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城市的尸体（下）
安斯年幽幽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粉红色的小床之上。
房间内的东西大体是粉红色的，被子是粉红的，水杯是粉红的，就连墙壁都贴了粉红色的墙纸。安斯年撑着双臂坐起身子，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指尖却触碰到了几根柔顺的发丝。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床边趴着一个黑发如瀑的少女。安斯年吓了一跳，内心顿时慌乱如麻，赶紧收回自己的左手。
兴许是安斯年从梦中醒来的缘故，鹿圆身体轻轻一颤，她自安斯年的梦境之中醒来，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
大梦初醒的少女眼神没了以往一向的凌厉，她的眼睛迷离而无神，像晶莹无暇的琥珀蒙上了一层轻柔的面纱。她的眼睛看得安斯年心里头一颤，整个人显得愈发手足无措。
鹿圆看着安斯年那个怂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失焦的双眼重新变得凝聚起来。
安斯年被她这一笑弄得面红耳赤，他低垂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醒了？”
少女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她刚才是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边的。
安斯年挠了挠头，小声道：“嗯，我好像做了个梦，有些记不清了……我好像梦到你在和我说话？”
“有吗？做梦都梦见我，你不会是暗恋我吧？”鹿圆促狭一笑，打趣道。
“没……没有的事！”安斯年连忙挥手，结结巴巴地转移道，“我怎么了，这是在哪？”
少女撇了撇嘴，解释道：“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安斯年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下的床，一脸局促不安。
“这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好吧。”鹿圆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震惊。
他当然是震惊的，就算借给安斯年一百个胆子，谅他也不敢想象鹿圆的房间这么少女风。
就像……就像你看到一个威风凛凛的女侠，她惩恶扬善，劫富济贫，可你绝对想不到她其实和世间最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柔弱的一面。
“好了，别扯这些了，你还记得什么？”鹿圆打断了安斯年的漫无边际和胡思乱想。
安斯年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道：“我利用引力飞了出去，本打算直接使用重力碾压对方的。可是突然间灵光一闪，我好像利用潮汐锁定原理围绕着那只机械巨人高速飞行，借助爱丽丝公主的剑进行攻击……”
“记得倒是挺清楚。”鹿圆淡淡一笑，肯定了他的说法，“那么恭喜你，安斯年，这次能力测试你以1550分的成绩位居第一。”
鹿圆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被你干掉的那只独眼机械巨人并不在考核范围内，经过学院检查，当时测试后台的游戏规则出了小BUG，机械泰坦才是那场测试的最高难度。”
“那我的分数还有这么高？”安斯年大吃一惊。
“因为学院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疏忽和错误差点害死学生啊，毕竟当时在场的还有英国王室之女，这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鹿圆耸了耸肩，无奈道，“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承认你的成绩，默认那只独眼机械巨人也是学院的手笔。”
“所以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如果是说第一名的话，你做到了。”鹿圆拍了拍安斯年的肩膀，嬉笑道，“接下来就期待今晚的新生化妆舞会吧，你是今晚绝对的主角。”
“我？！我不是什么主角，我也不会跳舞，而且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安斯年被鹿圆的话吓了一跳，他磕磕碰碰地回答道。
“你当然是主角了，你是男主，爱丽丝是女主，珠联璧合，棒极了！”鹿圆竖起大拇指，调侃道，“没想到吧，安斯年。我敢打包票，即使在你前十九年的时光里做了一亿个梦，也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你会和英国王女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共舞一曲。”
安斯年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跳一个舞其实没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现在也不是古时候了，轻微的肢体接触并不是一件很令人害羞的事，可安斯年是一个活了十九年连女生的手都没正经摸过一下的可怜孩子。
迄今为止，他在男女关系上取得的最大突破就是进出半位面时两次搂住鹿圆的腰，而在这之前，他是一只传递试卷不小心碰到后桌张思柔的指尖都会暗自心花怒放半天的败犬。那个时候，安斯年总会在洗手的时候恋恋不舍，就好像水冲走的不止是掌心的汗水，还有他好不容易抓住的运气。
其实英国王室之女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也无所谓。即使他再如何牛逼哄哄，被评为JOKER级别的新生，也碰巧在能力测试上拿了第一名，但他打心底里就是那个徘徊在漆黑的暴风雨之夜的小男孩。
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渴望变得强大的普通人，这样他好保护他喜欢的女孩，像蜘蛛侠彼得·帕克一样，像超级英雄一般，总在心上人最危险的时候登场。
自己留下的印象已经够糟糕，那时张思柔会对自己改观的吧？
他已经不奢望得到女孩的爱，但他不介意。
人们为什么喜欢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不就是因为他痛苦且背负命运，更像是一个普通人，永远求而不得吗？
安斯年渴望像漫威的超级英雄一样总是欢乐逗逼结局皆大欢喜，即使灭霸一个响指灭了半个宇宙为英雄们的世界做了计划生育，但观众们依旧不慌不忙，不为英雄们的结局伤心。因为他们知道，英雄总会归来，安斯年也想成为这样的英雄。
他以为他能欢乐向，但事实上，他更像是DC宇宙里的悲剧式英雄，表面再怎么强大，内心也还是一个普通人。他丧得就像一条狗，没人要的那种。
永远灰心丧气，永远愁眉苦脸。
“不管怎么说，我教你跳舞吧。”鹿圆忽然大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宣布什么。
由于某些缘故，少女的异能一直是个秘密，安斯年不知道自己那些潮湿粘稠的阴郁想法早已落入她的心里。
“白日梦想家可不能停止做梦，到时你可以戴面具，别人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鹿圆不由分说地把安斯年从床上拖了下来，开始教他探戈。
安斯年有些面红耳赤，动作僵硬得像一只提线木偶。
…………
…………
化妆舞会如期进行，新生们穿着奇装怪服聚集在通古斯天赋学院的大礼堂。
爱丽丝公主静静站在原地，她的所到之处就是人群目光交错的中心。如果不是在通古斯天赋学院，在场的大部分人可没这个机会近距离和爱丽丝公主接触。
爱丽丝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战裙，上面镶嵌的金属甲片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粒粒细碎的寒光。爱丽丝有一头金色的秀发，此刻她的长发用一根蓝色的缎带盘起，酷似《Fate》系列里的Saber亚瑟王。
没人敢太过于接近她，按照游戏规则，今晚她只是安斯年一个人的舞伴。
“不曾想这家伙还是一个二次元爱好者，竟然还玩cosplay。”白月光斜靠在角落里嘟囔着，大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惺惺相惜之感。
他只戴了一个黑色的独眼面具，不需要过多的装饰，搭配上他本身的白发赤瞳，自然就使人一下子联想到《东京喰种》里头的男主金木研。
“安斯年那家伙呢？不知道捯饬成什么样。”舞会已经快开始了，可白月光却还没见到他的人影。
正当他东张西望，找寻安斯年的时候，大礼堂内的灯光骤然一暗。
世界陷入黑暗之中，但在场的新生并未慌乱，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学生会在搞什么名堂。
蓦地，一道聚光灯打下，白色的灯光划破空气，所经路上纤尘可见。灯光最终落在舞台之上，人们这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何时台上早已坐满了演奏家。
低沉舒缓的大提琴琴声响起，悠扬的小提琴也应运而生，琴瑟和鸣，仿佛暴风骤雨夜的黄莺，在沉闷的大雨声中引吭高歌。
女生们一阵惊呼，一个戴着银白色面具，身穿黑色长风衣的男子自幕后走出。
灯光紧紧追随者他的步伐，他像一名最忠诚的骑士，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走到了他的公主面前。人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有学生会的配合，他们知道这就是安斯年。
银白色的面具遮挡了他那张有些郁郁寡欢的脸，使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神秘的吸引力。没人能抗拒这样一名王子，他的神秘，他的强大，早在能力测试时就深深烙印在众人心里。他牵起爱丽丝公主的手，两人开始彼此的舞蹈。
一切水到渠成。
这一刻的他无疑是在场所有新生妹子的梦中情人，败犬好像终于挺胸抬头了一回。
“这家伙还真是骚包啊，早知道测试的时候我就再认真一点了。”
白月光一脸羡慕地看着安斯年的出场方式，直到……
“嘿！白月光！”一只布朗熊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跳一曲吗？”
第14章 大不列颠秘史（上）
“你是……？”白月光一脸狐疑地看着这只布朗熊，忽然惊呼道，“安……”
“哈哈哈，安心啦！跳舞只是开个玩笑的。”布朗熊一把捂住白月光的嘴，大声说道。
“安斯年，你怎么躲在布朗熊套装里面？”白月光小声道，“那台上那个人是谁？”
安斯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朋友，她跟学生会比较熟，有学生会的安排出场，没人会怀疑她女扮男装。在场大多数新生最多也就见过我一两面，还是挺好糊弄的。”
“你自己怎么不上？”白月光不解道。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早知道你这么想上场，我就让你顶替了。”
安斯年挠了挠头，想到下午的时候自己踩了几十次鹿圆的脚，内心不禁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跳舞这种事，也是需要一点天赋的啊。
好在鹿圆也不勉强他，甚至提出代替他出场解围。对于这一点，安斯年是感激的。少女的形象在他心里越发无所不能，就像他的哆啦A梦似的，每当这个大雄陷于尴尬两难的境地，她总会笑笑，然后提出合适的解决方案。
“好吧，这么拉风的事你竟然这么不感兴趣。不过大家都以为台上那个完美的王子是你，就算你不上场也照样闪闪发光。”白月光看着台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安斯年”，不怀好意一笑，“不过别人看不出来，爱丽丝近距离和你接触过，她肯定看得出来。你算不算耍了她？”
安斯年无奈一笑，幽幽道：“相信我……我要是真的上场了，她才是真的出糗。”
正当两人在台下交流的时候，世界中心的鹿圆和爱丽丝也在轻声交谈。
“鹿，安斯年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吗？”爱丽丝看着近在咫尺的鹿圆，眼神复杂。
身为英国王室之女兼学院A级新生，爱丽丝拥有10%的完美异化率，因此她对通古斯天赋学院的一些隐秘轶事略有所闻。当周围的同龄人还在学习控制异能，为新生能力测试争破头皮的时候，面前的这个少女自小就开始为通古斯学院服务，这种天赋上的差距即使是骄傲如她，也不禁感到绝望。
鹿圆轻轻一笑，说道：“十有八九是他，没想到女王陛下连这件事都告诉你。”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我知道学院一直在密谋着什么，也知道你们一直在找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安斯年，也不知道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爱丽丝叹息了一声。
这种神情可一向很少在她身上出现，即使贵为王室之女，有些层次的秘密她还是接触不到。
“梅林还自囚于英国的巨石阵之中吗？”鹿圆没有回应她的叹息，而是直接问道，“湖中剑你是怎么得到的？梅林的指引还是……她回来了？”
“是她，也不是她。某一天，我接到梅林的召唤，当我到达巨石阵的时候，湖中剑就已经躺在那儿了，包括剑鞘，只不过这次我没把剑鞘带出来。梅林说，这是她送回来的，为了给将来的王。”爱丽丝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挂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爱丽丝当然知道鹿圆所说的“她”指的是谁，也知道“她”所指的王不是自己。
高傲如她，也不过是一个代为保管的持剑侍女。
昔年，亚瑟王的石中剑“Caliburn”因在决斗中违反骑士精神而断裂。失去了圣剑的亚瑟王后悔异常，最终在大魔法师梅林的指引下，从湖之仙女那里得到了新的圣剑——湖中剑“Excalibur”。后亚瑟王战败，湖中剑则由最后的骑士贝德维尔投回湖中，重归湖之仙女之手。
而湖之仙女薇薇安，大不列颠史上最具神秘色彩的存在，真实身份却是推动历史发展的人形外星生物。
梅林尽心尽力辅佐亚瑟王，可他的结局也颇具戏剧性。
他爱上了湖之仙女薇薇安，然而薇薇安却对这个老头儿不为所动。由于梅林具有操控地水火风四种元素的强大异能，湖之仙女在被骚扰得不厌其烦的情况下，逼他发誓“不得对自身使用异能”，这才答应和他旅行。
途中，湖之仙女想方设法摆脱梅林，但梅林始终痴心追随，最终不胜其扰的湖之仙女带着梅林来到英国巨石阵，并骗他表演穿石异能，趁他进入石头时利用巨石阵将其封印。梅林信守誓言没有对自己使用异能，就这样永远地困在巨石之中。
“所以你是来送剑的？”鹿圆嘴角牵扯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意。
“石中剑已被修复，归英国王室，湖中剑的剑鞘也已回归，它们属于将来的王。”爱丽丝公主摇了摇头，轻声道，“就算安斯年是你们要找的人，他也不一定是湖中剑的主人。先前能力测试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并未能催动这把剑。”
鹿圆沉吟片刻，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急促而响亮的长笛忽然扼死礼堂内舒缓的音乐，声音凄厉如安斯年上学时灾害演练的防控警报。
“怎么回事？”安斯年愕然抬头，却发现四周的新生同样一脸茫然。
“警报！学院东大门处侦测到异常波动，有未知生物入侵！请各位学生做好战斗准备！警报！学院东大门处侦测到异常波动，有未知生物入侵！请各位学生做好战斗准备……”
ECHO的声音孤零零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大礼堂内，此刻ECHO的声音不再柔和，它的话语带着一种机械性的死板，不断重复，显得冰冷而无情。
“这是怎么回事？谁胆子这么肥，竟然闹到我们这些异种人的大本营来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不是在半位面吗？”
安斯年和白月光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没时间解释了，你们两个快跟我来。”
鹿圆不知何时摘去了面具，甩掉了风衣。她带着爱丽丝大步走来，经过安斯年和白月光身边时，她匆匆撂下这么一句话便直接朝着大门外跑去。
通古斯天赋学院的教授陆陆续续出现在大礼堂内，他们开始引导学生离开礼堂。
安斯年望着鹿圆的背影，犹豫了大概0.001秒，便趁着混乱脱去布朗熊头套追了上去。
在阿布拉莫维奇天空号上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每次面临选择的时候，鹿圆总会出现在他身边。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泰坦尼克号》里Jack和Rose，嘴里说着那句烂俗的台词然后一起面临未知。
Youjump，Ijump，不管如何，他总得跟着鹿圆，哪怕前面死路一条。
第15章 大不列颠秘史（下）
当安斯年和白月光小跑着跟着前面的鹿圆和爱丽丝来到了通古斯学院的广场之上，那里已经挤满了一年级的新生。
事发突然，所有的新生都被引导到这个广场上。由于事态紧急，学生们聚集在广场上交头接耳，开始交谈究竟发生了何事。广场黑压压的一片，耳边是冗杂的对话声，安斯年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才发现原来全世界有这么多的同类，而大部分都聚集到这里来。
“咳咳，孩子们，敌人入侵，请做好战斗准备！”阿德里安教授站到高台之上，通过ECHO将他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园。
“这是学院从未遇到过的情况，院长不在，你们大部分学长学姐正奔波于世界各地解决变异生物事件，现在你们能靠的唯有自己！这是你们的第一战，也不会是你们的最后一战，接下来我们几个教授会和你们同在，一起保护我们的乐园！”
阿德里安说完就拍了拍手，边上的鹿圆帮忙把他身边的箱子打开。
“领完武器的学生去东大门迎敌。”
“对方破解了通古斯学院的半位面通道，敌人源源不断地被传送进来。”
“东大门平原上出现打量变异猎犬，疑似受人操控，强度不高，但数量太多。”
ECHO冰冷而毫无波动的声音不断响起，它像是世间最善于刺探敌情的斥候，将前方的情报准确无误地送回在场众人的耳朵中。
“喂，安斯年，你看过《钢琴家》这部电影吗？阿德里安教授的名字一直让我想到阿德里安·布劳迪，就是演钢琴家的那家伙。”白月光在等待领取武器的队列中无聊地开始聊起天来，似乎并不为这场入侵担心，甚至还优哉游哉地谈论起了电影。
“是《钢琴家》而不是《海上钢琴师》？那我好像没看过，但我知道那个演员。”安斯年投去感激的眼光，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他真的超紧张的，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冒汗。
“那还真可惜啊。”白月光看不懂安斯年的眼神含义，他只是又开始了他的话痨了而已。
安斯年见白月光不再说话，犹豫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不过我看过《布达佩斯大饭店》，阿德里安在里面演了D夫人的长子吧？”
“那里面的阿德里安不就是一个配角吗？还是最大的反派。你竟然记得他，我当时差点都没认出他。”
“不知道啊，我就觉得有时候大家都很可怜，就算是反派活在世上也总想抓住些什么，就像落水的人总会抓住那根救命稻草。”安斯年轻声说道。
他的眉目柔顺，周围却弥漫着难以忽视的哀伤。
白月光有些搞不懂这家伙，这厮看事情的角度诡异离奇又意外中肯，就像戳中了每一个孤独患者的软肋。
或许是两人同为孤儿又同为异类的缘故吧？白月光拍了拍安斯年的肩膀，一脸“兄弟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
“有时间在这聊电影，不如想想待会儿万一死了财产要怎么分配，墓志铭该怎么写。”爱丽丝站在两人身边，她不需要领武器，但她还是和这两个神经兮兮的家伙站在一起。
“我们又不是你这种贵族，哪来的遗产分配。不过墓志铭这种东西，我早在七岁的时候就替自己想好了。”话痨状态的白月光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主动和他唠嗑，此刻被爱丽丝打断便有些愤愤不平。
虽然说爱丽丝是他的二次元知音，但安斯年怎么说也是他的电影知己，自己可不能偏心。
爱丽丝瞥了白月光一眼，没有像一般女孩那样好奇地问“是什么”，而是复归平静，不再搭理白月光。
这让他有些尴尬，好在安斯年很讲义气地接过了话茬。
“你死了墓志铭想写什么？”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白月光一脸眉飞色舞，“我要在墓碑上刻下一行字：从未有一个人像他这么简单，一个帅字就贯穿了他的一生。”
“好烂的梗。”安斯年吐槽道。
爱丽丝冷笑一声，说道：“待会儿把武器给他，你再问他一遍。”
白月光刚想脱口而出的话语被爱丽丝活生生憋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个骄傲得像一只漂亮孔雀似的女孩说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她就像白月光的克星，在他准备一场喋喋不休的盛宴之后，随时都有掀桌而去的勇气。
安斯年有些羡慕地看了白月光一眼，心想这家伙无论是什么状态都是这么大胆，换做自己，怕是一个人在不太熟的女孩子面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吧？
“安斯年，你们三个一组，赶紧前往东大门。”鹿圆抬头看了一眼走上前来的安斯年等人，抓起能力测试时的标配装备递了过去，“爱丽丝和白月光在前面突击，互相照应，你负责在后方狙击支援。”
安斯年踌躇片刻，轻声道：“好，你自己小心一点。”
鹿圆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
像冥王哈迪斯打开了地狱之门，无数熊熊燃烧的火焰生物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橙红色的火焰如同一场毁天灭地的海啸由远及近，浩浩荡荡的燃烧军团在奔驰中带起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安斯年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震撼无语，还有些轻微发抖。当一个人在和平中安然度过十九年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一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怪物，换做是谁都会有点怀疑人生。
虽然早在能力测试时，他已经见识过了各式各样的异种人，也看到了一只只体型庞大的巨人，但前者好歹同自己一样是人形生物，后者再怎么说也是机械造物，而现在的这些家伙却不一样。它们是实打实的火焰怪物，据说是外星基因与其他地球生物混合的后代。
在场大部分新生也未见识过这种大场面，安斯年边上一个来自日本的女生吓得摊开手掌，不断在掌心写着“人”字，然后一口气吞进肚子里。
这是一种来自日本的独特的解压方法，安斯年在动漫上看过几次，此刻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倒是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种他就存在于动漫世界的错觉。
当然，白月光和爱丽丝这两个怪物除外。他们一到东大门看见那成堆的怪物，就提着刀剑冲了上去。
真帅啊。大家都来不及更换服装，安斯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朗熊衣服，又一脸羡慕地看着白发赤瞳的白月光和腰佩圣剑的爱丽丝，心想自己真是蠢透了，大家都是动漫里的英雄，而自己是英雄的同伴，憨憨傻傻的狗熊。
“真好啊！安君真不愧是JOKER，你看起来真的超级淡定的！”一道发自内心的感叹打断了安斯年的思绪，他回过头去，只见那名日本新生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安斯年愣了一下，他这哪里是淡定，他明明紧张得不行。来自日本的新生有写“人”字缓解紧张的方法，安斯年也有自己的制胜法宝——胡思乱想。表面上看起来淡定，实际上他不过是在胡思乱想罢了。
见安斯年望向她，那名新生下意识挺起了胸膛，随后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
“我叫风间芽衣！异能是爆炸，可以把碰到的某些特殊物品转为易燃易爆炸的不稳定分子结构！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你……你好，呃……一起ganbatte（加油）吧。”安斯年有些不适应风间芽衣那充满热情和崇拜的眼神，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烂大街的日语。
“谢谢！有了前辈的鼓励，我手都不抖了！”风间芽衣元气满满地敬了个礼，她从怀里掏出一堆方方正正的白纸，开始玩起折纸游戏。
安斯年心中一惊，心想自己只是随便说了几句竟然一下子就升级够格当前辈了？
“我们都是同年级的新生，你还是别叫我前辈吧。”安斯年犹豫了一会儿，好奇道，“你折纸是为了用你的异能吗？”
“嗨！前辈！”风间芽衣应了一声，她捏起一架纸飞机，轻轻呵了一口气，随后投射出去。
安斯年神色古怪，实在没想到落魄如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女孩子对他投以仰慕和憧憬的眼光。
他的目光随着纸飞机飞过天空，最终落入远处的怪物堆中，看着那架纸飞机分解并发光发热化为一朵蘑菇云升空而起。
安斯年咽了一口口水，他实在没想到身边随便一个看似娇小可爱的女生发起威来也绝不含糊。
“安斯年，你的队友还在前线冲锋，请别开着麦克风勾搭小女生。”耳机里忽然传来鹿圆充满揶揄的声音，“爱丽丝和白月光快和火焰猎犬碰上了，快点支援他们，好好加油吧。”
“嗨！”安斯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学着风间芽衣的口音回应鹿圆。
他端起M82A1，莫名地勇气十足，就像那个得到了鼓励的风间芽衣一样。即使前面是一头威能足以撕裂天空的巨龙，他也敢扣下扳机，挑衅着先打上它一枪。
至于死活，他脑子一热，又忘了。
第16章 守护宝藏的史矛革（上）
学院配备的武器都是技术部改进过的特殊装备，每一把刀的刀身都涂抹了特殊的凝血剂，每一把枪械内里的子弹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怪物体内的外星基因。
由于能力测试时，敌人全身上下皆为机械造物，因此学院的制式武器并未能展现它的特性，但此刻在对敌变异火焰猎犬的时候，学院终于在武器上展现出了其军工技术的强大。
火海奔涌而来，以白月光和爱丽丝为首，新生们跟在两人身后，如同两把尖锐的锥子凿进燃烧军团的大阵。
“安斯年，我也要认真了。”
手握战马刀的白发少年冲到最前方，他的脸上保持着一种绝对的冷酷，缓缓闭上了双眼。
“StarBurstStream.”白月光闭眼轻声说道，“星爆气流斩。”
一股强大的气压自他身上弥漫开来，白月光举刀横眉，刀身缠绕了十六道气体流速截然不同的气流。
白月光睁开眼睛，漠然的眼神中透露出一道寒芒。他的足尖狠狠一踩地板，整个身体弹射而出。与此同时，白月光人还在半空中时，他的手臂青筋暴起，挥刀斩出。
十六道气流两两成对，每两道气流一快一慢，气体流速差所造成的压强都足以媲美生活中托起飞机的升力。强大的压强差叠加在这一刀之上，白月光有信心自己这一刀能斩断八架排成一列的飞机。
两小股气流交缠成一大股气流，八大股气流如同八条无形的蛟蛇，气体流动产生的噪声就是它们不甘的怒吼。蛟蛇奔腾而出，狠狠砸入成堆的火焰猎犬之中，为白月光身后的大部队清空出了八条道路。
这一刀落入远处的安斯年眼里，
“异能不错，威力还行，就是人中二了一点。”爱丽丝瞥了一眼边上的白月光，摇了摇头。
除了强大的计算力之外，不少异能的实战应用和实际威力都需要一定的物理学、化学甚至是天文学知识作为支撑。白月光这一击固然强大，但他取名字的能力实在令人无语，生活不是一场游戏，他的斩击除了名字也完全不像《刀剑神域》里的招式，而且……
在打架的时候喊出招式名，怎么说呢，真是令人感到羞耻。偏偏这家伙此时又一脸冷酷无情，估计是完全体会不到那种尴尬感的。
与白月光不同，爱丽丝的进攻就显得游刃有余得多。她仍旧未使用异能，仅靠着两把纹着精美花纹的银白色手枪和一套潇洒凌厉的枪斗术，就这么杀入猎犬堆中。
这些火焰猎犬看起来凶猛无比，实际上各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爱丽丝能感觉得到这些家伙与其说是火焰猎犬，倒不如说是一团被拘束成猎犬模样的火焰。它们的外表只靠一股微弱的力量维持着，也就是说，只要施加任何一点外在压力，这些猎犬就会自动涣散成一团团无意识的火焰。
真正的脑力使用，不仅要在异能上下功夫，也要针对敌人的弱点制定出相应的战术。白月光的招式虽然威力很大，但实际上却是一种不必要的浪费。在这一点上，她倒是挺看好那个安斯年。
在先前那场能力测试之中，安斯年在对敌基克洛普斯的时候，其实并未使用多强大的引力。他巧妙地利用了基克洛普斯体型庞大、灵活性差的特点，运用潮汐锁定原理使自己保持在高速移动的状态规避基克洛普斯的攻击，紧接着借助湖中剑的斩断特性轻而易举地击败基克洛普斯。
可惜的是，听鹿说那家伙其实怂得要命又丧得像路边的狗，可怜兮兮还总爱在别人有危险的时候不要命地逞英雄。
“白月光，这些火焰生物没有自己的意识，它们是受人操控的。”爱丽丝对着耳麦低声说道，“对方必然是看中了通古斯天赋学院内部空虚才趁机攻入，找到幕后操纵者，这场闹剧也就结束了。”
“好。”
白月光没有多说什么，陷入战斗状态的他其实不是冷酷，而是他在战斗时倾向于保持绝对专注。
火焰猎犬强度不高，只是胜在数量多。白月光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同学，见他们也还算安全，便操纵上升气流飞上了天空。
“去后方，那家伙肯定躲在火焰大军的后面。”爱丽丝体内延展出两道血翼，同样飞上天空。
白月光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问道：“撑得住？”
“没问题，这种缺陷等到二阶基因锁打开之后就可以弥补了。”爱丽丝从身上掏出一包血袋，插着吸管便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爱丽丝的血魔法异能主要分为对外和对内，对外时，她可以操控敌人体内的血液逆流，也可以操控血液进行攻击，对内时，她则可以激发体内的基因，大大强化自身各方面的能力。可惜的是，对手同能力测试时的机械巨人一样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物，她的血魔法相当于被削弱了一半的威力。
“小心！”白月光惊呼一声，伸出左手。
兴许是两人飞上天空太过于显眼的缘故，一只火焰猎犬纵身一跃，化为一道火箭射向爱丽丝的血翼。两人都未曾想到火焰猎犬还具备变化之能，猝不及防之下，爱丽丝的血翼被烧去了一只，整个人往下坠了一大截。
好在白月光反应及时，他的左手轻轻向上一抬，一道上升气流接住了爱丽丝的身体。只是对方显然也不给他们接近自己的机会，随着第一只火焰猎犬的冲出，地面上又陆陆续续射出了几十道火箭。
白月光伸手虚按，数道气流包裹着他和爱丽丝两人，化为一个巨大的气盾。火箭插在气盾之上，爆开化成一团火苗跳动。
气盾变成火球。
爱丽丝瞳孔极具收缩，漂亮的绯红色眸子里倒映出一片火光。闪亮的橙红色光芒落入她的眼里，如同一把血火熊熊燃烧。
“把我扔下去，不然我们没有机会。”
“猎犬太多了，我们已经远离大部队，掉下去你会被怪物淹没的。”白月光摇头，拒绝了爱丽丝的请求。
正当两人两难之际，一道流光划破天际落入猎犬堆中。一只火焰猎犬刚要蹦起，就被这颗子弹打散。
第17章 守护宝藏的史矛革（下）
“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安斯年调了调耳机，愧疚道，“刚才异能又出了点小差错没用出来，没有引力介入，这个距离很难打中。”
爱丽丝皱起好看的眉头，轻声道：“抢了泰坦雏形的狙击手是你吧？”
安斯年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露了馅。
“爱丽丝，我们还是快走吧。”
气氛有些尴尬，耳机里静得只有三人的呼吸。得亏白月光即使在战斗状态，也是可靠的伙伴，他出面打断了这种要命的沉默。
“走。”爱丽丝撇了撇嘴，踏着白月光的上升气流随着他深入敌营。
有了安斯年的掩护，两人一路上轻松了许多。
每一只火焰猎犬刚要跃起之时，就被安斯年一枪扼杀在摇篮之中。他的引力异能很奇怪，就像《霍比特人》里那条占据了孤山和无尽财富的巨龙史矛革，一直懒洋洋地打着盹儿，只有在卑微的臭虫企图偷走自己的宝藏之时才会醒来。
鹿圆、白月光还有爱丽丝确实是他不可多得的宝藏。
安斯年记得自己看过一部动漫，男主是学生和老师所畏惧的学园唯一的最强不良少年，他除了料理也没什么长处，更是经常被传出不好的传言。但实际上呢，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很善于照顾身边的人，一点也不是个不良少年。只是由于面向凶恶，他一直交不到朋友，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直到某天放学后，男主遇到了一个愉悦地和空气朋友聊天的少女，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同类。知道其实大家都很孤独，只是每个人排解孤独的方式不同。
人要寂寞到什么程度才会和空气做朋友呢？对于生来就是异类的安斯年来说，命运女神转动手中的纺锤把他们和自己编织在一起，他们就是自己的朋友，朋友就是自己的宝藏，那么他就得守护他的宝藏。
白月光和爱丽丝就像两把尖刀，狠狠刺入燃烧军团的腹地。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地顺利，安斯年微微蹙起眉头，内心莫名有些不安。
他低头透过瞄准镜扫视战场，眼前所见各式各样的异能缤纷绽放：有身材圆滚滚的胖子张嘴一吸，无尽的火焰便被他吸入腹中消失不见，看样子是某种强化消化能力的异能；也有操控寒冰的学生制造出大片寒气凝滞火焰，这项异能安斯年看着有些亲切，可他却无法如觉醒爆发时那般再次把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成冰……
安斯年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出任何异常。
“你们小心一点，不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容易了吗？”他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语气中带着烂好人特有的那种婆婆妈妈。
“是有点不对，我这边的气温越来越高了，我能感觉到空气体积开始受热膨胀。”白月光冷静道，“火焰温度开始上升了，看来我们快接近对方了。”
“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空气中响起一道带着些许浮躁轻狂的声音。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战场上所有的火焰猎犬化为一团团明火，全部朝着后方倒流而去。一朵朵火苗如同一株盛开的彼岸花，火焰附着在泥土之上，汇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巨大猎犬。
三头猎犬的身上燃烧着青蓝色的火焰，这是火焰温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呈现出的异象，这说明这只三头猎犬身上的温度已经高达五千到六千摄氏度。更为可怖的是，地狱三头犬的身上弥漫着一股令人胆颤心惊的威压，仿佛死神的镰刀架在脖子上发出最后的死亡通牒。
白月光和爱丽丝大脑顿时陷入浑浑噩噩之中，身体竟动弹不得。
普通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经常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进而整个人呆在原地，像被定了身一般。在医学上，这种现象被称为tonicimmobility，然而身为异种人，本不该产生这种无意识麻痹状态的白月光和爱丽丝竟也如同常人一般中了招。
恐惧比火焰更伤人。
火焰奔腾，炽烈的焰光从地狱三头犬的嘴里倾泻而出，化为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淹没了白月光和爱丽丝的身影。
“地狱三头犬得在铺出一万只火焰猎犬才能融合出来，你们应该再早一点突击的。”火焰三头犬大嘴开合，竟代替操控者发出声音。
在庞大的地狱三头犬面前，远处的白月光和爱丽丝渺小得像挑战风暴洪水的卑微蝼蚁。即使隔了这么远，安斯年和风间芽衣都被那道威压压制得生不起任何一丝反抗心理。
在希腊神话当中，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为众妖之祖堤丰与蛇身女怪厄客德娜所生，是把守地狱的大门恶魔的一种。当它的牙齿咬进生物的肉体的时候，它并不只是单纯的底级生物的撕咬，而是入侵人的精神，吸收精神并令其崩溃。
而眼下这只火焰生物不仅具有高温火焰，而且似乎还比希腊神话中的地狱三头犬来得更为强大。它的牙齿无需陷入人的肉体，光凭气势就令人心生恐惧。
“前……前辈，怎么办？他们不会死了吧？”风间芽衣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使隔这么远，她也能感觉到那股热浪和那道令人窒息的威压。
“死了……不，爱丽丝有那么多宝具，他们一定没事，我……我去救他们出来！”
安斯年面色苍白如失血过多的伤患，他攥紧拳头，内心开始呐喊。受那股恐惧的影响，他没办法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出来！快出来！我知道你在的！”
“帮帮我！我需要你！”
“你他妈倒是快出来啊！”
安斯年在心里疯狂地大叫，他知道其实自己体内一直藏着某种未知的东西，每当出现危机的时候，它就会出来帮助自己。
只是他害怕，那东西在先前能力测试的时候就曾多次影响自己的身体和意志，习惯于逃避的安斯年不敢承认自己体内藏着某种未知的神秘力量。他怕这股力量侵占自己的意识，也怕自己变成一只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大部分人宁可否认事实，也不愿承认真相。
无人回应他的呼唤。
安斯年失望至极，脸上挂满了颓丧的意味。没了那股力量，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他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似乎想要擦去满脸的灰心丧气。安斯年咬了咬牙，扔下M82A1，准备守护他的宝藏。
哪怕前面是气焰滔天的恶犬。
就算强大如巨龙，也会在意那些金光闪闪的庸俗。就算软弱如安斯年，也会有想硬气起来的一刻。
吾念所归，无惧无退。
“前辈……你在发抖……”风间芽衣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同样战战兢兢的安斯年，不明白一个浑身发抖的人为何还能下定决心救人。
“因为我害怕啊……”安斯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生涩而干硬的笑容，“在这呆着，我去去就回。”
他只是一个逞英雄的胆小鬼，最大的勇气就是勇于承认自己的怯弱和恐惧。
安斯年知道没有那股神秘力量的支撑，自己多半是回不来的。只是眼前这个女孩那么仰慕地看着自己，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同龄人的崇拜，所以他决定表现得硬气一点，尽量不让她失望。
安斯年想起自己玩过的一款叫《纪念碑谷》的游戏，里面有一句话他很喜欢：孤勇之后，世界尽在眼前。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蠢透了，明明瑟瑟发抖，明明像条狗一样狼狈，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可是……可是可是，总要有人鼓起勇气啊。
自己很害怕，她看起来也很害怕，那么总得有一个人勇敢起来。她叫自己前辈，那么自己就该承担起前辈的责任。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头狂暴的野兽，只要理由足够，那头野兽就会愤怒狰狞，蠢蠢欲动。
安斯年提上斩马刀，像发怒了的史矛革，决定让偷走自己宝藏的蟊贼承接无穷的怒火。
风间芽衣怔怔看着这个紧张得不行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前辈，我不会飞，也跟不上你，但是我也想做点什么。”
她摘下腰间的太刀，递给安斯年，带着哭腔说道：“这是三日月宗近，希望它能帮上前辈的忙。”
那是一把样式华美的太刀，刃长80cm，为太刀的标准长度。刀身具有新月形的纹路，接近手边的部位呈大幅度弯曲，根部附近的刀身幅度宽阔，接近前段急剧变窄。
危急关头，安斯年没有矫情，也不再温温吞吞，他接过那把三日月宗近，悬在腰间。
“谢谢。”
安斯年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随后朝着火焰三头犬的方向飞去。由于那股精神恐惧的缘故，他飞得并不是很稳，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摇摇晃晃。
神情落魄，姿势丑陋，一点都不高光伟岸，一点都不符合风间芽衣心目中的前辈形象。人生可不比小说情节，有朝一日你可能会大失所望，但风间芽衣却觉得这样的前辈来得更加亲切。
原来前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胆小鬼。可是一个人明明害怕得要死的人，怎么可以突然勇敢得像斗恶龙的勇者呢？
风间芽衣呆呆看着安斯年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乔治·马丁在《冰与火之歌》中的一段话。
“一个人如果害怕，还能勇敢么？”
“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变勇敢。”
第18章 爱因斯坦之子（上）
安斯年顶着巨大的热浪飞到火焰三头犬跟前，世界蓝紫色的，跳动的火焰犹如一片蓝色妖姬组成的花海。火焰三头犬盯着安斯年，嘴里喷吐出炽热的气息，温度高得仿佛空气都要燃烧起来。
火焰三头犬咆哮了一声，它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抖落无数颗细碎的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遍地都是火焰，即使是觉醒了火焰异能的异种人碰到这些蓝火，也会被这更为炽烈的火光烧成子虚乌有的事实。
安斯年立身于高空之中，咽喉之间尽是燥热的空气流动。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火焰三头犬看着他，他却低着扫视四周，寻找白月光和爱丽丝的身影。
“喂，你看哪里？”火焰三头犬似乎有些不满。
按理说，眼前这家伙早在靠近自己的时候就应该被放大恐惧，陷入僵直之中。可是他除了一开始稍有滞涩，后面竟越来越如鱼得水，好似那种威压和恐惧完全不存在一般。
是从远处过来，所以慢慢适应了自己的威压吗？躲在暗处的操控者有些不太确定安斯年为何能不受其影响。
安斯年抬起脑袋，面无表情地问道：“他们人呢？”
这一刻的他，表情和握着武器的白月光如出一辙。
战斗专注，最完美的战斗状态，不为外物所动，保持绝对冷静。即使愤怒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唯有如此，才能把握住战斗中每一个稍纵即逝的绝佳机会。
“不知道，可能被烧成渣了？”火焰三头犬体内发出标准反派的猖狂大笑，“没关系，你很快也会去陪他们了。”
“那就来吧。”
安斯年的身体早在半路上就渐渐停止发抖，他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我们最大的恐惧往往就是我们自己，恐惧源于内心，他在内心上胜过了那个胆小怯弱的自己。
就像……站在镜子面前，拍拍自己的肩膀说“安斯年你可真棒！这下可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了……”
就像……站在镜子面前，对着那张惊慌失色的脸说“请振作一些吧，安斯年，再勇敢一点点，胆小鬼什么的请稍微回避一下吧……”
机会只有一次，火焰三头犬同先前的独眼机械巨人一样，都属于体型庞大的物体，区别在于它的身上多了一层高温火焰。安斯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回想当时利用潮汐锁定原理的那种感觉，将之套在火焰三头犬身上，在减缓对方速度的同时身体保持高速移动规避攻击。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开始思考解决方案。
火焰三头犬为了维持体型不轻易涣散，在其中混入了一定的泥土。这一点有利也有弊，也就是说，它现在更易受到物理攻击伤害，自己只需打散它体内的泥土即可。
只是……铁的熔点是1535摄氏度左右，铜的熔点则差不多在1083摄氏度上下。安斯年看了一眼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完全没有信心这把太刀在穿过五六千摄氏度的高温火焰之后还能完好无损。
不管这把刀由何种材质打造，也绝对不可能是那种蓝色火焰的对手，那自己又如何能打散那怪物体内的泥土呢？
火焰……泥土……等等！即使是砂石也承受不了那么高的温度而不熔化，也就是说蓝色的火焰并不是火焰本身高温呈现的问题，而是……
焰色反应？
这么说来……即使是幕后操控者也不可能维持这么高温的火焰，而他所看到的蓝色火焰可能是因为操控者暗中撒入某些化学物质。
安斯年精神一振，正准备利用重力将手里的太刀投入火焰三头犬的身体之时，却听见地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气爆声。
炽热的空气流动，地上的火海一阵涌动，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卷动火焰冲上天空。
白月光就这么顺着这道气流，一步一步踏空而行，他的身后跟着面色苍白的爱丽丝。两人的眼睛虽然闪烁着同样的红光，但很明显此时的白月光气势更胜一筹。
“安斯年，让我来吧。”白月光举起双手，轻声说道。
伴随着白月光的双手举起，安斯年感觉到空气之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流失。即使身处边缘，他的呼吸也愈发困难，就好像……上了岸的鱼离开了海洋的怀抱。
在那道烈焰吐息中，挡住火焰三头犬的不是爱丽丝一身的宝物，而是白月光的气盾。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他一举打破了自身的第二道枷锁。
二阶基因锁，开。
与此同时，他取得的异能进阶能力是分离空气元素。
火焰的燃烧需要氧气的支撑，可此刻以火焰三头犬为圆心，以安斯年为边界，圆圈区域内的氧气被白月光尽数抽离。失去了氧气，三头猎犬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凝聚成型的泥土也碎裂成一团团干硬的泥巴掉入大地。
“临阵突破……这家伙放在小说动漫里一定是主角模板。”安斯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实在是对方之前生死不知，让他白担心了一场。
“咳咳！好了好了，没想打我们几个运气这么差。”
“我们认栽。”
“这届新生还真是变态。”
三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从满地的泥巴之中爬了出来，安斯年愣了一下，这三人赫然是先前帮他建造房子的康纳、雅各布和林北北。
啊咧？这是怎么回事？”安斯年一脸目瞪口呆，感觉上天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这么多新生打生打死，结果始作俑者竟然是三位学长？
白月光同样一脸不可思议，松开武器的他再也维持不了冷酷的神情。唯有爱丽丝还算平静，只是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事先也不知情。
“这是我们的毕业仪式哟，我们申请了优秀毕业生的考核。”康纳学长的打扮和之前大不相同，他是印第安人，此次作战竟真的穿了一身印第安人的传统服饰。
看着他的脑袋上插了一头五颜六色的鸟毛，脸上还涂抹了鲜艳的彩绘，安斯年实在很担心下一刻他就拿着一根长矛，拍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呜”叫起来。
这个印象源自他最喜欢的《猫和老鼠》，不过康纳这个名字再加上他的印第安人身份倒是令他想起另外一个人。
安斯年是育碧游戏公司的忠实粉丝，几乎旗下每一款游戏都有上手。康纳这个名字源自爱尔兰，原型为Conchobar，意思是“爱猎犬者”，或者是“狼”。他玩过《刺客信条》，人们提到康纳总会想到《底特律：变人》，但他看到这个名字想到的却是《刺客信条3》里头那个狂战士一般的印第安英国混血的男人。
第19章 爱因斯坦之子（下）
“每一届毕业生只有通过毕业仪式才能正式加入通古斯天赋学院隐修会，成为一名光荣的执行部干员。而我们由于申请了优秀毕业生，所以毕业仪式的难度比较大，就是伪装成敌人入侵，面对所有的一年级新生。”林北北笑了笑，解释道，“与此同时，新生也能得到一些对战异种人的经验，而且院方会通过监控查看你们的表现，并为你们选择相应的系别。”
雅克布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康纳这家伙玩火的，刚才的地狱三头犬就是以我的土系异能为骨干，以他的火焰为外星，至于你们看到的蓝色火焰，那是由于林北北用他的金属异能加了点铯进去。至于你们感受到的恐惧，完全是因为我们在空气之中混入了学院特制的恐惧喷雾，效果嘛，就和电影《蝙蝠侠》里面的稻草人毒气差不多。”
看得出来，这三个家伙关系确实很好。安斯年有些羡慕他们，一个人是异类，两个人是同类，三个人就足以面对整个大钱世界了。
他莫名想到了自己体内潜藏的神秘力量，所以对方是察觉到这是一场无意义的戏剧才不肯回应自己的呼唤吗？
…………
…………
通古斯天赋学院，中央监控室。
当外面一群新生正忙着对付火焰猎犬的时候，监控室内的教授也很忙。他们此刻正靠在座椅靠背上，忙着对付瓜子。
“院长，这一届新生……呸，都很不错啊，呸！”班布里奇教授推了推眼镜，眼神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惊胆战的寒光。
新生越强大，就意味着他能得到的研究样本质量越高。
阿德里安教授吐出瓜子壳，无奈道：“呸呸呸！白月光竟然能临阵突破，倒是一个意外。那三个毕业生的考核怎么算？以前可没有人这么快解开二阶基因锁的。”
“让他们过吧，在限制了毕业生真实实力的情况下，白月光的异能进阶确实正好克制了康纳的火焰。”泽维尔院长摆了摆手，脸上有些疲惫，“你们对安斯年怎么看？”
“表现不如能力测试时起眼，这家伙每次拼命的时候看起来总是一脸悲伤，就像……”班布里奇教授挠了挠头，不确定地说道，“就像一无所有的人，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一旦有了点什么，就想拼尽全力抓住它。”
“我倒觉得这样的安斯年挺好。”阿德里安摇了摇头，否定道，“你不懂心理学，你不知道我给他做的罗夏墨迹测验，他的结果真是令人心忧。”
“好了，安斯年的事就到这吧。现在，你们也该出去迎接我们的学生了。”泽维尔院长温和一笑，伴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子连同轮椅都消失在原地。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班布里奇教授犹豫了一会儿，出声问道，“你说院长又不会瞬移，可是他怎么做到这么神出鬼没的？”
阿德里安摇了摇头，茫然道：“不知道啊，强者的世界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
当两人正在讨论泽维尔院长的时候，院长却并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身体由虚凝实，直接出现在某个隐秘的地下冰窖之中。
这是一个密闭的金属房间，四面八方的墙壁皆有某种神秘的坚韧合金覆盖。房间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唯有中间摆放了两具水晶棺材，如同童话中白雪公主沉睡的永恒幻想乡。
由于低温冷冻保管的原因，水晶棺材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遮盖住了棺内人的真容。整个地下室是封闭的，没有任何进出通道，即使核弹爆发，这儿也能安然无忧。
“院长，ECHO对比分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鹿圆的身体同样由虚凝实，她瞥了一眼边上的水晶棺。虽然冰霜掩盖了内里的真相，但棺材上的铭牌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沉睡在此的异种人是何等的身份。
尼古拉·特斯拉，墓志铭：要相信你的直觉，不要被那些知识左右了你见解。
马克·吐温，墓志铭：他观察着世态的变化，但讲述的却是人间的真理。
他们是最早的两位通古斯天赋学院的创始人，正是由于特斯拉的高瞻远瞩以及马克·吐温的假死和牺牲，才造就了当今的通古斯天赋学院。无数绝望而孤独的兽在这里找到了彼此的慰藉，他们不再彷徨，也不再迷茫，在通古斯学院，每一个异种人都能学习如何掌握自己的力量，并融入到这个大家庭当中。
“ECHO，切换到无痕模式，帮我拨给萨缪尔。”泽维尔院长并没有急着回答鹿圆，而是直接吩咐ECHO拨给上次那个留着CopstashStandard式浓密胡须的老头儿。
“遵从你的吩咐，尊敬的泽维尔院长。”ECHO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冰窖内响起，如同幽灵在密闭的鬼屋中游荡。
电话“嘟嘟”作响，大概持续了几十秒中，这才被人接通。
“喂？什么事？”
老头儿的形象再次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泽维尔和鹿圆的面前。看得出来萨缪尔有些不耐烦，老头儿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神情宛如冬日里被母亲早早叫起床的小孩。
他一直都是个老小孩，从泽维尔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对方似乎就没怎么变过。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小鹿圆有报告要演示，我想你应该和我一起观看。”泽维尔耸了耸肩，一脸无赖地说道，“你这老家伙除了睡觉就是躲在ECHO后面偷窥，倒不如和我再一起确认一遍安斯年的情况。”
萨缪尔听了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怒吼道：“开什么玩笑？！你这￥%&*！@……”
“ECHO，先静音，等他骂完了再恢复。”泽维尔院长笑眯眯地看着萨缪尔，得意洋洋地说道，“抱歉，有权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听着全息投影里的老头嘴里传来一阵阵“哔哔哔”的消音声，泽维尔的心里就莫名舒畅。
“鹿圆，直接演示对比分析结果吧。”泽维尔院长打了个呵欠，轻声道，“先别管这家伙了，等下他自然就消停了。”
“好。”鹿圆抿嘴一笑，她可是很少看到自己的外公露出这么无赖的一面。
她抬起头，轻声道：“ECHO，打开那份文件吧。”
ECHO似乎在忙着和被消音了的萨缪尔斗争，它无暇回答鹿圆的话语，而是遵从她的命令，直接打开了对方所指定的文档。
屏幕上跳出一张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那是一个留着满脸浓密胡须的男人，年纪大概四五十岁左右，照片里的他正在接受海关检查。
鹿圆看着屏幕，轻声说道：“爱德华·爱因斯坦，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次子，1910年7月28日出生。4岁时，父母分居，9岁时，父母离异，爱德华一直在瑞士的苏黎士长大，所以很少与住在柏林的父亲见面。爱德华10多岁时，对父亲充满着敬佩和爱慕，兴致勃勃地写信给父亲，但由于爱因斯坦的忽视，忘了回信，造成了他长久的怨恨和痛苦。”
“1929年，爱德华19岁时的时候，他不幸得了精神分裂，爱德华长大后，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演奏家，而且刻苦地钻研医学和精神病学。爱德华一直受到母亲米列娃·玛丽克的照顾，直到母亲1948年去世。之后，爱德华被送往苏黎士的精神病院治疗。1965年，他在医院去世，终年55岁。这一年正好是爱因斯坦逝世10周年。”
“当然，这些都是官方记载的，也就是大众所认知的。但是，事实却不这么简单，这张照片是拍摄于1956年，也就是爱德华死掉的第二年。你们看，这时候的爱德华不还身体健全嘛，也就是说……”
“爱德华并没有死，他借假死的名头摆脱世人对他的注意。”萨缪尔也认真了起来，“毕竟身为爱因斯坦的儿子，人们总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爱德华所谓的精神分裂也可能是假的？或者说，爱因斯坦正在计划着什么，为此，他不惜以自己的孩子为棋子，这个计划付出了两代人的心血。”泽维尔院长挑了挑眉头，提出了更深层的看法。
鹿圆抿了抿嘴，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目前已知的信息太少，不过ECHO在搜索人类所有的数据库时，还发现了另一张有趣的照片。”
“什么？”
“托马斯·哈维，负责爱因斯坦的验尸工作，在解剖之后偷走爱因斯坦大脑的窃贼。”鹿圆解释道，“他在世人的谩骂中坚决保管爱因斯坦的大脑，并将爱因斯坦的大脑切成240片用于研究，为此他甚至丢了工作和老婆。”
鹿圆顿了顿，继续道：“在失业之后，哈维独自驱车去了费城，在那里，他给爱因斯坦的大脑拍照，测量，切片，每一块都有编号，指明它位于大脑的哪个部位。切块被包埋在火棉胶里，又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保存起来。然后哈维带着爱因斯坦大脑离开，不知所踪。不过在此期间，我们在一次普通的家庭野餐合照中，意外从照片背景里发现了经过精心伪装的哈维曾与本应早已死去的爱德华有过接触。”
泽维尔院长轻笑一声，满意道：“能查得到爱德华接受海关检查时是要去哪个国家吗？”
“可以确定是亚洲，但不能确定是哪个国家。总之，我想他们的目的是离西方社会越远越好，这样才更容易隐藏自己。”
第20章 巨人的瞭望台（上）
“在通古斯天赋学院，你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变异生物，还有一些高危异种人。这次未经通知的情景演练不仅是几位优秀毕业生的毕业仪式，也是为你们应对异种人目标积累一点经验，希望各位能够予以重视。”
“每一个异种人都有各自的异能，而每个异能的使用方式又因人而异，所以世界上不仅没有两朵相同的花，更没有两种相同的异能。在刚才这场演练中，我们观察并记录了你们各自的表现，据此我们将为各位挑选合适的系别……”
阿德里安教授站在一众新生面前，表情与安斯年上学时校长讲话的模样如出一辙。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上学时校长讲话学生们只能站着，而阿德里安教授讲话，新生们都能坐着听讲。
安斯年最怕这一套，所以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他的身子率先进入了梦乡，身子却还挺得笔直。自进入通古斯天赋学院以来，安斯年一直过着高强度的生活，忙于各种琐事。既然此刻阿德里安教授已经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那么他睡神安思年也不好意思再抗拒周公诚心诚意的邀请啦。
这是他上学时期练就的神技，只要左手撑着脑袋，微微低头，右手随便拿一支笔，上面的老师就绝对看不出自己其实是在美美地打着瞌睡。
他现在手中没有笔，不过好在没事，他有风间芽衣借给他的三日月宗近。安斯年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放在刀鞘上，刀身露出一小截，就像一个痴心于剑的剑客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老伙计。
“前辈果然是一个很努力的人，而且总能在其他人害怕的时候挺身而出。”
风间芽衣坐在安斯年的右后方，看着他的背影孤高寂寞如传说之中的剑圣宫本武藏，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他手上那把剑是你的吧？”少女边上坐着和她同一个宿舍的黑妹室友，她用手肘捅了捅风间芽衣，打趣道，“有什么是我该知道而不知道的吗？”
风间芽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真道：“那是刚才情况紧急之下我借出去的……”
“安斯年，主修物理学和相对论。”
正巧，前方的阿德里安教授提到了安斯年。
无人回应。
阿德里安教授眉头一皱，继续宣布道：“白月光，主修流体力学和空气动力学。”
同样无人回应，白月光的睡姿比安斯年来得高级一点，他用空气托住自己的脑袋，以防睡着时呈“小鸡啄米”状。
可能是刚才那场战斗太累了吧？本想发火的阿德里安教授忽然有些心软。
“前辈，两位前辈，教授在喊你们。”风间芽衣小声了喊了几句。
“前辈对剑道的痴迷实在是令我等羞愧。”女孩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叠方方正正的白纸，折了一只纸飞机投向安斯年。
“那是你觉得羞愧吧？可别算上我。”黑妹撇了撇嘴，无奈道，“而且那怎么看都有点像在睡觉吧？”
“别胡说。”
风间芽衣控制的力度很好，这架纸飞机爆炸的强度比手指轻弹一下好不了多少，既能提醒安斯年，又不会伤到他。白色的纸飞机在人群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半弧，准确无误地落到安斯年身上，爆出一朵细碎的火花。
由于风间芽衣坐在安斯年的右后方，纸飞机也完美地砸在了安斯年的右边。空气一声闷响，安斯年的身体应声而倒，他倒在了左边的白月光身上，而白月光的身体受安斯年影响，也砸在了他左边的爱丽丝身上。
一环扣一环，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懵懵懂懂的风间芽衣，这场景简直像极了她小时候玩的多米诺骨牌。一旦不小心碰倒了第一块，后头就是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期而至。
“哎哟！”白月光捂着脑袋叫了起来，就在刚才他要倒下的一瞬间，爱丽丝稍微调整了剑鞘的位置，使其挡在两人中间。
“怎么了？”安斯年同样睁开双眼，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口水。
“芽衣，你看，这就是睡觉吧。”黑妹儿捂着嘴偷笑道。
“这不是睡觉，这叫潇洒不羁吧？听说当时还是一介无名之辈的宫本武藏挑战如日中天的佐佐木小次郎之时，两人约在了正午时分。可宫本武藏放了对方好几小时鸽子，直到太阳已经偏西，他才悠哉悠哉地坐着一艘小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风间芽衣有种“大清亡了”的感觉，好在安斯年的形象已经不是第一次崩盘，少女倒也还能安慰自己。
“安斯年，主修物理学和相对论。白月光，主修流体力学和空气动力学。上来领你们的身份卡吧。”见两人清醒过来，阿德里安教授只好再次重复一遍。
安斯年擦了擦口水，也不顾上众人怪异的眼光，上前领回自己的ID识别卡。
这是一张蓝黑色的卡片，背景是一片浩瀚的星空，而在卡片中央，则是一个黑色的巨大天体，在天体的周围有一圈白色的光芒缠绕，天体周围时空隐隐产生了扭曲。
每个人的ID识别卡卡面都不尽相同，白月光的卡面是一道狂乱的飓风，而自己的卡面则是一张有关黑洞的概念想象图。
安斯年细细打量着这张卡片，心神仿佛也被牵引其中。他眼里的黑洞开始缓缓旋转扭曲，黑洞是不可见的，他见到的不过是一张概念图，可他的目光落在卡面上，却如同光线进入了黑洞的视界。
黑洞是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从其事件视界逃脱的天体，一旦进入视界范围，即使是光也无法逃逸。安斯年宛如魔怔一般盯着自己的ID识别卡，心神随着黑洞的扭曲缓缓下沉，他的耳边仿佛有人在细细低语。
“晚上好，我的朋友。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变成怪物。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烂大街的名言警句，出自尼采的《善恶的彼岸》。
安斯年身体僵硬，意识也还勉强清醒。可他的思维一片混沌，仿佛大脑里塞满了一罐黏糊糊的浆糊，把他硬生生转变成一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失忆者。
“你……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啊，查理·布朗和史努比，竹马和竹马的那种。忘记我们拉的勾了吗？还有个叫鹿圆的女孩也参与了呢。”
“女孩？”安斯年顿觉自己的脑袋仿佛“嗡”的一声炸开了，如盘古开天辟地，一斧头用力斩开混沌。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周围是恶言恶语的大叔大妈，自己蜷缩在地上抱着一只流浪狗瑟瑟发抖。世界是晦暗且无用的星辰，雨声盖过一切，暴雨是绵绵密密的细针，一切是如此痛苦，直到有一个女孩闯到他的梦里一如现实中闯进他的生活。
女孩来了，光也来了，恼人的雨停了，喋喋不休、面目可憎的人类也闭上了嘴。
“想起来了？那次封印你记忆的可不是我哦。虽然我以前经常干这种事，但在你再次觉醒之后我就金盆洗手啦，因为我见识到你的决心了。”
安斯年紧张道：“你是那只小狗吧？你不会害我吧？”
“害你？连我如此智慧的存在都得仰赖你生活下去，这世界上谁又害得了你呢？我可不是小狗，你和我，我们是西西里岛的独眼巨人，被天空之神乌拉诺斯镇压在黑暗深渊之下，又被宙斯放出，为了对付所谓的泰坦。你知道吗？泰坦和独眼巨人一样，都是乌拉诺斯的孩子，可是他们的命运却是同样的悲剧性。”
“我可不想听你说什么希腊神话，这种东西如果我感兴趣的话网上搜下去一大堆。”
“于是父亲给他们一个诨名叫泰坦，广大的天神恨自己所有的孩子们。他说，这些苗子死命的往坏里长，总有一天，他们要为此遭到报应。结果，遭到报应的是乌拉诺斯，泰坦们阉割了父亲乌拉诺斯，而他们自身也受到乌拉诺斯的诅咒，最终被宙斯为首的奥林匹斯神族推翻并取代。”
“有完没完？神神叨叨的，完全听不懂。”安斯年莫名有些恼火。
“别生气，要懂得以史为鉴嘛！你不知道历史上有名的神棍和预言家就喜欢玩这套吗？借助某些神话传说啊，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你没听懂是对的，你听懂了才是怪事，因为我刚才说的本来就没有意义，一切都是胡编乱造嘛！”
“那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哦哦哦，差点忘了，真不好意思。”那道声音顿了一下，兴奋道，“我的朋友，我为你安排了一部电影，咱们来续拍威尔史密斯的《我是传奇》吧？你是男主，我是小狗，拍摄日期大约在冬季。”
“你在说些什么？《大约在冬季》都多早之前的歌了，那时候我甚至还没出生呢。”安斯年忍不住吐槽道，“而且什么拍电影的，现在不还是夏天吗？”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的查理·布朗，你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第21章 巨人的瞭望台（下）
南美洲阿根廷，门多萨省西北端，临近智利边界。
这里是亚洲之外最高的山峰——阿空加瓜山，山峰坐落于安第斯山脉北部，但其西翼延伸到了智利圣地亚哥以北海岸低地，属于科迪勒拉山系的安第斯山脉南段。阿空加瓜山是西、南半球最高的山峰，素有“美洲巨人”之称。
“阿空加瓜”在瓦皮族语中是“巨人的瞭望台”的意思，属于冰川山系，但也是地球上公认的海拔最高的死火山。人类在1897年首次登上了这座死火山。经过地理专家查阅资料与研究后，并没有发现它在人类出现后重新爆发过。
北半球的夏天正是南半球的冬天，除了一些登山爱好者，这儿人烟罕见，几乎没有任何人类生存活动的迹象。可今天，阿空加瓜山迎来了二男一女三个奇怪的登山客。
三人从2700米处的Penitentes小镇出发，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绕过了3400米处营地和之后4300大本营医生的身体检查，直接朝着山上进军。
一般来说，阿空加瓜山四面皆可攀登，其他高山如喜马拉雅山，阿空加瓜山通常都是由山的北面攀登，北坡攀登较容易，南坡较难。海拔相当高，但可不需氧气瓶就能登顶。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自由攀登此山，通常只有持登山许可证的登山运动员才被允许登山。
“瓦伦蒂娜，我们就这么登山会不会不太好？现在可不是登山季，我们要不还是十一月至第二年三月期间来比较好吧？”一个背着旅行包，穿着羽绒服的男子面有忧色，显然对自己一行人的违规行为很是担忧。
“耶格尔，如果不是这个季节要想绕过那些医生可不容易。登顶阿空加瓜山是瓦伦蒂娜的父亲留下的遗愿，你如果害怕的话，就回去吧，这儿不需要胆小鬼。”站在瓦伦蒂娜边上的一名高大男子扭头瞥了一眼耶格尔，眼神微嘲，“要帮你搞到登山许可证可不容易，”
“波索，别这么说，耶格尔毕竟登山经验寥寥无几。”
名叫瓦伦蒂娜的阿根廷姑娘叹了一口气，她大概二十四五，有着一头棕黑色的长发，紧紧抿起的嘴唇总是令耶格尔联想到断臂维纳斯的大理石雕。
她们有着同样迷人而优美的线条。
女孩制止波索的嘲讽之后，又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座高山，轻声道：“耶格尔，攀登阿空加瓜山可不比你爬的那些几百米的小山包，就算你身体素质再好，也很容易发生危险。你没必要来陪我的，有波索在，我一定会没事的。你回去吧，没人会怪你的。”
耶格尔闻言低下脑袋，眼神有些黯然。自从瓦伦蒂娜认识了波索之后，她就总是一脸眉飞色舞地说波索如何如何，波索怎样怎样，就好像这个名叫波索的登山教练是无所不能的上帝一样。
而波索也确实没让她失望。瓦伦蒂娜天生血压比常人高，这导致她一直通不过两处营地医生的检查。如果不是波索帮忙周旋，瓦伦蒂娜就完成不了父亲的遗愿。
所谓后来居上，就是自己从初中就开始暗恋邻居家的姑娘，到了现在，一个叫波索的家伙忽然出现，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夺得女孩的芳心。登山教练有什么好，不过是在瓦伦蒂娜最执着的领域上占了便宜而已。
耶格尔心里有些酸酸的。
“放心啦，瓦伦蒂娜，我可是足球运动员诶！”耶格尔收起所有的小心思，抬起头灿然一笑，“山我是一定要登的，事实上，我对登山也很感兴趣呢。”
他当然不会在瓦伦蒂娜面前临阵退缩，这可不仅仅是关于男人尊严方面的问题，还是因为耶格尔实在担心没自己跟着，谁知道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的情况下，波索会不会对瓦伦蒂娜别有用心。
在每一个暗恋者的眼里，出现在自己喜欢女孩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是情敌。
在阿根廷，足球运动员是一个很吃香的职业，每天都有无数身材火爆，性格豪放的足球宝贝们自荐枕席。别的国家尚不清楚，但是就耶格尔身边的队员来说，哪一个不是左拥右抱？
有女孩崇拜、喜欢自然是极好的，但耶格尔向来一根筋，他想他这辈子只认准了瓦伦蒂娜，因此他每次都能在足球宝贝们哀怨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阿根廷在南美洲南边，哥伦比亚共和国在南美洲北边，那儿曾经出过一个鼎鼎有名的大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耶格尔为了追求女孩看了不少书籍，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他看睡着了，但另外一部《霍乱时期的爱情》他却看下了眼泪。
很难想象一个体格健壮的大男人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是多么的吊诡和可笑，但就耶格尔自身而言，他从书里面那个等了费尔明娜51年9个月零4天的弗洛伦蒂诺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大家都是求而不得的人啊。
共鸣感是很可笑的事，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当大家都在说“我爱你”的时候，那个“我”真的“爱你”吗？尽管如此，他对书里主角的做法并不苟同。
耶格尔拒绝热情似火的足球宝贝，不是因为他无法像书中的弗洛伦蒂诺一般身体享受女人，心里却永远只住得进费尔明娜，而是因为他太喜欢那个初见时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孩，所以他想给瓦伦蒂娜最好的。
包括最好的自己。
天气晴朗，阳光洒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反射出刺眼的的光，天空蓝得像是刚洗过似的。三人戴上护目镜，开始攀登阿空加瓜山。
登山其实是一件很沉闷的事，你不能说太多话，也不能走太快。在登山的过程中，你得保持一定的体力应付各种突发情况。波索身为登山教练，经验老到，在这方面一直是他的强项。
历史上最快的登顶时间为1991年所纪录的5小时45分，会经过三个营地。瓦伦蒂娜不追求速度，她只想着能成功登顶，把包里面的骨灰撒在山上就心满意足了。
“波索，我感觉好累。”瓦伦蒂娜按着太阳穴，皱眉道，“有些喘不上气，感觉胸口好像闷得快要窒息。”
波索愣了一下，他摘下背后背着的氧气瓶，递到瓦伦蒂娜面前，安慰道：“可能是你血压比较高的原因，我特意多背了一瓶氧气，你大力吸几口”
“瓦伦蒂娜，你的血压比较高，要不我们还是下山之后再寻找机会吧？万一你出了什么问题，那还怎么完成你父亲的遗愿？”耶格尔看着瓦伦蒂娜脸色苍白，不由得一阵心疼。
瓦伦蒂娜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来，拄着登山杖，再次出发。
“嘿，耶格尔，男人对于女人而言，不是要在她做傻事的时候阻止他，而是要像我一样陪她一起犯傻。”波索故意落后几步，一把搂住耶格尔的脖子，轻笑道，“像你这样的家伙，又怎么会讨女孩子喜欢。我知道你喜欢瓦伦蒂娜，不过很抱歉，我也挺喜欢她那股倔劲儿。事实证明，我也比你更讨她喜欢。”
耶格尔闻言脸色苍白，如遭雷殛。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女孩怎么可能会喜欢不顾她安危的波索。他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一直在帮助瓦伦蒂娜的都是波索，而自己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上……
波索大概猜到了耶格尔在想些什么，他决定给这个称不上情敌的傻小子最后致命一击。
“因为啊，耶格尔，你不明白女孩子真正想要什么？”
耶格尔抬起头，甩开波索的胳膊，正想辩驳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整个人呆在原地，手足冰凉，宛如一只惊慌失措的鹌鹑。
“你怎么了？”波索皱了皱眉，问道。
“暴……暴风雪……”耶格尔颤抖着伸出手指，一脸惊恐地看着波索身后的天空。
第22章 进击的超级玛丽（上）
“已经第三天了，波索，这可如何是好？瓦伦蒂娜撑不了那么久的。”耶格尔坐在火堆边看着山洞外的暴风雪依旧，眼里流露出一丝绝望。
三天前，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切断了上山和下山的道路，好在波索一直是阿空加瓜山的高山向导，在他的带领下，三人找到了一个天然的洞穴及时避难。
只是眼下正值寒冬，暴风雪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也不见消散，环境实在太过于恶劣，在三人避难的第二天晚上，瓦伦蒂娜就开始发起了高烧。
“该死！信什么都别信天气预报！”
波索狠狠咒骂了一句，这场暴风雪来得毫无征兆，以他的经验来看，短时间内怕是不会轻易结束。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耶格尔和瓦伦蒂娜。前者坐在火堆旁烘烤着湿冷的身体，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明明是一个体格健壮大男人，这一刻却无助得像一只没用的大狗熊。
瓦伦蒂娜因为高烧昏迷不醒，而自己也必须做出选择。波索斜靠在石壁之上，眼神阴郁如外头的灰暗天空。
“耶格尔，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波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直身子对着耶格尔招了招手。
耶格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走到波索身旁。
“什么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听着，耶格尔，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场暴风雪起码也得持续一个多礼拜。瓦伦蒂娜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们的干粮和物资快用完了，她也撑不到我们下山的那天。”波索搂着耶格尔的脖子，叹息道，“所以我建议，等暴风雪稍微小一点的时候，你和我带着剩余的所有物资冒险下山求援，只有找到救助队她才有得救的希望。”
他的话说得很婉转，但耶格尔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所谓的救助队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几分。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抛弃瓦伦蒂娜？”耶格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波索，“你不是喜欢她吗？怎敢说这种话？”
波索摇了摇头，低声道：“生存面前不讲感情，这个女孩自有其可爱之处，我喜欢她但没必要把命赔上。听着，你是足球运动员，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别为了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不是你说的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陪她一起犯傻吗？”耶格尔愤怒地甩开波索的胳膊，“你不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直默默支持着她吗？为什么你现在却要劝我抛弃她？！”
“嘿，嘿，冷静点。听着，我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冷血动物，我大可以偷偷带着物资自己一个人离开，可我没有。”波索举起双手，试图安慰耶格尔，“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你终究是一条人命，你还有得救，而瓦伦蒂娜不同，她现在高烧不醒，是绝对撑不了几天的。与其三个人在这等死，不如两个人存活。”
耶格尔退后几步，摇了摇头，坚定道：“要走你走，食物和水你可以带走三分之一，我会在这里陪着瓦伦蒂娜直到她醒过来。”
“二分之一，三分之一太少，我坚持不到的。”波索出声道，“放心，我到了之后一定会找人来救你们的。”
耶格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二分之一太多了，就我和瓦伦蒂娜两个人生存不下去的。你说这场暴风雪大概持续多久？”
“半个月至一个月，接下去暴风雪可能还会越来越大，所以继续呆下去根本没有意义，不如索性赌一把。”
“好吧，我明白了。”耶格尔叹了一口气，声音幽远得好似从未知的远方传来。
…………
…………
“喏，给你，完璧归赵。”安斯年将三日月宗近塞回风间芽衣的手里，挠了挠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前辈慢走。”风间芽衣弯了弯腰，一脸真诚地说道，“今天看前辈的表现真的学到了不少，我也一定会加油的。”
“呃……嗯，加油吧。”安斯年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话说，这个剧本不对吧？这时候妹子不该要提出请自己吃一碗热腾腾的乌冬面，然后两人一起在异国他乡寻找难得一见的美食吗？安斯年内心暗暗嘀咕，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由于上午能力测试时昏了过去的原因，他不止晚饭，就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此刻好不容易稍有空闲，他那孤零零的胃终于回想起美食的温柔陪伴。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安斯年可从没指望有妹子主动请他吃饭。他就是一只披着英雄披风的狗熊，从八十层楼高的跳台上跳下来也激不起任何一丝水花的落水狗。
他挥手作别，转身离去。
“喂喂，为什么不请他吃个宵夜然后夜不归宿，大被同眠？”见安斯年离开，躲在一旁树后偷偷观察的黑妹儿跳了出来，“在我们非洲，有的部落的女子看上哪家英俊少年，就一棒子打晕拖回家去。你要是不好意思下黑手，我来帮你。”
“那也太野蛮了吧？别误会了，我对前辈只有佩服和尊敬。”风间芽衣吐了吐舌头，笑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黑妹咂了咂嘴，收起棍棒和麻袋，遗憾道：“好吧，那走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恰好路过此地的鹿圆神色古怪，脸上忍不住泛起一抹轻笑。
“怂得像小狗一样的家伙也会有崇拜他的小姑娘？”少女感叹道，“这可真是……真是神奇……”
鹿圆眨了眨眼睛，快步追上独自远去的安斯年。
“站住，不许动！”少女伸手拍了拍安斯年的左肩，整个身体却往右边一侧。
安斯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望去，却没见到任何人影儿。
“哈哈哈，蠢驴，你还真是好骗。”声音从他右后方传来。
熟悉的声音，这个世界上称呼他为蠢驴的也就只有那个把他从人生臭水沟里拉出来的神奇姑娘。
第23章 进击的超级玛丽（下）
人们总说女人是水做的，安斯年觉得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放在鹿圆身上更是尤为合适。水无常形，有时候她气场强大，威风得一塌糊涂，像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有时候她又古灵精怪，简直像个热衷于恶作剧的小魔鬼，还是有着天使面容、迷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什么事？”安斯年完全转过身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鹿圆。
“哟呵，怎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鹿圆眼睛一瞪，冷笑道，“行啊，有出息了啊，真不愧是JOKER级别，现在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不……不是……我没有……”安斯年眼里的茫然尽失，满脸惊慌失措，“什么新欢旧爱，鹿……你在说什么？”
安斯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少女，直接连名带姓似乎太过疏远，可自己总不能叫她“小圆”、“圆圆”之类的称呼吧，那样太过亲昵，保证会被打死的。
鹿圆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家伙，每次一紧张他的眼睛就像住着一只惊惧的幼兽，在每一个电闪雷鸣的时候瑟瑟发抖。
“放心啦，和你开玩笑的。”鹿圆嘻嘻一笑，用力拍了拍安斯年的肩膀，大声道，“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吧？走！我请你吃宵夜，管饱！”
说到吃，鹿圆幸福得眯起了动人的秋水剪眸，像一只馋嘴的猫见到了一池子的鱼，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饥寒交迫的严冬划亮了最后一根火柴。
安斯年有些看呆了，他感觉自己的脸烧得有些厉害。还好，安斯年有些庆幸夜色渐浓而路灯昏黄不明，否则他敢肯定他的脸一定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屁股似的。
“可是现在食堂都关门了吧？”安斯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的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这世界除了父母谁还会在意你有没有吃饭呢？有人关心可真不赖，就算是孤单的胃也一下子有了幸福的饱足感。这还是安斯年第一次享受到他人的关心，这种感觉很棒。
就像你孤零零地站在好几亿光年外的一颗荒芜星球上，你的心里是个黑洞，抱着吞噬一切情绪直至成为虚无的决心一天天壮大，如果不出意外，虚无也将吞噬你所立足的星球。直到有一天，一辆造型优美的太空飞船路过这颗星球，上面下来一个好看得过分的大长腿女孩儿。女孩很棒，她像自带光芒的天使，轻轻一挥手就把你的心肝儿全都勾走，黑洞也离你而去。
自己就是被拯救的人，某种巨大的充实的情感填满了内心的黑洞。
“食堂的大厨懒得很哩！”鹿圆皱了皱挺秀的琼鼻，不满道，“那些家伙都是一些喜欢钻研厨艺的异种人兼职的，一个个都个性十足。”
“不过这可难不倒我，我带你去出学院，我们去纽约市内，那里好吃的东西多。”女孩眉开眼笑，“曼哈顿下城有一条唐人街，那儿的东西应该合你口味。”
“没事吗？我们这算不算私自离校？”安斯年大吃一惊，不安道，“学院不会追究吧？”
少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无语道：“我们是异种人大家庭又不是囚犯？要追究什么？放心啦，没事的，学院不禁止外出，而且你是JOKER，我是关系户，咱们总有点特权不是？”
这还是安斯年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特权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好像这个女孩什么都无所谓，她大大咧咧的，从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否认自己的存在和身份。
就像……一个仗剑千里独行的女侠，大大咧咧、疯疯癫癫，从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和世间的规矩，她和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一样，有时候孤独得像一个异类。
“从西彻斯特县到曼哈顿有一段距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怎么去？”
安斯年有些心动，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吗？在异国他乡，和一个璀璨如漫天星光的女孩一起踏上寻觅美食的道路。
“当然是开车咯。”鹿圆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跟我来，这可是院长的珍藏。”
说罢，她就拖着安斯年走了起来。
两人穿过林荫小道，来到通古斯天赋学院著名的未名湖畔。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未名湖四周罕有人烟。
安斯年在上大学前一直听说过大学小树林的故事，想来这种隐蔽的地方一般都会有饥渴难耐的男女和夜巡的保安，而故事往往都是以男方提着裤子跑了为结尾。可惜这儿不是普通大学，这里是养了一窝子怪物的通古斯天赋学院，他和鹿圆注定是撞不上那种野外大战三百回合的狗男女。
“到了。”少女站在湖边，食指串着车钥匙打着圈儿。
安斯年张望了一会儿，疑惑道：“车呢？”
“别急。”鹿圆笑着按了一下车钥匙上的某个红色按钮，湖中心顿时传来一阵机械轰鸣声。
湖水倒流，在安斯年目瞪口呆的神情之中，一个密闭的车库自水底升起。车库门打开，落在地上，在湖中心和岸边架起了一座稳固的桥梁。
出现在安斯年面前的是一辆朱红色的老爷车，车身窄小，结构简单，甚至连装饰条都没有。
“这是保时捷356？这辆车我在《名侦探柯南》里看过，是琴酒的座驾来着。在第一集云霄飞车杀人事件中，他就开着这辆车拉风地扬长而去。后来每次一出现就预示着琴酒和搭档伏特加的登场，同时也是最具组织气息的代表性事物之一。”安斯年上前摸了摸红色的车身，虽然他不懂车，但不妨碍他知道这辆车的珍稀性。
“嘁，真是够宅的，琴酒那辆是黑色的。”鹿圆撇了撇嘴，“这明明是《吸血鬼日记》里面主角Stefan开的那一辆。”
“这车是1955年产的吧？那时候你甚至还没出生，现在就算想买也买不到了吧？”安斯年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难道看似青春靓丽的少女其实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年？安斯年隐隐约约听到了心里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当然不是我的，白日梦想家先生。”鹿圆看出了他的想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是院长的珍藏，我偷偷借用一下而已。”
“那就好……”安斯年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拍了自己一巴掌，“好个屁咧！院长知道会杀了我们这两个偷车贼吧？我一定会被开除的。”
“喂，蠢驴！”鹿圆挑了挑眉头，眄视道，“学过《孔乙己》没？”
“学过，怎么了？”
“借车不能算偷，乖孙女儿的事，能算偷吗？”少女回眸一笑，她的微笑明亮得令安斯年想到了名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走，你来开车。”鹿圆把车钥匙塞给安斯年，不知从哪里变出了那把大黑伞。
“我？！可是我一个月前才刚拿到驾照，之后就连车都没再碰过。”安斯年瞪大眼睛，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辆车太过稀有也太过昂贵，他怕万一不小心磕磕碰碰到哪儿了，到时候就算把他卖了也还不起这笔钱。到时候，通古斯天赋学院的BBS论坛上估计就被有八卦的同学PO出类似“震惊！继特斯拉之后又一JOKER级别的学生竟因做了这种事资不抵债惨然卖身”之类的吸睛标题。
“科目二和科目三过了几次？”鹿圆斜睨了安斯年一眼，眼里带着某种古怪的笑意。
“一次过。”安斯年老老实实回答道。
“那不就行了，走，万一真撞了我们找几个金属异能的家伙帮忙修理一下不就好了。”少女拍了拍安斯年肩膀，一副“少年，我很好看你哟”的表情。
“说得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说不定我还有成长为车神舒马赫的天赋呢。”安斯年被她的眼神激励了，他像打了鸡血一般，顿时信心高涨，“你看过《闻香识女人》吗？我忽然有一种菜鸟查理开着借来的法拉利载着弗兰克中校兜风的感觉。”
“别，我可不是那个盲人老头儿，而且要我说，就你的车技太过得意忘形的话，可是和盲人没有什么区别。”鹿圆有些无语，这家伙一定是属向日葵的，给几分阳光就灿烂。
安斯年坐进驾驶座，点火等待女孩坐到副驾。
这一刻，他有一种奇妙的错觉，自己就好像电影里的花花公子似的，开着不为人知的豪车，副驾上坐着魔鬼身材的女友。
不，这么比喻不正确。安斯年觉得自己可不是什么花花公子，他的梦想是当一名骑士一般的英雄，现在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他的汗血宝马，边上是一颦一笑都倾国倾城的漂亮公主。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自己终于有一天坐在了别人家孩子所在的位置。
“啊！”想到这里，安斯年忽然惊醒过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鹿圆不知道这家伙为何一会儿一副猪哥相满脸挂着淫荡的笑容，一会儿又一脸痛心疾首，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刚才忘记给你开门了，电影里的绅士不都这么做的。”安斯年哭丧着脸，“而且我记得那天出校门的时候，沈江华那家伙也是这么做的。”
“得了吧，你不是那个什么沈江华，我也不是张思柔。”鹿圆撇了撇嘴，豪迈道，“开自己的车，让别人说去吧！”
女孩说着撑开了那把大伞，黑色的伞布纷飞，黑夜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安斯年踩下油门，在一片斑斓之中驶向现实里的曼哈顿。
好吧，自己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他只是小时候小霸王机子上玩的超级玛丽，拼尽全力之后也能救下美丽善良的公主。
宝马配英雄，英雄配美人，现在安斯年骑士带着他的公主要去斩杀名为“夜宵”的恶龙。
第24章 孤独的美食家来到了深夜食堂（上）
香车配美人很吸睛，开着一辆上世纪五十年代产的老爷车载着大长腿妹子兜风更是拉风无比。当保时捷356A缓缓驶入曼哈顿下城的唐人街区域，安斯年就开始陆陆续续感受到路人诧异艳羡的目光。
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往往不是从一身暴发户的打扮看出，而是通过他身边的同行之人和一些低调内秀的细节体现。无疑，鹿圆和院长的老爷车都很给他长脸，虽然这车年代久远，但保时捷359作为保时捷911的前身，有钱人的怪癖不就是要与众不同吗？
就像当年发哥一句“82年的拉菲”，就引发人们对它趋之若鹜，似乎不提起它就不能愉快地装点逼似的。可实际上，真正82年生产的拉菲早已过了它的最佳饮用期。
朱红色的老爷车在鹿圆的指引下停在了唐人街附近的露天停车场，19美刀一天，加1刀消费，这昂贵的停车费令安斯年不得不感叹万恶的资本主义。
事实上，由于露天的原因，20刀一天的停车费在附近的停车场中也还算便宜了。
由于天色已晚，曼哈顿的唐人街街头有些冷清。鹿圆带着安斯年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像个熟门熟路的老饕，一下子就找到了可能最合安斯年口味的餐馆。
“到了，WoHopRestaurant，和合餐馆，你应该会喜欢。”鹿圆带着安斯年来到勿街，她拄着黑伞站在路边，气势豪迈得就像一个手握虎符和宝剑的女将军。
“在哪？”安斯年张望了一会儿，只看到白底红字的广告牌，却没看到任何入口。
鹿圆努了努嘴，解释道：“在地下，要从这条楼梯下去，别看这家餐馆隐蔽，在这儿可是很有名气呢。最近这条街租金飞涨，具有50年历史以上的老牌餐馆也没几家啦！”
“50年以上？！这你都知道，真厉害。”安斯年大吃一惊，一脸佩服地看着鹿圆，大有一种小马仔看着自家老大的感觉。
“你废话，我经常自己一个人来这吃东西啊。”鹿圆耸了耸肩，“走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好在这家店是24小时营业。”
两人穿过红色的通道来到地下，鹿圆带着安斯年找了一块小桌子坐了下来。
“葱爆螃蟹，椒盐鲜鱿，煎饺，蛋卷，炒河粉……”少女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
安斯年咽了一口口水，惊讶道：“吃这么多啊？我吃不了那么多。”
“没事，我吃得完。”鹿圆嘻嘻一笑，丝毫不以为然。
“你刚才说……你经常一个人来这吃饭。”安斯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从小就在美国这边长大吗？”
“不然呢？”
“好吧。你看过《孤独的美食家》和《深夜食堂》吗？我感觉我们就像孤独的美食家来到了深夜食堂。”安斯年很努力地寻找话题。
“看呐，美食番什么的不是最下饭了吗？”鹿圆鼓起腮帮，忙着对付那只葱爆螃蟹
吸引力甚至还不如一只螃蟹的败犬少年沉默片刻，小声道，“网络上把人的孤独分作10级，一个人吃饭是2级孤独，”
“所以你想要说，‘呐，鹿圆，以后有我陪你吃饭你就不再孤独了’？”鹿圆终于抬起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斯年，“我不仅一个人吃饭，我还一个人逛超市，一个人去咖啡厅，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去长岛东尽头的Montauk看海看日出，一个人看《闪灵》也看昆汀塔伦蒂诺的《低俗小说》。怎么，这些你也想参与进来吗？”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的开心好像只流于言表，但内心里是孤独的。”安斯年谨慎措辞，“有时候，耳朵比眼睛来得更为重要，一个人可以假装开心，但声音就装不了，仔细一听就知道了。”
“我们生来就是异类，孤独已是常态，你这病入膏肓的家伙竟也教训起我来。”鹿圆狡黠一笑，大大咧咧问道，“喂，蠢驴，你介意孤独吗？”
“我……我不介意孤独，我只是不想变得微不足道。”安斯年摇头，轻声道，“所以那天我选择跟你走，你让我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鹿圆闯进安斯年生活的那天，是他人生最失意的时刻。对于正值青春的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来得更加石破天惊的了。安斯年回忆起那天，空气黏腻潮湿，似乎一切都是灰暗无光的，好在鹿圆为她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有的人的羽翼是如此光辉，即使世界上最黑暗的牢狱，也无法长久地将她围困。少女也是个孤独的异类，可是她从不抱怨什么，勇敢得像英法战争里披荆斩棘、屡战屡胜的圣女贞德。
不像自己……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安斯年觉得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头说的话太他妈有哲理了，可自己不想成为这样的胆小鬼啊。
“圣女贞德最后被宗教裁判所以异端和女巫罪烧死了，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保护我吗？”鹿圆看着安斯年，出声问道。
看到人心所想，这是她的异能。安斯年没有丝毫诧异，因为他已经恢复了那场梦里的记忆，心灵感应是她的异能，因此她能入梦，也能感应人心。。
“我愿意。”
安斯年脱口而出，神情就像神父问他愿意娶这个女孩，而他不假思索地回答“IDO”。但刚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自己其实不想揭穿她的，他想当做仍不知道她的异能，却还是在她的测试中暴露了自己。
人们通常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听到自己想听的。
没有必然的事情，只有可能的事情。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巧合的假像。世界上异种人又不止自己一个人，丧得跟狗一样的自己又有何资格让院长和他的外孙女儿亲自来找自己呢？联想到体内的那只小狗，安斯年早就察觉到了学院和鹿圆的刻意亲近。
他其实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少女突然把他逃出通古斯天赋学院，想来是要做些什么。
第25章 孤独的美食家来到了深夜食堂（下）
“你果然记起来了。”鹿圆微笑，“我的异能封不住你梦里的记忆。”
“其实我不明白你是院长的外孙女，就算异能是心灵感应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要刻意隐瞒？”
“一开始是不想被当成怪物，如果你在和人交谈的时候，对方随时都能知道你的想法，那么就没人愿意和你说话了。”女孩轻声说道，“后来我发现自己一个人也挺好，我是自己的朋友，所以隐瞒不隐瞒也无所谓。不过在这时，学院想要我为他们办一件秘密的差事，这个秘密和院长有关，我不能告诉你。”
“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出来吃夜宵吗？因为你这家伙太衰也太落魄了，你惨到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会于心不忍，想要下场帮你。”鹿圆笑了笑，美得让安思南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修饰，“所以离开这里吧，你没必要接受你的命运，那会牺牲很多，学院想要……”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安斯年打断鹿圆，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你不是说学院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吗？我喜欢呆在这里，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被人欺骗并不可悲，最让人悲伤的是自欺欺人，一个人连自己都想欺骗，那么是没人可以唤醒他的。
鹿圆低声叹息，幽幽道：“蠢驴，你知道现在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什么？”安斯年怔怔问道。
“看到墙壁上那台电视没？吵死人了。”鹿圆努了努嘴，电视里是美国总统接受外媒记者的采访，嘴里喋喋不休。
“看到了。”安斯年不解其意，“我帮你关掉？”
“不，我现在啊，就想拿着一把小手枪一个人杀进白宫，叫他闭嘴。”鹿圆撇了撇嘴，一脸满不在乎，就像在说等下要吃什么，饭后运动是散步还是遛狗。
“真的假的？”安斯年目瞪口呆，犹豫道，“要不我陪你？一个人挺危险的。”
这下轮到鹿圆愣住了，她瞪大眼睛盯着安斯年看了半天，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蠢驴你竟然还当真了。”少女拍着安斯年的肩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两个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就要被当场击毙，我该说你不怕死呢还是不怕死呢？你觉得美国军方就没有异种人了吗？”
“我当然怕死，不过我以为十拿九稳的，而且我答应了要保护你的，就算拼命也没办法。”安斯年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爱丽丝应该会举双手双脚赞成。”鹿圆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轻笑道。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看新闻吗？”
安斯年咂了咂嘴，脑袋里画面感十足。
“说起来，世界各国对我们这类人是什么态度？”安斯年好奇道。
“不同国家不同态度呗。”鹿圆挑了挑眉，“知道51区吗？”
“大概知道的，据说那里是拘禁了大量的外星人？电影《独立日》和美剧《X档案》都有提到过51区，不过老美总是不承认51区的存在。”
“你的消息也太过时了吧？美国的机密文件有个规定，除非经过认定需要延长的之外，在原始定密之后的几十年后将自动解密。如果你有留意的话，其实早在2013年，就有一份解密文件显示，CIA正式承认内华达州第51区的存在，该区曾被用来实验U-2侦察机，只不过是否与不明飞行物和外星人有关联一事则未披露。”
“所以51区里面真的有外星生物？”安斯年一脸惊奇。
“活的是没有，死的应该有几只，大部分还是血清注射者。”鹿圆解释道，“就是提取外星基因，将其制造成血清注入士兵体内的强化人，他们虽然没有异能，但身体素质却比任何普通人都来得好。”
鹿圆顿了顿，继续说道：“美国这边虽然一直有在和外星文明秘密接触，但他们一直不想让外星人事件和与外星人有关的异种人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不过美国内部势力盘根错杂，也不是铁板一块。”
“前五角大楼顾问蒂莫西曾透露第34任总统艾森豪威尔曾三次与外星人会晤，并允许他们在地球上保存秘密基地。在2016年11月16日，NASA曾拍到太阳前出现一个巨大蓝色球体在移动，一个巨大的蓝色球体被卫星STEREOAheadHI1上的相机捕捉到，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承认外星人等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可能性和UFO的存在。”
“与美不同的是，俄罗斯一向持有截然相反的态度。前总统、现总理梅德韦杰夫就曾在公开场合亲口承认外星人的存在。梅德韦杰夫这位俄罗斯前总统在摄像机前亲口向记者承认每个俄罗斯领导人都会拿到两个文件夹，里面含有关于外星人访问地球，并且留在这里的信息。”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可以自己上网找到那个访谈视频，同时也可以看看《黑衣人》，我指的不是威尔史密斯的那部科幻片，而是俄罗斯的一部纪录片。”
安斯年呆愣愣地听着鹿圆漫不经心地说着世界的真相，一时之间竟不由得震撼无语。
“好啦，吃也吃饱了，说也说够了。”少女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走吗？我以为我一提议你就会飞也似地逃离这里。”
安斯年无奈苦笑，道：“是你对我说的，没用如查理布朗，至少也有一条思想深邃的狗，我也肯定有点什么特别的，厉害的地方。”
“在全世界的查理布朗中，我是最失败的一个。因为查理布朗有可爱的妹妹了解他的莱纳斯跟好兄弟一样的史努比，还有喜欢他的薄荷也有自己想追求的红发女孩。即使是个失败者也是个幸福的失败者，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落魄而一事无成的窝囊废。”
“我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会，我已经厌倦这么没用的自己了。所以当有一天你出现了，告诉我学院是我的第二个家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宁可成为一闪而逝的焰火，也不要蜡炬成灰的自燃虚度。天上的流星永远比每晚准时的路灯来得更加迷人，即使他的光亮生命只在眨眼之间。”安斯年低声说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眼神平静如广袤静谧的夜空。
鹿圆看着男孩，认真说道：“可事实是，天上有星星，但灯光太亮了。”
“那么……只要你看到就好了。”
“这是什么？表白？”鹿圆眯起眼睛，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喜欢上我了？也对，本姑娘腰细腿长，哪点不比那儿张思柔好？”
“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锦衣夜行，至少你知道，我就不是一颗孤独的星星。”安斯年吓得连忙摆手，刚才好不容易渲染出来的深沉感一扫而空。
“哈哈哈，抱歉抱歉，别紧张啊，我逗你的啦！”
“啊咧？”安斯年呆了一下。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张思柔？”
“嗯……你看过《春娇与志明》吗？就像志明说的那样。”安斯年抓了抓后脑勺，诚恳道，“我小时候很喜欢吃便利店的肉酱意粉，，那时候很多人都问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它真的有点咸，肉也不多。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她是因为，我觉得她好，她什么都好。”
“嘁，你想说你也能像志明一样从春娇的男友手里把女孩抢过来？”少女一脸不屑。
“我……我没那么想过……”
鹿圆皱着眉瞥了他一眼，仿佛用尽了世界上的全部时间。
“好……好吧，可能，在某些时候，偷偷幻想了一下。”安斯年小声道，“不过我知道的，生活不是电影，我也不是电影主角，世界从不会围绕着某一个人打转。”
“看你说的那么可怜，像只没人要的小狗似的。”少女忽然粲然一笑，伸手在安斯年的脸上一阵揉捏，“笑一个咯，别傻乎乎的，人不该活成一团情绪。”
鹿圆刚啃完螃蟹还没来及洗手，安斯年感觉自己的脸上油乎乎的，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像一只偷腥却弄脏了脸的大花猫。
“好了，我们回酒店吧。”
“回什么酒店？！”安斯年大惊失色，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了起来。
“我定了酒店，原以为你会落荒而逃的，所以自己一个人的话我就打算天亮后再回去。”鹿圆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没想到你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线路，竟然选择留下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安斯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夜夜夜，吔屎啦你！”少女白了他一眼，无语道，“我定的标准间，有两张床。”
“哦。”安斯年松了一口气，心里又莫名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一块什么似的，有些失望又有些紧张。
两人开着泽维尔院长的宝贝老爷车来到了鹿圆预定的酒店，安斯年躺在床上静静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心里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奇妙的荒诞感。
人生19年来，他就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接近一个女孩。就像初出茅庐的炮兵拿破仑·布宛纳巴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建立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拿破仑·波拿巴。
安斯年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却竖起耳朵听着浴室里女孩的洗澡声，活脱脱像一只不敢面对现实的鸵鸟。他想他就是日漫里的青春猪头少年，光听淋浴的声音都能下三碗饭。
就在少年躲起来胡思乱想的时候，床头边鹿圆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悠扬动听的电子合成乐在响了三声之后忽然转为刺耳的蜂鸣声。
安斯年掀开被子，惊疑不定地望向鹿圆的手机，却看到了足以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出大事了。”
浴室的门被鹿圆从里头打开，少女脸色凝重，只裹了一条浴巾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昏黄的灯光洒在少女柔腻绵软的大腿上，反射出一抹眩目的白。
昏暗房间里，鹿圆一脸严肃，眉头皱得让他莫名想到白令海峡。
一室春光中，安斯年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两个鸡蛋。
第26章 像我这样的人（上）
“怎么回事？”安斯年看着鹿圆眉头紧蹙，忍不住问道。
鹿圆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安斯年的问题，而是将手机扬声器音量调到最大，播放了刚才来自ECHO的通知。
“警报，南美洲阿根廷门多萨省西北端，临近智利边界，南纬32°39′，西经70°，阿空加瓜山附近发现异常高温现象，卫星设备捕捉到疑似巨人的身影，请年满18周岁以上的一年级学生自行准备，你们将在24小时内以小队形式各自投入战场。警报，南美洲阿根廷门多萨省西北端……”
“巨人是什么玩意儿？进击的巨人吗？”安斯年忍不住吐槽道，“妈妈为什么不晚生我两年……所以我们现在要去阿根廷砍巨人的后脖颈吗？我又不是兵长，也不是艾伦·耶格尔。”
“放心，我也不是三笠·阿克曼。这是必要的实战，不过巨人可不是你想的那种生物。”鹿圆瞥了安斯年一眼，淡淡道，“巨人是觉醒时暴走失控的异种人，它们体内的基因异化率在一瞬间飙升到50%以上，由于细胞在短时间内大量增殖，意志力坚定的异种人下意识为了保持人形就会选择增大体型。”
“当然，有的觉醒太过猛烈，异种人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就会异化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这就是神话传说中，那些什么巨人、地狱三头犬、朱雀玄武、姑获鸟之类的由来。”
“所以这些东西……”安斯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些不恰当，“呃……我是说这些家伙，还能变回原来的模样吗？”
他可时时记着班布里奇教授对他提出的安全建议，超过50%可就会失去人形。
“只要不是异化率100%，也就是所谓的完全异化，那么就还有变回来的可能。”鹿圆举了个例子，“古时候那些妖怪不也有多种形态？那些大部分是位于50%~100%之间的混血后裔，不过存在一定概率，有的即使变成人也会留下点痕迹，比如说某些强大的妖狐变回人形也是长着狐狸尾巴的女子。”
“你体内的秘密目前也就只有我和院长以及几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知道，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想害你，所以学院一定会帮你找到突破50%也能完美保持人形的方法。”少女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们就这样出发？难道不用上课吗？”安斯年疑惑道。
“课随时都能上，老师在那，也不会跑。不过变异生物和异种人就不一样了，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幸运刚入学就能碰上这种事的。”
“那我宁愿不要这种幸运……”安斯年一脸无语，“这分明就是要命的不幸。”
“收拾一下吧，我去换身衣服，我们开车回学院，飞机上再睡吧。”
“好吧。”
春光不再明媚，室内再次陷入平淡的昏暗。
安斯年坐在床上，心里头忽然有些空荡荡的，像极了见着了江山如画美人如花的诗人，正想登高作赋，却见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大约在冬季……”安斯年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了之前体内怪物所说的话。
“这不会是你搞的鬼吧？”安斯年低声说道，“为了什么电影造出一个什么巨人？”
“别想太多，是卫星啊卫星，我的朋友。我只是通过卫星发现了那边的异样，然后提前告诉你罢了。”
一声轻笑过后，那道声音做了一次解释就又归于沉寂。
…………
…………
南美洲，阿根廷首府布宜诺斯艾利斯，埃塞萨皮斯塔里尼部长国际机场，一架小型私人飞机秘密降落在一条位置相对偏远的飞机跑道上。
没有机场工作人员的迎接，也没有任何摆渡车驶来，飞机静静停在跑道上，就像被世人遗忘了一般。
“嘶，好冷好冷！早知道该先买几件冬天的衣服再过来。”舱门打开，里头走出一个身穿黑色修身长款风衣的少年，“还好化装舞会的时候搞了件风衣，不然我就惨了。”
鹿圆看了一眼安斯年，这家伙长风衣里头穿的是黑色短袖T恤，古里古怪的，倒有一种时尚界混搭的莫名气息。
“冷只是你的心理作用，你的血统被激活之后，普通的冷热已经不太影响得了你。”鹿圆站在安斯年身后，轻轻踹了一下他的屁股。
安斯年忍不住回头抱怨道：“话是这么说，你又为什么穿得那么暖和？”
少女今天身着黑色毛衣和灰色高腰百褶裙，就连裙子下都穿了厚厚的黑色裤袜，至少在保暖度上已经碾压安斯年十条街。
“大冬天你穿夏天的衣服岂不是故意惹人注意？走吧，入乡随俗。”
“嘿嘿，不过这黑色长风衣还真不赖。你看我现在像不像《黑客帝国》的男主Neo？”安斯年指了指脸上的墨镜，兴奋道，“戴着黑色墨镜，再加上一袭黑色长风衣，这时候就该来点背景音乐，这样我走起路都好像带着风。”
“那你也得有基努·李维斯的俊俏脸庞。”鹿圆毫不留情地抹灭了安斯年的中二幻想。
“酷诶！两位！你们像4月14日黑色情人节里一身黑的情侣。”一声口哨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堆喋喋不休，“你知道你们两个现在让我想到了什么吗？《卡萨布兰卡》啊，朋友们！”
安斯年和鹿圆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白发白衣白鞋的白月光和同样一身月牙白的爱丽丝蹲坐在台阶上，两人嘴里各自叼着一根雪茄，就像3月14日白色情人节里一起吞云吐雾的黑手党情侣。
见两人一脸的疑惑不解，白月光误以为对方没听懂自己的梗，便絮絮叨叨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卡萨布兰卡》的经典镜头啊！拜托~同学们！平时多看点电影好吗？！”这家伙表情夸张，大声疾呼，挥舞着手臂，“你们不觉得你俩刚在站在飞机边谈话的场景，就像《卡萨布兰卡》的最后，亨弗莱·鲍嘉身穿长风衣在停机坪上拥抱英格丽·褒曼的镜头吗？”
“我知道《卡萨布兰卡》，我奇怪的不是这个……”安斯年摘下墨镜，眼神古怪，“我奇怪的是，白月光你这家伙就算了，你坐在路边抽雪茄并不奇怪，为什么爱丽丝贵为王女也肯蹲在……”
“啧啧，这你就不识货了吧？”白月光吐了一口云烟，一脸的美滋滋，“你们昨晚也不知道到哪潇洒去了，我就跟着爱丽丝的飞机先去了一趟古巴，这可是上好的哈瓦那，传说中少女大腿上卷的雪茄。”
第27章 像我这样的人（下）
这家伙放松时总是一脸的玩世不恭、放荡不羁，和打架时的冷酷模样截然不同。
“让硬汉沦陷的除了好刀，还有少女大腿上卷的雪茄。让公主屈尊的不止白马王子，还有浪漫主义的诗歌。浪漫主义诗人拜伦曾说，给我一支雪茄，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白月光大言不惭地谈起了浪漫主义诗人的情怀，可他忘了他可不是什么大诗人。
爱丽丝出乎意料地也没有反驳他。
“设想一下，在某个西部风情浓郁的小镇，一个西部牛仔与他的敌人背对而行，午时已到，牛仔一个转身，一枪了结了他的对手。事后，大威力的马格南左轮被他转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别在自己的腰间，牛仔面无表情，潇洒地咬开一只雪茄，在靴底擦着一根火柴点燃，面对荒芜的风沙与烈日大口的呼吸。怎么样，体会到这种浪漫了吗？来一根？”
“不……我不会抽烟……”安斯年连忙摆手，神情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白月光叹了一口气，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一个男人只有修炼到一定的人生境界，才能把握好他手里的那支粗壮有力的哈瓦那雪茄。安斯年，你还要努力啊！”
“说够了没？”爱丽丝刀鞘砸了一下白月光的后脑勺，她看了看自己这边的着装打扮，又看了一眼安斯年和鹿圆，冷声道，“我们可不是来组CP的，快出发吧。”
根据学院安排，安斯年、鹿圆、爱丽丝和白月光四人组成一个小队，鹿圆担任队长，负责调查阿空加瓜山事件的唯一生还者，一个名叫瓦伦蒂娜的阿根廷女孩。
外观丝毫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驶入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区，市区街道两侧种植着梧桐树、桉树、棕榈和美洲大陆上特有的哈卡兰达树。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绿化面积非常的大，城市长年不脱绿装，高大的木棉树遍布全城，穿过这里的大街小巷，就能看见一对对舞蹈着的街头探戈。
“为什么明明发生在阿空加瓜山的事件，我们不去门多萨参与一线战斗，非要跑来布宜诺斯艾利斯见那个阿根廷女孩？”白月光瘫在车椅靠背上，碎碎念道，“虽然听说阿根廷的姑娘很好也很热情，但我还是想看看所谓的巨人啊。”
“呵，你觉得把三名ACE和一名JOKER分在一组是为了什么？”爱丽丝冷笑道，“高温伴随着巨人的出现而产生，卫星设备也只是在一堆烟雾中捕捉到了一道黑影。可在那之后，巨人就消失不见了。”
鹿圆补充道：“当时阿空加瓜山正笼罩在暴风雪之中，我们调取了卫星监控视频，结果发现巨人出现之前，阿空加瓜山曾出现三名登山者。瓦伦蒂娜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三人中唯一的生还者，所以学院认定她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起码也知道一些内情，甚至更糟的是，她就是那名异种人。”
“啊？那我的攻略不是白做了……”安斯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给我看看，说不定有用。”鹿圆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这家伙平时看起来蠢蠢的，竟然还会做打怪攻略。”
“不……不是，我做的是旅游攻略，刚才在飞机上研究的。”安斯年觉得自己的脸烫得有些厉害，“听说布宜诺斯艾利斯素有‘南美巴黎’之称，更是被评为2007年全球第三美的城市，我就想着去五月广场、方尖碑、七九大道、哥伦布剧院、女人桥都看一看。”
“你还真把这当成旅游啊？”鹿圆实在无语，她很想当个医生替这头蠢驴做个开颅手术，这样好仔细看看这家伙脑袋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安斯年讪讪一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会儿。
“快到了。”鹿圆转头望着窗外，轻声说道，“闲着没事，不妨介绍一下吧。”
车辆驶入博卡区，这里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老港口、老街区，也是著名的探戈街、酒吧咖啡街。
19世纪中期很多欧洲移民来到这里定居，一贫如洗的他们便用船上的旧铁皮盖了房子。由于其中大部分移民都从事牛肉类加工以及运输行业，因此他们把建造运输船只剩下的船舶涂料粉刷自己的住所。这些原本船用的专用油漆耐腐防水，历久不褪，竟成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色彩最丰富的景点。
后来，随着生活的改善和市政建设的发展，这里的铁皮屋也渐渐被普通的砖石结构建筑所替代，但人们仍按过去的习惯，用鲜艳夺目的油漆，把崭新的楼房刷成绚丽的颜色。进入90年代，这里地价飚生，而且不是你有钱就可以落户这里，前提是，你必须是艺术家。
每当提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多彩时，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博卡区的房屋。每一个到这里旅游的游客，都会为这里五颜六色的房屋而惊叹。这里是色彩的世界，小街很有特色，街头有纵情狂欢的探戈舞者，墙上涂满各种有趣的涂鸦，俏皮和严肃兼具，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爱的雕塑。
王家卫曾拍过一部电影《春光乍泄》，由张国荣、梁朝伟、张震主演，便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博卡区取景。
Caminito小街上有很多卖手工艺品的小店，而在Caminito四个街区之外，就是著名的博卡青年主体育场“糖果盒”，阿根廷最好的球队，博卡青年队也驻扎在这里，这儿孕育了世界著名的球星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
只不过博卡区的治安一直不算太好，一旦远离游客区，外来的游人很容易遭到抢劫。因此，大部分游客都挑阳光最好的时候过来旅游，并且只在白天外出。
“我靠！安斯年你不去当旅游博主真是可惜了！”白月光听完安斯年的介绍，惊得下巴迟迟无法合拢。
“然而我被你们拉到千里之外来对付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阿根廷女孩。”安斯年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真是一座浪漫的城市啊，可惜浪漫之下却滋生罪恶。”鹿圆没有搭理两人，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冬日的阳光洒到她的脸上。
爱丽丝耸了耸肩，慵懒道：“其实人跟树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没想到高贵如爱丽丝公主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鹿圆轻笑道。
“不是我说的，尼采说的。”爱丽丝摊了摊手。
安斯年看着忽然文艺范的两名少女，再看看表情夸张逗趣和自己瞎聊的白月光，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冬天进行一场久违的小学春游。伤春悲秋的女生，调皮捣蛋的男生，即使是孤独如异类的他们也无法避免人类的天性。
人总会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刻，不经意间就触碰到自己心中的柔软，那时候再如何威风凛凛的家伙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在那一瞬间，你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你不是美丽的、独一无二的雪花，你跟其他生物是同样的有机物。我们只是来这世界走一遭罢了，跟其他生物没什么两样。
“等一下，有一个问题！”安斯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这里谁会讲西班牙语？万一那个瓦伦蒂娜不会说英语怎么办？”
“我会。”只有爱丽丝出声回应。
“放心吧，学院早有准备。”鹿圆伸手从包里拿出四个蓝牙耳机，“这是学院的黑科技，能实时翻译并转化不同语种直接发音。”
“通古斯天赋学院还真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啊。”安斯年赞叹了一声，接过蓝牙耳麦戴在耳朵上。
“下车吧。记住，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国际搜救队调查队队员，目的是为了了解更多当时的细节和详情以便进行进一步的搜救。”鹿圆叮嘱道，“学院已经事先派人打过招呼了，对方也同意了我们的见面请求，接下来老老实实问问题就行。如果发现什么不对也不要急着掀桌。”
“了解。”三人点了点头，同时应道。
瓦伦蒂娜所住的地方是博卡区普普通通的一栋民房，和其他的建筑物一样，房子外面的墙上也涂满了各式各样的颜料色彩。不过稍有不同的是，瓦伦蒂娜家的涂鸦不是什么玩偶也不是什么卡通形象，而是一座白白皑皑的大山——阿空加瓜山。
“根据调查，瓦伦蒂娜的父亲曾是阿空加瓜山的高山向导，后来由于一次意外，他失去了自己的双腿。”鹿圆解释道，“生前，他就一直对周围的邻居和以前的队友说他死后一定要葬在阿空加瓜山山顶，我想瓦伦蒂娜一定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才私自上的山。”
说罢，鹿圆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有着棕黑色头发的阿根廷女孩。
女孩的脸色极为苍白，像一张白纸，可她的眼神却又写满漠然，令人不禁联想到孤独戒备的狮子。
这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女孩，借助死板的表情掩盖自己。安斯年认识这种眼神，因为他经常在自己和鹿圆身上看到这种眼神。
他们都是异类，分明孤独，也要假装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