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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圏吉     大唐山海行txt下载     大唐山海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1章,魔教总坛

    叶清杳安慰江朔道:“溯之哥哥,稍安勿躁,张果先生引你来此处,只怕自有他的道理。”

    江朔对此说将信将疑,转头再看时,张果先生骑着白卫早不知转到哪里去了,江朔后悔不迭地道:“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多问张果先生一句。”

    叶清杳道:“反正现在也是毫无头绪,不如先将这魔教总坛探查一番,若阿波真的回来,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不是?”

    江朔点点头,道:“嗯,与其胡乱寻找,不如在这里耽个一两日,看阿波是否真会回来。”

    叶清杳问道:“你擒住的这六人怎么办?”

    那被点了神封穴的人站在那里眼珠乱转,他这一年以来一直守在总坛,还没听过江朔的大名,听他二人讲话也知道是来找大慕闍晦气的对头,他心道自己已听了二人的计划,怕是要杀人灭口了,但此人倒也有几分骨气,不肯出声告饶。

    却听江朔道:“他们并没有得罪我,总不能胡乱杀了吧。”

    叶清杳是修道之人,自然也不愿杀人,却踟蹰道:“但总也不能就此放了,任由他们去通风报信吧?”

    江朔也颇感为难道:“点穴之法虽然能暂时制住他们,但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而已,若施重手点穴,气血闭塞太久也有性命之虞,和杀人无异了。”

    那摩尼教徒见二人一本正经地讨论如何处置自己六人,也不知是真无邪还是假天真,只怕二人商量来商量去,商量不出个办法,最后决定把自己杀了,忙喊道:“你们可以把我们的手脚绑了,就算我们穴道解开,也无法跑回去了。”

    叶清杳捂嘴笑道:“溯之哥哥,你看这魔教教徒怕我们想不出主意,只能杀人灭口,还帮我们出主意呢。”

    江朔道:“清杳妹子,你有没有买绳子?”

    叶清杳摇摇头道:“绑六个人要多长的绳子?我买这么长的绳子做什么。”

    那人急道:“二位糊涂啊,解下我们的腰带,不就好了么?”

    江朔和叶清杳闻言一起大笑起来,其实江、叶二人心性聪明,如何会想不到这法子?只是看他急于求生十分好玩,故意逗他。

    叶清杳装作一本正经地道:“可是你可以张口喊叫啊,引人过来不就脱困了么?”

    那人道:“这好办,你撕下我袍子的下摆,塞在嘴里不就好了?”

    江朔强忍住笑道:“好,就这么办。”他将六名魔教教徒聚拢在一起,解下六人的腰带,将六人的先用腰带各自缚住手脚,再将绳子互相系在一起缚成了一串。

    那人赞道:“小兄弟,你这绳结打的不错啊,系的死死的,我们定然挣脱不得。”

    江朔系绳结的手法是跟漕帮水手学的,水手最擅长打各类绳结,大船在江海中颠簸绳结也绝不会松散,因此此人的称赞倒也不是胡乱吹捧。

    叶清杳则从那人的袍子下摆上撕下六条布条,那人心疼道:“啊呀,太多了,太多了,小娘子你怎么就撕我一个人的袍子,你也撕撕别人的呀,你看我的长袍都成了短褂了。”

    摩尼教施行类似天竺寺院的制度,教徒生活相当俭朴,同寝共食,没有个人私产,按教规,普通教徒的长袍每三年才能支取一套,因此叶清杳将他的袍子撕掉这么多,那人甚是心疼。

    江朔觉得此人甚是好笑,忍不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吓得起的一身鸡皮疙瘩,原来是他听说武林中人不杀无名之辈,这小子问他名字便是要处死他。若非被江朔点了穴道,早就瘫倒在地了,偏偏被点了穴道,以致他心中虽然害怕却仍昂着头站的笔直,这副样子看起来又怂又狠,实在太过好笑,引得江朔和叶清杳又轻声笑了起来。

    那人眼看死到

    临头,反倒不惧了,恨恨道:“某乃摩尼教阿罗缓窦茂儒的便是,你们要杀便杀吧!”此人名叫“茂儒”,想来他父母想让他做好好读书做个儒生,不想他却投身魔教。

    叶清杳笑道:“我只问你名字,却为什么要杀你?”她用布条勒住窦茂儒的嘴在脑后系紧,以防他用舌头将布条顶出来。窦茂儒死中得活,顾不得布条勒的难受,感激地看了一眼叶清杳,叶清杳又依此法将其与五人的嘴巴也绑牢堵死了。

    这时江朔也将众人的手脚都绑好了,窦茂儒心中偷笑,心想这少女心思灵光,少年却蠢的很,他靴子内藏了一把小匕首,任绳子缚的再紧,只要有这把小匕首在,自然能脱身。

    窦茂儒正在暗暗自得,忽然江朔提起六人向一棵大松树上攀去,他一手提了六人,原地跃起抓住一条横枝,将身子向上提纵,依此法不断向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树巅,将六人两两相背,挂在三条树枝上。这下双手向上被挂在半空中,窦茂儒可就够不到自己的靴子里的匕首了。

    江朔对窦茂儒道:“等我们回来,就放你下来。”

    窦茂儒此前心中还在诅咒江朔,巴不得他死在总坛之内,但依此刻局面若江朔死于非命,自己六人岂不是也要挂在树上风干成腊肉了?窦茂度反而在心中开始祈祷明尊保佑江朔平安回来了。

    江朔与叶清杳处置好了六人,顺着山路向河谷中走去,这一次二人加了小心,时时留意摩尼教巡山教徒的行踪,由于摩尼教教徒都穿着白袍,即使在黑夜中也甚是明显,因此江、叶二人尽可以绕着走,顺利下到谷地。

    河谷中央是一个类似释教寺庙的大院子,只不过这个院子是四方形的,前后左右都是三进,不似释教寺庙都是南北向条形布置的。

    寺庙每一进都抬高了五尺,矗立在中央高台上的却不是一般大殿,而是一个四面透风的大亭子,中央燃烧着熊熊烈火,想来就是摩尼教的圣火所在了。

    这魔教寺庙内外没有一棵树,墙外三百步之内竟都是树桩,显然这个河谷平地是被生生砍伐出来的。这样一来显得总坛十分高大,但这样一来想却少了藏身之处,江朔的轻功已如鬼魅一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总坛也非难事,但叶清杳的轻身功夫可就差的远了,江朔一挽叶清杳的手道:“清杳妹子,我带你进去。”

    叶清杳脸一红,却没有抽回手,好在此刻天色已暗,江朔也没注意到她的神色扭捏。

    江朔携着叶清杳如一阵清风,飞也似地拂过寺外空地,又轻轻一纵,跃入院中,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片刻,却发现总坛之中根本没有人!

    叶清杳轻轻挣开江朔的手道:“溯之哥哥,看来总坛中无人把守,想来能进总坛的,都是魔教中的首脑,普通教徒只能在外巡护,不会进来。”

    江朔道:“清杳妹子,我们先进去看看这圣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又道:“千万小心,光明盐能化人内力,我所练功夫不惧此毒,你却千万不可大意,不要离那火焰太近。”

    叶清杳听江朔语气关切,心中暖暖的,轻声答道:“知道了。”

    二人穿廊过院,走到中央亭子面前,见这个亭子也是方形的,东西广有五楹,南北深也是五楹,四个方向的外观全完一样。

    亭子内铺着灰色的青砖,砖上刻着莲瓣图案,从亭子中央发散开来,如同一朵巨大的莲花铺满了整个地面,中央是一个方圆两丈的巨大的圆形火塘,火塘内木柴堆得像小山一样,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江朔见这红黄色的火焰看来和寻常烈火无异,不像投掷了光明盐,心中稍安,但是二人安全起见还是站在亭外远远观望。

    叶清杳皱眉道:“难怪周围没见一棵树,原来都用来填了这个大火塘了。”

    江朔道:“魔教拜火,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圣火,恐怕都是从这个大火塘里分出来的子子孙孙。”

    叶清杳道:“溯之哥哥,我们要想个一下子熄灭圣火的法子。”

    江朔“啊”了一声,道:“魔教虽然可恶,但我们趁人家不在,熄灭圣火,恐怕不合侠义道吧?”

    叶清杳笑道:“溯之哥哥你误会我了,这圣火火塘这样大,就算泼上一大缸水,也难以熄灭,但如果我们能有一下子熄灭魔教圣火之法,待他们回来,我们便以熄灭圣火为要挟,让他们释放少林高僧和江湖豪侠,不是就能避免大大出手了么?”

    江朔喜道:“妹子你这个法子好,我怎么没想到。”他心中却在想,清杳妹子真是谦冲善良,面对魔教也是想着用什么法子止息干戈,若是湘儿在此,定然是要大大的胡闹一番,使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湘儿定要大呼无聊了。

    他心中这样想,本是赞叹叶清杳内心仁善,不知怎的想到无法无天的湘儿,心中涌起的却是无尽的甜蜜,又想到:湘儿上次被魔教捉住过一次,但不过几个时辰就被自己救出来了,这次却这么多天仍无音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苦,想到此处又不禁惆怅起来。

    江朔站在那里胡思乱想,脸上忽阴忽晴,叶清杳却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还道他在思忖熄灭圣火的法子了呢,怕打断他的思路,也不说话,少男少女就这样站在圣火亭外默默的望着熊熊烈火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一个轻轻的响动闯入江朔的耳中,他道:“有人来了!”一拉叶清杳,进入亭中,跃到屋梁之上。

    这亭子是方形的,屋顶是一个四面攒尖的顶子,屋梁构造比一般房屋要复杂的多,大梁叠床架屋,顶上空间极大,江朔和叶清杳藏身梁上,从下面看难以发现。

    两人在梁上伏了许久,才听到脚步声响,叶清杳在心中默默估计了一番江朔拉她上梁后过去的时间,推算那人进院门之时,江朔就已听见声响,耳音如此敏锐实在令人惊叹。

    进来的却是两个身着白袍的摩尼教徒,当前一人白袍污浊朽烂不堪,几乎成了斑驳的灰色,他走到圣火前跪倒,口中念念有词的祝祷。

    身后那人身上的白袍却甚是白净,雪白的袍子领衿袖口绣着红色的火焰纹,那人显得颇为焦躁,待污袍人拜完起身,净袍人忙道:“睿息,你已被阿波大慕阇开革出教,你却回来做什么?趁大慕阇不在总坛,你快走吧。”

第332章,摩尼教义

    叶清杳不知道下面这两人是谁,江朔可认得——身着污秽长袍的正是摩尼教中被开革出教的默悉德——也就是护教长老,睿息。那个穿着白净长袍的江朔也认得,便是那日在安东襄平龙泉寺所见的妙风堂默悉德,怀瑾。

    睿息与江朔遇到的其他摩尼教教徒不同,乙亥阿波大慕阇为首的魔教徒众投靠了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可谓恶事做进,这次更是联合所谓崆峒奇门西少林一脉,用光明盐掳走了少林、漕帮、江湖盟的诸多高手。而睿息所率的摩尼教团则堪称花子军团,尽是些贫苦的农户、河工。

    江朔对睿息心存好感,不禁宁神细听他和怀瑾的对话。

    睿息道:“我投身摩尼教是因为明尊出兴於世,教化众生,令脱诸苦。可是现在大慕阇乙亥阿波的所作所为对明尊之道哪还有半分敬畏?我教十戒——不崇拜,不妄语,不贪欲,不杀生,不女干Yin,不偷盗,不欺诈,不巫蛊,不二见,不怠惰。你看看阿波违反了几条?”

    怀瑾默然呆立良久,才道:“我教被唐皇圣人所禁,只能转为秘密传教,大慕闍为保全神教,也不得不采取一些权宜之计……”

    睿息道:“三印、十戒是我教僧、俗信徒都必须遵守的铁律,若为了保全神教就可以随意破戒,那我们所传岂不是已非摩尼当年所传的真经教义了,这样的神教即使开枝散叶、繁荣壮大又有什么意思?”

    怀瑾尚未答复,亭外一人大笑道:“睿息,当年大慕阇将你开革出教,还有人替你鸣冤,今日听你这番颠覆神教的言论,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才是。”

    却见两个挈着长刀的白袍人走了进来,睿息冷冷地道:“崔乾佑,你为虎作伥羞也不羞?乙亥阿波并未禀告波斯总坛,就将我开革出教,这是不合规矩的!我已经作书送往波斯总坛说明一切。”

    进来的两人正是光明左右二使,崔乾佑和田乾真。江朔心中一喜,心道光明二使既然在此,看来魔教大军果然返回总坛了,但此刻不见阿波现身,更不见被掳的群豪,江朔便仍藏身梁上,暂不现身。

    怀瑾见崔乾佑手提兵刃,来势汹汹,忙劝阻道:“崔右使,圣火堂内可不能动刀兵,都是自家兄弟,莫要伤了和气。”

    崔乾佑桀桀怪笑道:“甚自己兄弟?怀瑾,你难道忘了睿息叛教,已经被开革出教了么?我们携带兵刃为了锄女干,有何不可?”

    睿息闻言勃然大怒道:“我如何叛教了?是明尊的哪条戒律我没有尊奉?我倒是听说二使已接受了安禄山的官职,做了范阳藩镇的鹰犬爪牙,明尊命僧侣清修苦行,可没叫你们去做官食禄,你倒说说看,到底是谁叛教?”

    崔乾佑道:“寻常人所授的官职自然做不得,但安中丞是明尊派来凡间的战神,为其鹰犬,就是为明尊效力,又有何不可?”

    睿息啐道:“甚战神,都是阿波牵强附会,安禄山不过是一个偷羊贼出生,竟被奉为神明降世!我渡边了本教经典,可没见到有什么战神下世之神谕!”

    崔乾佑道:“你一个小小的默悉德知道什么?世上只有十二大慕闍才有释经的权能,阿波大慕闍说安中丞是神,那他便是神!”

    睿息冷笑道:“天下皆知安禄山想造反,他买通了阿波,给他强按一个什么战神的名号,为的不过是鼓动军队为他效命而已,阿波把释经当作生意做,实是好笑之极,可恨之极!”

    崔乾佑冷冷地道:“睿息,多说无用,你自以为大慕闍在外办事,此刻总坛空虚,就可以乘虚而入夺得圣座吗?实话告诉你,大慕阇得到你要偷袭总坛的消息,命我二人率一队弟兄来堵你,你可已经没有胜算了。”

    江朔听了不禁失望,原来阿波并未回来,但转念又一想,光明二使自然知道阿波去往何处,我只听他们说下去,看是否会说出阿波和魔教大军的下落。”

    不料下面四人却不再说阿波的去向,睿息道:“我不想和你们动手,今日我们拜过圣火之后就要往南方去了。”

    怀瑾道:“明力堂要迁去南方蛮瘴之地去?这却是为何?”

    崔乾佑叱责道:“怀瑾!说话小心点,大慕闍已经重建了明力堂,睿息也早已不是明力堂的默悉德了。”

    睿息却不理崔乾佑,只对怀瑾回道:“确如你所说,南方乃蛮荒烟瘴之地,但彼处苦难之人亦多,释教、道教亦不如中原这边根基深厚,正适合传我神教。我等投身摩尼门下,本也不是为了享福,若能助更多贫苦人脱离苦海,岂不是好?”

    崔乾佑沉着脸的道:“大慕闍说了,南方汉人中没有耨沙喭。”

    “耨沙喭”乃“净信听者”之意,也就是汉语“俗信者”的意思。

    睿息摇头道:“世人皆可救赎,明尊经中写明“中际”光明与黑暗必有一战,只有信教的光明子多于不信教的黑暗子,光明才能战胜黑暗,苦难众生才能在“后际“飞升入光明乐园世界。我去南方传教,传得一人便多一份光明,却有何不可?”

    “中际、“后际”是现在、未来之意,怀瑾闻言再次默然不语,显然觉得睿息说的颇有道理。

    崔乾佑道:“睿息,你一再曲解经典,不奉大慕闍的法旨,开革出教后仍不知悔改,此番竟敢来总坛说这一番歪理邪说?看来不除掉你是不成了。”

    睿息道:“明尊若觉得我说的不对,便让圣火此刻就将我烧为灰烬,却不需要二位光明使动手。”

    崔乾佑咬牙切齿道:“叛徒还想污我圣火?今日便把你挫骨扬灰,拉出去喂狗,却不用烧了。”

    说着崔乾佑挥刀上前,睿息功夫高过崔乾佑,轻巧的侧身避开,崔乾佑却发现田乾竟然真呆立在原地,虚晃一招,道:“田乾真,你还愣着干嘛?并肩子上啊!”

    田乾真一咬牙一跺脚道:“也罢!”语毕挥刀赶上,先将长刀于崔乾佑手中兵刃相交,二刃登时便成了两把燃烧的火焰刀,二人这才各挥兵刃一左一右向睿息身上招呼。

    睿息一低头,躲开田乾真的劈砍,又猛地使出一招“神龙摆尾”拍出,他手上带着特殊材质的银丝手套可避水火,一掌将崔乾佑刺向自己的火焰长刀打得一偏,火焰却无法灼伤他的手掌。睿息紧接着旋转身子,避开了田乾真二度砍来的一刀。

    光明二使,崔乾佑和田乾真虽然常有龃龉,但刀法配合却颇为默契,二人分进合击,围绕着睿息施展开火焰刀法,睿息虽然内功比二人为高,但他以一敌二却终究落了下风,若非银丝手套不惧火焰,占了不小的便宜,睿息早就落败了。

    崔乾佑见二人虽占上风却一时无法取胜,且睿息内功强于自己二人,他内息悠长,斗的久了胜负可就难说了,对怀瑾道:“怀瑾,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把这叛徒擒住!”

    但怀瑾似乎拿定了主意要隔山观虎斗,口中虽然答应,但就是磨磨蹭蹭不上前助阵。

    田乾真是老实人,见怀瑾心口不一,甚是气愤,道:“怀瑾,你来便来,杵在哪里做甚?你若怕死,就滚得远点!”

    他这是一句气话,不想怀瑾却如蒙大赦般,道一声好,转身就出了圣火堂。

    崔乾佑恼道:“田左使,你瞎咧咧什么?”

    田乾真道:“我,我……我怎知他这样的怂包……”

    崔乾佑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扔入圣火之中,圣火忽然剧烈的燃烧起来,并冒出滚滚浓烟,圣火堂的屋顶是一个双重顶,上层顶和下层顶之间留有通风间隙,灰色的烟柱从这间隙中透出,睿息知道这是摩尼教中对外传递消息所用的烽烟盐,睿息惊道:“崔乾佑,你这是做什么?”

    这时忽听院外喊杀声四起,喧哗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崔乾佑狞笑道:“你既是叛徒,你所收的徒众自然都不能算我教中人,睿息,你也曾是护教长老,你倒说说看,私闯我教禁地,该当如何处置啊?”

    睿息怒道:“崔乾佑,你有什么冲我来,我门下多不会武功,你竟然唆使教徒屠杀平民,犯了杀戒是要堕入黑暗地狱的!”

    崔乾佑和田乾真联手却久攻不下,此刻口中相激扰乱睿息的心智,手上的刀招却越来越快。

    田乾真道:“崔右使,屠杀平民有违教义,不太好吧?”他口中反对,手上却因为和崔乾佑配合的久了,不自觉的随着崔乾佑的招数越打越快。

    睿息不顾对方招式凶猛,连连抢攻想要杀出亭外,但均被二人逼退,正焦急间,只听外面传来不太齐的合唱:“自是明尊怜悯子,复是明性能救父,自是诸佛最上兄,复是智慧慈悲母……三界独尊,普是众生慈悲父母,亦是三界引导师,亦是含灵大医主,……亦是上天包罗一切,亦是实地能生实果,……亦是死中与常命者,亦是众生明性中性,亦是三界诸牢固狱解脱明门。”

    “慧明使”便是明尊派往人间的使者,此处当是指创派的摩尼本人,而这套摩尼的颂词看来外面的睿息手下教众反抗时最后聚在一起所唱的歌曲,看来这些贫民已到最后关头了。

    江朔在房梁上再也待不住了,一压腰间七星宝剑道:“等不了了,清杳妹子,我们这就下去助睿息一臂之力吧!”

第333章,匪夷所思

    叶清杳不知道江朔认得睿息,见他要下去帮忙,拉住他轻声道:“溯之哥哥你别着急,他们魔教狗咬狗,咱们正好看戏,现在可还不知道魔教二使有没有其他的帮手,不妨再等等。”

    圣火堂内的睿息以一敌二虽然暂未露败象,但外面他带来的那些教众恐怕是等不了了,此刻院外嘈杂喧闹之声愈演愈烈,看来正在遭到妙风堂和光明二使带回来的教徒的围剿。

    江朔对叶清杳道:“魔教虽恶,但普通教徒也不都是坏人,还是得救一救。”说罢他刚准备从房梁上跃下,却忽听一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却是方才刚刚出去的怀瑾。

    他慌慌张张地高喊道:“光明二使,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崔乾佑吃了一惊,虚劈一刀,退出圈外,问怀瑾道:“外面怎么了?”

    怀瑾道:“总坛已经被明力堂的花子军团团包围了!”

    崔乾佑怒斥道:“不可能!大慕阇给你留了不少高手驻守总坛,我二人还带回了不少好手,睿息的信众虽多,却没几个好手,怎么可能反而占优呢?”

    怀瑾已乱了方寸,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见外面天翻地覆,沙尘蔽日,人仰马翻……这个,乱七八糟……”

    崔乾佑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边田乾真还在和睿息交手,他功夫本不如睿息,少了一个崔乾佑登时落了下风,肩头、腿上被睿息拍了两掌,好在他生得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却也手忙脚乱,果然“乱七八糟”了。

    田乾真慌乱间以为崔乾佑在说自己,不禁冲冲怒道:“崔右使!突然让开,我可不就打的乱七八糟么?快来帮忙,我一个人可打不过睿息!”

    崔乾佑骂道:“瞎扯什么,快别打了,随我出去看看!”

    说着上前挥刀连劈,逼退睿息,扯着田乾真就往外跑,怀瑾跟着二人往外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睿息,似乎颇为踟蹰,但终究还是又转身快步往外跑了。

    睿息却不着急追击,嘿嘿一笑,等了片刻道:“都出来吧!”

    江朔一愣,心道:没想到睿息早已发现了我们,刚要跃下房梁,却又被叶清杳拉住了,她轻轻摆了摆手,指了指耳朵,又向外指了指。

    江朔稍一定神,就听到无数脚步声响,紧接着看到一众身着肮脏长袍的摩尼教徒拿着长柄铲子进到圣火堂内。人越进越多,竟然站了小一百人,这些人灰头土脸仿佛从土里钻出来的一般,走一路身后便洒了一路尘土。

    当先一人向睿息比了一个燃烧火焰的手势,道:“护法……”

    睿息打断他道:“先拜圣火。”

    进来的教徒一齐面向圣火跪倒,边磕头边朗声祝祷道:“若有明使,出兴於世,教化众生,令脱诸苦……”这些人每次弯腰磕头,便在地上留一下一捧沙土,祝祷数句之后,地上已落了薄薄一层沙土了。

    祝祷已毕,众人再次起身,为首那人对睿息道:“外面的人都解决了,不过光明二使手段高明,咱们的法子,只怕困不住他们。”

    睿息道:“让弟兄们躲避即可,不要硬碰硬,他们手下都折损了,必无久战的斗志,只需将此二人逼走就好了。”

    为首之人点头称是,又转头对身后一人吩咐了几句,那人转头就要往外走,睿息喊住他道:“崔、田二人是阿波死党,定然不会回心转意,但我方才看怀瑾已见犹豫,若能擒住他,说不定可以把妙风堂争取过来,可就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杀戮了。”

    那人同样比了一个燃烧火焰的手势,道:“知道了。”

    江朔见睿息手下这些教徒与魔教阿波手下多有不同,除了服色粗陋之外,更有相处明显的不同,一是只有睿息

    手下才比燃烧火焰的手势,阿波、崔田等人却无此手势;二是睿息手下教徒对睿息虽然尊敬,却并不用敬语,更是从不说属下、得令之类的言语。

    叶清杳压低声音道:“光明二使才刚刚出去,这些睿息的手下是怎么进来的?可惜这屋顶太高,我们藏身其中看不到屋外院中的情景。”

    江朔轻笑道:“这有何难。”

    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比着自己的二目向面前的瓦片上一戳,他这一戳暗含了张果先生所授的御炁之法,登时在厚实的瓦片上戳出了两个小洞,正好可以让双眼望出去看院中的情景。

    江朔又伸指去替叶清杳戳瓦片,他刚想如法炮制,但瞥了一眼叶清杳,却改成了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处,连戳了两下,在瓦片上留下了两个大些的孔洞。

    叶清杳奇道:“为什么我这边要用两指来戳?”

    江朔轻声笑道:“我看妹子你眼睛比我大的多,怕一指戳出的洞太小,不够你看。”

    叶清杳听江朔说自己眼大,要不知是夸是损,但想至少他在关注自己的容貌,不禁又脸红了,轻声啐道:“孟浪……老拿我开玩笑。”

    江朔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二人通过瓦上孔洞看出去,但见亭外院中有好几处青石被翻开了,露出数个大洞,原来他们都是大地道到的此处,方才领命那人跃入洞中没影了。

    叶清杳轻声道:“原来他们是打地洞进来的。”:

    江朔回道:“看来睿息治下的明力堂最擅长打隧道,上次打闹汴州浚义府的时候,他们还挖塌了城楼呢。”

    叶清杳道:“原来你早见过这位魔教长老。”

    江朔点点头,道:“说来话长,但总之我觉得这位睿息长老和魔教其他人不同,不是个恶人。”

    叶清杳道:“我听说魔教善于掩饰,可能你还没发现他的伪装呢?”

    江朔道:“妹子你说的是,这也是有可能的……我们不妨静观其变吧。”他听睿息手下原来占了上风,便改了主意,不着急现身,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再做打算。

    这时下面的睿息正在对众人道:“准备绳索吧。”

    众教徒齐声称是,有数人肩上背着大盘的麻绳,他们解下绳索,找了四棵柱子,将绳子在柱上绕了数匝又牢牢的系紧了,才将绳子的另一端抛出堂外。

    江朔和叶清杳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睿息道:“请圣火。”

    众人抬来一个铁柜,江朔在少林寺见过一个类似的柜子,知道是摩尼教用来运送圣火的。教徒打开盖子,里面果然铺满了桦茸。一名教徒手持一只火炬在圣火中引燃了,再点着铁柜内的桦茸,待火焰燃起,众教徒迅速合上盖子,这样圣火就在柜内阴燃,可以用以保存火种长距离运输。

    江朔不止一次见魔教教徒拜火,心想:估摸着这圣火对魔教教徒来说非常重要,睿息既然是被开革出教的,自然没有圣火,这才趁着总坛空虚之际,偷偷潜入盗取火种。

    一队教徒抬着装有火种的铁柜走出圣火堂,睿息看了一眼中央燃烧着的熊熊圣火,道:“走吧,都出去。”

    叶清杳忽然醒悟,轻呼道:“啊呀,不好……”对江朔道:“看来他们是要拉倒梁柱,推倒此堂熄灭总坛圣火。”

    江朔也已想到这一节,原来睿息非但要盗取圣火,还要将总坛圣火毁去,这样魔教圣火可就为他所私有了。

    叶清杳道:“怎么办?我们现在出去的话,肯定会被这些魔教的人发现的。”

    江朔道:“到时说不得只能闯一闯了。”他心中倒也不是很担心,睿息手下这一百来人,显然武功并不出众,自己若要携着叶清杳逃出

    去,谅他们也拦不住。

    此刻睿息等人都已走出堂外,睿息恰站在江朔他们能看见的这一面空地上,睿息指挥中人整理好绳索,一百人分成四股,拉拽绳索拟将四棵最重要的承重立柱拉倒,江朔心中略微估摸了一下,如拉倒这四棵柱子,圣火堂的攒尖屋顶必然向内塌陷,正好可以压灭魔教圣火。

    众教徒喊着整齐的号子,开始拉动绳索,整个大堂的木构登时吱吱呀呀地响动起来,江朔心想屋顶塌陷只是时间问题,再躲在梁上也没什么意思了,准备带着叶清杳冲破屋瓦,抢到外面去。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又起了变化,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刚才被众教徒关闭的院门被人从外撞开了,院外一人朗声道:“睿息,你本也是摩尼教中护教长老,怎能熄灭自家的圣火?”说话的是一位内力充沛的老人,另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睿息,你盗去火种也是无用,在范阳和陇右,可还有不少供奉着圣火的神庙呢。”

    紧接着三声巨响传来,江朔虽然看不见,但想来是另外三个方向的院门也都被撞开了,进入院子的却是一众黑衣玄甲的武士,正是范阳节度使帐下最精锐的曳落河武士。

    先前说话之人也在院中现身,正是许久未见的尹子奇、安庆绪师徒。

    安庆绪向着睿息叉手道:“睿息长老,倏忽间已有二三年未见,你一向可好?”

    睿息“哼”了一声道:“你是安禄山的二公子!”

    安庆绪愈加恭敬地叉手捧心道:“正是庆绪,家父一直十分敬重睿息长老,让我见到长老一定要谦恭有礼。”

    他说话听来十分谦恭,但低头之时却斜眼向上瞟着睿息,众曳落河武士数量更多,每七人一队,暗暗结成了数个璇玑阵,一部分守住睿息手下所挖的地道洞口,一部分直接用刀、弩对准了睿息手下的教徒,可丝毫没有客气的样子。

    睿息冷笑道:“安庆绪,原来你们早有埋伏,想要阻止我们熄灭圣火么?”

    安庆绪连连摇手道:“不然,不然……睿息长老,其实我们要做的和你要做的是同一件事。”说着他拍了拍身边以名曳落河武士的肩头,果然那人也背着一捆绳子。

    睿息奇道:“你们也是来熄灭圣火的?安禄山不是阿波好的很么?他自诩神教的战神,怎么派你来非但不帮阿波看守总坛,反而要熄灭圣火?当真匪夷所思……”

第334章,戒律之争

    此时又有一青年踱进院来,此人身着灰布衫子,头戴软布幞头,一副普通文吏的打扮,长相却面如冠玉,显得颇有风度,正是安禄山手下的谋臣严庄,严庄虽然只是个不入品级的孔目官,却是安禄山的重要谋士,也是安庆绪的主要盟友。

    只听严庄以他那副一贯的玩世不恭的语气道:“阿波这厮阳奉阴违,安中丞对他早已不满的很了,明明已经在范阳建了摩尼寺,移入了圣火,却迟迟不肯将此处圣火熄灭。”

    睿息听了“哼”了一声,他本拟突袭总坛,移走圣火之后再将总坛圣火熄灭,以此来挑战阿波的权威,但现在听说范阳已经建了摩尼寺,移入了圣火,这一招可就没有威慑的作用了。

    严庄续道:“阿波刻薄寡信,不为安中丞所喜,不过安中丞对睿息长老你可是赞赏有加啊。”

    睿息笑道:“哦,睿息不过是一个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安禄山还知道我?”

    严庄连忙摆手道:“睿息长老过谦啦,明力堂堪称世上第一掘子军,睿息长老又怎会是普通庄稼汉?”

    睿息道:“第一掘子军不敢当,难道安禄山想叫我们去替他打仗么?”

    严庄道:“长老你误会啦,我们此次来为不为招徕帮手,而是为了摩尼教啊!安中丞说过睿息长老侍奉明尊最为虔诚,不似阿波忝为慕闍却不尊摩尼之道,教中戒律松弛,道德败坏,以致被人称为魔教。”

    睿息仍是笑道:“哟,别看安禄山胖的都走不动道了天下之事他倒都知道,那他待何如啊?”

    严庄敛起笑容,神色肃然地道:“自然是熄灭圣火,将总坛移到范阳,罢黜阿波另选贤能为大慕闍。”

    江朔伏在房梁上听到此处悚然一惊,严庄话里的意思,就是安禄山有意扶持睿息做大慕闍,将阿波取而代之。看来阿波几次办事不力,安禄山对他已经心生厌弃。

    睿息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安禄山好算计啊!一边将阿波支出去为自己办事,一边却派人来端他老巢,真是狐兔未尽走狗先烹,嘿嘿嘿……”

    江朔想起来在少林寺中,燕军只有一个史思明假扮南少林神会大师,却原来主力都到这里来偷袭魔教总坛了么?也不知是安禄山的主意,还是严庄定下的毒计,更不知道魔教那帮人现在去了何处。

    这时院中一个洞内忽然冒出一个黄色的土疙瘩,那土疙瘩却突然开口说话了,道:“睿息长老……”正是方才出去的那个教徒,他探头见到院中形势,忙缩头想往回钻,却被尹子奇飞快的扑上去,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将他从洞中提了上来。

    尹子奇将那人往地上一扔,那人看着一院子的黑衣武士甚是惊恐,睿息安抚他道:“不用害怕,外面怎么样了?”

    那人见睿息神色自若,不禁也稍微心定,道:“我们以地道勾连之法对战妙风堂本来极占优势,光明二使武功虽高,但我们在隧道中游记,他们也无可奈何,却忽然来了无数黑衣武士,先以烟熏驱逐,又用弩箭压制,兄弟们或投或逃,已然被击溃了。”

    江朔举目望去,此刻是深夜,却见星空背景前冒起数条粗大的尘柱,又闻到浓重的烟味,看来确如那人所说曳落河采用了烟熏战术。

    就在此时,崔乾佑、田乾真也都回到院中,二人皆是灰头土脸,看来也被明力堂的教徒折腾的够呛。

    田乾真连声“呸呸呸”不断地吐出嘴里的沙土,道:“睿息你可太过分了,把总坛外面都挖成蚂蚁洞、老鼠窝了,我们费了老大劲才把他们尽数轰了出来。”

    睿息切齿道:“崔乾佑!田乾真!我道你们虽然为坏事做尽,总还对阿波忠心耿耿,称得上一个义字,没想到你们居然投靠了安禄山,这是叛教!”

    田乾真被他一吼顿时没了脾气,崔乾佑却一瞪眼道:“我们怎么是叛教?安中丞是明尊驾下战神转世,是摩尼宗主以来最伟大的慧明使,我等为他所驱策可不是分所应当。”

    睿息颇为不屑地斜瞟着崔乾佑,一言不发,眼见的场面十分尴尬,严庄干咳两声,道:“战神转世、慧明使者云云,只是传言,可不是安中丞自己说的,安中丞本不想干涉神教这之事,实在是对阿波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安中丞素知睿息长老对阿波也颇多不满,崔、田二使其实和你一样,只是长老你在明里反抗,还有很多如光明二使这样的人在暗中等待机会罢了。”

    睿息冷笑道:“如此说来,罢黜阿波之后,合当安禄山做这大慕闍啊。”

    严庄摆手道:“哎……安中丞说了他是朝廷股肱,身负守边重任,绝不会觊觎慕闍之位的,大慕闍之位还是由睿息长老来做方能服众。”

    此言一出,别说睿息,就是崔乾佑、田乾真二人都大吃了一惊,崔乾佑道:“严先生,这睿息已被开革出神教,让他做大慕闍恐为不妥吧?”

    安庆绪忽然开口问道:“是谁将睿息长老开革出教的?”

    崔乾佑知道他是安禄山的二公子,不敢得罪,叉手道:“回禀安公子,睿息不尊教规,对教徒私开戒律,因此大慕闍将他开革出教。”

    安庆绪佯作不知,道:“哦,私开了什么戒律啊?”

    崔乾佑道:“我神教把斋茹素,睿息却准许他堂下教徒食荤。”

    睿息“哼”了一声,道:“摩尼宗主当年定下食素的规矩,是为了忌口腹之欲,我堂下的教徒吃荤腥却是为了果腹……”江朔心中奇怪,怎么这些教徒吃荤才能活命吃素便要死么?却听睿息继续说道:“我堂下多有船工、猎户这样的苦人儿,他们下水捉鱼、上山打猎得的都是荤食,不花一文钱,若要吃菜却需要花钱去集市上买,对他们而言吃荤是无欲,吃菜才是动念。”

    江朔听了恍然大悟,心想此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他与漕帮弟兄一起在船上生活过,与契丹猎人在山林中生活过,对他们而言,吃鱼吃肉,确实是比吃菜方便的多。

    崔乾佑却道:“全是狡辩!破戒便是破戒了,睿息你不过是一堂的长老,有什么权利私开戒律?”

    睿息反唇相讥道:“我便开不得戒,大慕闍便开得了戒,只要给他使了钱,别说荤戒,就是犯了杀生、女干Yin这样的重罪都可以一体赦罪。”

    崔乾佑急道:“诽谤,诽谤!都是毫无根据的诽谤!”

    安庆绪不耐烦地伸手对着崔乾佑压了压,崔乾佑立时住口,安庆绪道:“要我说食荤也算不得什么,十戒中不是也没有忌荤一说么?”崔乾佑刚要说话,安庆绪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我阿爷安中丞也是吃荤的。”此言一出堪称一锤定音,崔乾佑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田乾真在一边嘟囔道:“反正开革出教的人不能做大慕闍……”

    安庆绪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江朔和安庆绪许久未见,他的狠戾可是更胜从前了,田乾真被他一瞪顿时又不敢出声了。安庆绪朗声道:“我们今日就是要将阿波罢黜,一个被罢黜之人所做的决定又算得什么数?睿息长老的开革出教自然也做不的数。”他忽然转身对睿息手下那些教徒喊道:“你们说是不是?”

    那些教徒本不被摩尼教总坛接受,此刻听安庆绪替他们的长老出头,自然群起呼应,纷纷喊道:“说的对!”“安公子说的是!”“就是这个道理!”

    安庆绪又问道:“安中丞要让睿息长老做大慕闍,你们赞不赞成?”

    那些教徒哪有不赞成的道理,齐声高喊道:“赞成!赞成!赞成!”

    叶清杳对江朔道:“这个安公子擅于控制人心,这样以来,睿息可有点骑虎难下了。”

    睿息何尝不知,他当然也想将阿波赶下台,但绝对不想假安禄山之手,他知道安禄山要扶他做大慕闍,并非为了公道正义,而是想要另一个提线木偶罢了。

    睿息不冷不热地道:“安公子,此乃我教内事务,不劳你费心。”

    安庆绪道:“长老说的哪里话来,摩尼教为我阿爷驱策,乃燕军插入中原的一把利刃,自然不容有失。”

    睿息心中暗笑道:嘿,果然来了,嘴上却道:“摩尼教教义教人解脱苦厄之道,所传均是善信,教徒多是贫苦的黎庶,可不是谁家的利刃。”

    安庆绪一听面有愠色,当场就要发作,严庄却道:“教义、戒律之事不妨回到范阳再商议不迟……”

    睿息斩钉截铁道:“不必!我欲南下传道,严先生,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安庆绪怒道:“要走也不妨,只把火种留下!”

    睿息此番来目的就是偷取圣火火种,摩尼教拜圣火,要南下传教,没有圣火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他绝不能交出圣火火种。但燕军此来的目的是要熄灭总坛圣火,自然不能允许有人带走火种。

    睿息不禁踟蹰该怎么办才好,他先前和光明二使交过手,虽然不能取胜,却也不惧此二人,严庄看来不会武功,安庆绪虽然看起来凶恶,从他说话的中炁看来内力修为也只是一般,唯有尹子奇看来深藏不露,一时看不透他功夫的深浅,而且四周的叶落河隐隐组成了一个个七人小阵,又互相勾连在一起,看来变化万千,一旦吵翻动起手来,只怕轻易脱身不得。

    睿息想不到的是此刻藏身圣火堂屋顶内的江朔也在思村是否要现身帮助睿息脱困,江朔此刻不惧与任何人交手,但恐一旦动起手来,叶落河武士的璇玑阵反倒是最大的问题,明力堂下教徒弟子定然会多有死伤。

    各人正在各怀心事、揣测对方之时,忽听屋顶上响起一声洪亮的佛号:“阿弥陀佛,燕军又在此地集结,意欲何为?”

第335章,二阵对决

    江朔似乎听过这个声音,待那黑影进入院中,江朔定睛一看,是一个高大的僧人,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是神会大师的弟子,灵坦和尚。

    严庄虽然不会武功,却居然对武林人士颇为熟稔,他叉手施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菏泽寺的灵坦和尚到了,尊师神会一向可好。”

    他刚问出口,就听一人朗声道:“阿弥陀佛,有劳严檀越挂怀,老衲身子骨还算硬朗。”

    江朔心中一喜,原来神会大师也来了,但他有了史思明假扮神会的前车之鉴,仍然是伏在屋顶内静观其变,并不急于现身。

    外面来了这么多人,仅仅通过瓦片上的小孔想看清全貌可就有点勉为其难了,江朔转头看向叶清杳,叶清杳拿手向身后上方一指,江朔见圣火堂的屋顶是个双重顶,中央尖顶和四周坡顶之间留出了三尺高的空隙,让圣火冒出的烟气可以外泄,叶清杳是示意二人可以上去从这个空隙向外望出去。

    此刻外面一片混乱,圣火堂内也无人驻守,二人在梁上移动亦无需担心被发现,一会儿就攀到两重顶的空隙处,坐在梁柱间向外看去,仿佛坐在楼台上向下看一般,视野颇为开阔。江朔笑道:“此处甚是惬意,可惜没有茶水,否则便如在瓦舍看戏一般咯。”

    江朔此刻对院中全貌看得清楚了,见进来了不到五十个僧人,除了神会和灵坦,其余南少林众僧,依稀都是当年在松漠黑林中见过的,如此看来,这位神会大和尚当是真的了。

    只是未见僧人空性,也就是东瀛剑士井真成的阿爷井宽仁,不知道是他父子就别重逢未跟着过来,还是神会怜他目力受损几乎半盲没让他同来。

    神会的出现让燕军和摩尼教的人都心中吃了一惊,睿息先前陷入重围料难取胜,可是此刻来了少林寺的高僧他却也高兴不起来,须知摩尼教被世人称为邪教,只怕这些僧人也不是来帮自己忙的。崔乾佑、田乾真则心中更是打鼓,此前魔教偷袭嵩山少林寺之时,同去的西少林飞鸿子是真的,南少林的神会却是史思明假扮的,难保神会不是为此而来,他们素知南少林的功夫不在嵩山少林寺之下,因此神色颇为惊惧。

    严庄却仍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道:“神会大师,今日到此,有何指教啊?”

    神会尚未说话,灵坦抢先怒喝道:“你们做的好事,还好意思问我们为何而来?”

    严庄故作惊讶道:“什么事?我实不知啊。”

    灵坦道:“听说燕军勾结魔教围攻嵩山少林寺,居然假扮家师同往,你等做出如此败坏我南宗名誉之事,却还在这里装傻充愣。”

    严庄哈哈笑道:“我当各位高僧为何事生气呢,原来是为了此事,少林北宗一直以来处处压制南宗,更以天下武学渊薮自居,我们看不过去,才出手给这帮自以为是之辈一点教训,至于假冒神会大师么,原也是为了替神会大师出气,可不是什么坏心思。不想却横遭灵坦师父指责,难道你想为北宗的恶僧张目吗?”

    灵坦武功虽高,性子却鲁直,遭严庄反诘,双手戟指,喊了两声:“你,你……”却说不出反驳之语。

    神会神色安详,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素闻景城严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老衲与北宗虽有顿渐之争,却不以北宗为恶,只是修禅法门之争罢了。”

    严庄道:“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对北宗可谓仁至义尽,但北宗却不如大师这般胸襟开阔,开元二十二年,大师在滑台大云寺无遮大会上,舌战群小,直斥北宗神秀、普寂“师承是傍,法门是渐”,以正天下视听,然而北宗辩不过大师竟然用了宵小手段,派人暗杀行刺,我们不相干的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灵坦心道:这严庄说的倒也是实情,不觉放低了自己的手指,神色也不在那么气愤了,神会却仍然面色安详地道:“北宗家大业大,门下僧俗兼收,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有那么几个毛糙的小子未能悟透禅机,意气之争到了极点,做出些出格的事来也不足为奇,不过竟然还有人假借北宗的名义行刺老衲,那可就不是意气之争,而纯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严庄听了这番话眉毛一挑,神色第一次变得不自然起来了。

    灵坦也是一惊,转头对神会道:“师父,难道……”

    神会道:“你还记得你师弟空性,就是当年盗读经书的东瀛人井宽仁被毒蜡烛毒瞎眼睛之事吧?”

    灵坦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日若非空性师弟先点了毒蜡烛,恐怕双目受损的就是师父了,后来我们也抓到了投毒之人,那人是嵩山少林寺中有名号的弟子,可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神会道:“我本也以为是北宗疏于管教,门人中竟然出了这样的阴毒之辈,但直到近来我替空性治眼睛时,才发现熏瞎他眼睛的毒药是产自西域波斯国的一种特有的毒药,听说波斯摩尼教总坛专以此毒药熏瞎不守戒律的教徒的眼睛。”

    一旁的睿息点头道:“不错,波斯以西海边有一种花叫鸦辛脱丝,其花甚密,香气馥郁,取其根茎研磨成粉,掺入蜡中制成香烛,以此烛熏眼确可致盲。”

    神会看了他一眼,道:“这位摩尼教长老倒是诚实……说的不错,正是鸦辛脱丝,若非秦越人告知,我可也不认得这种西域奇毒。”

    江朔听了也顿时醒悟:毒瞎井宽仁的毒蜡烛来自波斯摩尼教,那自然意图谋害神会大师的也不是少林北宗,而是另有其人。

    灵坦仿佛替江朔提问一般,对神会道:“师父,我记得当年查出下毒之人是菏泽寺中的一个仆役,难道他其实是摩尼教徒?”

    神会点头道:“当年查实之后就把那人放了,毕竟这不是北宗第一次行刺了,虽然他的手段毒辣不似北宗所为,但我等出家人也不能动私刑审问,也就把他放了……等治疗空性发现毒药有异之时,再去寻找时,原来那人早在被我们放走后不久就意外身亡了。”

    灵坦怒道:“那定是有人杀人灭口!”

    神会道:“灵坦,你随我多年了,怎么一直改不掉这火爆的脾气,斯人已逝,你怎能下此断言呢?”

    灵坦道:“可是,师父!”神会看了他一眼便转头不再看他了,灵坦讷讷地道:“是,弟子知错了。”居然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用起功来。

    严庄还待说什么,尹子奇终于不耐烦了道:“严生,神会哪里是你能诓骗得了的,既然说破了,便在此明刀明枪地解决了他吧!”尹子奇对自己的功夫颇为自信,自忖神会不是他对手,因此有恃无恐。

    江朔对叶清杳道:“尹子奇武艺高强,我得出去帮神会大师。”

    这时却听安庆绪道:“尹先生,对付这老和尚何须你亲自动手,今日这帮贼秃不知深浅自己闯入阵来,我们正好以阵法取胜!”

    语毕安庆绪也不等尹子奇答复,自打一声呼哨,曳落河武士立刻行动起来组成小阵,小阵圆转又组成大阵,江朔看着阵势运转,忽然惊讶地发现,这不是璇玑阵,璇玑阵由两个北斗阵组成,燕军的八门金锁阵只是走动方位而已,其实和璇玑阵之间并无关系,且八门金锁循着奇门遁甲的术数运行,稍懂易理之人且可破解,而此刻曳落河武士所用的阵势却是大阵套着小阵,互相结合成一个紧密的整体,这分明是北溟子后创的南斗天车阵!

    江朔略一思索旋即醒悟,定然是那契丹叛徒胡剌将布阵之法教给曳落河的,看来这胡剌为了赢得安禄山的信任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把北溟子传授给契丹人的保命阵法也和盘托出了。

    灵坦早已睁眼看到曳落河布阵,怒吼一道:“好!今日便打个痛快!”

    今夜来的南少林僧人不下三四十人,灵坦一声号令,众生亦组成阵势和曳落河武士对阵,江朔细观他们的阵势和北少林的金刚伏魔棍阵其实颇为类似,只不过南少林僧人不用棍棒兵器,只以拳脚对敌,这些僧人在灵坦的率领下出战,神会却站在原地未动,而尹子奇也未出手,看来双方主将还不愿意轻易出手。

    这些僧人是南少林后辈弟子中的翘楚,每个人的内力都非同小可,结成阵势居然和天车阵打了个难解难分,只不过曳落河的人数比南少林僧人多的多,他们如浪潮般,且进且退,连绵不绝,实是一数百人之力与南少林僧人展开了车轮战。

    江朔心想:南少林人数劣势太大,如此打下去必败无疑,曳落河这边尹子奇没有动手,临阵指挥的是安庆绪,他的功夫看来也有不小的进步,正洋洋自得地驱动大阵连番进攻。

    天车阵卷动之时,原本立在庭院中的睿息麾下教徒不及避让,立刻如被碾过,死伤数十人,睿息喊道:“下地道,不要硬拼!”他自己挥动双掌想要加入战团,崔乾佑、田乾真见他动手,也立刻挥动火焰刀向他夹击过来,三人又打成一团,明力堂教徒原本被曳落河围堵,此刻曳落河注意力都在南少林僧人身上,让这些教徒寻着了机会,扔下十几具尸体,其余人都钻入方才进入总坛的隧道之中。

    江朔看着两阵隆隆对战,一时着了迷,竟然不急于现身出战了,正看时,忽见天车阵外沿一道黑影快速的掠过,立刻有数名曳落河武士跌倒在地,或死或伤,而破阵的黑影忒也的怪异了,仿佛一只巨大的黑鸦驮着一少女贴地飞掠一般。

第336章,奇招破阵

    曳落河组成天车阵层层叠叠地包围着南少林僧人,身后突然杀出这么一个神不神、怪不怪的骑鸦少女,都觉诧异,这一人一鸦却出手如风,又狠又准,那少女挥舞一条白练,白练长索头上系着一个大如鹅卵的银色小球,被银球击中的曳落河武士,轻则受伤吐血,重则骨断筋折。

    而少女所骑的黑鸦竟然也是一人,只不过那人生得矮短好似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但他能驮着少女如飞奔驰,虽健壮高大的男子只怕也做不到,此人手上戴着黑色镔铁钢爪,出手也甚是猛恶,靠近的曳落河武士被他利爪抓到,也必伤得不轻。

    只看到二人兵刃,江朔便已知来的是何人——原来是井宽仁驮着独孤湘,井宽仁轻功虽好,眼睛却只剩下微弱的视力,独孤湘骑在他背后,便如他的眼睛。而独孤湘的“月寒素影流”功夫只能打远处的敌人,近处却交给井宽仁的一对钢爪来收拾了。

    井宽仁的轻身功夫源自日本志能便之术,在中原浸Yin数十年后,他的功夫中又揉杂了许多汉人的武术,但跑动起来仍是东瀛志能便的姿势,只见他蹲低了身子,弯腰下折,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双腿轮转如飞,似贴地飞行一般,陡然一见让人误以为独孤湘是骑着巨大的黑鸦而来。

    独孤湘一边施展“月寒素影流”打击远处的敌人,一边嘴上喊叫给井宽仁指示方向,只要有曳落河武士接近身边,井宽仁却无需指引,他早已习惯了黑暗,近战时根本不用眼看,双手套着精钢指爪,出手如电向敌人身上招呼,出招方位竟然颇为精妙刁钻。

    独孤湘和井宽仁手中所使的都是奇门兵器,独孤湘手中长索攻击范围极大自不待讲,井宽仁五指套着钢爪,所用的招术实际是短打擒拿的手法,但被寻常擒拿手拿住了还能挣脱,被他的钢爪抓住了,爪头的弯钩插入皮肉之中,可就难以全身而退了,二人组合在一起,实是绝配。

    独孤湘见过天车阵,自然知道阵势运转之理,她让井宽仁冲入各阵连接,转折之处,自己却从向着四周连环出击。这天车阵,如是孤身闯阵,总是一人斗多人,身子前后左右仿佛都是敌人,在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下深陷阵中不得脱身,而破阵的诀窍就是必须同时攻击多人,让阵型运转不灵便可轻易破阵。

    当年江朔是以裴旻的脱手剑法,抛出七星宝剑飞旋破阵,而今日独孤湘和井宽仁加在一起都没有江朔的功力,但独孤湘十分聪明,竟然想出这个组合在一起同时出击的破阵之法。

    江朔看了喜道:“还是湘儿聪明,这个骑鸦破阵的法子,我可想不出来。”

    叶清杳也看出来那少女是独孤湘,却默然不语,没有接江朔的话。

    独孤湘一路破阵冲到大阵核心,安庆绪见是独孤湘,喝道:“独孤家的小女子又来捣乱!”说着挥刀迎着独孤湘冲来,独孤湘见他攻来,一边对井宽仁道:“阵主来咯。”一边挥手中白练向安庆绪当头打去。

    江朔认得安庆绪使的是“猰貐刀法”,猰貐刀法以北狩步为纲,以烛龙功为基,出刀看似平平无奇,实在威力惊人。而独孤湘的“月寒素影流”功夫则可以看作是穿星步中三垣步的外化,这两门功夫乃是北溟子和独孤问玉霄峰文斗之后,回去各自在自己的功夫基础上糅合了对方功夫长处而创,可谓是一体两面,异父异母的同胞兄弟。

    此刻交锋可就全看二人功力的深浅了,独孤湘将飞爪那一头向着安庆绪抛去,想要锁拿他手中横刀,她飞索上的飞爪原来被新罗金万宗斩断,后来在巨野梁山许远帮她修好了,许远所做的飞爪比她原来的那个更为灵活多变,简直像是把手掌加长了一般的灵活。

    二人一爪,一刀相向而来,眼看飞爪就要扣住长刀,安庆绪忽然腕子一抖,刀尖从飞爪中滑脱,刀背向上反磕,正打在飞爪的掌根位置。

    这飞爪做的极为精巧,好似人手一般,但人的手掌再灵活,也捉不到自己的掌根,安庆绪这一招以刀破掌的招数用在飞爪上也同样适用,这一下若磕在真的手腕上,势必将掌骨击的粉碎,但只是打在这精铁所制的假手上,只是将它震的飞起来,向着独孤湘反弹过来。

    此刻井宽仁还驮着独孤湘向着安庆绪猛冲呢,飞爪反弹的速度比之不动更快了一倍,眼看飞爪反向飞来之势极猛烈,眼看独孤湘已来不及闪避,江朔和独孤湘几乎同时惊呼一声,但江朔离的太远,饶是他神功若斯,也来不及救援了!

    井宽仁但觉当面恶风不善,抬手随手一挥,他手上戴着钢爪,与飞爪相击,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抡开长索上的飞爪,独孤湘死中得活,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她顺势一转腕子,飞爪绕着她头顶转动一圈,又想安庆绪飞去。

    而井宽仁和安庆绪已经撞到一处,井宽仁曾经目盲,现在虽得到神会大师的治疗,却也只能看到淡淡的人影,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近战之际从不是用眼睛看,而是如打暗器一般听风辨位,出手反击,因此他短打出招实际已达到意到神随的境界,此刻与安庆绪几乎撞在一起,只觉安庆绪刀法凌厉,不禁叫一声:“好!”双手钢指向安庆绪当胸爪到。

    井宽仁这一招借着安庆绪前冲之势,不顾他长刀砍到,径直向安庆绪当胸抓到,安庆绪如不管他一刀砍下,或伤独孤湘或伤井宽仁未必能致人死命,自己却只怕要被他剖腹挖心,这一招看似要同归于尽,其实却是后发先至的妙招。

    安庆绪长刀不及回转,只能向后退开一步,再横刀架井宽仁双爪,却不料独孤湘的长索转了一圈,飞爪正好飞临他背后,安庆绪向后退便将自己的后心生生撞到独孤湘的飞爪上去了,登时被抓下一大片皮肉,他一声惨叫,竟然向前避让。

    眼看井宽仁一双利爪就要插入安庆绪的胸膛,井宽仁却忽然收起双爪,只以手背猛地一搡安庆绪,独孤湘亦松开飞爪。安庆绪立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尹子奇见安庆绪被打飞,也顾不得和神会对峙,忙追着安庆绪跃去,独孤湘趁他不备,在他身后一抛长索,银球向着尹子奇脑后打去,口中却道:“尹先生,我们小孩子打架,你这么大岁数了也要掺合掺合么?”她说的义正辞严,却罔顾自己得井宽仁助力之事。

    尹子奇已经在空中揽住了安庆绪,听脑后恶风不善,嘿嘿冷笑一声,转身挥掌一拍。

    这银球其实是一枚鹅卵大小的实心锡球,颇有些分量,但尹子奇却似拍皮球一般,挥洒之间轻易将银球原地拍了回来,这一下银球飞来,井宽仁还待原样去格开银球,江朔在屋顶内看的清楚,不禁脱口而出:“接不得。”

    此刻井宽仁也已经察觉了尹子奇的功夫远比安庆绪要高深的多,而听得这银球夹带风雷之声打到眼前,也不敢硬接,就势一让,避开了银球,他这一让的动作极为隐蔽迅捷,银球贴着井宽仁的身子而过,去势不减,竟然将独孤湘从他的身上拉的飞坠下来。

    独孤湘看来跌的不轻,她刚刚呻吟着痛苦地站起来,尹子奇却又到了身前,独孤湘的近身短打功夫本就稀松平常,又遇上了尹子奇这样的高手,她挥拳打过去,一招尚未使老,便被尹子奇一拍她小臂上的外关穴,登时整条手臂垂了下来,尹子奇顺势绕到她身后,随手一捏她大椎穴,独孤湘便如从后脖颈被抓住了的猫一般,感觉到一阵酸麻感,却又无力反抗。

    井宽仁见尹子奇捉住了独孤湘,忙挥双掌向尹子奇攻过来,想要救出独孤湘,尹子奇一手揽着安庆绪,一手捉着独孤湘,却伸出腿来一脚踢在井宽仁的胸口,将他踹了个筋斗,跌了出去,井宽仁摔在地上但绝胸闷气短,竟一时起不了身,这才知道自己的功夫和眼前这人差

    了太远。

    尹子奇却不管着老黑鸦一般东瀛人,一边惊觉的四下张望,一边问独孤湘道:“姓江的小子躲在何处?”

    魔教二使听说江朔到了,心中都不免不安,手上刀招就变得混乱起来,被睿息瞅着机会,在他二人身上每人身上打了一掌,魔教二使忙向后疾退退出战圈,其实睿息一掌打的并不重,但魔教二使心中实怕江朔,每次江朔一到,必然要坏事,二人竟然也站着四处张望起来。睿息好不容易得了喘息之机,也不抢攻,站在原地暗自吐纳调息良久,才渐渐平复。

    先前江朔和独孤湘同声惊呼之时,尹子奇便已察觉,方才江朔叫井宽仁闪避之时,尹子奇更加确定江朔就藏在附近,魔教总坛院中没有一棵树,想来江朔只能躲在中央圣火堂之中,因此尹子奇一直向这边盯视,在江朔眼中看来就是自己的行藏已经被尹子奇看出来的。

    此刻院子中打斗渐停,两边都在张望江朔的所在,江朔见状只得起身,从屋顶间隙中蹿出来,立在屋檐之上,向尹子奇叉手道:“尹先生,你好啊,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尹子奇嘿嘿冷笑道:“托江少主福,老夫的身子还算硬朗。今日江少主难得到的比我们来的早啊,躲在上面做着”梁上君子”呢?果然可钦可佩。”

第337章,第六洞天

    江朔一想,严庄说的倒也不错,他确实多次偷听范阳这帮人与别人密谋,然后撞破动手,搅乱了对方的计划,也不禁一笑。

    独孤湘被尹子奇擒在手中,口中却不饶人,学着尹子奇嘿嘿笑了两声道:“尹先生说笑了,要说鸡鸣狗盗、巧取豪夺,谁也比不过范阳节度使呢。”

    尹子奇一手给安庆绪推宫过血,治疗内伤,一手仍擒住独孤湘,冷笑道:“小妮子还敢嘴硬,总有一日要撕了你的嘴。”

    独孤湘道:“嘿嘿,尹先生你是武林成名的人物,怎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吓唬我,我却不怕。”

    独孤湘将尹子奇拿捏的极准,尹子奇一向自视甚高,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子,他拿住独孤湘只是为了挟持江朔。尹子奇虽然不认为江朔武功能胜过自己,但这小子小小年纪内力就以如此高深实是个难缠的人物,今日还有神会在场,若江朔和神会联手,尹子奇可也没有胜算,因此拿住独孤湘为要挟,让江朔不敢出手。

    独孤湘却旁若无人地问江朔道:“朔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朔道:“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那日在少林寺中,魔教忽然在法堂内使用光明盐迷晕了少林北宗的各位高僧,通过地道遁走,我再出山门寻你们时,却只遇到浑湖主,他说你们也被魔教抓走了。”

    独孤湘道:“确实是被抓走了,他们忽然从山中钻出来,用装着光明盐的香炉制服了众人,全都给掳走啦。”

    江朔道:“那湘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独孤湘嘻嘻一笑道:“朔哥,你忘了么?我们北地在龙泉寺崖阁上不是抢了崔乾佑、田乾真的两瓶解药么?”她说话时还特意指向现场的崔、田二使,二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均不太好看,独孤湘却不理他们,继续道:“不过我用了解药却仍装作中毒,仍由他们抓去,想看看他们后面有什么明堂……没想到呀,嘻嘻……实在是好玩。”

    江朔奇道:“我和浑湖主追出来的时候,见脚印进了山林,我追进林中后见不到地上的脚印,可就找不到你们了。”

    独孤湘道:“朔哥,你糊涂啊……中了光明盐之毒的人都身体绵软无法行动,他们一口气掳走了这么多人,又没有马车,难道一个个扛着人走几十里山路吗?”

    江朔道:“我也在想,就算高手可以扛着一人仍然健步如飞,但毕竟魔教不可能人人都是这样的高手,这么多人进山也不见火把的光亮,却这么能去的这么快?”

    独孤湘道:“不止是你,一群和尚在山里乱转,也都不曾找到呢……”

    江朔糊涂道:“是啊,当时慧闻大师突然得了失心疯,抓着我说我和魔教勾结掳走了众位高僧,以至于少林群僧都来追我,我在山林中一边寻你们,一边还要避开群僧,结果不知不觉穿过嵩山了……哎,不对,湘儿,你怎么知道一群少林僧在山中寻人呢?莫非……”

    独孤湘道:“嘿嘿,他们自然也是钻了地道,原来啊,这少林寺下面有几个巨大的地宫,他们掳走的所有人就在寺庙的正下方,饶你们到处寻找,却没想到众人都在原地哪儿也没去,可不是好玩的很么?”

    江朔“啊……”的一声惊呼,道:“哎,我当时要是快一些下到地道里就好了……”

    独孤湘道:“没用的,这地宫四门都用极厚的石门封死,你当是所处的隧道口定然也是被堵死的,朔哥,你内力再强,恐怕也打不开这些石门的。”

    江朔疑惑道:“那不对啊,若是这石门厚重人力无法打开,魔教众人又是怎么出入的呢?”:

    独孤湘道:“在地宫内有机关可以升起石门,不过需要几十人转动绞盘,在外面却是抬不起来的。”

    江朔点点头,又摇头道:“还是不对,如果只能从内部打开,那岂不是少林寺地宫中常年要住人?否则一旦外门封死,内部无人,岂不是再也进不去了?”

    独孤湘道:“朔哥,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当然还有小甬道可以进入。”

    江朔道:“既然有小路可以进入,那这巨门岂不是毫无用处?”

    独孤湘道:“你听我说完么……”

    江朔只得停口不问,让独孤湘说下去,奇怪的是尹子奇、严庄这些人居然都不阻止独孤湘,安庆绪受伤并不重,经尹子奇略一推拿吐出一口淤血便无大碍了,他也只是站开,由着独孤湘说话,崔、田二使和睿息一时片刻不能战胜对方,索性也停手听独孤湘说话。一时间,整个魔教总坛居然都静了下来,但听独孤湘在那里讲故事。

    江朔忽然想到叶清杳,刚才出来之时叶清杳并未跟着出来,此刻他回头张望,只能看到屋顶之间黑洞洞的那个天窗,却见不到叶清杳的人影。

    独孤湘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却毫不怯场,继续说道:“魔教将我们押入地宫之中,里面已经有人等着了,原来是高不危和一众曳落河武士,他们躲在地下,却让魔教和西少林的僧人在上面卖命,我见那地宫中有碑写的是“司马洞”。”

    严庄奇道:“正一先生司马承祯《天地宫府图》云天下有三十六洞天,其中第六洞天为中岳嵩山洞,周回三千里,名曰司马洞天,在中都登封县,仙人邓云山治之……世人都道司马洞天在嵩山太室山上某处,故此在太室山建有众多道观,却没想到竟然在少室山释教寺庙的下面。”

    独孤湘道:“咦……严生,你居然不知道地宫的事么?魔教这次行事没有和范阳通气的么?”

    严庄笑道:“嵩山之事,都是史思明、高不危他们在擘画,我可也不知道细节。”

    独孤湘道:“哦……是了,他们都是和三公子安庆和一路的,自然不会和二公子这边通气。想来你们要除掉阿波大慕阇,也是因为他和三公子一派走的太近的缘故。”

    严庄哈哈大笑道:“小湘儿还学人家使离间计,你好好的讲你的故事就好了,可不要夹私哦。”

    独孤湘吐吐舌头,继续道:“地宫与外界有联通的孔窍,地宫内又颇聚音,因此上面的少林寺中吵吵嚷嚷,人来人往竟然都听的十分清楚。待少林众僧追远之后,他们打开了寺内一侧的地宫的入口,朔哥,你猜猜是谁来了?”

    江朔略一思忖,惊道:“难道是慧闻?”

    独孤湘道:“我先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高不危称他为慧闻大师,原来此人早已被燕军收买了,安禄山如造反,进攻雒阳必然先路过嵩山,若少林僧人和建唐时一般襄助李唐皇室,从嵩山侧击,岂不成了心腹之患?因此高不危想要买通少林寺替燕军卖命,或者至少隔岸观火,两不相帮。”

    江朔道:“定然是少林主持慧觉大师不肯,他们才一边找西、南少林来争夺少林宗主之位,一边却去少林北宗内部做收买、瓦解的勾当。”

    这时神会合掌道:“阿弥陀佛,范阳的人确实来拜访过菏泽寺,不过被老衲拒绝了,而慧闻在少林指掌天王殿,那是寺中各殿各堂所有首座中地位最低的,但天王殿负责少林寺与外界的联络沟通,少林僧俗遍布全国,因此慧闻耳目众多,这也正是范阳最看重的。”

    严庄道:“高先生果然高明,这间人选的好,若是我也会找慧闻。”严庄和高不危被称为安禄山手下两大谋士,不过高不危能文能武,常常冲在前面,严庄不会武功,只能躲在暗处擘画。

    独孤湘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你们这叫气味相投……慧闻进洞,却是来指人的,原来少林寺中他已经拉拢了不少人,但使光明盐毒翻众僧之际若区别对待,易露出马脚,因此都先毒翻了一齐掳走,等到少林众僧追远了,慧闻才重新潜入地宫,将他的同谋一一指出,由阿波给予解药。”

    江朔听了切齿道:“没想到慧闻竟然是样的人!”

    独孤湘道:“他大约点了二十几人,大部分僧人可还是忠于慧觉大师的,慧闻点齐人手之后,便要和魔教、西少林的人一起走甬路出去了。”

    江朔道:“那慧觉等僧呢?”

    独孤湘道:“他们可狠毒的很,反正少林众僧中毒后内力全失,无法推动沉重的绞盘打开石门,便将他们留在地宫中活活困死……”

    严庄道:“只怕也不全是因为用心歹毒,慧闻和飞鸿子毕竟都说释教,释教最新轮回之说,怕把事情做的太绝,只怕自己死后不免要堕入地狱受苦,因此让众僧自行坐化,这笔杀人的业债可就算不到他们头上咯。”

    独孤湘笑道:“对对对……那飞鸿子就是这么说的。”

    神会却合掌道:“此乃曲解佛经,只要发了恶念便是业力,是否亲自动手已无关系了……”

    独孤湘道:“这两个老秃驴哪有大师你的修为呢?将来自然是要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当着神会和众南少林的僧人称慧闻与飞鸿子为秃驴,实在无礼,神会却只是笑笑并不责怪。

    江朔道:“那你耶耶他们呢?湘儿你又是怎么脱困的呢?”

    独孤湘道:“朔哥,你别着急,我这不就要说到了么……他们只留了少林僧人在司马洞地宫之中,却要把我耶耶和江湖盟、漕帮的叔叔伯伯一起捉去崆峒山……说将来安贼占了中原,还多有用得上漕帮的地方。”

    严庄皱眉道:“这可就不是什么好计策了,江湖豪侠最重义字,就是困在在崆峒山,也不会屈服的,这样做白白得罪了人,可没什么好处。”

    独孤湘道:“严生你倒想的明白,若是你,你却如何?”

    严庄笑嘻嘻地说:“若是我,便将你们都杀了,另扶持一帮亲信。”

第338章,再现强援

    严庄笑嘻嘻地说出如此狠厉决绝的话,令众人都是一颤,独孤湘咋舌道:“要不怎么说还是读书人最狠,一个江洋大盗武功再高能杀的了几人?一个文士几句话却能让天下生灵涂炭。”

    神会道:“阿弥陀佛,小湘儿这两句话倒是说的颇有见地。”

    湘儿吐吐舌头道:“不满大师,这都是我耶耶说的。”

    尹子奇在她身后道:“好啦,别东拉西扯的了,快把你的故事说完吧……”

    江朔心中愈发奇怪,怎么好像严庄、尹子奇故意叫独孤湘把当日司马洞天中的事从头到尾详述一遍,只是他们这样做的用意,江朔实在是参详不透。

    独孤湘道:“魔教将我们押着,可不走那几处巨石封堵的出口,想来是距离少林寺太近之故,只带着我们走了一条狭小的甬道,那甬道入口处也有巨石封门,但却是从外关闭的,我们进入甬道后魔教放下巨石,将少林众僧彻底封死在里面,顺着这甬道前行才发现此道极长,随着一条暗河在地下曲折前进,大部分路径似乎都是这条暗河经年累月冲刷出来的天然的地下洞穴,人工开凿的地方很少。”

    江朔不禁想起了当年他和赵蕤从茅山积金洞一路走到白兆山霭里洞的哪条数百里长的地下隧道,赵蕤曾说这便是地脉,天下三十六洞天恐怕是通过地脉连接在一起的,地脉便是经络,洞天福地好似这经络上的穴位一般,看来独孤湘他们走的地下甬路只怕也是这样的一条地脉。

    却听独孤湘继续说道:“我们顺着这甬道走了十几里,才走到出口处,原来这甬道已经穿透了嵩山,到了北麓的一处山沟内,向后看是群山,向前看却是开阔的平原。出口处是两个巨大岩石,二石相叠,如同一只老虎张着巨口,我们便是从这老虎口中出来的。”

    严庄道:“重见天日之后,你可应该脱身逃跑了吧?”

    独孤湘道:“不错,这天夜里,魔教宿在缑氏县,他们以为所有人都被光明盐化去了内力,因此看守甚为松懈,我便趁机逃跑,有用解药救出了耶耶和阿娘,但解药有限,其他叔伯却救不了了。”

    尹子奇听到此处不禁眉头一皱,他三年前在习习山庄见过葛如亮,一望而知绝非俗手,尹子奇拿眼四下扫视,不知葛如亮藏身何处。

    独孤湘却笑道:“尹先生,你不用找啦,我耶耶不在此处。我救出爷娘之后,总得想法子再救其他人,不过我们既不知阿波将光明盐的解药藏在哪里,更知飞鸿子、高不危这么多高手在,光凭我们父女三人可救不出来大家,朔哥儿和浑湖主又不知所踪,耶耶便定下计策,他和阿娘监视魔教的行踪,以免不知道他们的行藏,我则去想法子找帮手。”

    严庄恍然大悟道:“哦……神会大师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独孤湘道:“不错,耶耶说一来神会大师与江湖盟交情甚厚,二来少林此番变故将脏水泼到了南少林头上,神会大师也不会坐视不管。”

    神会点头道:“世人都道我有“南顿北渐”之说,便是与北宗为仇敌,其实只是我们修禅路径之争,却非个人恩怨,更不会对少林所遭磨难坐视不理。”

    独孤湘道:“是啊,我到雒阳菏泽寺拜见了神会大师,神会大师立刻带人少室山救人,我们找到老虎岩密道,救出北宗的众高僧,再去少林寺找那慧闻的晦气,没想到慧闻耳目众多,先一步逃脱了,北宗虽然清除了叛徒,但各位大师身上的光明盐之毒未解,只能拜托神会大师相助,抓回叛徒。”

    严庄笑道:“没想到一向看不起南宗的少林北宗竟然会向南宗低头。”

    独孤湘掩嘴笑道:“慧觉大师说了,虽然求神会大师帮忙,但禅宗佛理之争却绝不会退让。求人却不说一句好话,怕是只有禅宗的高僧才会这样做吧……解决了少林寺的事,我们回头再去找耶耶,却发现魔教分作了两股,一股押着江湖叔伯继续西行,一股便是光明二使这帮人咯。”

    江朔一拍脑袋道:“原来你们是追踪崔、田二使才找到这里来的。”

    独孤湘笑道:“是啊,不然谁知道魔教总坛会藏在这个山沟沟里呢。”

    江朔问道:“那葛庄主和阿楚夫人呢?你寻来这里,怎么和爷娘联络呢。”

    独孤湘道:“耶耶叫我寻着你就一同往西边去,他们会一路给我留记号的。”

    安庆绪这时突然开口道:“不用麻烦咯,你们今日哪里都去不了了。”

    江朔心中早已暗中估量过了,对方的高手不过是光明二使和尹子奇,挺多算上个安庆绪,自己和湘儿加上睿息、神会肯定不落下风,更有灵坦、井宽仁等南少林众僧相助,曳落河的天车阵再厉害,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不知道安庆绪为何这样自信。

    安庆绪继续冷冷地道:“都听到了吧,知道回去和我阿爷怎么说了吧?”

    这时听一人朗声笑道:“二公子、严生好算计啊,你们何时察觉到我们的?”说话间又有人走进院来,江朔一看就头疼了,院来是六曜之首的紫炁李归仁和计都罗睺二人,院来方才严庄引湘儿说着这些话,是要借湘儿之口,说出高不危、史思明、乙亥阿波等人计划如何不周详,行事如何不缜密,借此打击支持三公子的势力。

    李归仁是燕军中真正指掌兵权的军官,也是在安禄山最为倚重的,对几位公子不偏不倚的心腹,由他向安禄山进言,可是比严庄、安庆绪自己说要有用的多。

    李归仁同时带来了更多的曳落河武士,这下对手不但高手更多,连人数也更占优势了,独孤湘看来却毫不担忧,抚掌道:“今天可太热闹了!连李都尉都来了。”

    李归仁冷冷地道:“小女子不知死活,今日管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独孤湘道:“李都尉,这里可不是北地,漕帮弟兄遍布中原,你们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漕帮的眼线?”

    李归仁斜觑着独孤湘道:“你们还有什么后招?”他心中盘算的是少林、江湖盟和漕帮多数高手都被掳走了,中原哪里还有这么多可堪一战的高手,寻常之辈再多又有何用。

    独孤湘忽然高呼道:“人都到到齐了,大家也别藏着啦!”

    随着独孤湘的呼喊响起破空之声,尹子奇眼见一道金光向他面门射来,若是李归仁必然将独孤湘举起来挡暗器,但尹子奇自视甚高,不愿使此等手段,甩头避开,却原来是两枚金色的算珠。

    他刚避开两枚暗器,却见身右侧有一个灰色的人影已然贴到近前,挥掌向他拍来,尹子奇右手挈着独孤湘的后背,左手从右手肘下穿出,与那人对了一掌。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人退了一步,尹子奇却岿然不动,看似是尹子奇胜了,但其实来人内力雄浑,并不输尹子奇,只不过他并不与尹子奇硬拼内力,对了一掌后自行退开,尹子奇好面子,不肯退让,其实是吃了暗亏的。

    尹子奇此时已看清来者是一葛布黄冠的中年道人,那道人身形极快,绕到他右肩又是左手一掌拍出,显然目的是从尹子奇手中救独孤湘。

    尹子奇的功夫也真是了得,竟然半转身子,换左手按在独孤湘背后,腾出右手来与那道士又对了一掌,道士仍是一触即退,这次却是左手撤掌顺势拉动半边身体旋转后撤,退了半步,右臂一长,右掌成刀又向着尹子奇的左胁斩到,仍然是想要迫得尹子奇放开湘儿。

    尹子奇右掌画个圆弧圈转回来,向道士右手肘窝推来,道士立刻撤回右手,双臂当胸虚抱,分为上下两路同时向尹子奇拍出,尹子奇只觉道士的双掌带起的罡气磅礴厚重,修炼的玄门正宗内功已到了颇高的境界。

    尹子奇单掌难以同时抵挡分击而来的双掌,只得施展北狩步,向侧后退了一步,避开道士的掌风,此刻他虽然仍挈着独孤湘的后背,却不免分神。就在这一瞬间,忽又有一道人影来的更快,从他手中劈手夺过独孤湘便走。

    尹子奇一惊,挥掌去抓那人,不料以尹子奇的轻功和掌上功夫之强,居然抓那人不到,被他轻易躲过,几个起落就落在了江朔身边,身法之快捷,直如鬼魅一般。尹子奇转头再看方才那道士,也早已不和他缠斗,退开了数步。

    独孤湘对着尹子奇吐吐舌头道:“尹先生没想到,我爷爷和韦道长也来了吧。”

    那笑***揽着独孤湘揽在怀中的白发老翁正是“追云叟”独孤问,而刚在与尹子奇对掌的黄冠道人则是茅山派大宗师李含光的首徒,韦景昭。

    来的可还不止此二人,独孤问身边一锦衣胖子笑道:“湘儿,怎么把我浑二给忘了?不是我打出两枚金算珠叫尹先生分心,韦道长和独孤前辈怎能得此机会贴身上攻救你出来呢?”却原来是震泽湖主浑惟明。

    相比于单打独斗的独孤问,韦景昭身后立了二三十名茅山道士,浑惟明身后立了二三十名震泽帮的好手,这些茅山道士和江湖豪客的到来,可又让敌我强弱局面发生了改变。

第339章,玄牝剑阵

    当日江朔被诬遭到少林群僧围攻,他虽走脱了,浑惟明却被扣住,直到神会率南少林众僧救出北宗高僧后,浑惟明才得证清白,浑惟明不比独孤湘,他江湖阅历丰富,恢复了自由后不仅立刻传信让本帮派中的高手立刻前来相助,更发帖给天下名门正派求助,当然也包括茅山。

    茅山派大宗师李含光已久不问世事,实际掌教的便是李含光的首徒韦景昭,韦景照年富力强,颇有仇忾侠义之心,一听此事,立刻亲自点了众多好手前来助战。

    至于独孤问,那日江朔和独孤湘离开蓬莱一路西行,独孤问却仍留在水城养伤,过了大半个月也已好的差不多了,这时江朔等人大闹浚义府,魔教围攻少林寺的消息传来,他可又坐不住了,独孤问号称“追云逐月”,轻功可谓当世第一,他从东牟蓬莱出发,不消几日就到了嵩山。

    彼时震泽、茅山等派的高手都已到了少林,众人汇合之后却没有得到葛如亮的消息,不知道魔教大队往西面去了,却有一个少林多闻堂的弟子打探到消息,魔教总坛藏在中条山中,他们也认为魔教定是押着众人回总坛了,这才一齐奔中条山寻来。

    只是众人走的不是三门峡平陆这边的渡口,而是走的雒阳孟津渡口,众人穿过王屋山进入中条山,在河谷外恰遇到独孤湘,虽然已经知道漕帮和江湖盟的群豪并未被捉来此处,但想魔教总坛留着也是祸患,何不顺手将其拔除,潜入谷中后更发现了曳落河的伏兵,这才定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反而伏击了尹子奇和李归仁。

    当然这些前情江朔可是全然不知,只见先是湘儿突然现身,接着浑惟明、韦景昭、独孤问如神兵天降而来,不禁大喜,道:“爷爷,浑二哥,韦道长你们怎么都来了?”

    李归仁冷笑道:“来了也好,正好一并了结了尔等。”

    严庄却起皱眉,他可不似李归仁这般残忍好杀,知道天下英雄好汉岂能杀的干净,已在盘算今日之事如何全身而退了。

    韦景照道:“福生无量天尊,那日在北镇庙中没能向李都尉讨教,景昭一直引为平生憾事,今日再遇都尉,正好当面请教高招。”

    当日李归仁率曳落河武士围攻北镇庙,结果被契丹大军打退,韦景昭以大局为重,率茅山道士护卫众医师大贤,没有追击李归仁,今日在此地再遇李归仁,再无顾忌,便主动向他邀战。”

    李归仁道:“韦道长有此雅兴,敢不奉命!今日是单打还是阵斗?韦道长划个道吧。”

    韦景照道:“今日之战为的是武林公义,并非一人之恩怨,我们茅山道士与中原武林同进共退,愿结阵与李都尉一战。”

    江朔一听,忙道:“韦道长,小心燕军阵法厉害啊……”他话说了一半,又想到李归仁是六曜之首,气剑功夫也十分了得,就算单打独斗只怕韦道长也不是对手,但这话却说不出口,否则岂不成了看低茅山群侠,这可如何是好?

    韦景昭却对江朔笑道:“朔儿不必担心,八门金锁阵也好,璇玑天车阵也罢,都是出于玄门星象之学,难道我茅山玄门正宗,反而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阵势么?今日且看我与李都尉斗阵。”

    话已至此,江朔也不好再说,李归仁却向尹子奇叉手道:“请尹先生助归仁和茅山派斗上一斗。”李归仁武功虽高,却不通阵法,曳落河武士所用的阵法均是尹子奇所授,因此对尹子奇十分客气。

    尹子奇笑道:“茅山派是天下玄门之首,必有他的道理,确实不可轻敌,我与你各引一阵共同对敌。”尹子奇见茅山剑士共有三十人,自己和李归仁各引两个北斗小阵组成两个十五人的璇玑阵,正好也是三十人,这样可也不算占便宜。

    这下别说江朔,独孤湘都有点着急了,道:“韦道长,尹子奇和李归仁的本事都不在朔哥之下,仅凭茅山一派怕不是对手……”她心直口快,却直接把众人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韦景昭笑道:“湘儿,你道天下只有他燕军的阵法高明吗?今日就叫你看看我茅山阵法的厉害。不过今日我茅山只到了二十九人,与敌对阵还缺一人……”他转头对江朔道:“朔儿,你之武功亦出自茅山,就由来补这个缺吧。”

    此话一出,独孤湘险些笑出声来,心道:这位韦道长看来一本正经,说得大义凛然,结果居然是找个借口让朔哥助拳,江朔熟知璇玑阵,一人便能对付一阵,这样韦景昭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没想到李归仁和尹子奇全然不惧,须知璇玑阵的强弱在与阵眼之人,若不能斗败阵眼之人,就算懂得璇玑阵运转之法也不能取胜。二人都曾败在江朔手上,但又均输的极不服气,因此听韦景昭邀江朔出战,都觉正中下怀,至于茅山阵法如何,二人反倒不担心,就算茅山阵法再厉害,看样子江朔根本没有和茅山道士演练过阵法,又怎能发挥出阵法的威力?想来是韦景昭不过是实力不够,胡乱拉江朔助阵而已。

    果然江朔道:“韦道长……但我不懂的茅山阵法啊……不会添乱吗?”

    韦景昭却对江朔道:“朔儿,听家师说,你也学过洞经?”

    韦景昭说的洞经便是茅山一派的根本经典《上清大洞真经》,又称三十九章经,江朔却是先学的三十九章经之外的玉诀遗篇,但他不懂道藏,本是无法修炼的,幸得东岩子赵蕤饱览群书所知甚广,给他大致讲解了洞经才得以修炼玉诀上所载的武功,江朔出洞之后,在紫阳别院又得李含光给他细解洞经中晦涩难懂的部分,才彻底将玉诀所载的功夫融汇贯通,因此说他学过洞经也是不错。

    江朔对韦景昭叉手道:“贞隐先生确实教过我洞经,但阵法云云却从未听说过啊。”

    韦景昭问道:“你可知“天道运行,阴阳造化,消息盈虚,日往月来,运行不息”之理?”

    江朔答接道:“人能合天心,体天道,便可通神明造化之德。”

    韦景昭赞许地点点头道:“知道这些那便够了,天地之间不过阴阳二气而已,天下至坚与至柔实为一体,我茅山阵法名“玄牝剑阵”,玄者幽远,牝着雌也,玄牝者道化生万物而不见其所以生,老子贵柔守雌,称”道“作“天下母”,此合的“柔弱胜刚强”之阵。”

    江朔听的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玄牝,难道是只能以阴炁运功么?”心想那我岂不是自废一半功力?

    韦景昭却道:“玄牝绝非说的阴性内力,你只需记得“弱者道之用”便好,所谓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你入阵便知。”

    江朔点头道:“朔儿勉力一试便是。”他心中想,就算无法领会茅山剑阵的妙处,我仍是依自己的法子力战便是,总不能给韦道长拖后腿。

    李归仁和尹子奇那边早已布好阵势,两个璇玑阵互为阴阳,如翼展开,圈住了韦景昭、江朔和其他二十八名茅山道士,李归仁冷笑道:“韦道长,临阵抱佛脚可还来得及?快些动手吧!”.五

    江朔心中仍有些忐忑,韦景昭却神色自若,道:“朔儿,我们一起上!”

    说这提剑向上便闯,江朔急忙问道:“我们各战一阵么?”他见韦景昭冲向李归仁,便道:“韦道长你战李都尉,我来对付尹先生。”

    不想韦景昭却道:“朔儿,随我来,玄牝阵无固定阵图,不用分头迎击,你随着我,我来教你征法。”

    江朔可是越来越糊涂了,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抽出七星宝剑随着韦景昭向前,其他茅山道士也各自抽出长剑,离散开来,江朔眼角瞟到茅山剑士看来毫无严整的阵势,只是向两个璇玑阵分头御敌而已,不禁眉头一紧。

    果然李归仁对茅山剑士的表现也颇为不屑,又听韦景昭竟然要现教江朔阵法,不禁连声冷笑,催动己阵向茅山剑士卷来。

    李归仁本来使用气剑术,不用寻常长剑,但他知江朔七星宝剑的剑鞘是南海樫木所制不惧气剑,因此特地也使了一把长剑,韦景昭见他出剑挟带风雷之声,传来的内力极为凌厉,知道厉害不敢大意,手中剑招只使了半招便抽身就走,其他茅山剑士与曳落河武士也是一触即退,但他们各自退却的方向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看来更没有什么玄妙的阵法。

    曳落河武士受到璇玑阵的严格约束,原本只能按星位旋转,但茅山剑士一散开,曳落河武士自然不肯放过,各自追了一步不自觉地拉大了璇玑阵,璇玑阵虽然拉长,但仍维持着阵型。

    韦景昭一让开,便将身后的江朔让了出来,江朔手中七星宝剑是神兵利器,他内力亦强,不惧李归仁手中长剑,挥剑就砍,李归仁知道七星宝剑锋利,兜转长剑不与江朔交锋,江朔挥剑仍想再打,韦景昭却喊道:“朔儿,戊山辰向!”

    江朔知道这说的是易经方位,想也不想,挥剑向左一划,一剑正削在左边一个曳落河武士的肩上,此人身上披甲,被七星宝剑划过,立时被削断数片甲片,万幸有肩甲稍微挡的一挡,保住了手臂没被江朔斩断。

    江朔一愣,没想到这璇玑阵竟然如此松散,阵型全不似此前所见的那般紧密,此刻李归仁的长剑已再次刺到,江朔刚想接招,韦景昭又喊道:“卯山酉向!”

    江朔滑步向右,避开李归仁长剑的同时,一剑刺出,李归仁另一侧身边的武士正随着他一齐行动,掩护李归仁的侧翼,却忽见江朔从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当先的李归仁,径直向他刺来,那武士百忙中侧身翻滚,才堪堪避开了江朔这一刺,却不料正落在韦景昭面前。

    韦景昭一剑斩掉那人的头颅,血溅道袍,高呼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斩妖除魔便是今日!”

第340章,以弱胜强

    江朔一惊,转头再看,已有数名茅山道士或刺或砍,伤了数名曳落河武士,如果说韦景昭一剑斩杀一人,是因为他本身武艺高强,那么其他茅山道士纷纷占优,可就全是剑阵的威力了。

    曳落河武士甚是凶悍,虽然甫一交手就死了一人伤了数人,却仍然斗志昂扬,有一曳落河武士递补了死去的那个武士,又凑成了三十人的完整阵势,按说双方斗阵,纵有死伤也不能递补,但茅山道士却丝毫没有不满的神色,仍是边战边退,边退边不断击伤对手。

    不出十合,又有一个曳落河武士被刺死,江朔认得出手的道士是韦景昭的胞弟韦渠牟,又不过数合,茅山道士又刺死一人,此次建功的是韦景昭的师弟孟湛然,看来茅山实是精锐尽出,二十九名道士中韦景昭的同辈高手就有五六人之多,比之对手璇玑阵中只有李归仁、尹子奇两大高手,显然茅山派在大多数位置都更具优势。

    江朔这时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来了,玄牝剑阵的打法是遇到敌人猛劈猛砍过来,就纯取守御退让的策略,避其锋芒,而众道士边退边寻的弱点,居然不是当面的敌人,而是身侧正在与同道争斗的另一人!

    曳落河武士按阵法驱动,左右两翼都有同袍掩护,因此可以一心一意猛攻当面之敌,十招中倒有九招是进攻的,但他们却想不到,茅山道士看似杂乱无章的退守之策,其实是把敌阵撕扯开了,他们耐心地拉扯敌阵,只要露出一丝罅隙,便立刻攻击侧翼的敌人。

    而曳落河训练璇玑阵之时,第一要务便是放弃防御身侧的本能,将侧背完全托付给同袍,随着经年累月的训练,这种意识几乎已经刻入骨子里了,而茅山道士攻击的恰是侧后本该由阵中其他武士守御的方位,因此几乎每击必中,每一次出击都有所斩获。

    江朔一明其理,便不再需要韦景昭给他指明方位了,他亦不逞强疾攻,而是随着剑阵进退,伺机左右出击,他武功比之众茅山道士更高,出击距离更远、速度更快、出剑角度也更为刁钻,他只在李归仁身前身后反复纵跃,与李归仁没交几次手,却已将他身边的数名武士刺倒了。

    韦景昭见江朔这么快就领会了玄牝剑阵的妙处,也不禁点头赞许,不再管他这边,自和胞弟韦渠牟一齐围着尹子奇缠斗,二人虽然看似挡在尹子奇当面,但其实一直在寻机刺杀尹子奇身边的武士,又斗了片刻,其他茅山道士也各有斩获,虽然曳落河武士不断补位,但地上躺倒了一大片武士,茅山道士却无一受伤,二阵之高下立判。

    独孤湘在外抚掌道:“尹先生,北溟子老前辈怎么教出了你如此不消的弟子,难怪他要早早将你开革出师门了,若你还在北溟门下,今日与茅山斗阵如此大败亏输,岂不是要把他活活气死。”又道:“李归仁,你还要不要脸了?看看地上躺了多少人了?说好了三十人斗三十人,曳落河前前后后填进去不下一百人了,饶是如此耍赖,还胜不了韦道长,我都替你臊的慌……”

    其实曳落河一共也就填补了二三十人,远远不到百人之数,但璇玑阵的表现远逊玄牝剑阵也是事实,尹子奇、李归仁二人自持身份,又怎能和独孤湘一个小女子斗口?偏偏茅山剑阵看似柔弱散乱,但任凭你如何猛打猛冲,对方就是不和你正面交锋,却又屡屡偷袭得手,怎叫人不气,二人气得咬牙切齿,五官挪位,却又一筹莫展。

    李归仁忽然喊道:“阵势不要再旋转了,入墙而进,将他们逼进墙边死角,我倒看看茅山道士是不是真会穿墙术!”

    世间将茅山道术传的神乎其神,抛去什么招神仙驱鬼怪、起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方术不说,更有搬山卸岭、移花接木,影盾穿墙等等神奇的传说,这些当然都不可能是真的,比如穿墙术,要不就是如葛如亮一般在习习山庄中预先留了暗门,要不就是轻功飞跃太快让人误

    以为是穿墙而过,哪有不破壁而穿墙的道理?李归仁要众武士将茅山道士逼到墙边,这样茅山道士没有腾挪的空间,可就只能硬接硬打,不能以阴治阳了。

    众叶落河武士一起发喊,收缩阵型,北斗阵天然不是直线,而是勺柄的模样,阵势止住旋转之后,如双翼展开,横推过来。

    韦景昭见状,也立刻变阵,喊道:“改一字长蛇阵,向右衔尾!”

    江朔心中奇怪,心想一字长蛇阵不是变成和对方硬碰硬了么?似乎与玄牝剑阵的“柔弱胜刚强”的主旨不协啊。但见茅山道士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纵跃起来,只得也跟着跑起来,跑起来才发现“一字长蛇”并非笔直,仍是弯曲盘旋,不断避开曳落河武士的攻击,向着璇玑阵右翼的阵尾咬去,江朔心中好笑,自己可不是想错了么,如是直挺挺的一条,那岂不是成了一条死蛇?长蛇阵自然应该是弯曲自如的。

    茅山道士所练玄门功夫是以练炁为先,先内而外的内家功夫,他们内功修为具都不俗,因此提气纵跃速度极快,璇玑阵不过左右各十五人的小阵,茅山道士不一会儿就从李归仁的左翼掠过,冲过了尹子奇右翼的阵尾,反卷向曳落河武士的背后。

    李归仁虽喝令众武士一路压上,不要转向,但面前的道士都跑到尹子奇那一半去了,自己只能率众向右旋转追击,而尹子奇的右阵被茅山道士绕过抢攻背面,也只能回转守御,这样一来可不就是又不自觉的旋转起来了么?

    长蛇阵如蛇衔尾,牢牢叼住了璇玑阵的阵尾,不断侧击璇玑阵的背面,这下阵中武士为了不被攻击侧背反而愈旋愈快了。江朔忽然醒悟,长蛇阵攻击璇玑阵的方式,不就是穿星步中北玄武“灵蛇绕龟”之象吗?看来确实如韦景昭道长所言,玄门功夫系出一脉,武功也好,阵法也好,万变不离其宗。

    此刻长蛇缠绕之形愈加明晰,曳落河武士难以再向前进攻,为掩护侧翼只能不断收缩阵型,李归仁、尹子奇的功夫虽然卓绝,但为了稳住阵型,不得不放慢脚步压住阵脚,茅山道士遇到他二人只是一掠而过,绝不纠缠,二人想要追击,却立刻会将自己身旁的武士暴露给其他茅山道士,此刻二人便似被自己人困住了,一身武艺无从施展。

    璇玑阵中的曳落河武士龟缩到一起之后,间隙变小,茅山道士倒也不易伤敌了,于是众人看到了一番奇景——招式凌厉的进攻者被困在了核心,轻盈纵跃的守御者却在外围来去自如。

    曳落河武士的数量远远超过茅山道士,若是一拥而上,数个璇玑阵互相勾连,倒还有可能困住茅山道士,但此刻双方人数相等,茅山道士不但轻功更好,阵型又更灵活的前提下,璇玑阵是无论如何都困不住他们的。

    先前所有对阵璇玑阵的人无论人数众寡,都是直冲阵眼位置的主帅,却反而被两侧千变万化的北斗阵不断攻击,不免陷入苦战,而韦景昭的玄牝剑阵反其道而行之,看似不断示弱,实则攻其弱侧,这样中央阵眼最强之人反而毫无用处,久战之下外围北斗阵不断折损人手,璇玑阵便不攻自破了。

    李归仁不禁后悔和韦景昭斗阵,虽然曳落河武士可以不断补充,但这样填坑式的打法无法扭转眼下不利的局面,他心中怪这帮奚族武士浑浊懵愣,只盼着他们一涌而上困住这二十九个茅山道士和江朔,哪怕不动手,只是将他们的纵跃活动空间压缩,自己就能将其击破,但这些奚族人蠢的很,只是站在那里观望,间或一人上前填补受伤倒地同袍的空缺,却不知一起上前乱战。

    只是心里骂归骂,李归仁也好,尹子奇也好,自己却是无论如何喊不出来“弟兄们一起上”这样近乎无赖的话来的。

    眼看这样打下去,曳落河只是徒增伤亡,茅山派实已立于不败之地。严庄也已看出尹、李二人顾及脸面,不肯依多为胜

    ,当即对摩尼教光明二使崔乾佑和田乾真喊道:“二位,今日中原各派围攻总坛,神教已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你们难道就这样站着看李都尉和尹先生两个外人替你们出头么?”

    田乾真思虑单纯,听不明白严庄的话,心道:不是李归仁自己说要斗阵的么?此刻胜负未分,且曳落河不断填人已是耍赖,难道还要我二人也去填数不成么?崔乾佑却颇有心机,已听出严庄话外之意,朗声道:“严生说的不错!值我教生死存亡的关头,并非武林中比武斗阵,可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

    守卫总坛的妙风堂和二使带来回援的教徒,本都被睿息的明力堂教徒用地道陷阱捉了七七八八,但曳落河杀到之后,将他们都解放出来,反而擒了不少明力堂的教徒,刚才的这会儿功夫,摩尼教徒也都回到总坛中,已围了不少人,崔乾佑转头对这些教徒喊道:“弟兄们随我上啊!把这帮擅闯总坛,玷污圣火的邪徒赶出去!”

第341章,狮吼神功

    摩尼教教徒听崔乾佑的号令,立刻群情激奋起来,一起呼喊着往里闯,他们虽然战力不济,但胜在人数众多,一齐拥挤进来,对轻捷灵便的茅山玄牝剑阵势必造成阻滞,独孤湘道:“啊呀,好不要脸,要倚多为胜了么?”

    独孤湘这种反激法只能对李归仁、尹子奇这样尚有羞耻心的人起作用,对于严庄和崔乾佑之流却是毫无作用,崔乾佑高呼道:“不要理睬这个小女子!我等保卫圣坛,便是倚多为胜又如何?给我上!”

    魔教众教徒一齐高喊冲杀之际,独孤问忽见南少林众僧环绕着神会盘膝坐下,只神会一人站在当中,正在望空大口吞吐,他本就生的胖大,此刻肚腹更明显的鼓了起来,独孤湘觉得好玩,正要发问,站在她身边的爷爷独孤问忽然毫无征兆的捂住她的耳朵,独孤湘奇道:“爷爷,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到神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就算被爷爷捂住了耳朵,独孤湘仍然觉得耳中轰鸣,胸口烦闷异常。

    空旷的魔教总坛中登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狂风掠过圣火堂,火塘内的圣火扑啦啦地剧烈抖动起来。魔教总坛居于群山环抱的河谷之内,这股狂风携着咆哮声片刻间就席卷了整个山岭,只震得四周山上树枝剧烈摆动,整个山林都被这声音所震撼,紧接着将这巨响反弹回来,巨大的回声在谷中反复震荡。

    总坛内曳落河武士和魔教众人都被这一声咆哮震倒了一大片,勉强能站着的人也东倒西歪如同醉酒,能够不晃不动的,除了提前做了准备的南少林众僧,就只有尹子奇、李归仁、江朔和韦景昭为首的茅山众道士而已了,但也只是站定而已,无力再继续打斗了。

    独孤湘喜道:“这就是少林狮吼功吗?没想到威力如此惊人!”

    那日在习习山庄清风洞府中,神会也曾施展狮吼功压言,但那是在洞穴之中,神会怕震塌洞穴,只用了一二成的功力,这样程度的吼声寻常高手纵声长啸也能发出,因此当年的小女孩儿独孤湘并未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不觉有多厉害,而此刻在空旷之所,神会竟能发出如此咆哮,可就让她震惊不已了。

    咆哮的余音仍在山谷中回荡,众人已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独孤湘刚想要扒开爷爷捂住她耳朵的双手,独孤问却不松手,低声道:“别急,还没完!”

    仿佛回应独孤问的这句话,第二次咆哮声如同滔天巨浪,再次席卷而来,仿佛这一次,无形的咆哮要撕裂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障碍!

    哪怕爷爷已经帮她牢牢地捂住了耳朵,独孤湘仍禁不住想要抬手捂耳,此处山谷下陷如同漏斗的地形,大大加强了狮吼功的威力,只听半空中“砰”的一声巨响,无形的气浪似乎化作了有形的鞭子,抽打在独孤湘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生疼,山谷中碎石和落叶被一并卷到半空,又倾泻而,满天砂尘狂舞,如同疾风骤雨般的肆虐。

    原来这才是神会大师的真正实力,这才是少林狮吼功的巅峰神力!

    此刻那些没有内功修为的摩尼教徒、燕军曳落河武士都已被震得扑跌在地了,有不少人被震得鼓膜破裂,鲜血从耳中流下,更有甚者已然被震得气息闭塞晕厥过去。

    中原本无“狮子”这种动物,汉人自然无从知晓“狮子吼”是什么样子的,狮子在释教诞生地天竺国却很多见,在释教中,狮子代表着勇气和智慧,相传佛陀的座下就有两只狮子为其守卫护法。

    “狮吼功”最早出自天竺的瑜伽行者,最初只是个人修行的法门,通过模仿狮子威武的咆哮声来荡涤心魔,坚定心智,用以达到平静禅定的境界,而传教的僧侣则用狮吼功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来帮助信众破除魔障。后来这门功夫演化成了练炁的功法,菩提达摩大师到达中原之后,在少林寺中将其发展成了一门独特的武功。

    狮吼功全凭内力见真章,绝无取巧的法门,虽然修炼者众多,真能以此功伤人的高手却是少之又少,至于神会这般能将这么多人震晕,内力之深湛虽达摩祖师重生亦不过如此了。

    这次吼声过后,再看神会的肚腹已经瘪了下去,他方才咆哮之时整个人好想膨胀了一圈,此刻发功完毕却似乎瘦了一圈,可见此功极耗内力真元,独孤问也松开了捂住湘儿耳朵的双手,独孤问用自己的手捂住了独孤湘的耳朵,自己则全凭内力相抗,独孤湘不禁担心地回头看他,独孤问号称轻功天下第一,往往被人误会其武功平平无奇,其实他当年能被称为“中原三子”,拳脚功夫、内功修为都自不弱,因此能以内力抵抗两次狮吼功的冲击,见独孤湘回头看他,嘿嘿一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碍事。

    独孤湘中心稍定,再看先前对阵的众人,茅山道士中除了少数几个三代弟子修为尚浅,盘膝坐下调息之外,大多道士内力站在原地稍一运炁便无大碍了,江朔、韦景昭更是不过觉得胸口气息一滞而已,片刻便复原了。

    而燕军那边,李归仁、尹子奇这样的高手固然无碍,但手下的曳落河武士皆不会内功,所练的都是外家硬功夫,挥舞兵器膂力虽强,内息却无屏障,被狮吼功震得七零八落倒,一时竟无一人站得起身。至于摩尼教就更惨,晕倒了大片,剩下的也伏在地上哇哇干呕不止,崔乾佑想要群起而攻的计划就此落空。

    狮吼功无法选择攻击对象,睿息手下的摩尼教徒亦多有倒伏。不过神会是得道高僧,慈悲为怀,他狮吼功的内力雄浑而不凌厉,因此只是让人暂时失去战力,并未震死一人,至于耳鼓破裂、胸闷气短之症,多将养些时日也尽都可以恢复。

    严庄不会武功,离得又近,早被震得晕了过去,安庆绪虽然内功修为尚浅,但尹子奇传授他的烛龙功心法非同小可,他虽然脑袋嗡嗡直响,却仍能保持清醒,他扶着脑袋,对崔乾佑喊道:“事急矣,快用光明盐吧!”

    江朔一听心中一惊,光明盐之毒奇诡,除了自己无人能够抵御,但他知道光明盐必须要燃烧才能发挥功效,要想迷倒这么多人,所需火源自然也小不了,放眼整个圣坛,也就只有圣火堂中的圣火能堪此用了。

    他见崔乾佑果然向圣火堂冲去,忙上前阻挡,崔乾佑见江朔如同老鼠见猫,不敢向前硬闯,转身就跑。江朔心想光明二使中,田乾真还算老实,这崔乾佑却狠厉阴鸷,今天非要给他点教训不可,手提七星宝剑飞身追上,崔乾佑回头见江朔已然飞临自己头顶,一声惊呼,回身举起手中火焰刀格挡。

    江朔手中的七星宝剑何等锋利,自然不惧崔乾佑的火焰刀,他人在空中挥剑砍下,立刻将火焰刀一削为二,不料这刀是空心的,内部装着助燃的药粉,透过刀身上细小的孔洞缓缓漏出,才能让刀起火燃烧,此刻被江朔斩断,内部药粉扬了出来,“轰”的一声巨响,爆燃起来。江朔一惊,忙在空中折个筋斗向后退去,崔乾佑却被燃烧的粉屑撒在身上,顿时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崔乾佑在地上翻滚哀嚎,却扑不灭火苗,江朔心地善良,不忍见他被活活烧死,忙上前帮忙灭火,他左手提剑负在背后,右掌向着崔乾佑发出凛炁,凛炁奇寒无比,火苗一触立刻熄灭,江朔见此法有效,颇感振奋,忙催动内力继续灭火。

    不料崔乾佑忽然原地连滚数匝。身上火苗立灭,原来这火焰刀是他刚刚偷换的道具,刀身极易被斩断,内里装着特殊的粉末,方才看起来烧的猛烈,其实燃起的都是冷焰,于人体无伤。崔乾佑知道江朔仁善,便以此苦肉计引得江朔来救,他一面掏出怀中匕首刺向江朔,一面对田乾真高喊道:“田左使,还等什么呢?速速启动机关。”

    江朔心中一惊,这才知道中计,他侧身避开崔乾佑刺来的短

    匕,也不理他,脚下不停转身向田乾真扑去,所幸田乾真刚跑到圣火堂台阶之前,距离圣火火塘尚有一段距离,江朔全力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到了最上面一层台阶,反而抄到田乾真身前了。

    不料田乾真并不打算冲入圣火堂,台阶下有一尊铜铸的“食火兽”祸斗,这铜像有一人高、丈许长,形似一只伏在地上的巨大黑犬,只是通体铸满了火焰纹饰,这祸斗铜像也不知是何年所铸,年深日久已通体变作了黑色。田乾真扑向这只传说中的驭火神兽,一拨它大如水缸的脑袋,祸斗的脑袋竟然歪向一边,只听脚下机扩声响,紧接着传递到圣火堂的梁柱之内,嘎吱吱响成一片。

    江朔一声“不好”还没喊出口,就见堂内四条支撑着二层顶的柱子上刻着的四只火鸟“毕方”一起张口,四道蓝色的粉末一齐射出,落入了圣火之中……

第342章,无量业火

    蓝色粉末一落入圣火之中,圣火的火焰立刻转为蓝色,更加剧烈地燃烧起来。机关运转的声音仍未停歇,圣火堂内地砖上所刻莲花图案的线条里渗出不知什么油料,中央圣火迅速分出无数条蓝色的火蛇顺着这些细小的明渠流淌,蓝色火焰瞬间布满了整个圣火堂,仿如一朵妖冶的蓝莲花。

    地面的油料仍在不断涌出,蓝色圣火随着油料泻下圣火堂的台阶,在院中肆意流淌,院中另有东南西北四条沟渠,将蓝焰延烧至东南西北四门,四门的门楣之下都藏有助燃的油料,此刻也被机关带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蓝色火焰流到此处立刻引发了爆燃,发出“砰砰砰砰”四声巨响,在门口燃起了四道蓝色火焰的屏障,蓝灰色的毒雾迅速笼罩了整个魔教总坛,竟然将众人一个不少都困在其中。

    睿息喊道:“圣火已遭污染,快将柱子拉倒,若再迟了,圣火延烧点燃屋架,就不可收拾了。”

    先前睿息手下在圣火堂内四棵柱子上都绑了绳索,拟要将这个木构的大殿拉塌压灭圣火,但当时圣火只在火塘中燃烧,要说压灭圣火还有可能,而此刻整个圣火堂地面都延烧起来了,屋架压上去不是加柴生火么?

    然而崔乾佑却显得十分惊恐,道:“快阻止他!切不可让柱子倒塌!”

    两人立即发现各自都是在空喊,双方手下的教徒早都被神会的狮吼功震得失去了战力,既没有人响应睿息动手拉倒圣火堂柱子,也没人响应崔乾佑上前保护。

    二人愣了一下,睿息忙俯身自己拣起地上的绳索,崔乾佑则抽出怀中真正的火焰刀来,猱身上攻。

    睿息四下张望却见江朔正站在台阶上发愣,他也知道自己在中原武人眼中是魔教长老,料无人肯帮忙,只得求助江朔道:“江少主,快助我拉倒柱子!”

    江朔心中奇怪,愣了一下没有动,崔乾佑却已经攻到了睿息面前,他先前将火焰刀熄灭了藏在怀中,此刻地上到处是蓝色的火焰,他长刀在地上随意一划,便即重新点燃,挥动火焰刀向睿息劈砍。

    睿息的武功本强于崔乾佑,但崔乾佑不求取胜,只是阻挡睿息向前拉绳索,因此只需要阻住他前进的路线即可,睿息虽然几次挥掌逼退崔乾佑,但一旦想要拉绳索向前,便又被崔乾佑的火焰刀逼退回来。他见江朔站着不动,焦急地喊道:“江少主,快来助我,再晚所有人都要被无量业火困死在这里了!”

    原来这蓝色的火焰叫“无量业火”,江朔心想睿息此前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恶人,此刻情形确如他所言,圣火堂内外燃起蓝色火焰之际,茅山和南少林的众人都站在远离门户的位置,因此众人都被这蓝色业火困住,无一人逃脱,自己虽然不惧光明盐的毒性,但势必无法将这么多人一一救出魔教总坛,为今之计只能相信睿息所言拉倒柱子,看看是否有奇迹发生了。

    打定主意,江朔道一声:“好!”飞身上前挺剑向着崔乾佑胁下刺去,崔乾佑知道江朔不惧光明盐,自己不是他对手,也不接招,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骂田乾真:“田乾真你个狗脑子,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助我!”

    田乾真从未打开过魔教总坛的祸斗机关,只知道这是敌人攻来之际的最后手段,没想到威力如此惊人,又想整个圣火都转为无量业火,似乎与摩尼教义中圣火的纯洁不合,一时间脑子混乱愣在了原地,此刻听崔乾佑催促,才清醒过来,也不及细想,挥动火焰刀夹击上来。

    江朔此刻已经和睿息一齐挽住了绳索,但以二人之力拉动绳索也太过勉强了,二人运劲一拉之下,柱子纹丝未动,而崔乾佑、田乾真二人已经夹击过来了,江朔手中长剑一振,剑尖化作两点寒星,二龙出水式分刺崔、田二人,二人见他剑招精妙忙各自躲开。江朔手上挽着绳子无法追击,只能自顾继续拉纤一般的拉扯绳索。

    此刻睿息手下的明力堂教徒已有些从狮吼功中恢复过来了,一齐上来攀住了这条绳索一齐喊着号子拉起来,这些教徒并没有光明盐的解药,但光明盐的作用越是内家高手见效越快,这些教徒都是寻常穷苦百姓,只练了些粗笨的功夫罢了,因此中毒之后竟然还有些气力可以拉纤。

    眼看拉绳子的人越来越多,号子喊的越来越齐,崔乾佑不禁焦急起来,但他二人每次抢攻都被江朔轻松打退,这才知道此刻的江朔武艺已经高出他们太多了。崔乾佑心思甚是活络,见正面强攻不行,对田乾真道:“别管姓江的小子,我们先把后面拉纤的解决掉,只凭他和睿息也拉不倒柱子。”

    崔、田二人于是各绕了半个大圆弧,一从左侧,一从右侧,兜到拉纤队伍的队尾想要先将后面的普通教徒砍翻几个,二人一左一右攻击,料想就算江朔追过来,也只能对付一人而已。

    江朔眼见形式急迫,只得兵行险招,回身一挥手,向着田乾真抛出七星宝剑,自己却向崔乾佑飞扑过去。

    这抛剑绝技学自裴旻西河剑舞的脱手式,长剑呜咽如龙吟,似一个拖拽这金色流星光辉的银色剑轮,打着旋儿向田乾真脖项飞去,田乾真哪里敢接,缩颈藏头以倒坐铁板桥的姿势向后猛地一仰坐倒在地,堪堪躲过剑轮,却觉喉头一凉,原来是被擦破了一点,鲜血立刻涌出,虽伤的不重,但看起来好像被抹了脖子一样,颇为吓人。

    崔乾佑那边,江朔扑击过去仍离得尚远,他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向崔乾佑戟指,自二指指端商阳、中卫二穴射出一股剑气,喝道:“看招!”对着崔乾佑当胸戳到。

    崔乾佑的功夫也真了得,他见江朔二指戟指,心知有异,几乎本能地猛地旋转身形,平地打了个旋儿,扑跌在地,终于避开了前胸的要害,直被戳中了右肩,饶是如此,肩上就像被真剑刺中了一样,鲜血汩汩流出,火焰刀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上。也是江朔心存一念之仁,喊了一声,否则崔乾佑毫无准备,定然要被气剑戳个对穿了。

    这时飞向田乾真的剑轮恰旋转着飞回江朔手中,江朔见二人挂彩一时不得再攻,他也不去队首,在队尾和众教徒一起喊着号子,用尽全力一拉,只听喀拉一声响,那柱子从中摧折。

    奇的是这柱子竟是空心的,柱子裂开之后内部居然有水涌出!涌出的水立刻浇灭了这棵柱子周围的火焰,腾起阵阵白烟,可见真的是水,江朔心中大奇,用问询的眼光看向睿息,睿息却来不及解释,道:“一棵柱子不够,要把四柱都扯断才行。”说着已率众向第二棵柱子跑去。

    这时李归仁可也明白过来了,道:“好小子,想的美!”他得过魔教光明盐的解药,虽然今日未服,但毕竟还有一些作用,他强忍头晕脑胀,向众人跑来,此刻燕军还有战力的也就不过李归仁、尹子奇和安庆绪了。他三人一齐向江朔、睿息冲了过来,要阻止他们彻底破坏圣火堂。

    李归仁正在前冲,忽然侧面一剑刺来,却是韦景昭,原来茅山道士早知道光明盐厉害,上魔教总坛怎会不做丝毫防备,他们见无量业火燃起,便立刻用绢帕蒙住口鼻,舌尖下顶了一颗茅山抵抗瘴气的密药,虽然与光明盐不全然对症,但总是能延缓一些毒性的发作,他们组成剑阵,用脚踏灭零星的火苗,向江朔、睿息靠近,正遇上李归仁,韦景昭便拔剑就刺。

    李归仁一阵冷笑,一扬手将手中长剑向韦景昭掷出,韦景昭不敢小觑,忙侧身闪避,不料李归仁这只是普通一掷,和江朔脱手剑的威力完全不能比。韦景昭正自奇怪,只见李归仁手指疾戳,一道凌厉的剑气向他射来。

    原来李归仁使剑只是因为江朔的南海樫木剑鞘能克制他的气剑神功,此刻对战韦景昭,便用起了自己最擅长的气剑绝艺。

    剑气虽然无形无质,但韦景昭也是练炁的大行家,察觉有异,立刻举剑格挡,那气剑正好点在剑脊之上,竟然将剑压得向内弯曲,韦景昭的剑法本就是以柔克刚的路数,他借着李归仁的气剑推送向后荡开,两侧的茅山道士立刻向李归仁的左右胁刺去。

    李归仁双手向着左右二人射出气剑,韦景昭道:“小心他气剑厉害!”两边茅山道士更不逞强,早已飘身退开。

    李归仁先前在璇玑阵中受到压抑,正自烦闷,此刻以一敌多,反而不受拘束,振奋精神向茅山众道士扑来。

    茅山道士以众击寡,却仍然不急不徐,正面避其锋芒,只绕道侧面才出剑刺击。李归仁的气剑术虽然神奇,却难以刺中这些道士,反被玄牝剑阵团团围住,李归仁这才知道被柔性的剑阵围住,实在是比实打实的交锋要难受万倍,对方明明一个个功夫都比他差的远,他却偏偏如拳打棉花,剑刺流水,不得着力。

    就在缠斗之际,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却是又被拉塌了一棵柱子,圣火堂无墙,全凭柱子支撑,而这四棵柱子承接了上下两层顶,是整个建筑最重要的支撑点,如今折了两根,屋面向一侧倾覆,看来已是摇摇欲坠了。

第343章,逼退强敌

    原来除了李归仁,尹子奇、安庆绪师徒也立刻上前阻止睿息破坏柱子,却被江朔挥剑挡住二人,江朔对睿息道:“你们快去设法拉倒其他柱子,我来对付尹先生他们。”

    安庆绪与江朔年龄相若,初识时江朔还不过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毛头小子,没想到后来江朔屡有奇遇,每次见他,功夫竟然都突飞猛进,俨然与师父尹子奇都已不分高下了,安庆绪如何能服气,他每日更加刻苦的练习武艺,这些年他所练的烛龙功与猰貐刀法也有了极大的精进,面对江朔早已跃跃欲试了,他抢在师父身前,向着江朔一刀刺出。

    江朔此刻却心急如焚,只想尽快打退二人,好去帮忙拉倒柱子熄灭圣火,否则时间久了,茅山、南少林众人定然无法抵御光明盐毒性的侵蚀。怎么有心思与安庆绪纠缠,他见安庆绪长刀刺来,侧身进步,避开安庆绪长刀的同时,挥七星宝剑向刀身斩去。

    然而安庆绪已非当年吴下阿蒙,猰貐刀法的招式脱胎于北狩步,安庆绪见江朔一剑斩来,一沉腕子,刀尖冲下指地,避开江朔这一剑,紧接着他侧身转进,刀尖扬起向江朔小腹刺来。

    江朔见机亦快,手腕一转,长剑改纵劈为横扫,仍是向着安庆绪的刀身削去,安庆绪竟然右手将刀一抛,左手接过长刀,避开江朔的剑锋,同时进步上前,举刀横扫掠向江朔胸口。

    这换手刀的手段,实是出乎江朔的意料,江朔仗着内功了得,胸口蓦地往里收了二寸,堪堪避开刀锋,同时趁着安庆绪刀锋掠过之际,剑尖斜向上指,直刺安庆绪的左肩,这一招如影随影的剑法十分高明,令对手无法旋回兵刃格挡。

    安庆绪却左手撒刀,右手重新接过长刀,从左手肘下穿出,反向江朔手腕上刺来,江朔没想到安庆绪居然还能反复换手,只得向后退了一步。

    原来安庆绪的刀法已有如此精进,江朔一出手时就犯了大意轻敌的大忌,以至于一招受挫处处受制,他不敢再轻视安庆绪,一振长剑重新向安庆绪邀击。

    安庆绪先前占了上风,不禁信心大增,挥刀迎击,江朔知他刀招巧妙,现在可没有闲情逸兴和安庆绪彼时招式,还是先以取胜为要,再次接战之时,江朔右手持剑先往边一带,紧接着剑里夹掌,左手一挥,向着安庆绪当胸拍到。

    此时如果安庆绪挥刀回削江朔的左手腕子,则江朔右手剑跟上便能斩断他手中长刀,安庆绪早已看穿这一后招,他这些年经尹子奇悉心调教,招式上突飞猛进,但内力修为却不能一蹴而就,毕竟江朔这般的奇遇不是等闲能遇到的。见江朔一掌拍来,安庆绪心高气傲怎肯闪避,明知不敌也硬着头皮出掌相接。

    尹子奇先前见安庆绪与江朔斗招竟然占了上风,颇感欣慰,也不上前夹击,站在一旁看他二人相斗。直到江朔想要用内力取胜,而安庆绪竟然不知死活地想要硬接这一掌,他才从后跃出,左手抓安庆绪的背心往后一扬,右手出掌与江朔左掌拍在一起。

    江朔得了黑白二龙的阴阳二炁,好比寻常人得了一二百年的内功修为,本该当世无敌,但他不能将二龙内丹之炁全然化为己用,每次与人比拼内力纯是靠阴阳二炁感应自生,往往是敌人的内力越强他体内产生的内力也越强,若自己发劲却连三成功力都发挥不出来,但他刚刚经过张果先生调教,领悟了玉诀遗篇中御炁的真髓,再出掌时已能调动体内更多的真炁。

    江朔和尹子奇二掌拍在一起,轰然作响,各自退了一步,尹子奇心中暗惊,心道江朔这小子内功怎么又有了长进?他此前和江朔三次对掌,在洪泽湖波斯黑船之上,江朔不敢和尹子奇对掌只是借着他的掌力遁走;在笼火城中,江朔能伤尹子奇靠的是独孤湘使坏,单论内力还在尹子奇之下;而在乌湖岛二人再次再黑船上对决之时,江朔的内力已与他不相伯仲了;今日再战,但觉江朔非但内力雄浑,似乎还留有余力。

    二人左手对了一掌之后,江朔一晃右臂紧接着就发出第二掌,尹子奇运炁与他又对了一掌,江朔却似乎无需运炁蓄力一般,左手一挥第三掌接踵而至,尹子奇再接第三掌时已觉颇为勉强了,没想到江朔右手第四掌又倏忽而至。

    天下各门各派的内功修炼法门迥异,但均需储炁于下丹田气海之中,这一点却是大同小异,发功时无论走何经脉,真炁都需要从气海到掌端,再回到气海形成环流,谓之“收发”,连环出掌那便是一次真炁分做几次使用,每一次的内力自然就弱了些,若要全力出击就需要真炁循行一周,再怎么样的高手总是需要时间运炁的。

    而江朔习得了御炁之术,真炁随聚随散,收发自如,根本不需要在体内运行兜圈子。因此他其实内力和尹子奇相当,第一掌也确实旗鼓相当,但此后三掌,江朔真炁丝毫未减,尹子奇却越来越弱,因此后三掌便成了江朔连进三步,尹子奇连退三步了。

    其实二人真正的内力仍然在伯仲之间,但四掌过后在尹子奇看来,倒成了江朔内力充盈,每一掌都加了内力一般,不禁心中大为震颤。

    安庆绪也看出尹子奇在内力比拼落了下风,尹子奇与人比武向来都是单打独斗,不许别人助拳,因此安庆绪被尹子奇甩出来之后,也不敢再上前夹击,此刻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一边挥刀上前,一边口中对尹子奇道:“师父,今日可不是比武,这小子坏了我们多次事,再不能留他性命了!”

    尹子奇心道不错,也不阻止安庆绪,安庆绪知道尹子奇默许夹击,精神一振,大喝一声,挥刀向江朔劈来。于是成了江朔右手右手持剑斗安庆绪的猰貐刀法,左手挥掌对尹子奇的烛龙功掌法,虽不至于左支右拙,但也须臾间无法取胜了。

    三人正在高呼酣斗之际,却忽然听到身后轰然巨响,第二棵柱子被拉折了,不仅尹子奇、安庆绪师徒吃了一惊,江朔也吃惊不小,光凭睿息和他手下的教徒怎能这么快就拉倒柱子?

    百忙中回头看时,却原来是独孤问、独孤湘爷孙和南少林的群僧也加入了拉绳索的行列之中。

    先前神会大师以狮吼功震晕众人,但狮吼功对于体内真炁消耗极大,他发完两声吼之后,不仅胸塌肚陷好似瘦了一圈,连两腮都似乎缩了进去,当即坐在地上运炁调息,南少林众僧早坐在地上,便是要为他护法。

    而蓝色无量业火燃烧起来之际,独孤爷孙和南少林众僧也和茅山道士一样的已绢帕蒙面,少林更有一门缓息的功法,他们放慢呼吸,自然吸入的毒气就少了很多。神会知道单纯靠延缓中毒仍然无法脱困,因此对灵坦、空性等僧道:“我不碍事,你们快去帮睿息长老。”南少林众僧这才协助睿息拉塌了第二棵柱子。

    第二棵柱子一倒,便有了两处水源,蓝色业火虽然有毒,燃烧却不剧烈,遇水既熄,只是火塘内助燃之物极多,而莲花叶片的刻线内仍然不断有油料涌出,被水冲得肆意横流,蓝色火焰随着水流便流淌起来。

    睿息得了强援,大大松了一口气,道:“快,再将另两条柱子也都拉塌,四柱均断折后,中央火塘下的水才会涌出,方能彻底熄灭圣火!”

    众人虽然心中奇怪为什么要在圣火下面设这样的机关,但看来睿息对总坛的机关构造极其熟悉,想来他所言不错,于是独孤爷孙和睿息麾下教徒、少林众僧一齐跑向第三条绳索。

    崔乾佑和田乾真此前伤的并不重,但崔乾佑可不敢却挑战独孤问或者灵坦这些高手,他见现在的局面对己方已然不利,便对仍在酣斗的李归仁、尹子奇喊道:“李都尉、尹先生,今日不成啦,我们快撤吧,不然圣火熄灭之际,敌人可就没有顾忌了。”

    这是严庄也已醒转,他仍虚弱地伏在地上,也道:“我们服过光明盐的解药,此刻占优优势尚不能取胜,若圣火熄灭,形式必然翻转,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且退为好。”

    李归仁一跺脚道:“好,今日就先便宜了你们!”他这话却是对着韦景昭说的,茅山道士虽能困在他,却不能将他钉在原地,李归仁边打向南面院门移动,四门由于有助燃之物封闭门户,因此燃烧极为剧烈,李归仁服过解药才能接近,茅山道士已接近可就头晕目眩,内力骤降,因此不敢追击。

    李归仁立在门口道:“从这里走!”

    尹子奇和安庆绪对战江朔本不落下风,但也无法取胜,知道若一会儿无量业火熄灭,南少林众僧前来相助,更加无法取胜了,故此听了崔乾佑之言,向着江朔猛击数招,也向后撤出,江朔任由二人退走也不追击。.五

    安庆绪对崔乾佑喝道:“带上严生!”

    崔乾佑和田乾真叉起严庄,一起向火门冲去,穿越火门本没什么了不得的,主要还是业火化人功力以致茅山、少林等人不敢穿越。魔教光明二使自然不惧蓝焰,携着严庄一冲而过,随手拍灭身上的火焰便无大碍了。

    李归仁对尹子奇、安庆绪道:“你们现走,我来断后!”

    尹子奇和安庆绪也一齐穿过火门,茅山众道士挈着长剑,对李归仁怒目而视,韦景昭却道:“福生无量天尊,就由他们去吧。”

    李归仁咬着牙嘿嘿冷笑,向韦景昭一拱手,并不转身,向后跃出,也冲出火门去了,至于哪些曳落河武士和普通教徒,哪还有人管他们的死活。

第344章,湘儿误会

    光明盐的解药调制不易,被困在院中的普通曳落河武士和魔教底层教徒自然没有服过解药,此刻见首领越火撤走,也有人想要尝试穿过火门或越过围墙前的火沟逃走,但只要一接近火焰墙立刻四肢酸软无力,无法再前进了,也有冲得猛的,直接跌入火中挣扎着不得起身,在蓝色业火中连声惨叫,竟被活活烧死。

    江朔见状急道:“不要跑,不要跑,我们不杀你们,快帮睿息长老一起拉塌剩下两棵柱子,大家才能逃出生天。”

    曳落河武士和摩尼教徒心道不错,立刻一拥而上,去帮忙拉绳索,此刻众人或多或少都已经受到了光明盐的影响,内力受损,但好在人手多了不少,睿息将众人分做两拨,一队以茅山道士领头,一队以南少林菏泽寺僧人领头,同时拉扯最后两棵柱子,以求尽快拉塌圣火堂。

    江朔刚要上前帮忙,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啊呀!不好……我忘了清杳妹子还在屋梁上。

    眼看两棵柱子在众人拉扯之下,已经开始摇晃,整个大屋面吱嘎乱响,屋瓦不时滑落,巨大的屋架随时有可能分崩离析,江朔也顾不得危险,纵身跃入圣火堂中。

    独孤湘见江朔冲入火场,大吃一惊,喊道:“朔哥,你去做什么?有什么东西一会儿再寻吧,屋子要倒啦!”睿息正在指挥众人拉扯绳索,也见到江朔冲入圣火堂中,也是大惊失色,对众人喊道:“快停,快停!”

    然而此刻数百人齐声喊着号子,哪里听得到他的呼喊?仍在全力拉拽绳索毫不停歇。

    江朔冲入圣火堂中,此刻殿内火势虽然已经很猛烈了,但由于圣火堂没有门窗通风甚好,屋顶上双层屋顶之间又有排烟的天窗,可以将浓烟排出,因此圣火堂内虽然烟气弥漫,但仍能勉强看清路径。

    江朔扫视堂内一圈,不见叶清杳,抬头一看,却见屋梁上露出一方淡绿色的衣衫。江朔忙飞跃上梁,却见叶清杳扑倒在他们刚才一起藏身的屋梁之上,江朔上前探她鼻息,见气息弱而不衰,还好性命无碍。想来是自己出去之后,叶清杳仍藏身屋梁之上没动位置,直到田乾真转动机关,放出无量业火之际,忽然爆燃起来的毒烟将她喷晕了。

    江朔忙将她横抱了,跃下房梁,缺见独孤湘也冒火冲了进来,独孤湘服过解药,尚可抵抗光明盐的毒性,但被火焰烟气熏得睁不开眼,正在高声呼喊寻找江朔,江朔忙上前拉她的衣袖。

    独孤湘回头,见识江朔急道:“朔哥,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房子要塌了……”又见他横抱一人,奇道:“这是何人?”

    江朔却道:“快走!出去再说!”

    就在此时,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大殿中央剩下的两棵柱子同时催折,整个屋架唏哩花啦坠落下来,独孤湘吓的“啊”的一声叫,就往江朔怀中躲,却撞在叶清杳身上,被她绵软的身子给隔开了。

    江朔见来不及往外再跑了,换左手单手搂住叶清杳,右掌向着坠落下来的屋面运炁全力击出,万幸这一片屋面并无粗大的木梁,只是一些细木房橼和檩条顶着屋瓦,江朔一掌击去,轻松将房橼打断,瓦片飞溅而出。

    屋顶砸在地上,腾起巨大的烟尘,紧接着中央火塘位置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龙吟,紧接着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水柱直升至半空,化作千万雨丝坠落下来。好似瞬间下了一场暴雨,驱散了烟尘,不一会儿水柱降低变成了一个趵突的涌泉,不断涌出的地下水将院中的无量业火逐一息灭了。

    涌泉的水势颇大,不一会就积了一尺来深,江朔站在水中,感觉这水极凉,想必是地下暗泉。低头再看怀中的叶清杳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道:“溯之哥哥,我这是在哪儿?怎么又是水又是烟的?”

    江朔道:“你被光明盐燃起的业火给熏晕了,此刻

    是息睿长老带领大家拉倒了这个大殿,引得暗泉涌出,才熄灭了大火,现在已经没事了。”

    叶清杳道:“我怎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说着想从江朔的怀中挣扎起身,却连站都站不稳。

    江朔忙扶住她腰枝道:“清杳妹子,你中了魔教光明盐的毒,此刻内力全失,小心不要乱动。”他说到光明盐,忽然想到独孤湘处可能还有解药,才转头看向独孤湘。

    却见湘儿可惨了,她和江朔之间隔了一个叶清杳,房橼坠落之际,江朔虽然一掌打去,掀掉了好大一块屋顶,但只保得他和身边的叶清杳无碍,独孤湘却被一块碎瓦击中额头,裂开好大一个口子,鲜血流了半边脸。

    江朔大惊,道:“湘儿,你怎么了!”他想要上前去查看独孤湘额上伤口,却也不能把手中软绵绵的叶清杳抛下,仍是单手将她抱在怀中,湘儿也不知是头破了吃疼,还是方才被烟气熏的,双眼通红,泪水汩汩涌出,显得楚楚可怜,江朔不禁心中爱怜之情大盛,举手去抚她额头,不料独孤湘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独孤湘拿手使劲擦了一把眼泪,嘟起嘴嚷道:“你抱着她做什么?”独孤湘和叶清杳在茅山初见之时就颇不对眼,没说过几句话,今日见江朔先前急急冲进圣火堂,还以为他遗落了什么重要的物件,眼看屋架要倒塌,她心中着急,想也不想也跟着冲了进来,没想到却见江朔抱着个少女跳下梁来,之后屋架倒塌,江朔却只顾着救那少女,不顾自己,二人莺声燕语说了好几句话才转头注意到她,只到此刻独孤湘才看清这少女是叶清杳,心中不禁醋意大发,向着江朔发脾气。

    她衣袖上沾满了烟灰,一擦之下给脸上抹上了一大片灰色,哭丧着脸的模样看起来莫名的俏皮,江朔忍不住笑了一声。

    独孤湘由满腹委屈转为冲冲大怒,立眉道:“你还笑话我!我走了,祝你和清杳妹子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说着转身就走,江朔听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大吃一惊,道:“湘儿,我没笑话你啊……我和清杳妹子……这……没有啊……”独孤湘却哪里听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头也不回地快步疾走。

    江朔见独孤湘不听他解释,口中连唤“湘儿”,挟着叶清杳追上去,江朔也是一时糊涂,就算叶清杳中毒不能走路,他也完全可以放她原地坐下再去追湘儿,但他见湘儿走得急,心中慌乱,竟然忘了放下叶清杳,带着她一起去追独孤湘。

    独孤湘听他喊的真切,禁不住回头,却看到江朔追便追来,竟然仍抱着叶清杳,不禁更怒,气道:“江少主手中这温香软玉,还舍不得放手呢?”江朔一愣,心想湘儿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奇怪?又是双宿双飞,又是温香软玉,我和清杳妹子可是什么事也没有的,但他于儿女之情尚未开窍,虽然与湘儿早已暗生情愫,却如何懂得这女儿家的心事,只是道:“我没有,我没有……”

    独孤湘见他愣在那里,也停下脚步,问道:“那你一直抱着她做什么?”

    江朔此刻头脑中混乱,说出了最后一句错话,道:“那个……湘儿,你还有解药么?”他心里想的是:如有解药给叶清杳服了,她自己能跑能走,自然不需要自己搀扶了,此后自己和清杳妹子离得远远的,湘儿可就不会生气了。

    独孤湘却哪里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听了这句话,气的狠狠一跺脚,她先前还只是置气,走的虽快,却仍是盼着江朔追上来,此刻却脚下生风,施展穿星步去的好快,几个起落便到了围墙边,此刻大水漫灌之下,围墙下的无量业火早已熄灭,独孤湘轻轻一跃便翻过围墙去了。

    江朔挟着叶清杳,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站在冒着烟的废墟之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独孤问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朔道:“我也不知怎的湘儿忽然大发雷霆……啊呀……难道是方才被木头砸伤脑袋了?”

    独孤问气得直晃脑袋,道:“我问你,你和叶家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江朔仍不得要领,叶清杳却推开江朔,勉强对独孤问福了一福,道:“老爷子,我和江少主绝无私情,我们先前一起躲在屋梁上偷听,不料后来奇变频生,溯之哥哥……江少主跃出去与众位相见,我为避嫌才躲在原地,后来魔教发动机关,我躲闪不及,才被毒翻在梁上,多亏了江少主念及同道之谊,出手相救。这便是经过……湘儿姐姐定是有什么误会。”

    独孤问盯着江朔问道:“确如小叶子所言么?”

    江朔叉手道:“是啊……爷爷,湘儿为什么生气?”

    独孤问气道:“你个傻小子,练武倒是天纵奇才,这事儿怎么能木讷成这样?”

    江朔不知独孤问说的是什么事,咬了咬嘴唇,道:“爷爷,那我现在去追湘儿。”

    独孤问却摆手道:“罢了罢了,此间这么多事,你作为江湖之主,怎能跑开?湘儿交给我吧,等她气消了,再带她回来,你尽可以放心……”

    江朔忙叉手称谢,独孤问却又瞪了江朔一眼道:“小子,下次可要学机灵一点……”

    独孤问的轻功出神入化,话音未落,人已在围墙之外了。

第345章,断肠奇毒

    叶清杳低声道:“溯之哥哥,都是我不好,让湘儿姐姐误会了……”

    江朔道:“妹子,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哎……等此间事毕,我自去找湘儿再向她解释吧。”

    叶清杳心道:他心中终究是只有她一人的,不禁安然神伤,低头在退开一步,眼泪在眶中打转,江朔怎能明白这种小女儿的心思,讶异道:“清杳妹子,你怎么也哭了?难道是刚才哪里被砸到受伤了么?”

    叶清杳忙摇头别过头去,眼泪却再也仍不住,断线珍珠般地落下来。

    浑惟明见现场情形尴尬,忙上前叉手道:“少主,现在尚身出险地,为今之计要尽快定出下一步去哪里。”

    儿女之情搅得江朔头脑混乱,浑惟明所问倒给他解了围,忙道:“有神会大师和韦道长在,朔儿不敢擅专,还是请几位前辈定夺。”

    这是大水已经退去,地下冷泉仍在涌出,但水势小了很多,在地面形成了几条径流,向地处流淌。二人走下废墟,见各方人马各自聚在一起。

    南少林和茅山派同属正派,避开曳落河和摩尼教教徒自己围成一圈,将江朔和浑惟明走来,神会和韦景昭携着众僧道一起过来见礼。

    曳落河武士失了领袖,被摩尼教教徒缴了械,赶到一侧墙角,摩尼教徒人数最多,但有睿息带来的明力堂教徒,也有原来守御总坛的,现在明力堂得势,圈住了其他教徒,睿息正在给他们宣扬教义。

    睿息道:“乙亥阿波违背教义,玷污圣火,我已遣使报知波斯总坛,定要扳倒阿波,使中原神教重归摩尼之道。各位教友若愿意追随睿息,睿息求之不得,若还信阿波,我也不阻拦,便请自去。”

    浑惟明一听,急切地低声道:“魔教为祸武林,好不容易围住了这么多贼子,可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放了啊。”

    神会却拿手按住他道:“阿弥陀佛,浑二莫急,先听睿息长老怎么说。”

    明力堂的教徒衣衫破烂,抄着各色武器,被擒住的妙风堂教徒原本白袍现在也都沾上了尘土,灰头土脸地坐在中央,看起来和明力堂的花子军团也没什么两样,区别在于明力堂教徒现在神气十足,而妙风堂的教徒则一个个神色暗淡。

    听了睿息之言,其中一个年长的教徒哼了一声道:“睿息,你还好意思提摩尼之道?五百年前摩尼在波斯创立神教,六十年前传入中原神州后定总坛于此,波斯传来的圣火便从来没有熄灭过。今日被你熄灭,堪称五百年来最大的叛教者,你还好意思腆着脸叫大家追随你?”

    立刻就有明力堂的教徒喝道:“窦茂靖,成了阶下之囚还这么橫!”

    睿息拦住那人,对窦茂靖道:“我们此行熄灭总坛圣火,只是为了不让阿波再招摇撞骗,熄灭圣火之前,也已请出圣火。”他抬手一指地上的铁柜,这铁柜密封极好,看来并未受到刚才大水的影响。

    那窦茂靖冷笑道:“大慕阇是招摇撞骗,你睿息就不是招摇撞骗?”

    睿息道:“摩尼教导教徒授五戒,曰“真实、不害、贞洁、净口、安贫”,阿波妄称安禄山为天神下凡犯了首戒,在教内党同伐异排除异己犯了次戒,私养姬妾狎妓猥亵犯了三戒,饮酒食肉犯了四戒,蓄积私财犯了无戒!这不是招摇撞骗是什么?阿波才是真正的叛教之人!”

    此言一出,登时引发明力堂教众的纷纷附和,就连妙风堂的教徒也有不少人暗暗点头。

    有明力堂的教徒喊道:“睿息长老笃奉明尊、友爱同道、洁身自好、不妄不嗔,更无私产,年易一衣,日受一食。”这下有更多人出声附和,更有人喝起彩来。

    窦茂靖忽然抬头道:“我门弟子也是年易一衣,日受一食……”

    睿息道:“窦兄弟,我知道教中严守教义的是多数,但你看阿波和光明二使,怀瑾等人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更得了安禄山的封官许愿,这样的人又何必跟随他呢?”

    看来窦茂靖也知道睿息所言属实,无从辩驳,赌气把头一埋不说话了。

    睿息柔声道:“我素知你兄弟耿介,不愿背弃阿波,人各有志,你走吧。”

    江朔刚才就看这窦茂靖眼熟,听睿息说“你兄弟”才忽然想起此人是自己在谷外擒住的那个窦茂儒的兄弟,继而想到,这窦茂儒还被自己挂在树上呢,现在想来可是有点太唐突了,万一自己在总坛遇到什么不测,窦茂儒不是白白跟着陪葬了么?

    窦茂靖起身道:“好!睿息你可不要后悔!”转头对坐在地上的众教徒道:“谁跟我走?”

    不料只站起了寥寥数人,大部分人仍坐在远处,或低头或转头不与窦茂靖目光相接,窦茂靖长叹一声道:“罢了……你们不走,我走!”说着迈步便走,明力堂众人一齐望向睿息,睿息一摆手道:“让他走。”众人这才闪开道路。

    浑惟明悄声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神会道:“阿弥陀佛,今日死伤已经很多了,就让他走吧。”

    江朔却上前向窦茂靖叉手道:“窦大哥且住,我有一言。”

    窦茂靖瞪了江朔一眼道:“你待怎讲?”他见过江朔神乎其技的武艺,自知绝对不是江朔的对手,话虽说的疾言厉色,却也贸然不敢动手。

    江朔道:“窦大哥可是有个兄弟叫窦茂儒?”

    窦茂靖打量了一番江朔,道:“有啊,正是舍弟,你怎认得他……”

    江朔道:“说来惭愧,令弟等六人被我擒了,挂在西面入谷山道的一棵大树之巅……是否要我带你过去……”

    窦茂靖知道弟弟今日确实带队巡逻,而妙风堂一班巡逻的教徒确是六人,知道江朔所言非虚,他打断江朔道:“多谢相告!我自去解救,不劳江少主费心。”

    不等江朔再说什么,带着少数几个仍忠于阿波的教徒穿过院门走了。

    睿息道:“剩下的兄弟们怎么说?”

    有人道:“我们本也是中原汉人,只因信奉明尊救世之说而入教,并不愿意随着阿波为恶。”

    又有人附和道:“阿波生活奢靡,又残忍好杀,我等早就看他不惯了,今日愿从长老按真正的摩尼之道行事。”此言一出更引来众人纷纷附和。

    睿息道:“好,这个总坛不能再待了,大家收拾一下随我出谷吧。”

    浑惟明道:“哎……慢来,慢来……睿息长老,这些都是魔教恶徒,你说一句走了就都走了?可也太轻巧便当了吧?”

    睿息道:“摩尼教本非魔教,吃菜事魔乃是世人的误解,还请浑兄不要将我们和乙亥阿波一概而论。”

    江朔也道:“是啊,我在浚义府就见过睿息长老,他确实是好人,麾下教徒也尽都是苦人儿,就连我们漕帮弟兄中都有不少也是摩尼教徒呢。”

    浑惟明轻声道:“啊呀,少主,我也知道帮中不少弟兄都是摩尼教的新土,这样就更要对魔教斩草除根才好了,否则我帮早晚要被摩尼教掏空啊。”

    江朔摇头道:“如我们为帮众着想,帮众自然不会反叛,如摩尼教确如睿息长老所说,守五戒行善事,那么让帮众信教也无不可。”

    江朔此言一出,众皆轰然叫好,更有数人道:“少主说的,不错,我们就是漕帮的,弟兄们多有偷偷信神教的,若信教得少主允许,我等感恩不尽。”

    浑惟明没想到漕帮中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多摩尼教徒,不禁“啧啧啧”地暗自摇头,道:“摩尼教当今圣人钦定的“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的邪教,官府明令禁绝的,我们可还是不要沾上关系的好。”

    江朔却少有的眼眉一立道:“浑二哥此言差矣,圣人还说安禄山是中丞,说李林甫是贤相呢。要我说朝廷禁绝摩尼教也不一定全对!”

    浑惟明只得讷讷称是,退到一旁。

    睿息对江朔施礼道:“难得江少主如此明理,只是今日在圣坛之内的众位或多或少都中了光明盐的毒,各位准备怎么办呢?”

    韦景昭一惊,道:“我们吸入毒烟不多,难道通过调息无法自愈么?”

    睿息道:“光明盐毒性奇特,专化人内力,一旦吸入,只要不用解药,所损失的内力是无法恢复的,且内息运行之际,带动体内余毒侵入体内各处,只怕内力受损还会加剧。”

    神会亦惊道;“如此说来,必须得到解药才行?”

    江朔道:“我原来从光明二使处夺来两瓶解药,交给了湘儿,但听湘儿的意思,在少林救人的时候已经用完了。”他转头问睿息:“睿息长老,你是教中长老,这光明盐的解药你可有么?”

    睿息道:“实不相瞒,光明盐采自波斯北部一种奇特的草药名叫断肠草,其果叶根茎均有剧毒,食之会肝肠寸断而死,但波斯先民意外发现将其果实反复熬煮之后会留下白色的粉末,这种白色粉末无毒无嗅,但投入火种却会产生蓝焰,产生的烟气有致幻的效果。”

    浑惟明道:“原来如此,我听波斯商人说过断肠草奇毒,没想到光明盐也是断肠草所制。”

    睿息道:“光明盐能造成幻想,这本是我波斯摩尼教修炼时的方便法门,少量吸入光明盐之烟可令心智不坚的教徒如见光明圣境,助其开悟,然而这毕竟是药物营造的幻境,用药过量反而令人意志消沉,无法修得正果,因此历代大慕阇都是严格控制用量的……没想到到了中原,发现这药又有一项特殊的功效,可以化中原武人的内力。”

    韦景昭道:“太乙救苦天尊,原来如此……听起来这光明盐和五石散类似,能令人癫狂而生幻境……只不过比五石散的毒性更为猛烈。想必此毒和五毒散一样会在体内堆积,不用解药无法排出。”

    江朔急道:“那睿息长老,你是否有解药呢?”

    睿息道:“我当年被阿波开革出教,有一项原因就是阿波滥用光明盐,操控教众,这些年来我堂下的教众严谨用此药的,因此手头并无解药。”

    江朔道:“啊呀,那可如何是好。”

    睿息道:“江小友莫急,我手上没有解药,却会调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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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介绍:
以大唐天宝年间为时代背景,以武侠小说为载体,讲述一个少年的“打怪练级”之路。随着故事的展开,少年开启了“开地图”模式,遍历大唐名胜,与开元天宝年间的各路大神邂逅,身不由己地卷入到波澜壮阔的历史事件中去。最终会揭开什么样的历史秘辛,又将面对怎样的人生际遇呢……大唐山海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山海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山海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