猎手。

第二十六章:脱下,躺好

    “这……这这这,这怎么办,快!快去拿水,不是,是拿药!也不是,水和药一起拿!”

    温婉已经六神无主了,何止是无主,早已是飞魂儿了。

    特别是她被僧人喊去,看见姜好支撑着浑身是血的花绝站在寺庙门前之时。

    便差点当场归西。

    现在,温婉站在禅房里,指挥着仅有的几名婢子,进进出出,沏茶换水请郎中。

    姜好把花绝扶在软榻上,却没有让他躺下,而是斜靠着抱枕坐好。

    然后,自己走到温婉面前,说道:“舅母,这天色已晚,再找郎中怕是寻不到,不知这寺庙里有没有会医术的寺僧,让他们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温婉的长睫毛忽闪忽闪,被她这么一问,恍然回神:“有的,有的,我记得净空大师便擅长医术。青荷,快随我去请净空大师。”

    片刻后。

    净空放于花绝脉搏上的手缓缓收回,他站起身,对着温婉和姜好说道:“阿弥陀佛,请两位女施主放心,这位公子只是失血过多,其余并无大碍,老衲开副药方,调养几日便好了。”

    “那便有劳大师了。”温婉双手合十,对着净空感激地施礼道。

    “阿弥陀佛。”净空喃喃念了一句佛号,随后转过身,带着门下弟子离开了禅房。

    不多时。

    便有小沙弥拿着止血药,剪刀和一些绷带走进来,他先是对着姜好说明来意,之后,便把药物放在案桌上。

    花绝嘴唇泛白,阖着眼睛,迷迷糊糊之中,似觉得有人在逐渐接近他。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瞬间抓住对方的肩膀便是狠戾一拧。

    “花花,住手!”

    一声惨叫伴随着惊呼。

    花绝的额头冒有冷汗,他抬起沉重的眼皮,一转头,便见穿有僧服的小沙弥正脸色痛苦地捂着胳膊半跪在地上,而旁边,还立着姜好。

    姜好蹲着身查看小沙弥的那条胳膊,软绵绵的,应是被折断了。

    她叹了口气,对着神情带有惶恐的温婉道:“舅母,麻烦你带着小师父去找净空大师看看,这里的事,便交给我吧。”

    “这……”温婉皱起眉不太赞同,她刚刚可是亲眼看见花绝是如何扭断一个人的胳膊,现在要把姜好独自留在这里,她怎会同意。

    “放心吧,舅母。”姜好瞧出了她的心意,安抚道“他刚才是昏迷着,所以是出于本能的防范,现在醒了也就没事了。”

    “再者说,我相信花花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这番话说的毫无依据,可姜好就是如此确信——花绝不会伤害她。

    温婉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不过瞧了半晌,那两个人的神情依然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有特殊异色。

    她点点头,对着姜好轻声道:“好吧,再怎说他都是救你的恩人,你来上药也算合情合理,不过……”

    她用眼角瞥了一眼半倚靠在软枕上的花绝,又压低声音缓声道:“我把几名家仆留在禅房外,有什么难处大喊一声便可以了。”

    就算吃亏,也不会是她吧……

    姜好嘴角一动,点头应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出去,屋内便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剪影。

    姜好走到床榻边,淡漠道:“脱衣,躺好。”

    花绝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子幽光,他没有动,依然倚在原处。

    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装黄花大小子。

    姜好不屑地轻嗤一声,直接上手去解他的衣带。

    两世为人,她什么没经历过,自己乖乖脱了多省事,还非得她亲自动手。

    花绝瞧着那熟练的解衣动作,眼睛里满是诧异。

    “你……”

    “你什么你。”姜好瞪他一眼,转身上榻半跪在他身后,伸出手撩开那乌黑的长发。

    她拿过剪刀,开始边剪边脱。

    外衫还好,可里面的衣衫便很难脱了,流淌而出的猩红血液早已凝固,使得皮肤与布料紧紧地黏在一起,若是强行脱下,一定会有撕皮割肉之痛。

    她放下剪刀,对着花绝沉声道:“会有些疼,你忍一忍,知道吗。”

    花绝垂下眼睫,不做声。

    姜好伸手,慢慢地扯下嵌有玛瑙紫玉扣的金丝黑袍。

    在花绝的后脊,皮肉翻卷的伤疤映入眼帘,原本凝固的鲜血再被拉扯,又缓缓流下艳红的珠子。

    划过狰狞的结巴旧伤。

    姜好的手有些抖,这样一个洁白的脊背,上面却错落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新的,旧的,医治好的,无可救的。

    坑坑洼洼,甚是可怖。

    她伸出指尖,似柳絮点涟漪般轻轻触碰那些伤疤。

    “疼么?”她问道。

    花绝背对着她,默默地回道:“习惯了。”

    呵……

    习惯了……

    这个词,还真是平淡到可怕啊。

    姜好把搭在腿上的黑袍扔在地上,拿过旁边的止血药,打开瓶塞,一点点地撒在伤痕上。

    “以后,你不要穿黑衣了。”

    省得,她看不清他的伤情。

    花绝似冰雕般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一直到裹好纱布,处理妥当。

    姜好这才把软榻上的东西收拾下去,她脚落地面,还未迈步,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又拽回床上。

    长发垂下,遮挡在她的脸颊两侧。

    姜好直直地望进那诡魅的黑瞳里,幽深,晦暗,失去血色的面容倒是增有两分脆弱的精致。

    她就那么看着,看着这张冷艳的脸慢慢向下、慢慢向下……

    “你干什么?”姜好伸出手抵在光洁的胸膛上,疑惑道。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花绝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他看着躺在自己眼前的小家伙,抬起右手,抚摸过那娇嫩的小脸。

    风停歇,月躲避,只有被烛火映在墙壁上的双影,在交织扭动。

    啥?!

    姜好满是惊愕地盯着眼前人,她曾听说若是伤口处理不及时,会让病患头晕发热,甚至陷入昏迷。

    难不成,花花因为伤口过多,病情加重,语无伦次出现幻觉了?!

    姜好伸出手,放在花绝的额头探探温度,又转过手试了试自己的脑门。

    这貌似……差不多……吧。

第二十七章:当我是什么

    花绝把她的小举动全部看在眼里,眉梢微微一挑,似轻轻浅笑,低下头,又缓缓靠近。

    “你到底要干什么。”姜好再一次推开他。

    可那伏在胸膛上的手还未用力,便被另外一只冰冷的手掌给握住了。

    花绝把玉指放在唇边,同时语气低柔地道:“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张脸么,嗯,还有我杀人的能力。”

    他一顿,又有些薄凉:“你所做之事,从未避讳过我,也没有遮掩过,怎么,就这么确信我不会说出去,还是说……你很有把握我能够成为你的人。”

    是啊……

    为什么。

    她为什么从来没有避讳过他。

    姜好的眼神淡了,她也说不清楚,为何从一开始自己便以真实面貌展现在他眼前。

    信任?

    不,他们的信任,只有在粉饰那矫作的人皮戏子之时才会出现。

    爱恋?

    也不是,她的心冷了,虽说有时会把花绝当作弟弟,可那完全是出自某些瞬间的放纵,抛开一切顾虑,她才会透露几分真意。

    而这真意,还时常夹杂着谋算。

    那便是孤独吧……

    是啊,孤独。

    她重生了,却是从娘胎肚子里带有记忆地重活一次,晚上被记忆折磨,白天扬起微笑,算着日子一天天过。

    而花绝的出现,便像是定心丸。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可至少有一点她能体会到,无论前世如何,今生,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可能,便是这种‘同类人’的感觉,让她放有几分坦诚吧。

    花绝见她不说话,眼底更是闪过暗沉的幽光,轻嗤笑道:“什么都没想啊,看来……你这是单纯将我当成武器了。”

    “你还差些。”姜好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依你现在的心性以及手段,还不值得去当武器。”

    花绝一愣。

    姜好伸手把他推到一边,坐直起身,很是平常地顺了顺长袖上的褶皱,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别老觉得旁人图你什么,一个小屁孩,长得再漂亮又能干什么。”

    花绝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一抽。

    “还有,少跟安临之厮混。”

    姜好可没有忘记安临之曾豪言壮语地要带花绝去青楼,今儿个这出,很明显是这娃儿受了那天的刺激。

    脑袋昏热了。

    “你才十五,现在修身养性方为上,别想那些不健康的东西,什么事等你弱冠之后便都有了。”

    姜好走下软榻,来到蜡烛台侧边关上半敞开的雕花窗。

    她既然养起了娃,那便要传言身教些。

    一来是潜移默化,使他能够习以为常地去听从她的话。

    二来是圆个心愿,前世没有孩子,这个崽儿可以让她体会一下‘家有小儿初长成’的快乐。

    这些话说得头头是道,花绝听着却有些犯头疼,这种稚嫩的语气却端着‘前辈说教’态度的差异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他又缓缓道:“那你呢。”

    “什么?”姜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她瞧见对方那深邃的目光,竟忽地一笑道:“你在问景彦?”

    花绝避开眼睛,温顺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悄悄落在心口窝处:“他做了什么,让你这般针对。”

    姜好挑眉反问道:“那他又做了什么,让你这般帮我针对。”

    花绝淡淡地瞟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拽过旁边的被褥,往身上一盖,便下起了逐客令:“我乏了。”

    烛光暖暖,却化不掉他眼里的寒。

    姜好走过去,站在早已转身向里,面朝墙壁的消瘦人影旁边,伸出手去细细抚摸那亮丽的乌发:“我不问,你也不问,咱们就各自守着秘密,互相扶持地走下去。”

    直到……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她把被褥又往上拽了拽,道:“好吧,你安心睡,明日我再来看你。”

    可在她将要转身之际,一只冰冷的手反握住她搭在肩头上的手。

    姜好诧异,过了好半晌,才听到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响起。

    “伤口裂开了。”

    姜好一愣,她掀开被子一角,便瞧见先前缠绕整齐的绷带早已染红一片。

    应该是刚才她推他的时候,拉扯到了。

    可姜好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活该。

    ……

    因为发生了刺杀事件,原本打算的四日祈福就此作罢。

    温婉带着姜好,回到将军府。

    大厅内一片肃然,安老坐在正位上,顺着胡须沉默不语。

    “祖父,您倒是说句话呀,小好被人盯上了,您不派人查查吗。”安临之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

    “此事怨我。”景彦端坐在枣红木椅上,双手握拳,皱眉自责道“若不是我带着小好去竹山,也不会发生此等事情。”

    “景公子也不必这般说,有些事谁都料想不到。”

    安临之虽然不满景彦差点让自家妹妹陷入危机,但是人没事,良好的修养便无法让他说出埋怨的话。

    安老闭目养神,似老僧入定般端坐着,听完景彦和安临之相互客套的话,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神情犀利,他直接问向姜好:“小好,你怎么看?”

    姜好托起茶杯,右手拿起青花茶盖一点点撇开浓雾,她淡淡道:“外祖,我想去边关找舅父。”

    此话一出,宛若一道惊雷砸在大厅正中。

    “你想去边关?!”安临之忽地站起,他满含震惊地盯着姜好“开什么玩笑,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能受得了边关的苦楚。”

    安老一抬手,打断了安临之的话,转头望向姜好,目光沉沉地道:“为何?”

    “大哥说得没错,我的身子很弱。”

    姜好垂眸看着漂浮在茶水上的嫩叶,纤纤弱弱,瞧着可怜。

    “不过,正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才要吃更多的苦。”

    她抬起头看向安老,认真道:“虽说我姓姜,可身体里还流有安家的血脉。外祖,我不想就这么一直弱下去,哪怕是为了强身健体也好,我都想去边关练练。”

    “安家的孩子,从不会任人宰割。”

    一袭轻描淡写的话,却掷地有声。

第二十八章:有件事

    安老的眼神里透出欣慰。

    安临之双眼圆睁,神色里不知不觉便溢满了赞许和骄傲,这可是他妹妹。

    而景彦,对这番话也颇为震惊,但同时,他又联想到了另一点。

    姜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景彦,自刺杀后,他们二人倒是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那类似‘英雄救美’的过程。

    不晓得对方是怎么想的,就于她而言,纯粹是觉得憋闷,不过也因为此事,她明白过来——景彦有后手,将军府不安全了。

    她必须将人引到一个陌生的地界才是。

    除此之外……

    姜好侧头看向立在旁侧的花绝。

    不知为何,花花最近是越来越听话了,也越来越……黏人,她走到哪里他都要跟着。

    目前来讲,这是件好事。

    因此,她也琢磨着是不是要开始培养他,虽然花花本身应该是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但‘权’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军营,便是一个扬名立威的好地方。

    想必,精明的景公子也是这样想的。

    姜好把打量的目光收回,对着安老问道:“外祖,您意下如何?”

    安老手捻胡须,长叹一声:“罢了,女娃子多多历练也是好事,最近边境还算安稳,去也无妨。”

    听了这话,安临之的神情最先发出光彩:“祖父,其实我觉得……”

    “臭小子你给老夫闭嘴。”

    安老光是用鼻孔出气儿,都能明白安临之心里寻思什么,他哼哼两声,眯起眼睛道:“你小子留下,不准去。”

    “为何?!”安临之转过身,皱眉疑惑道“小好能去,为何我就不能。”

    “祖父,您也知道,我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身负战场,保家卫国,此时正好,而且我还可以在沿途中保护小好,这一举两得的法子,您为何不同意。”

    安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不是时候!,您总说不是时候!可……到何时才算是时候!”

    安临之有些怒了,他的眼眸里含有悲愤,胸膛起伏之间一转身,便离开了正厅。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无妨。”安老依旧手捻长髯,漫不经心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气,等过一会儿便好了。”

    “不过,他有一点说得对。”安老转过头,对着姜好说道“你终究是个女娃子,得有人护着才行。”

    “安老将军。”

    景彦站起身,抱拳一拱手道:“先前是因为在下的失误,才使得小好差点身陷囹圄,此次,您若放心,在下愿意将功补过,护送小好前往边关。”

    安老端坐原处,没有说话。

    姜好也缓缓离开木椅,转头轻语道:“外祖,景公子武艺高清,确实可以护我,若是您还不放心,也可以让花花跟着同行。”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花绝身上。

    花绝视若无睹,只是淡淡道:“我听姜姜的。”

    除了姜好外,安老及景彦均是一愣。

    ‘姜姜’一词,听起来很是亲昵,若是外人说出必有轻浮之意。但花绝没有,在他的神情之中,仿佛说出这个词,是一件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此情形,姜好为有一声叹息,自那晚之后,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直接从没有称呼变成了‘姜姜’,这跨越之大,也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并时常伴有一种,目无尊长的感觉。

    安老到底历经风霜,他的诧异只是一瞬,很快便收敛了神色。

    顺着胡须,目光深邃地落在花绝身上,良久,他才微微一叹:“好,那便这样吧。”

    姜好轻扬唇角,眼眸里闪过一丝幽然的暗芒。

    她施了礼,转身退出大厅,素雪罗裙划过弧度,最终停在鹅卵小路上,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一手便遮住那高挂的暖阳。

    不过呢,在离开之前,还有件事,需要落实一下。

    ……

    醉倾楼,乃京师最大的酒楼。

    姜好走下马车,抬头看着那行云流水般的楷书招牌,字体上镀了层金边,旁侧还镶了圈红框。

    她侧耳听着酒楼里传出的迎客点菜声,并没有急着往里走,只是淡淡道:“礼物都备好了么。”

    “都备好了,小姐。”

    青荷站在旁边,语气里有些踌躇不安地问道:“小姐,你确定……名门贵女会喜欢这些吗?”

    “自然。”姜好轻笑“这可是我精心准备之礼,她们怎会不喜。”

    看着那淡淡柔情的笑意,青荷不知为何,竟打了哆嗦。

    姜好迈步走进去,很快,便有店小二搭着毛巾前来弯腰作揖:“这位小姐,您几位,这是用膳还是住店?”

    姜好素雅回道:“找人,是一位姓薛的小姐。”

    “哦,薛小姐。小的明白,客官您里边请。”

    姜好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转过一个弯角,喧嚣声便远了,再走几步,便停在一间佳字号的雅阁前。

    “客官,就是这儿,您里边请。”

    姜好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放在雕花大门上,刚轻轻推开一点如丝线般大小的细缝,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窃窃的低笑声。

    她的目光随着一闪,没有再继续推动,而是转过身,对着店小二显有歉意道:“我刚才忘记了,我是瞒着密友前来赴约的,你能帮我打开这扇门吗,我想给她们一个惊喜。”

    店小二有些狐疑地瞧了一眼姜好,但见她笑容浅浅,一副真诚请求的模样,便寻思着,这可能是贵家小姐们的私交甚好,所以才这般。

    没有多想。店小二上前几步推开那扇雕花门,他的一只脚刚迈进门栏,便感觉脚底一滑,仰面朝上就往后摔去。

    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猛地砸在地上,脚腕扭曲的疼痛感,让店小二的面部都有些抽搐。

    果然呐。

    姜好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透过从雅间窗户上所向外照射的光线,正巧瞧见在门口的紫木板上,有一层似水的东西泼洒了满满一地,此时正闪烁着亮光。

    不过能将人瞬间滑倒,这玩意儿应该不是水这么简单,怎么说,也要是松石油。

第二十九章:嫉妒,开始燃烧

    这边传来的痛呼声很快便吸引来了人。

    有人将店小二搀扶起来,姜好走过去,从长袖里拿出五两纹银,放在店小二的手中,说了声:“抱歉。”

    随后,她便转过身,走进雅阁内。

    姜好进了雅阁,这才看清在软榻之上的四方小桌旁,正围绕有三名女子。

    一黄,一粉,剩下一绿,便是薛盼儿。

    她们此刻,要么端茶轻饮,要么抬手摸簪,要么搅动丝帕。

    总而言之,均是一幅‘坏事被抓后’的窘迫之感,以及‘就算被抓又能怎样’的淡淡轻蔑。

    姜好顺了下长发,悠悠笑道:“没想到,三位的见面礼居然这般别致,还真是有些……大家闺秀的风采。”

    毫无遮掩的嘲讽之意,使得黄粉两人面露怒气与不屑,唯有薛盼儿,扬起个假意地笑容打圆场:“哎呀,我们这不是想跟姜姑娘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

    “就是。”粉衣转下眼睛“这玩笑,别人想让我们开,我们还不开呢。”

    “好了,你少说两句。”黄衣嗔怪了句,然后便对着姜好毫不客气问道“我听盼儿说你是富商之女,既是富商,那你是不是很有钱啊?”

    看着这一个个似有贪色的眼神,姜好不难猜出她们这是在打什么注意。

    定是从薛盼儿那里听说了她赠送三倍布匹的事情,又觉得她为低贱的富商之女,这番举动,是要攀高枝。

    便想着将她归入己下,当个好使唤又听话的送钱奴。

    刚才那一出,便是下马威吧。

    可是这群人又哪里知道,主人训狗,向来是不需要下马威的。

    姜好侧坐在还空出一边的软榻上,拿起茶壶,慢慢在杯子里倒满水。

    黄衣瞧着她不紧不慢地举动,又转过头瞧瞧周围,眼神逐渐带有嫌弃之色:“你……该不会就这样来了吧。”

    啧,她还想玩两把文字游戏呢。

    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般沉不住气。

    还真是……无趣得紧。

    姜好低头,摇晃着茶杯,淡淡道:“初次见面,自然是给各位准备了些薄礼。”

    三人面色一喜。

    姜好声音微高:“青荷。”

    青荷侧身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三个长方形小盒子,左手提着一个遮有黑布的木箱子。

    她先走到姜好旁边,放下木箱,然后又把小盒子分别放在三个小姐面前。

    等做完这些事情后,青荷微微欠身移动脚步。

    可抬头与姜好视线相碰之时,瞧见自家小姐目光流动,心下明了,退身而出,便关紧屋门。

    梨花香木的盒子雕着精巧的花纹,上面点缀着玛瑙与白珍珠,单看外表,便让爱美的贵族小姐心动不已。

    “还算你识相。”

    粉衣女子带有傲慢地瞥了眼姜好,她迫不及待地翻开木盒,只见在红绒棉布之上放有一把雪白光亮的……匕首。

    粉衣一愣,她错愕地抬头去看其他两人,竟也同样如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衣女子把木盒扔在桌子上,眼眸里全是怒不可遏的气愤。

    便是那薛盼儿,也带有寒光。

    “啊,可能我没有把礼物送清楚。”

    姜好慢悠悠地把身旁的木箱搬到桌子上,轻声道:“你们手里的礼物要加上这个,才算得上是绝妙。”

    说着,便掀开了黑布。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在这木箱子里,有三只碗口大小的小白鼠。

    还未等这些小姐们慌乱出声,姜好便瞬间拿起黄衣女子扔在桌案上的匕首,对准一只小白鼠猛地扎下去。

    泛着寒光的刀刃刺穿小鼠的腹部,艳丽浓稠的鲜血似河流般汩汩外冒。

    姜好拿着刀柄,带同小白鼠一道提起来,说:“瞧,很锋利呢。”

    “啊啊啊啊——!”

    这薛盼儿三人均是捧在手里长大的贵女,几何时见过此等场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瘫坐在软榻上,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姜好。

    姜好毫不在意,她只是随意地把匕首搭在木箱边,说道:“不觉得,这场景同你们很像么。”

    “什……什么意思。”

    薛盼儿相比那抖若筛糠的两人要好些,她再怎么说也是刑部尚书的女儿,虽是没进过那种腌臜的阴晦之地,但从小到大,还是有些耳濡目染的。

    “阮纤月,已经弃了你了。”

    一句话,便让薛盼儿原本煞白的脸色染了些紫青。

    姜好恍若未见,点着桌面继续道:“丞相之女,和,尚书之女,这样的身份对等,应该很好抉择吧,若是贵女之间开始挤压,盼儿小姐的日子,想必会很难受。”

    “所以你是来特意看我笑话的?!”

    姜好瞧着那被怒气逐渐染上狰狞的俏脸,无奈似地叹一口气:“我以为,盼儿小姐将我约出来,是已有打算了。”

    “我之前说过,身份这种东西有用,却不能是个空架子。盼儿小姐才貌双全,品行出众,完全可别树一帜。”

    “不过现在看来,没有攀高的心,只是脚下的影啊。”

    “你——”薛盼儿怒火中烧,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砰’地一声。

    黄粉两名女子吓了一跳,均是面带惊慌地看着她。

    反观姜好,置若罔闻,她默默地伸出手,将装有小白鼠的木箱子推到薛盼儿的匕首旁边,轻声道:“这两份礼物,盼儿小姐总要收下一个。”

    “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姜好站起身,整了整长袖上的褶皱,随后,便轻悠悠地往外走。

    “等等!”

    一声急促的呼喊骤然响起。

    姜好勾了嘴角,她微微侧头,身子却没有动。

    薛盼儿看着木箱里到处乱窜的小白鼠,目光里逐渐涌起阴狠之色。

    姜好说得没错,这些时日,总有些人在有意无意地针对她,不为别的,便是要讨好阮纤月,然后展示自己。

    尤其是那群吃里爬外的东西,两面三刀,见她败落了,更是变着法子地奚落她。

    真是恶心透了。

    阮纤月,不就是仗着丞相之女的身份么,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她便让所有人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京师里最为才貌双全的贵女!

第三十章:收服成功(加元旦小剧场)

    薛盼儿眼睛里燃烧起嫉恨的火焰,她怒喊一声,拿起梨花盒子里的匕首狠狠地朝一只小白鼠刺下去。

    一滴鲜红的血,溅在她的手背上。

    “盼……盼儿……”黄衣女子的嘴唇有些哆嗦,她满是惶恐地看着已陷入疯魔的人“你……你确定要跟纤月敌对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姓姜的就是个商贾之女,说到底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贱人,你可千万别被她给迷惑了。”

    “是啊,盼儿。”粉衣女子接话道“你跟纤月之间只不过有些误会,说开了便好了,不如,你去道个歉……”

    “道什么歉!”薛盼儿恶狠狠地瞪着她们二人,喊道“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去道歉,这些天你们也看见了,分明是她在针对我。”

    “而且,你们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般心甘情愿受她们耻笑吗!”

    粉衣听着这顿吵嚷,心里也涌起一份不甘与埋怨,她低声喃喃道:“我受这些,说到底,还不是跟你走得太近……”

    “你说什么!”

    薛盼儿那似利刃划破金属般的刺耳声音尖利而出,她拿着匕首,眼睛里闪过凶狠的光芒:“你也跟那群人一样,觉得我比不上阮纤月是不是!”

    人,只要脑子一热,做起事来总容易不计后果。

    薛盼儿也不例外,她竟然拿着匕首去刺粉衣女子的胸膛。

    粉衣吓得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落下。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死去的时候,一只纤纤玉手握向下落的刀刃。

    姜好含着笑,她伸出另一手轻轻抚摸薛盼儿的乌发:“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是真有不甘,你证明给她看不就好了。”

    薛盼儿怒气冲冲,可在姜好如沐春风的声音里也渐渐收敛,她冷冷地盯一眼粉衣女子,直起身,把匕首扔在一边。

    末了,她又对姜好道:“你真有法子,让我赢过阮纤月?”

    “自然。”

    姜好的眸光潋滟,似碧波之上的点点涟漪,她看看自己划出红刀印的手掌,淡淡笑道:“不过,你得知道,我们需要一点点把阮纤月给拉下来,而这个过程要有充足的耐心才是。”

    “这倒无妨。”薛盼儿冷冷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只要能把她拉下去,多长时间我都等得起。”

    姜好歪歪脑袋,似有趣味地问道:“那若是……需要十几年呢?”

    薛盼儿的动作猛地一顿,她诧异地看着姜好,可对方的脸上,却无丝毫调侃的神色。

    或是火气上脑,又或是箭在弦上,她咬了咬牙,点头道:“十几年便十几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

    她话音一转,带些阴狠道:“若是让我发现你在骗我,那我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放心,不会骗你。因为我也很想知道,纤月小姐坠落泥潭后,会是一幅怎样的有趣样子。”

    姜好重新坐到榻上,扫一眼这神情各异的三位,忽然问道:“在说出方案之前,我想先问一下,盼儿小姐我是信任的,就是这两位……”

    “无须担忧。”薛盼儿斜过眼睛,嘴角噙着嗤笑,毫不避讳地说道“我既然敢把她们带来,便敢保证她们绝不会说出去,否则,便瞧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姜好端起茶,满意地点点头。

    竟然如此上道,

    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

    虽然马上便要过年,但既是商量好了要去边关,安老便没有挽留姜好他们。

    而是让他们跟随着慰问边关将士的粮草车一同离开。

    前往边城的道路崎岖,不是很平坦,可也容得下马车通行。

    姜好却拒绝了,既然是去寒风苦楚的边关,又怎么能太格格不入。

    养尊处优的娇小姐,那里可不受欢迎。

    所以,姜好便在离开前夕,去了安临之专门喂养骏马的马场。

    那里五花八门,大大小小的骏马不计其数,甚至,还能看见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幼崽。

    姜好在一名仆从的引领下,挑选了一匹枣红小马,这小马倒是个烈性子,一开始与她并不亲近,有时还用马头推她。

    姜好也不气馁,挑水、喂草、刷马毛,整整折腾一个下午,这小红马才熟悉了她的气息,跟着亲近起来。

    之后,她又在仆从的保护下骑上马背,拉着缰绳缓缓绕了几圈。

    前世的她有过骑马的经验,这几圈下来,与小红马配合的便很默契。

    姜好绕完最后一圈,便从马背上下来,她顺了顺小红马的鬃毛,随后一抬头,就瞧见依靠在木柱子旁边的安临之。

    安临之把甘草放在石槽里,又摸了摸骏马,对姜好道:“我原以为你第一次骑马,必会生疏,还想来帮帮你,现在瞧来,是我多虑了。”

    ——元旦小剧场——

    #你的元旦要怎么过捏@姜好#

    姜好:元旦?你是说过年吧,哎呀,那一天很热闹的,什么挂春联,舞龙灯,放鞭炮,还要祭拜祖先和守岁,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小孩子们还能得到压岁钱来保平安哦。

    小友(拍手):很有意思,那你们过年都吃些什么呀?富贾之家,总不会几个饺子这么简单吧。

    姜好(想想):嗯……饺子肯定是有的,除此外,还有会稻饼,鱼,鸡,这样有寓意的食物,就好比说吃鱼是‘年年有余’,鸡便是‘新年抓财’,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狗粮’味儿的。

    小友:狗……啥?

    姜好(抬手一指):喏。

    姜有财(温柔似水):夫人,这一年你将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又用余下时间来相夫教子,很是辛苦,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来,吃点鱼肉补一补。

    安晴(淡淡含笑):你出门在外照顾生意,我不懂这些,便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

    姜有财(感动):能娶到夫人这般深明大义,体贴入微之女子,为夫三生有幸啊,来,再吃点鸡肉补一补。

    ……

    姜好:咯——饱了没?

    小友:咯——真是又脆又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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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018/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最新章节! 作者:雨别小友所写的《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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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介绍:
【黑莲花女主&偏执狂男主】
前世,姜好为了家族安危,顺从地嫁给了她并不喜欢的三皇子,还辅佐其称帝。
可谁成想,这龙椅刚到手,对方就送她一场凌迟三千的大礼。
姜好在临死前狠狠地‘呸’了他一口。
结果再次睁眼,重回豆蔻年华。
姜好看着站在面前笑容温润的三皇子,便毅然决然地把手伸向了旁边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
古有吕不韦投资成宰相,现有她姜好砸钱报前仇
谁让这小孩将来会是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恶迹斑斑的大魔头呢。
可……她砸钱养娃,却没说要养出个偏执入骨的夫君啊。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