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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虎     农夫三国txt下载     农夫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5.一台戏

    归谷后,田丰果禀过邓季,求遣长子田磊归家,替自己尽孝。

    能留住田丰就是万幸,他只是让长子归家,邓季自无不允之理。

    田磊年已十六,比以前懂事许多,似乎早有预感,得知父亲从贼后并未有多惊讶,他与谢允等贼中同龄者甚不对付,除了家人,在谷中并无朋友亲近者,算得孤僻,每日就管读书练箭,虽已习得一身好箭术在身,挑选勇卒、辎辅兵时却也未去参加,受了父命,当下就打点行装,出滏口陉往巨鹿而去。

    按强组成户之议,田丰与邓季一样,家中妇人、少者皆有,只缺老者,只是他却不好胡乱认尊长,左右思量过后,让一名姬妾寻名孤独老翁为父,接回家中赡养。

    欲往河南,可自壶关出,经上党、河内而下;亦可自滏口陉出,经魏郡、河内而下。二十余万人的队伍,一路上勇卒等定防护不周,上党匈奴随时可能来袭,冀州袁绍则尚忙应对白马公孙,无心顾及他等,南下之路自然是舍上党而走魏郡。为准备南下,几日后,苦蝤继续留守壶关,焦触、太史慈则领壶关愿随行民众赶来涉侯国会齐。

    山贼若弃此地,此地定没于匈奴手,壶关县中民众愿随行南下者很多,有其他出路的也会逃往别处去,此时邓季倒巴不得少去几个耗粮的,自不会再强行胁裹,反下令愿去者随意,之前被迫跟来的大户倒去了不少。

    四等民之策宣传开后,除太史慈外,又得邓季、田丰、车黍、苦蝤、邓仲、懒顾等贼中头领带头,强组成户之策得迅速推广,精壮们每日穿梭难民中,寻自己合意的妇人与老少,再到田丰、焦触处造册,难民众很快被消化,融入户籍中。

    而这时候,邓季家中三个女人正展开一场耗时长久的争斗,虽不如战场惨烈,却也别有一番凶险。

    邓季开口认母,伍窕身为其妇自也免不得要有瓜葛,听闻谢允报信,她立即赶到谷外将老人家接回。

    侍女们助老妇人洗浴疏扮之后,却见龚氏虽苍老,面相却亦是位慈祥妇人,邓季领妻妾孩儿们俱都大礼参拜,三个可爱孩儿轮番抱过,让她又禁不住泪流满面。

    风餐露宿得多了,龚氏精神并不大好,见礼过后,邓季忙请她先去歇息,待饷食时再相请。

    龚氏入内,接着便轮到新人拜大妇了。

    许久才得归家,可莫让孩儿们与自己生分,这时候,邓季怀里抱着刚会“父…父”单音的邓玭,看榻上两小兄弟对坐弹石子耍。

    正值隆冬,二小身上衣物穿得都很厚实,在榻上笨拙地扭动身躯弹动着石子,邓玭叫过几声,也想努力去参与兄长们的游戏,父亲却只是不放,她不满地踢着腿,却也无济于事,亦不哭闹,只是靠在父亲怀里定定地看着。

    邓涉圆圆胖胖的,脸上肉嘟嘟,看着就憨态可掬;邓漳比兄长瘦弱些,小脸长得更俊,俩兄弟都很认真,石子在他俩指下来回传来传去,每击中一次目标都要引出欢叫,败者乖乖献上一颗圆石。

    这些圆石子是邓季在壶关拣的,又教了如何游戏,此时怀抱女儿观战,他亦兴致勃勃,只是突然间竟发现,邓涉鼻中两股浓涕又淌了出来,忙开口叫道:“涉儿过来,鼻涕又出来了!”

    小邓涉正沉醉其中,哪愿被打断,对父亲话语听若未闻,只顾继续。

    这小子敢不听老子的话!邓季大怒,轻将女儿放下,伸手把邓涉拉近,用手指揩去鼻涕,转首看邓漳时,那小子倒还干净。

    邓玭终得逃脱父亲魔掌,忙呀呀叫着爬往兄长邓漳处,伸手便去抢夺石子。

    邓漳可还不知什么兄长风范,伸手一把揽过,邓玭未能到手,直接张爪去他怀里抢。

    “父亲,不要!”

    邓涉鼻涕多,大人为他擦拭时已有些烦躁,又急于妹妹在抢夺石子,不满地甩开头,邓季在他屁股上轻拍下,再看其面上已净,这才起身去清洗手上鼻涕。

    “大兄,大兄!”

    受母亲叮嘱过不能欺负妹妹,否则屁股得遭殃,邓漳不敢还手,可邓玭却会欺负兄长,她小手已有些力气,能抓人,被指尖刮到也甚疼,邓漳只得呼喊兄长过来解围。

    这边三小玩闹得欢,唐珞却刚跪下给主妇行礼。

    “啧啧,可真是名美妇!”丈夫新纳的美貌妇人跪伏在自己脚下,伍窕却调头对正往门外去洗手上鼻涕的邓季道:“妾身尚未恭贺将军得纳佳人呢!”

    她话中有股酸味,邓季只是嘿嘿一笑,并不答话,伍窕亦未在意,转头又冲唐珞道:“可如何好,谷中清贫,我身无长物,并无礼赠你呢!”

    拜过龚老妇人后,唐珞已有了任命的觉悟,此时红着脸跪拜大妇,听她这般说,开口答道:“粗贱之人,亦不敢受夫人之礼!”

    伍窕点点头,又道:“听闻你是颍川人呢,家中还有人么?”

    哪有不叫起人便开始拉家常的,唐珞隐隐觉得不妙了,可既大妇没叫起,自己怎好起身,其问亦不好不答,只得乖乖禀过。

    伍窕只顾开口问东问西,唐珞跪地上忍气一一作答,直到邓季洗手归来,才听她笑道:“看我倒迷糊了,只顾与她家常,倒忘了叫起,快快请起,莫怪我失礼才好,焦姬也是,何不点醒我?”

    回首向焦姬嗔怪了一声,焦姬却只扯动嘴角笑笑,并不搭话。

    这下真是入贼窝了,唐珞心里大悔,又在心中将强要了自己的贼人骂上几遍,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哪有回头路走?又转身来拜焦姬,这位却面善亲切,规规矩矩跪下回礼毕,一把拉起她,笑道:“今后一室为妾,我俩却正好亲近呢!”

    邓季尚不知自己转身一趟,唐姬已吃了个下马威,待进门看见她眼中那抹幽怨,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夫妻亦有多日未见,此时少不得一番闲话,家长里短,孩儿趣事一一道来,只是唐珞才刚进门便遭大妇敌视,今后日子怕不好过,在旁如坐针毡,心里发苦,却如何说得出来?

    听他们夫妇说着各种闲话,苦熬好一阵,突听门外有道粗豪声音响起:“小四归家了么?不知礼乎?新嫂进门,为何不去拜过?”

    二兄与自己打小嬉闹惯了,向来不讲礼的,这话多半是他得如花妇人后得意,随口玩笑,并非刁难,邓季忙笑应道:“方才归家,正待去拜见兄嫂呢!”

    “不敬兄嫂,小四确实可恶,”说着话,邓仲已领周昭进了门:“只是你已成家,便不当弟媳面教训了,还是我夫妇来见罢!”

    不久前囚车中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来了?

    只是......只是如今她与自己地位却已是天地之别,想起之前囚车中种种言语,唐珞羞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再不见人。

    不过想想,早晚亦得见面,大妇又可恶,她在此,总算能有个照应,自己也可稍安心些,待伍焦两位行礼毕,她忍住羞意上前亦道:“周夫人在上,请受唐姬见礼!”

    周昭尚不知唐珞从了邓季,进门时见便吃了一惊,只怔怔看着,伍焦二人早前便已见过,此时礼都没顾上回,待唐姬上来欲跪行礼,她更大惊,忙一把扯住,却犯了迷糊,开口问道:“贵......贵人为何在此?”

    被她一问,唐珞不由更臊,低了头半天无语。

    “嘿嘿,随了小四呗,否则焉能在此,有何奇?”

    邓仲在旁接了一句。

    周昭不过咋见唐珞受惊,并非有意怠慢弟媳,只是她之前与唐姬熟识,不回礼竟如同在为先前其所遭遇报复一般,伍窕脸红了下,讪讪道:“还请二嫂上座!”

    兄弟俩粗枝大叶的,怎知妇人心事,进房后,邓仲自去抱邓玭来逗弄,邓季则打量嫂子周昭,见其面上并无从贼的恼恨色,也就放心。

    待周昭回过神来,随邓仲坐了,伍窕接抱过邓玭,又将邓涉、邓漳兄弟俩叫过来,一家人才正式拜礼。

    贵人唐珞随在伍氏、焦姬身后向自己行礼,周昭只觉无比怪异,只是除去才嫁的男人外,她在这贼窝里同样是举目无亲,日后能有个熟识的相伴也好,也便再未多想,待小叔等拜过,上前拉了唐姬手与其轻声细语。

    她俩如此亲密,伍窕越发不自在,邓季甚亲近兄长的,若唐姬将自家先前举动告知,妯娌间生出隔阂可如何好?

    只是邓仲领新妇来除让小弟见礼外,顺便还要蹭饭的,一时无法挽回,她只得使唤侍女整治好酒席,再将龚老妇人请出,介绍过后,邓仲夫妻亦见礼,开席用餐。

    这顿家宴,上座的自然是龚老妇人,邓仲夫妻次位,有二嫂在,伍窕亦在邓季下手坐了相陪,周昭却见不得唐珞侍立一侧,开口让两姬亦就席,不好拂二嫂面子,伍窕也只得让她们也入席。

    用过饷食,又说过会话,听闻强组成户之策后,邓仲也要去老弱中挑老幼归家供养,这才携新妇离去,临走前,周昭又拉着唐珞好一阵不舍。

    唐姬红了眼,说出一番日后定少不得多亲近周夫人、尚请照拂的委屈话语来。

    什么是告状?这就是!

116.屋里人

    周昭临去时的目光中已有了几分探究,伍窕理亏,又不好出言辩护,只得暗中多防了唐姬几分。NIUBB.net w/w/w/.xiaoshuoyd/.c/o/m 首发

    兄嫂离去,一家子陪阿母龚氏说话,顺便逗弄儿女让他们叫祖母,屋中似乎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只是三个女人各怀心事,俱都是强颜欢笑。

    待夜渐深,龚氏、孩儿们尽去就寝,终到该定何人侍寝时。

    唐珞方才新得,只上手一夜,正该多宠时,然而自家在壶关多日,不免冷落家中二妇,按邓季本意,今夜二妇与自己大被同眠,一次解决需求多好,只是他提出后,焦姬已笑道:“却是不巧,贱妾正逢月事,不能侍寝呢!将军今夜且多陪夫人,贱妾与唐氏妹子正好亲近,待日后与她同侍将军可好?”

    邓季自无不可,伍窕鼻中却轻哼了声,唐珞不料这贼人居然如此荒淫的,瞠目结舌中,被焦沁拉着去了。

    是夜,床榻之上有伍窕委婉承欢,她放下身段努力讨好男人,之前许多不肯的花样也尽都得逞。

    此后日子,三妇各有手段争宠,连邓季都渐开始察觉端倪了。

    伍氏与焦姬本为姑嫂,感情向来善好,到贼窝中后共同面对种种不安,夜里一起侍寝得多了,又少不得**相见,朝夕相伴下来,更亲密许多,只是当焦姬产下庶长子时,伍窕心里便开始有了一些不愉。

    婚姻本为结两姓之好,这时代实行的其实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伍窕独为大妇,但夫君是贼人,她可不敢指望自己娘家能让其多重视,若自家肚子不争气,或邓季偏爱长子,废掉她这正妻亦不是不可能的。

    多疑的并非只伍窕一个,《红楼梦》中宝玉有过一番对女人的论述,言其等出嫁前清,出嫁后则变为浊,这其实是高见!倒不是男人的浑浊玷污了她们,不过女人出嫁后,被家族、儿女、婆媳等各种厉害关系影响到罢了,对女人来说,在这些厉害关系中,最重要的影响无疑是子女。

    焦姬产下庶长子,自己肚皮中怀的就算是男孩,嫡出,却也只是次子,任何一个家庭中最先能借力的都是长子,两子将来会如何?

    万一自己产下的不是男丁,数年后才有子,两子年岁差距大,又该如何?

    焦姬年纪虽比自己大些,但并不见显老,伍窕知道,与自己比较起来,她榻上榻下都肯放下身段,更懂得如何讨好男人,其实......其实更得丈夫宠爱些,万一凭这份宠爱为儿子谋取什么,自己的孩儿该如何?

    夫君邓季还只是一名小小的贼人,现在考虑这些或许是杞人忧天了,但只要身在局中,就由不得你不去想这种可能!

    所幸邓季从未露出过什么,焦姬也还算恭谨,这种不愉总算在她产下邓漳后暂时压制下了,可不久后,壶关焦氏一族竟也并入贼中来!

    之前焦姬外无助力,依靠自己处甚多,然焦氏全族到后,已改变了这种状况,论能力,他的兄长焦触、焦统还在自家小弟伍宁之上,更值得忧心的是,焦氏上下族人似乎对伍氏都有种莫名敌意在!

    这股敌意的起因或许是当初父亲伍恭欲将焦姬送人,但她倒底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

    伍窕有这般心事,焦姬自然有察觉,她也同样不安!

    与前夫的感情说不上好坏,丈夫早逝她也曾伤心过好久,也知晓归家之后,家族当遣自己再嫁,却也不觉得如何,只在青春妙龄中守寡苦熬着岁月,等夫孝满后归家再嫁就是,然而贼人带一身匪气闯入自己房中,被他强行占有之后,她就不可自拔地陷入那种欢娱中去了。

    贼人当时才十四岁,但比起前夫来说,更有力量和霸气,男女之事上无师自通,对她这成熟饥渴的身体来说,根本就没一丝抵抗力。

    被这份肉欲所征服,焦姬最终忘记了一切,不计身份、不顾羞耻地拜倒在他胯下,尽心地侍候着小男人,努力讨曾经的小姑伍窕欢心,但这一切,终随着孩子的降临而改变了。

    之前只图欢愉,觉得能被这贼人一次次将自己征服就够了,其余并不重要,然而当做了母亲,生命中多出一份爱惜,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邓涉呱呱坠地那天起,看着襁褓中的小小肉团,她就开始了忧心。

    始终伍窕才是大妇,自己的孩儿不幸,只是庶出,却又身为长子,将来若被嫡出的弟弟们欺负该怎么办?

    在这贼窝里,伍窕嫡出的孩儿有母家相助,自己的邓涉呢?

    这种忧心只有一丝丝,只深埋心中,但始终还是存在的,得知邓季欲取壶关寻眭固报仇,为了儿子,她便疯魔一样将自己家族给卖出了。

    若在以前,她定不会如此!

    待与母亲等相见过后,焦姬亦自责了许久,然而为了孩儿,她终究还是不悔!

    兄长焦统自幼便疼爱自己,对伍氏的愤恨最强烈,根本就不可遏制,他到后,开始处处鼓动族人与伍氏为难,这些,她其实是知晓的,虽未去火上浇油,却也从未阻止过。

    当伍焦二族开始越来越多地针锋相对后,两妇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裂痕!

    裂痕出现之后,邓季在家再召二妇同寝,两人都会寻各种理由推脱开,单独侍寝时,又会不遗余力来讨男人欢心,只为争宠。

    作为神经粗大的男人,看两妇都肯放下身段委婉承欢,自己提的非分要求全会含羞完成,虽不再得双飞之趣,然而这种变化邓季其实是欢喜的,只是他并不知道,他不在家时,两妇之间已是相对无言,表面是因忙碌要照顾各自的孩儿,实际上,却是相互已找不到话来说。

    而如今,两妇中又突然插进来一个唐姬,变故自多出无数。

    别说贼人们,便是大家豪族,夫君新纳姬妾也实属正常,可纳的是唐珞这般,大妇伍窕立马就感受到了威胁。

    论容貌,唐珞比自家容颜更美,没生过孩儿,身材更好,脸上也无任何因怀孕而产生的细微的斑点,可说毫无瑕疵光亮照人;论出身家世,颖川唐氏不是伍焦这种小豪族能比拟的,她的父亲唐瑁曾官至会稽太守!

    夫君已要去投奔官府了,颍川唐氏说不定何时又会成了他的助力!

    邓季欲投奔曹操,不得行的主要原因是为主弱臣强,去了说不定死路一条,然并非只有人主之道如此,家世容貌都在自己之上的唐姬带给大妇伍窕的也是主弱臣强之感!

    但对焦沁来说,唐姬还没有孩儿,即便将来产子,比邓涉也要小好些,同为庶子构不成威胁;大家身份一样是姬妾,又都是寡妇改嫁来了,同病相怜正好笼络,可借其力共抵大妇伍氏,且男人喜新厌旧,她容貌身份俱上佳,近日得宠爱定多,若与其同侍寝,一可分其宠,二来知邓季好这口,正好讨欢心呢。

    弘农王死时尚未大婚,只得唐珞一名姬妾在,她虽身份早定,却未经历过妻妾争宠之惨烈,感触并不深,只是刚到此地就被波及到,被吓了一跳。

    自尽者不畏死亡,因为其认定会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出现,重德重荣辱,这时代的人尤甚,为了自己所认定的忠、义、气节等德行,可轻决生死,但即便如此,也无人可将死亡看做吃饭睡觉一般正常。

    自尽者第一次直面死亡时毫无畏惧,然而若没能死成,因已经历过,并不需别人过多开解,第二次再要轻生便已不是那么容易。

    人要活着很难,想死却简单,任别人如何看顾总难得周全,自杀者很多,但被救下后还继续如此,几次自杀的人却少!

    被匈奴人所掳获时,唐珞在袖中藏了把小剪,打定主意是用来刺贼酋或自己的,击杀邓季不成,她第一时间也是那么做的,反转的剪尖带着一抹寒光猛刺自己咽喉那一刻,她已想象到自己被小剪刺穿后的模样。

    被贼人拍落小剪,与死亡擦肩而过,正因如此,邓季再次来时,她才会开始犹豫,终错失自尽之机,被其得手。

    就如鲁迅丫丫电子书的祥林嫂,为守节自尽不成,又已**,也只得认命,谷口勉强拜过老妇人龚氏,已算是定下命运。身为姬妾,被大妇为难也属正常,但对另一名姬妾递来的橄榄枝,唐珞却不知自己该不该接。

    这贼人家宅不睦,她初来咋到,可不想轻易涉入其中去,只是为自保,不得不求庇于周昭。

    伍窕再是家中大妇,面见周昭时也得尊称声二嫂,不敢拂逆太甚,而自己与她有之前交情在,正好求助。只是周昭才刚及笄没多久,半月前囚车之中,还是躲在唐珞身后口呼“贵人”彷徨的小姑娘,现在自己反而要托庇于她,可真是世事无常呢。

    各种心思诡计交杂,在南下前得这段日子,邓季屋中三妇互不相让,斗法得可厉害。

    (昨日中午就开始喝酒,直到晚上,老虎大醉,未能更新,甚歉,睡到凌晨三点过才醒来,修改最后两章存稿发上,望赎罪!)

    (虽已迟了,也要说一声各位中秋快乐~)

117.变化

    三妇开始明争暗斗,大妇伍窕频频挑起事端,焦姬、唐姬亦不甘示弱,针锋相对你来我往,邓季斥责过两回,明面上俱都唯唯诺诺应了,然而最难扭回是人心,争端既起,哪是那么容易便平息下去的。niubb.NET

    伍氏占大妇名义、焦姬善以退为进、唐姬新进得宠,又有伍焦二族、周昭等外援在,三妇人之争斗亦如三国之战般,若有大能者在,凭此就可再写一部演义来。

    邓季万般无奈,只得求教于军师田丰,其却只回了句家事非其所能决,便不顾而去。

    涉侯国中正为准备南下打点行装、收割草料、维修车具,诸般忙碌,自己家中却不安宁,邓季烦不过她们,重重警告过几句后,干脆眼不见为净,寻辆牛车载了邓涉和邓漳,自己胯上踏雪,领郭石、典韦、韩浩、谢允等外出巡游一番。

    两个儿子如今正是模仿学习最强的时候,家中妇人起战火,若被其等将争斗延续下去,让孩儿们受到影响,将来别想再兄友弟恭,这让邓季忧心忡忡,若非邓玭尚未断奶,离不开母亲,连她都想一并带出来。

    于路逗弄着儿子们,将兄友弟恭之类话语对他们提了又提,只是邓涉、邓漳还少得出谷来,注意力早被周边各种新奇事物吸引去,他自己说干口水,也不知两小记住了多少。

    壶关民众撤过来后,欲随南下的人口便都密集在谷口附近,以便编制民屯、亭,选举屯长、亭长、三老等,边缘地带已再无人,治下地盘又不大,不过小半日功夫,一行人又已回转来,将到谷口时,一名男子突然窜出来,扬声高呼道:“军侯大人!”

    “嗯?”邓季轻轻勒住踏雪,诧问道:“何事?”

    郭石拉住老牛,也停了下来,这人之前并未见过,难民中来源又杂,谢允等亲卫忙提戟阻他再前行。

    牛车上,邓涉邓漳好奇地探出小脑袋来。

    这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肌肤粗糙,身子亦精瘦得很,邓季发问后,他忙施礼答道:“小人杨宽,本为河内匠人,因民分四等之事求告于军侯!”

    “你是何类匠人?”

    “禀军候,小人乃是名漆匠!”

    漆匠?如今老弱中各类匠民可不少,邓季向来重视他们,莫说夫子、医匠、弓匠、纸匠、甲匠、铁匠等能与勇卒同等,木匠、篾匠、漆匠、糖匠等技术需求不高的,也能享受辎辅兵待遇的。

    “漆匠与辎辅兵同等,当为良民,可是军师、焦公度等造册时将你误划入平民类了么?”

    “并非如此!小民已归入良民类,”这位叫杨宽的漆匠摇摇头,正色道:“只是尚嫌不足,欲入功民之列!”

    这人胆子倒不小,邓季跳下马来,挥开亲卫行到他面前,好奇问道:“你有何能,尚不满良民,敢称欲入功民类?”

    漆匠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家父曾为考工令(注)辖下匠人,专为军中制长兵之柄,小人亦曾得习!”

    “咦?”戟卒们所用的长戟,木柄至今尚不佳,听他这般说,果然不能以普通漆匠视之,邓季顿时兴致大起:“当如何制作?”

    为得功民之属,杨宽只得仔细解释道:“应取韧木剥成蔑片,以油浸年余,再耗数月阴干,用好胶粘合牢固,外缠麻线,生漆涂之,上裹葛布,漆干再涂,再裹葛布,反复为之,直刀劈如遇金铁,无断裂显,方成!所成者轻、韧、坚,乃长兵柄之上品!”

    听起来不错,可竟然这般费工夫的?邓季倒抽口凉气,惊问道:“如此,制一柄需耗时几载?”

    “三年方成,”说起所需时日,杨宽亦有些黯然,如实道:“且每岁制百柄,能得成者亦不过三十余,其余皆不合所用!”

    耗时这么长时间,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多?未免也太不易了些,邓季不由轻皱起眉头。

    至于每年只能制百柄倒不成问题,从铁匠打制戟头时他就知晓,因技术保密、思维局限等缘故,匠人们并不懂分工协作提高产量,大多都选择独立完成,只要他能将这项技术贡献出来,分解开每道工序,再多寻人手相助,产量便能大幅提升起来。

    大汉铁匠们有领先世界的鼓风技术和淬炭法,戟卒使用的长戟月牙头锋利、结实,质量上佳,戟柄却只是木匠们粗打磨过而已,易折断。这制柄法耗时虽久,眼前这漆匠却也不能放过,思索一阵,邓季点头道:“若按你所说,只归良民类果然委屈,你当入功民才是,且随我来!”

    将杨宽领入谷中寻焦触改动户籍,不过是件小事,可这件事也让邓季突然醒悟,民分四等之策确实能调动民众积极性,这是好的,却也有遗漏处,并不算尽善尽美!

    民分四等,第一为功民,入此类者已是最好的待遇,若自己已再无可赏,或许人们得功民后便再无所求,有人会开始消极怠工,非但匠民们,长久下去,出战的勇卒亦会如此,渐滋生出弊端来;同一职业的人,如夫子、医匠,技艺亦有高下之别,谷中这许多女医匠尽享勇卒待遇,岂亦非不妥?

    一念及此,邓季忙让郭石将邓涉、邓漳小哥俩先送回家去,他自寻田丰、焦触计议,花半日功夫,又在原先基础上将四等民众稍做改动。

    良民、平民不再变动,勇卒类功民却再细分为三等,新入者俱为三等功民,赐田地五十亩,待其立功再往上加,二等功民田地七十亩,一等百亩。勇卒按战功斩首记数,医匠、夫子等待到雒阳后当有测试,过关并肯出力者方能享勇卒待遇,将不合格的尽数挑出去,这种测试应该长期坚持。

    除此外,匠民中亦当选有德才者每年考察本行业技艺,定出各行晋升之标准,恰好从匈奴手中救出的士子中,有一个名叫区铁字落玄的,其父本是朝中考工右丞,董卓西迁时逃出,好读书喜诸般杂艺,到谷内后整日只与匠民们厮混,田丰本就欲令其为管理匠民之吏,此时正好提出,让他与李当之一起组建匠民行会。

    这般变动传开后,勇卒等皆恼之前战事未能记功,匠民们则多寻区铁献技,没两日,远先隐瞒的一些匠民也被挖掘出来,最让邓季惊喜的是一个已列为功民的甲匠亦自荐出来,他会制鱼鳞甲!

    鳞甲的防护功能在展开时和收缩时完全不一样,展开时只有四片甲片叠加,在随人体活动收缩时则高达八到十片叠加厚度,板甲是不能与之比拟的,除了收缩叠加增加装甲的厚度的功能外,在正面锤击下,同样具有板甲的优点,春秋时就已出现,但一直少见。

    当然,打制鳞片、缝制横竖麻线、内垫皮革等都很耗时,若按之前独自制作的方法,一名甲匠要制造出一副全身鱼鳞甲,亦得三四年时间。

    区铁将这名叫罗昭字子奇的匠人报上来后,邓季自然大喜,亲口许诺待他领人将第一批甲具制作出来,定把他与杨宽一并列为一等功民。

    除匠民外,长子城裹回的民众中还有位叫王玮,字德亮的商者亦大胆来寻邓季,重农抑商政策下,商人地位极低,他敢出头已是不易,只是邓季身为穿越者,自不会与他人一样,反而更为重视。

    看王玮谈到经商时的自信模样,邓季亦为心动,只是想改变观念绝非一时、一人之力可为之,在壶关师徒夜谈时便知晓,田丰虽有大谋略、大智慧,但身上还是存在着士人的固有观念,极力反对将商者提拔到高位,邓季也想来若商者盈利过高不能显出勇卒特殊,便作罢了。

    暂时只能将这王玮提到良民之列,不过在邓季坚持下,诸般细则中又多了一条:自家治下,非一等功民之家不许经商!

    注:考工令,秩俸六百石,管制作兵器,弓弩刀铠。其下尚有考工左丞、考工右丞两名辅官。

118.木棍

    在外处理完杂事,到田丰家将饷食混过,四处游逛一圈,再独自到山坡上吹一会凉风,直到顶上已是漫天繁星,才慢慢往家里走去。NIUBB.net #本章节随风手打#

    算着日子,田畴也快到长安了,这二十万人口、六七万牲畜南下,诸事繁杂琐碎,挂心处不少,家里却还不得个安宁,若始终不能稳定,自己可没好精力去做事。

    打定主意今晚要平息后院之火,进屋前,他就在柴禾堆里寻了三根四五寸长的小木棍揣在怀中。

    天色已晚,孩儿们早都睡下,龚氏则仍与伍窕、二姬坐着闲聊。

    之前虽只是路人,难民众中一老媪而已,但自邓季认其为母后,龚氏老妇人毕竟有长辈名分在,她坐镇在此,三妇总算有些顾忌,暂都未交锋,老实陪着。

    邓季进门,三妇俱忙立起相迎,龚氏犹豫了下,亦跟着站起。

    “阿母何需如此?”邓季忙上前请龚氏复坐下,笑道:“夜已深,季只道阿母歇息下了!”

    “人老眠浅,”才得安顿下来,骤然间便多出这许多家人,龚氏老妇人自然尚有许多不自在,嘴里应道:“将军一日未归,用过饷食否?”

    邓季笑答道:“劳阿母挂心,已在田师家用过!”

    龚氏其实亦困顿了,嘴中轻打个呵欠,自家倒有些不好意思,在三妇面上扫过一眼,笑道:“既如此,老身自去歇息,将军想必也乏了!”

    这老妇人并不糊涂,近日家中妇人争斗却也都知道的。

    “热水灯火一应皆已备下,”听她要歇息,伍窕忙插嘴道:“妾身送阿母过去!”

    龚氏摇头道:“颠沛流离皆能过,老妇身子尚结实,自可去安歇,不劳夫人费事呢!”

    有邓季在旁看着呢,伍窕嘴里说着不费事,到底与焦唐二姬将她送过去安歇下方回。

    待妇人们安置好龚氏回来,邓季早擦洗好自家,掌灯看过已熟睡的孩儿们,一言不发径往伍氏房内去了。

    看他往自己房里去,伍窕心中欢喜,脚步轻快地跟在后面,焦沁、唐珞对视一眼,默默拿灯回屋去。

    跟进屋内,将房门插上,伍氏上前欲为他宽衣,手却被拨开了。

    伍氏心一紧,却见邓季坐到床榻上,开口轻声道:“你为新妇那日,我曾言道,定会怜惜你的,眨眼已是五年过,夫妻平日甚少起争执,你教养孩儿、恭顺持家,百般幸苦,我亦敬你!然近日家宅不安,却让我心冷,身为大妇,若非你主动挑衅,二姬何敢起绊?近日种种,可知其过多在你身?”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男人最近烦躁模样她亦有察觉,只是争斗一起,却是欲罢不能,他这般问话却是早有预感,伍窕红了眼,顾及睡下的龚氏、孩儿,亦低声应道:“焦氏猖獗与我全族为敌,唐姬本为贵人,将军教我,妾身却该如何自处才是?”

    “那也不当处处与之为难!”邓季怒斥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家中本由你主持中馈,若遇为难处,自可禀我,焦氏冒犯你族,当以正理责焦姬;唐姬身贵,然进门亦你治下,若其以下犯上,问罪可也!今你自失公道,落口实于她等,却是愚妇行径!有你这般大妇么?”

    “将军欲如何处置妾身?”与上次夫妻两起争执不同,看得出邓季是真恼怒,伍氏声音已有些发颤,若因此连累到孩儿们,她悔之何及?

    邓季冷哼一声:“若因你等妇人之争,使孩儿们亦不顾亲情,将来祸起萧墙,却不可不防!今不得不罚你!”

    在出身大族的伍窕看来,这贼众中娘家伍氏根本不能制衡夫君,换焦氏他或有些忌惮,听到这话,只觉天旋地转,彷徨问道:“你……你欲废妻么?”

    “废妻?”邓季一怔,想想后,又冷声道:“你若真不知悔改,犯下大错,废妻亦无不可!”

    这是什么意思?伍窕方自未转过弯来,便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根小棍递过来:“拿着!”

    伍氏接过,却不知做何。

    “咬住,”邓季轻声道:“恐你叫唤出声,吓到阿母与孩儿们!”

    这贼厮做甚?是要打我么?

    若是大族之家,怎会如此不顾斯文礼仪?夫妻生口角正常,却鲜少会有动手的,不过男人出身贼众,不知礼才属正常。

    只是不废妻便好,打便打罢!伍氏渐安心下来,略一犹豫,便将木棍咬在嘴中。

    之后,身子便被邓季一把扯过,狠狠一大巴掌甩在她娇臀上!

    “啪!”

    与上次欢好时击打唐珞后臀不同,当时带着三分戏谑,并未尽力,这下只为施惩,却是卯足劲的,邓季力气又大,巴掌重重落在后股上,顿让伍氏吃疼不过,嘴中木棍都险些跌落出来。

    男人不依不饶,在她后臀上噼里啪啦好一番施虐,伍氏已是两个孩儿母亲,吃了这般痛楚,仍旧眼泪鼻涕一齐淌出,全身汗流,每一下重击都要引她重重闷哼,若不是嘴里咬着东西,早不知惨叫成什么样子了。

    后股不知肿成何等,已是麻忽忽的失去知觉,待贼厮终于停下手,伸手取去她嘴中木棍,伍窕才抽泣着道:“非一人之过,为何只打我耶?”

    “她们两个自也要受罚的!”邓季亦有些轻喘,将怀中余下两根木棍取出给她看过,笑道:“只要你肯安份,我亦能替你出气!”

    断不能只是自家一个遭这般难堪,否则颜面何存?又怕男人宠姬妾不下重手,伍氏咬牙道:“若打她们得轻了,可是不公!”

    邓季已起身去拨门闩,闻言应道:“那是自然!你先歇下,明日去看她们后股就是!”

    待男人推门出去,伍氏才忿忿自语道:“谁稀罕看了?”

    股上如此,怎能入睡,稍动一下却也要牵扯到伤处,待她抽着冷气嘶声轻褪尽下裳,费力扭头去看时,烛火下不知是否红紫,肿得老高却是能见的,怕疼连被褥也不敢遮盖上,若身下不是火炕,冬夜可够熬呢。

    房内笼箱中就放有金创药,身子却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够起身去拿药,只好趴在榻上,嘴里唉声叹气不已,由得惨遭虐待的雪臀裸露在外。

    龚氏与孩儿们住处离得稍远,夜间自有侍女看顾,响动应未惊动他们。焦唐二姬住处却就在伍氏隔壁,先前那“啪啪”声焦沁也能隐约听见,以为是男女交合时的**撞击声,还道自家男人今夜凶猛了些,谁知过得一会,他已抱了唐姬,又来自家屋前叫门。

    男人今夜竟如此生猛?刚幸过伍氏,尚欲再御二姬么?焦沁有些吃惊,听见响动,忙摸黑起身去引燃灯火,开门请他进来,这才见男人衣衫尚还整齐,不像交欢后又套上的模样,心里亦隐约有了些不安。

    邓季已将唐姬扔到她榻上,又自怀中取出木棍,冷声道:“咬上!”

    焦姬吃惊,却未辩驳什么,老实将木棍咬在嘴中,听他又道:“你自传语焦和,焦氏若不论是非,只顾再与伍氏为敌,便是不将我邓季放在眼中,到时莫怪我无情!”

    唐珞胆颤心惊地看这贼厮又是好一阵“啪啪”施虐,揍得焦姬闷哼不断,比自家上次**时可要凄惨得多,正自彷徨中,一股小木棍又递到面前。

    “咬上!”

    “我有何过?”唐珞怒道:“她等闹腾,我为何亦要挨打?”

    邓季这才想起,唐姬其实并无甚大过,便有失礼也只是为了自保,不过自家将三妇一起怪罪罢了,只是此时打得性起,扔了木棍笑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大妇皆受责,你焉能独善其身?且老子要打你,尚需由头么?”

    把她扯过来,亦在臀上“啪啪啪”赏了三掌才停下,好歹不似伍焦二妇般下重手,倒又将这贵妇人打得眼媚生波、身子发软。

    焦沁尚在榻上抽气冷哼,邓季抱起唐姬,才对她道:“不敬大妇,你自当罚!邓涉亦我孩儿,日后你便看顾不到,我自该庇护,若再有闹腾处,定不轻饶!”

    抱唐姬回伍窕房中,她这大妇尚光着后臀在哼哼。

    近日闹得僵,哪料想男人竟会抱姬妾进来,被唐姬看见这般不堪模样,直让她羞愤欲死。

    邓季却不顾,自去寻药来与她敷上,又令唐姬取药去为焦姬治伤,完事后再回来。

    待唐姬归来,邓季便在伍窕榻上将一身邪火尽发泄在她身上,一夜百般挞伐,兴起时亦赠上两大巴掌,让她情动不已,且大妇就光臀在侧哼唧着,她这曾经的贵妇人亦只得含羞受之。

    次日,伍焦齐称病不出,她们连下床都不能,家中诸事只能先委与唐姬看顾。出了这般状况,龚氏老妇人心里倒明白,只是她毕竟尚未能真正融入这家中,便只是装聋作哑,侍女们却不知究竟,教导三个孩儿每日到母亲前问安,更将二妇羞得不成。

    被男人一顿痛击,伍焦至此终不敢再轻启事端,得焦姬转告过,焦触、焦统等亦安份些,家中才暂得安宁。

119.岁末

    难得又是个晴天,十斤嘴里轻哼着别人听不到的歌谣,手端刚浆洗好的一盆衣物,往谷中自家屋子行去。

    这季节的河水冰凉,却挡不住辛劳惯的人儿,刚才在河中的浆洗,让她两手通红,当然,自己是感觉不到冷的,被冬日晒到,反而觉得身上有股子热气。

    抬眼看看日头,时辰已是不早,还得为阿爷和吴朴做饷食呢,提裙跨入谷口,已能见箭塔下那拦路的鹿角,她不由将脚步频率放快了几分。

    “十斤,又去浆洗呢?”

    鹿角之间的间隙足够人经过,十斤到时,谷口处的人出言招呼了一声,她识得那是管着这处的弓卒队率张麻杆,这人瘦得就如她的晾衣杆一般,很好认。

    “嗯!”

    稍犹豫下,十斤还是应承了声。

    “啧啧!吴朴那小子可有福!”

    “就是,十斤可勤呢,这小脸儿俊自不消说,后股儿也够翘,生养可好呢!”

    “人家还是女医匠,到雒阳后,也能有五十亩地,将来吴朴那小子便选不上勇卒,也有婆娘养活,可不快活!”

    张麻杆身畔的卒兵们可没什么好货,说起俏皮话来一溜一溜的,这些年有疙瘩大哥的“勇卒七德”约束,他们手脚上干净了好些,嘴上却是不会积德的,平日倒也没谁当真,不过她十斤可不是好欺负的,泼辣起来也敢和嫁人的妇人放对,听最后这话说到自家将来的男人,心头便生出几分恼怒,当下冷了脸,将盆中积下的河水迎那人泼过去。

    “嘶!”临回前在河旁拧过一次衣物,盆中积水并不多,但站得近的几个都却被撒到,数滴凉水飘入脖中去,冰得他们直抽气,嘴上就更凶悍了些:“待你嫁人那日,老子非得好生闹闹(注)、听翻墙角不可!”

    “吴朴那小子能让十斤叫给你听到?”

    “嘿嘿,过年就及笄了吧?可快了!”

    十斤俏脸上微微一红,不过仍不甘示弱,狠狠瞪过两眼,鼻中再哼了声,抬木盆转身就走。

    “哒哒哒!”

    这时候,谷外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疾行的轻微马蹄声。

    张麻杆先前正笑眯眯看他们嬉戏,听到马蹄声,吃了一惊,忙开口叫道:“箭塔上仔细,有骑兵过来!”

    “张哥别担心!”一名耳力好的辎辅兵笑道:“听这蹄声,应钉过马掌的,定是咱们的人!”

    另一个魁梧的勇卒仗着资历,亦笑道:“可不是,再说有滏口陉和壶关在手,谁还能悄无声息便到咱谷外?”

    眭固两次偷袭都差点得手,这般人便忘了?张麻杆脸色一冷,厉声道:“小心总无大差!”

    见队率板起脸,卒兵们不敢反驳,在他呵斥中提起精神,刀出鞘、弓上弦,十斤犹豫了下,停住脚步亦往谷口外望去。[手打吧() 疯子手打]

    马蹄声甚急,没多久,二十余骑士便已冲入视线中来,箭塔上眼尖的弓卒最先看得清楚,大声喊出来:“张队率,是子泰先生归来了!”

    “子泰先生?”张麻杆嘴里问了一声,不多时,他也看到骑队中一青年文士,可不正是田子泰先生,旁边不是懒顾、霍刀儿?他们回来了?忙亦喝叫道:“速开鹿角!”

    十斤心里一紧,子泰先生回来,队伍这便要南下了么?

    一行骑士近前来,与熟人招呼几声,待鹿角搬开,又旋风般冲入谷中去,她忙避让到道旁,又伸手遮住木盆,不让扬起的灰尘覆到才浆洗过的衣物上来。

    眼见田子泰一行过去,十斤很有些不安,忙也拔腿快步往谷中走去。

    “十斤,十斤!”

    她走得有些急,路旁房舍前有人呼喊了两声才听到,转头看时,却是白实的妇人罗氏。

    “白叔母,有事么?”

    “唉!”罗氏三十余岁,先叹口气,才道:“可算等到你呢,我家刘玄孩儿腿上又发病啦,还得劳你给看看,那小子性子倔,就只信你,别人不让看呢!”

    白实自打与邓疙瘩同挨过一顿军棍后,性子稳了许多,他与妇人罗氏已有子女,却又在难民中收留了个孤儿,名叫刘玄,今年才九岁,却是个残疾的,逃到滏口陉外时,左腿已废了,是白实将他背入谷来的。

    那小子有些认人,第一次腿伤是十斤给他看的,只认她一个医匠,再不许别人碰。

    “好咧,待我归家取了药箱就来!”

    刘玄腿疼时可厉害了,可耽误不得,饷食亦还未做,十斤忙答过,别了罗氏,抬脚又往前行,只是始终怀着心事,到晒谷场旁时,不由又停步看看,百余少年还在那里吆喝呼喊着奋力挥动长戟。

    本就农闲时,新出四等民之规后,少年们练武更勤了些,大白日里就来了。

    仔细在人群中看到吴朴,她张张嘴,想想给刘玄看病要紧,自家事还是晚上再说,摇摇头,又继续往前去了。

    家门前,谷老焉正坐在那敲钉着鸡笼,几只土鸡在他身旁地上休闲地啄食着小石子。

    谷中喂养的鸡群够多,前年邓疙瘩便挨户分了些小鸡崽,自家如今还剩六只母鸡和一只公鸡,公鸡留着几天后的岁首时宰杀,母鸡小门小户的舍不得吃,要南下去雒阳,也舍不得丢,谷老焉得忙着在南下之前做出来,到时才能带上。

    “阿爷!”

    十斤远远地呼了声,放下木盆,自去屋里寻自己药箱出来。

    “我去白实家出诊呢,饷食一会再做!”

    “饷食不急,”谷老焉停下手上动作,开口道:“倒是那事儿和吴朴商议得如何了?”

    十斤停住脚步,丧气道:“他说不急,再等等呢,可我今日见子泰先生可归来了!”

    “那就是快南下了?”

    “嗯!”十斤也有些焦急:“尚不知岁首是否过得成呢!”

    谷老焉道:“哦!你先去给看病吧,待吴朴归来,咱们再合计合计!”

    十斤点点头,提药箱往白实家赶去,刘玄的腿已不可能再治好,不过开药让他止疼,再哄哄罢了,不多时又回来。

    吴朴也已归家,先与十斤合力拧干衣物晾上,又一起做了饭菜,待请阿爷来一起用过,一家人才又议起旧事。

    谷老焉家老少都有,只是吴朴才十四岁,家中并无精壮,四等民之策下来,却有些不便宜,也有不少男子欲奉养他家,只是这边一直没答应罢了。

    如今谷老焉心气可高,真按邓疙瘩四等民法,十斤已是女医匠,到雒阳后亦能得五十亩地,吴朴这孩子将来也是要入勇卒的,两下就是百亩,这些精壮男人如何能入他老人家法眼,又恐别人贪两个孩子的田地生出异心来,都一概拒之了。

    当然,来求组户的人家中也有少数能放心的,最好的便是邓仲家两口儿,家中缺老少,又是疙瘩兄长,自可放心他不会贪十斤与吴朴的田地,只是再怎么说,那也是寄人篱下呢,自家这把老骨头怎么说也还能再撑几年,若非四等民之法定得死,谷老焉万不想与别家组户的。

    “吴朴开年后就十四了呢,十斤也及笄,待到雒阳,你俩先成婚罢!”

    想来想去,谷老焉还是开口将自家话说出,两小成家之后,便算成人了呢,倒时家中事也有说话余地。

    “呀!”先前在谷口处才被男人们一番取笑,听阿爷这般说,十斤顿时涨红了脸,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由道:“阿爷,他才十四呢,大户人家男子可要弱冠才婚配!”

    “那是大户人家!”谷老焉喝了一句,又道:“再说,待吴朴满二十,你都多大了?”

    十斤不敢还嘴,斜眼瞄吴朴时,只见他正呵呵傻笑着,却自美着呢,心中不由一恨,咬牙在他手臂上偷偷掐了一把。

    手被少男一把抓住,再抽不出来,十斤顿时俏脸通红,不知阿爷是否看见,正急得厉害,突听小男人道:“听阿爷的,到雒阳后,我和十斤便完婚,阔儿哥想也不会拦着!”

    这厮越发没脸没皮了,十斤瞪他两眼,却又听阿爷道:“再说,待朴儿十六,终究要做勇卒去的,能在之前留个一儿半女,也是好的!”

    谷老焉虽没说得明了,十斤心里却是明白的,转首再看看小男人,任他握着手,终究没再吭声。

    田子泰都已归来,南下之事便是迫在眉睫了,定下婚事,所谓商议也不过一家人捱到天黑,才去邓仲家应下此事。

    好在邓仲为人豪气,在谷中厮混得久了,他也不愿随意挑人组户,至今尚未应下别人,就等着他家呢。

    注:孔子在《礼记·曾子问》中描述当时的嫁娶情景时说:“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烛,思相离也;娶归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反映了先秦婚礼的淳朴习尚,没有喧嚷纷闹大操大办的场面。入汉以后,社会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人们不再满足古板而沉闷的旧式婚礼,不再固守“三日不举乐”的古训,开始大操大办,使婚礼蒙上世俗的喜庆色彩。《汉代婚丧礼俗考》:“而为之宾客者,往往饮酒欢笑,言行无忌,如近世闹新房之所为者,汉时即已有之。”

    (晕死,连停电两日了!上完一节课赶紧回来更上,哭啊)

120.招安亦需投名状

    涉侯国这边房舍简陋,没有壶关县衙那样的大厅,知道田畴回归,不待邓季、田丰与他好生谈过,除苦蝤外,其余文武又陆续聚集过来,没房屋容得下这许多人,邓季便领出在晒谷场上席地团团而坐。

    众人目含期盼,自然是田畴最先通报此行结果:“董太师收了我等骏马,次日便传见,还派人引我见过天子!”

    “军候所求官职,天子已应允雒阳令,属官可自行委之,只是印绶却尚未赐下,”田畴先将收获说过,又叹惜道:“武职亦不肯封!”

    大汉朝廷中武官设将军、中郎将、校尉三级,将军又以位比三公的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最为尊贵,其之下便为四征与前后左右等,然将军位置并不常设,一般都是奉战事前才冠以统兵者将军之称,所以平时一般武官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为中郎将,其次为校尉,两者品秩都为比二千石(注),为高级将领,直到群雄并起,天子越发没落,私自封赏成风,有军功者又越来越多,大量被封为将军,中郎将、校尉才成了中下级军官职位,此时却是难得其位。

    邓季如今人马众多,田丰、田畴等觉得最佳效果,莫过得雒阳令外,还能如张燕一般再讨个中郎将或校尉,文武得兼。

    田畴此行未竟全功,车黍等老粗倒还罢了,伍恭、焦触等却不免有些遗憾,倒是田丰开口劝道:“此乃乱世,诸位忠于慕安,文职便不能统兵么?何须图官职虚名?只退了贼名,能与诸侯结盟,子泰便不虚此行!”

    邓季亦笑道:“田师所言极是,子泰之功,邓季牢记在心!待入雒阳,子泰便为县丞如何?”

    县丞乃县令、县长副手,位只在县令之下,余者之上,亦是有品秩的官员,田畴才二十余岁,听到这话如何能不心动?邓季肯以此位与他,亦受感动,出席跪辞道:“畴本才浅,能得一功曹史、主薄可也,县丞之位却不敢窃居,军师大才,可当此位!”

    田丰摇头道:“慕安乃吾弟子,其下谁敢无礼,何须官位彰显自身?子泰正可担此重任!”

    邓季也是此意,自家既拜田丰为师,此时赐官反而不敬,也笑道:“子泰何谦?县丞之位正当与你!”

    田畴咬咬牙,伏下道:“粗鄙之人,受此厚爱,敢不效死?愿奉足下为主公,生死相随!”

    “子泰何须如此?”

    邓季不由惊住,对他来说,他是自己起家后第一个称呼自己主公的,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田丰放眼在人群中扫过,不见再有人出列,不由微微一叹。

    有叔父、兄长在,焦统平日甚少出言,待田畴躬身退下,见众皆无语,他却忍不住道:“足下既已为官,当晓示民众,吾等亦该换过称呼,此后再无甚疙瘩、雷公、屯长、军候之流,只该称县令大人、明公呢!”

    得他转圜,其余人亦齐出声道:“这却不差!”

    待众人神色平静下来,田畴才又开口道:“遭董卓、匈奴两番劫难,吾等一路所见,河南内数百里不闻鸡鸣犬吠之声,城郭皆空,内里无有百姓在,诸县俱都无主,可暗占之,军……主公虽只为雒阳令,治下却亦如河南尹一般,只缺百姓,若施仁政,引民来投亦不难!”

    “勇卒虽精,奈何数少,防不过这许多地界,”田丰收了心思,摇头止道:“空城无用,再选洛阳附近一二县之地,能安置下民众便可,其余地界,只好缓图!”

    不待田畴再说,邓季开口道:“此等事,可到其地再议,张平难处车大个已遣信使报过,其只道聚散任随,未曾为难我等;苦蝤来报,匈奴又复占长子,近日或便欲来取壶关,我已令他弃城来归,西路不可行,尚幸袁本初与白马公孙尚未分出胜负,我等仍可走滏口陉,然时日亦有限,为今之计,当速南下才是!”

    那边常德插口道:“数年经营下来,谷中老人对此地眷念者不在少数,又岁首在即,若这便南下,怨怼者当不少!”

    焦触也道:“诸事繁杂,不少民户尚未打好行装,亦仓促了些!”

    邓季只知袁公之战最后结果如何,两家这仗打了多长时间却不知,若袁绍获胜归来,堵住东路才是难过呢,他自心急,只是两人所言又有道理,回首低问过田丰后,只得道:“那便传令下去,我等留此地过完岁首,元月初二大军南下!不从者自便!”

    自人口过多,谷中缺粮后,邓季再未留难那些大族之家,如今只剩伍氏、焦氏、田氏、杨氏等少数愿意跟随他等南下,其余已多半离去,好在匈奴手中救回的士子不在少数,到底有救命之恩在,又都为家破者,倒多半愿意出仕山贼们,低级文吏并不缺人手。

    邓季定了南下之期,田畴又道:“闻我等为主公求官,侍中李儒献计,董卓曾下令,言主公既降朝廷,受职后当先入河东平贼,李乐、韩暹、胡才、蓝本等部,任选其一破灭,方显意诚!若得胜,朝中当有褒赏,印绶等亦随之来!”

    田丰等俱都意外,邓季却想起水浒中林冲故事,失声道:“投名状?”

    见诸人奇怪地看向自己,他才讪讪一笑,田丰却问道:“可有诏令?”

    “并无诏令,”田畴摇摇头,道:“此为董卓口语!”

    对邓季来说,有没有诏令无甚区别,他只担忧道:“吾等方脱贼身,若便与旧日之友成敌,恐不仗义呢!”

    郭太战死河东后,白波贼再无服众首脑能统合这股力量,杨奉自领其部投了校尉李傕,其余李乐、韩暹、胡才部各自为战,河东郡如今可够纷乱,势力最大的自然是董卓军,然白波贼、黄巾亦有近十股大小力量,西凉军难以剿灭,若自家才脱贼身便去与他等为敌,却是有些下不去手,传到贼众中名声也不好听,听邓季这般说,车黍、田麻子俱都点头,田丰却一声冷哼:“印绶或可私刻,然此乃董卓首命,若便抗之,日后岂能再求之?你等自出身黄巾,河东诸贼却多为白波,何者不能击?”

    田畴亦道:“临行前,我闻投李傕部之杨奉亦奉此命!”

    “他定不愿击白波,”田丰道:“蓝本部却是黄巾,应会去破其!”

    自家是黄巾出身,可击白波;白波出身的杨奉却又去击黄巾,这是交叉灭同伴么?邓季只得苦笑:“既如此,待入雒阳后,弓卒与刀盾卒护民众安顿,我自领戟卒、力卒再上河东,能降其一部自然最佳,若俱不愿,并其众可也!”

    田畴、焦触等俱都点头,邓季才继续道:“南下之途,尚需田师、子泰、公度多费心!”

    说到这,军师田丰自然当仁不让:“二十万之众南下,四千勇卒、辎辅兵定难护持,所幸一路无甚大敌袭扰,只防小股流寇劫掠便是!可四下远置探马,多防险隘处;令辎辅兵为前锋,沿途开路搭桥;其余车黍、双戟客屯断后,韩齐、王旷、周毅、苦蝤部游弋两侧,慕安自领亲卫主持中央,当无大患!”

    邓季点头同意,田丰又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自都无甚异议,只田麻子问道:“漳、河(黄河)却不易渡,我部当如何?”

    拦在南下途中的河流不少,最大两条便是漳水与黄河,由不得做前锋的田麻子不问,田丰应道:“可寻水缓处先渡河到对岸立营,待探得远近无恙,遣人报知慕安处,民众到后再造筏度之!”

    焦触又疑问道:“何不便在谷中多造木筏,顺清漳水入漳水度之?正可避魏郡官兵!”

    却是田畴代军师答他:“魏郡官兵少,只求自保,我等南下,必不敢出城,木筏难稳,顺清漳水下虽省力,老弱溺水死伤者却多,此军师爱民之举也!”

    焦触这才不再说话,邓季笑道:“既已定下,诸位便将此番话语传达下去,令各户整理行装,亦好生过此岁首,初二日晨时下三刻队伍开拔,出滏口陉!”

    注:比二千石,不但指俸禄,也是品秩,意思为次于二千石,银印青绶。

    (明日上架,中午不更新,晚上10点两章连更。)

121.雒阳

    河中还漂浮着许多大大xiǎoxiǎo的冰块,让cào纵木筏渡河的人不得不xiǎo心翼翼,之前就有两张木筏被大冰块碰撞到侧翻,会水的jīng壮们拼命营救,也还是有六人遇难,还被冲走两头耕牛。

    到南岸的民众已有大半,他们在安营等待后来者;河面上,木筏争渡;北岸边,还有不少jīng壮继续造着筏子。

    札甲下的绸袍被河风刮得响声大作,邓季站在岸边,追看大河在眼前绵延东去,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间,自己被田麻子强提为屯长,领数十jīng壮随羝根大军渡河北上,那时,身边有许独目,有方蒙和郭石,有许多叫得出名字但不甚亲近的熟人;六年后,田麻子成了自己的手下,如今为开路先锋,在最前渡河,许独目与方蒙如同那些熟人一样,多已遇难,但如同郭石一般,自己又认识了更多人,随自己南下的还有数千jīng锐、还有二十万民众。

    世事无常,眨眼已过去六年,说起来,自己已是二十岁了,在这时代的人来说,就是弱冠之年。

    自家已长成赳赳汉子,络腮胡渐浓,任谁也再不能从ròu体上联想到当初“疙瘩”的模样,然同当初随羝根北上时一样,如今虽领这许多人马南下,内心深处那份彷徨却依然未曾消去。

    前途不可知,未来不可见!

    这是自己第二次过黄河,与六年前的孱弱相比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但对这luàn纷纷的世道来说,屯长也好,县令也罢,同样都只是道旁一棵不起眼的杂草,经不起何样大折腾,或许什么时候,便被人锄去了。

    如蝼蚁一般的人们,谁都免不得内心世界的彷徨,要到何时,才可预见自己的命运?才可全然无忧?

    能老死榻上么?能见儿孙满堂么?

    轻轻叹口气,转头看时,田丰一手按剑,一手抚须,只眯眼看着前面渡河木筏,一直未曾吭声。

    “田师,我等亦过河吧,这里jiāo给车大个、双戟客就是!”

    河风太大,邓季不得不大声些,军师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河南无敌不用我等担心,只北岸恐流寇来袭,亲卫当留此助民防守!”

    “流寇么?”邓季差点失笑出来,不以为意道:“那些不过饥饿流民罢,称不上寇,近日前来只为投奔,无需我等再担忧!”

    遭匈奴洗劫过后,河内缺吃少穿的流民甚多,待发现这支二十余万的庞大队伍,沿途跟随窥视的难民很多,单独外出铁定被围劫,马皮的斥候队都失去用处,早被召了回来。

    饥饿者胆子一向不xiǎo,一旦汇集成群便是巨大的威胁,勇卒前后驱散数次也无用,随后又会会齐起来,渡过漳水还没走多远,便遭数次袭扰,好在队伍中普通jīng壮都携带有器械,流民们却大多手无寸铁,即便勇卒、辎辅兵不能赶到,队伍中jīng壮、少年就能击杀他们,受损并不大,只是一直绷紧神经,难得歇息。直到后来田丰授意下,前后队都传令下去,稍给流民些吃食,再将他们也编入民众中来,这些人蜂涌投奔,袭扰事件才渐消,只是行到黄河边时,队伍里又收留了万余人口,粮食压力更大了。

    对这等缺食少穿的流民来说,自家肯收留便是万幸,谁还会再来拼命?

    邓季出身草莽,对此最为了解,很是放心。

    “蠢材,二十万民众生死由你决之,行事岂能不慎?”田丰没他这般乐观,虽未动怒,嘴里却骂了一声,见四下里亲卫们离得远,又低声道:“且yù为人主,成就一番霸业,当显仁德以拢军民,即便无险,你肯亲断其后,自有人感佩念恩,经常为之,以xiǎo积多,方为收心之道,此后行事再不能率xìng随意!岂能只顾念家xiǎo?”

    邓仲、伍窕与孩儿们已在韩浩护卫下过河去了,田丰知道,自家这弟子是急着去与他们会齐呢。

    受师傅教训,邓季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得苦笑着躬身表示受教。

    “既如此,此地河风甚大,田师且与我回帐中歇息!”

    剩下的民众牲畜要尽数过去,少说也还得一天功夫,既然不过去,在此也是无疑,让准备过河者去对岸禀过二兄,让他照顾家眷,邓季才与田丰一道回之前田麻子立起的营帐中去。

    田畴、田麻子、韩齐等都在对岸,又都知河南无人,那边安全不成问题。

    夜里木筏不敢过河,又怕真有流民袭扰,天黑时,民众们已四处点燃火把,彻夜严防,车黍、双戟客、典韦、郭石等部分散巡游。

    三更时分,外围竟然真有铜锣示警,将邓季从梦中惊醒,不多时,探马报到他处,东面有支千余流寇来袭。

    探马所报,这次才是真正的流寇,全是jīng壮不说,器械还整齐,邓季这才吃了一惊,忙传令余下亲卫备战。

    外围有勇卒、jīng壮抵住,流寇们冲不进来,待邓季点齐亲卫队冲杀到,这支流寇早溃不成军了,待连夜问询过俘虏,才得知其中真相。

    来袭的并非真是什么流寇,他们乃是之前跟随张杨南撤的官兵。

    袁本初凭麴义,已在界桥初败公孙,公孙瓒的jīng锐白马义从几乎全军覆没。上党失陷于匈奴,得闻张杨难逃,袁绍任其为河内太守,就地驻军防董卓,只是河内缺食,没粮草供养士卒,他麾下上党官兵们便假扮流寇四处掳掠,张杨亦装聋作哑。

    待张杨探得南下大队人马就是太行最富的邓季部,居然还能散粮收留流民,可见余食甚多,便起心来掠,只是之前与邓疙瘩jiāo手过几次,也知这贼厮不易敌,他军令四出,其余官兵却都不肯来,只这xiǎo队人马的统领自持有谋,讨令独来,直耐心等到其部已大半过河,这才趁夜来袭余下部众。

    得知这些,邓季暗叫侥幸,多亏田丰阻止,不然说不定还真得吃一无名之辈的亏。

    还好从涉侯国脱身出来,袁绍已击败公孙瓒,应该快成北地之主了吧?只是想不到又得隔河与张杨做邻居,看来自己命中得与他纠缠甚久呢!

    这xiǎo支官兵夜袭不成,再不敢来,一夜无事到天明,民众等继续渡河,邓季则等到最后天sè渐黑,方与太史慈、车黍等一起过河去,终于踏上了河南地界。

    岸这地方属于卷县,虽也属河南尹,但要到雒阳还得经荥阳、成皋、巩县、偃师等县,尚得再渡洛水,前路还有数百里呢。

    前锋田麻子先走一步,大队则在南岸休整一夜,才再次启程。

    得田畴口述过,邓季对河南之地的惨状本已有心里准备,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惊。

    年前初到受黄巾破坏的冀州,看到的已是极惨烈景象,但真比较起来,河南遭受的劫难更大。

    一路田地中全都是蒿草枯枝;蒿草下、道路旁、沟壑中,到处都能看到散落的白骨;泥土中,偶尔会有寒光闪过,凑近观看的话,都是带着锈斑污迹的半截兵刃。

    这边似乎连天空都要更yīn暗一些,两旁大树上偶尔停留几只黑鸦,亦不害怕,只直勾勾盯着下面看,那眼神叫人心头发máo。

    当年冀州四野俱无人丁,城池附近却还有生机,这块土地上却连最后的生机消失了。

    行到卷县城时,只见石墙破败,城mén四敞,还离得老远,便发现包裹城mén的铁皮上彩漆早已脱落掉,代之红黄相间的杂sè锈斑。

    城里到处是残垣断壁,道路早被各种杂草覆盖住,房墙上也有生命力顽强的青草,屋檐下到处都是蛛网,几间房屋的木mén歪斜着却还不肯掉下,风刮过时,会突然“吱呀”出声。

    连遭战luàn波及,能逃的都早已逃走,逃不了的便都死绝,这里再看不到任何生人存在的痕迹。

    年前冀州的模样让人难过痛心,这里却使人汗máo竖立。

    在城mén口逛过一圈,邓季、田丰就没了进去的兴致,领队继续前行。

    一路上,大多数人都沉默了。

    不仅卷县,荥阳、成皋、巩县、偃师,一路所见,无一不如此。

    雒阳呢?

    渡洛水之前,邓季一直在想像自己将要入主地盘的模样,很快,他就亲眼见到了。

    水之北为阳,南为yīn,该城在洛水之北,所以名为洛阳,刘秀定都于此时,信奉汉以火德得天下,遇水不利,去“洛”字水旁,改以“佳”字,因此成“雒阳”,河南尹原有上百万人口中,近半都在该城。历经十余代天子下来,雒阳城已相当雄伟壮观,城池呈南北长方形,东西六里余,南北九里余,长宽之比约为三比二,占地三百多顷。城墙高六丈余,宽七丈,总长三十里,南临洛水,西北东三面城垣,共有城mén十座,仅凭四千勇卒与辎辅兵,都不可能完全驻扎下这些城mén。

    在这雄城面前,邓季本应感觉到自己的渺xiǎo,可看着破败的墙垛和烟火熏黑的痕迹,却只有悲凉、无奈。

    他第一次到雒阳都是如此,就更别说曾在此为官的田丰了,还未进城,田元皓已是泪流满面。

122.檄文

    雒阳城内,董卓一把大火烧过的痕迹至今可见,南宫、北宫地俱已为瓦砾,公卿贵族豪宅与民居也大多被焚毁。

    田畴可来不及感伤,他得忙着与焦触安置民众。

    献上有洛阳二十四街之说,除南市、马市、金市外,大大xiǎoxiǎo通往城mén的街道还将雒阳城分为数十块居住区,南下前,民众们便已划分好屯、亭,到此地后,先搭建好临时住所,再按屯分片清理废弃房屋,还算便宜。

    清理花费去三四日功夫,接着就可着手修补、粉刷等事项,被火焚烧过后,房屋墙壁却大多还在,只缺瓦片、房梁,城外伐来长木架上,再到野外割茅草垫顶,这比重新建屋要快得多,都是luàn世中挣扎的,多不怕幸苦,这些事用不到田畴等费心,常德、伍恭等老人就可指挥。

    民众们涌入内后,邓季才知晓低估了人类的生存能力,在这般废城中,亦还躲得有数百半死不活的难民存在着,少不得安置一番。

    chūn耕在即,要保证四万余户民众不误生产,真正忙碌的事情是丈量土地、分配牲畜、粮食等事项,这耗去田畴、焦触大量jīng力,足将匈奴手中救回的文士全辟为吏也不够用。

    至于田丰,入城第二日便病倒了,李当之看过,还好并不严重,xiǎo心调养就是。

    田畴等外出大致看过一遍,雒阳附近耕地虽够四万户分,却有些拥挤了,便按原议定的,队伍到后第二日,又在雒阳之西北、黄河南岸的平县、平yīn二县各安置了四千户民众。

    河南尹共有雒阳、平县、平yīn、谷城、河南、新城、梁县、偃师、缑氏、巩县、成皋、荥阳、卷县、原武、阳武、中牟、开封、苑陵、新郑、密县、京县二十一县,才到地头,侦骑便就四出,查周边县城、山野中状况。

    阳武、中牟等离得远不必花功夫去探查,雒阳周边近些的七八座县城俱都不放过,只梁县靠近南阳郡,城内尚有数千避难民众,其余都是空城,因此,邓季等才好占去三县之地。

    函谷关有西凉军在,附近又掠无所掠,再过几日,三崤山(注)情况也探明回来,内里只有数百户逃亡难民,并无流寇山贼等,将难民引出与河内投奔来的流民一起组成户编入户籍,附近最大的军事压力便只是函谷关的西凉兵。

    除留五万石备用,大半粮食都被分到户,分下去却只够四口之家的民户吃两月左右,要熬到秋收至少还缺半数民粮,田畴、焦触等忙得脚不停地,chōu不出时间来,邓季只能独与病况稍轻了些的田丰共商寻诸侯借粮一事。

    所处这房屋不知是哪家贵戚居所,在豪宅群最偏远角落里,甚是宽敞,财物等虽尽无,房屋却大都幸存下来,邓季令人收拾干净,才请田丰家搬进来。

    两人共议,虽已有官身在,西面董卓却是不用指望的,只能在临近的关东群雄中想办法,也不过袁绍、张杨、曹cào、刘岱、张邈、袁术这几家罢了,按田丰原先之谋,将麾下众尽数假托为受其等战事受害、自匈奴手中救出之河南民,责以大义,群雄中如张邈之流好名者可不少,定能借来部分粮食救急一二,余下再遣人入荆州购买。

    去南阳求购粮食的人已议定,便是那行商出身的王玮王德亮,出使群雄却另需一能言善辩之士,可如今麾下士子虽多,却俱都不堪大用,田畴、焦触两人自有才干,却有重任在身忙得不可开jiāo。

    出使数家,一来回可不止两月,等不得田畴、焦触忙完,但此时竟左右寻不到人选。

    “罢了,既无人能用,待再过两日,由我亲往便是!”

    商讨过一番,无非焦统、伍恭之流,却都不能让两人放心,田丰想想,竟准备自己去了,只是刚说完话,又咳了两声。

    诸侯心xìng不一,这趟又不是只去一家,凶险可大,邓季如何能舍得让他去冒险,霍地站起来:“田师哪里话?便是不指望关东群雄,有王玮往南阳购粮,亦不难!岂能让田师涉险?”

    田丰摇摇头,叹道:“所缺甚大,便是钱财足够,南阳恐无这许多粮,因孙破虏事,袁术、刘表已成仇,若从荆州它郡购粮,往河南却必经南阳或豫州,皆为袁术治下,焉能放钱粮安然而过?”

    孙坚死后,豫州袁术自占,在治下之地收刮得可厉害,又有失信诓骗刘虞兵马事在前,可不是个仁义的,钱粮经过其治下,确实堪忧。

    邓季却不顾道:“数年所积,钱财甚多,我等只从袁术处买粮,价高罢了,且王玮敢称自有商才,当是有本事的!袁术好奢华之物,应会允卖粮,此地尚有大户,便是南阳不足,还有豫州粮呢!”

    田丰又咳了下,轻叹道:“蠢材,豫州黄巾luàn数年,至今未平,又经孙坚与周昂战luàn,哪里能有余粮?”

    “田师有疾在身,正当休养,岂能冒此险!”

    “汝便敢违抗师命了么?”田丰发怒,这话便说得急些,又扯动连连轻咳,待邓季为他轻拍背,好一阵才接上道:“非吾yù以身冒险,只事关这许多百姓生死,岂能不为?”

    他连师命都搬出来,铁心要去了?邓季只觉焦躁起来,又恨自己实在缺人,不能寻个得用的出使。

    这时代要有电话该多好,何须再派人亲跑,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几趟,将谷中自己认识的人儿一一想过,只苦思谁能代田丰出使,过了好一会,邓季眼前突然一亮,道:“有了!”

    如今有谁可堪出使?田丰却是不信:“何人?”

    “何须田师亲往,亦不用善言者,只需田师书檄文一道,遣使送往各处告之就是!”

    “此非儿戏乎?”连士人都得选派善辩的,怎能用檄文代替?田丰皱起眉头,责道:“一纸檄文能抵甚用?”

    邓季想想,又道:“便将田师yù言之物写上,再多抄写发往四方,令天下士民得知,田师前番曾言过,诸侯俱有异心,养望图招天下英才,若得檄不救我等xiǎo民,岂不失其名?”

    “其等恐亦非俱爱名者,当亲使人晓明厉害,”田丰有些犹豫:“又或得檄后,只借千百石粮打发,奈何?”

    他态度渐软化,这应是可行的,邓季立即兴奋道:“能得几分已是不差,所缺再往南阳购之就是,总胜过田师亲手冒险!”

    不论能得几分粮,又或分毫不得,这总是弟子一片孝心,田丰心里还是有些感动,想想后问道:“若诸侯有肯借粮者,吾等该如何取之?”

    邓季想想,xiǎo声问道:“在檄文中说明,原借者遣民夫自送来雒阳,可否?”

    哪有求人借粮人家还得给你送到地头的?又看他说完后一副怕挨骂模样,田丰忍不住“扑哧”一笑,倒又引得咳嗽不已。

    待田丰止住咳,邓季方厚起脸皮:“些许民夫不过xiǎo事,其等若同意借粮,当不在意才是!”

    田丰摇头道:“此我亦不知!”

    luàn世中诸侯真有这般好心么?连田丰都不知,邓季就更茫然了。

    “待吾先写檄文来观,成与不成,日后便知!”

    田丰长于计谋,并不擅文字,但写篇檄文出来还是不费力的,邓季在旁为其墨砚,扯块布帛在面前摊开,闭目略思过一会,又调息待不再咳嗽,他才振腕疾书起来。

    年下来,田丰等在涉侯国教导出来的学生们多半与邓季一样,能识文断字,但时间多耗在武艺上,书写缺少练习,写出的字歪歪斜斜见不得人,可比不上那些正经士子。

    邓季在旁看老师写字,比自家可有美感多了,待他写完,才接过来细细看过。

    笔邓季自没什么资格评判,其中言词也算尖锐了。内容先将因群雄讨董,致使河南民众流离失所,被匈奴借机掳掠的惨状叙一遍,总之要将责任归到群雄身上;再讲述到幸得新任雒阳令邓季所救,yù将民众带回雒阳安置,只缺吃食,若民众再因饥饿而死,便都为诸侯罪过,今向其等借粮,约定秋收时归还云云。

    这应能让看到的关东诸侯们深思一番,只是邓季却觉得,其中似乎有点欠缺。

    有何欠缺处?他想了想,拿起再仔细看一遍,是了,这些文绉绉的内容里面,对不肯借粮者责之的只是大义,此时看到,威慑力未免有些不足!

    过两遍后,新近上任的雒阳令开口问道:“田师,檄文上能否再添几句?”

    田丰好奇,问道:“哦?yù加何语!”

    “吾等xiǎo民,前因诸公得祸,今又唯仰诸公方活命,生死皆公等一念间也。如若得食,幸苟延残喘于luàn世,自感大恩;若不得活,亦命数也,蝼蚁之辈,焉能撼诸公之基?不过临死之怨,当令后世子孙誓咒,但有一线生机在,代代念之,当尽刨诸公坟茔,以还今日之恨也!”

    注:三崤山,今称崤山,洛阳附近山脉,东汉帝陵所在地北邙山是其支脉。

    有书友不喜看注,还请放心,章节中所注不会计入字数。)

    第二章只发布一次便没再管,忘了要发布两次!汗死。

123.河东

一股悍气迎面扑来!

    听邓季念完,田丰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124.结仇

“愿降者扔器械,退入老弱群待命!”

    那骑兵又扯嗓子大喊了一句!

    白bō贼在河东掳掠甚久,并不缺粮,招降他们不会给邓季太大压力,说不定还能富余些出来呢。

125.西凉众

听闻中郎将叫唤,厅外立刻便有数名如狼似虎的军士冲入,两下将其架起,杨奉这才回神过来,忙开口求饶。

126.赌斗

    126.赌斗

    虽不知晓确切时间,但邓季隐隐觉得,似乎董卓死期快到了

    说完匈奴南下因由,贾诩再次开口,旧话重提,邀邓季与李傕等校尉一齐出兵攻伐朱隽。

    在这位能人面前,邓季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为妙:“文和先生当知,我部与于夫罗实有仇怨,今既知其在后,军马再不敢轻离雒阳”

    此言有忧留下的牛辅不能钳制匈奴之意,若是他人,说不定便会因此勃然大怒,然牛辅生xìng多疑胆xiǎo,以己度人,倒不以为意,有一千飞熊军在,统领西凉jīng锐的李傕等也未将他这点人马放在眼中,虽不免被郭汜冷讽几句,然终未过份为难,此事便罢。

    在雒阳不知外界信息,此时邓季少不得多方打探,竟与其等jiāo谈甚久。

    宋果耐不住,先告罪去入厕,再过得一会,杨奉领完鞭笞归来,眼神终究不善,邓季不想与其再生出事端,冲牛辅、贾诩等请过,领典韦准备离去。

    “且慢”

    杨奉开口喝止,牛辅顿时大怒,这厮出自贼众,竟如此不知进退?

    非但牛辅冷眼看他,李傕面上也有不悦之sè,杨奉自然察觉,忙又出列躬身道:“末将先前缅怀故友,行为造次,受中郎将之罚却是该当然奉身为军中武将,竟遭xiǎo卒所辱,非己身不堪,亦落我军之名”

    嗯?这话似乎有理,牛辅、李傕、贾诩等俱都一怔,邓季心叫不妙,皱起眉头看这厮究竟yù如何。

    “诸公当面,末将本不应放肆,然若不得雪耻,日后如何再能统军?”

    前番莽撞,此时言语却jīng明,前后不一,莫不成有人教过这厮么?

    另有他人还是入厕未归的宋果?

    牛辅等俱都无话,贾诩似笑非笑,邓季便有些不耐,不由冷声问道:“杨都尉yù如何?”

    杨奉转过头来,却瞪眼看着典韦:“先前不备,猝为xiǎo卒所趁,然吾等武夫hún迹阵中,当以戈兵见长,可凭此一较高下”

    凭他能敌典韦?邓季差点嗤笑出来,冷哼道:“你yù与我这xiǎo卒比较?角力?兵械?步战?骑战?”

    牛辅亦摇头冲李傕道:“贵属妄为将者,却只与卒兵逞匹夫之勇乎?无论胜败,徒引人笑”

    见李傕亦怒呵斥,杨奉忙再躬身道:“奉身为佐将,岂能与此莽夫比较,然帐下亦有一二骁勇之士,可与其相争,若胜则洗今日之辱,且可博诸公一笑”

    邓季心脏顿时加快了跳动,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难不成派徐晃出战么?

    最开始听到杨奉名字时,邓季便已想到这位曹魏名将,记得演义中曹cào就是将他从杨奉手里要去的,但不知那是得几年后才发生的事情,徐晃好像字公明吧?记得其还与关羽战过一场,言谈行事可是有文化的模样,不像出身白bō**众模样,现在便已在杨奉麾下了?

    “两军骁勇之士较艺?”年轻的雒阳令拒绝同伐朱隽,亦让厅中西凉文武有所不满,见杨奉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心想能挫挫邓季锐气也不错,贾诩拍掌道:“大善,吾等正可一观,得其乐也”

    贾诩带头,牛辅等也便俱都同意应下,李傕便笑道:“既如此,诸位且移校场观战”

    不经邓季同意便定下此事,浑没把他放在眼里,好在出战的可是武力值顶尖的典韦,倒不用太过担忧。

    若对方派出的真是徐晃,与典韦对阵必定jīng彩,徐晃武力应没典韦高吧?一时间,连邓季都有些期待起来了。

    到mén外时,请赤儿传语太史慈等,领勇卒一并跟到城中校场去,李傕早令人传到军营,听闻原黑山贼与白bō贼悍将yù在校场较艺,其等到时,来凑热闹的兵士早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牛辅领头,李傕、贾诩、邓季等俱在将台上坐定,杨奉叫上三名骁勇之士,开口一一介绍道:“此两位为末将军中旧部,周威与张铜,现俱为帐下军候;这位却乃河东郡吏,名徐晃,吾奉太师之令,伐黄巾蓝本部时从军,立有大功,亦任为军候”

    果然便是他杨奉说出名字后,邓季早将那周威、张铜无视,盯着这位徐公明仔细打量,却见他只得二十余岁模样,头顶褐巾帻(注),手持一把长柄大斧,国字脸,浓眉,双目明亮有神,面sè略焦黄,有微须,身高七丈八左右,很是魁梧,两臂也粗壮,一看就比身旁两人更雄壮。

    邓季只顾观察徐晃,待上首牛辅轻赞过几句勇士,典韦叫嚣道:“马战步战?三人一并来,韦方爽快”

    有马镫相助,如今典韦可不惧马战,他声音叫得响亮,徐晃三人俱怒,可若真以三敌一,便是胜了亦无光彩,李傕、杨奉黑起脸,却不好与这般莽夫见识。

    杨奉这要三战论胜负,自家奉陪就是,邓季忙止住典韦,呼太史慈、郭石上来,亦一一向众人介绍过。

    听闻这三人一名为百人将,另两人更只是队率,竟敢这般xiǎo视自家,李傕、杨奉等尽都愤怒,牛辅、张济、樊稠、贾诩亦有不满,那郭汜便又开始在旁冷言冷语嘲讽起来。

    邓季只得苦笑赔罪,忙将自家麾下武将最高不过百人将言明,才让其等罢休,亦有人暗鄙薄其xiǎo家子气,倒是贾诩眼睛亮了下。

    定下三对轮番马战之后,各自安排出战顺序,杨奉亦知徐晃武艺jīng熟,将他留在最后,当先出场的是周威,邓季这边则是郭石。

    周威随杨奉时间甚长,白bō军中排得上号,亦能称得武勇二字,待打马靠近缠斗起来,双方器械磕碰过两次后,知对方力大,便不再与其角力,手中长枪只围郭石前后luàn刺。

    郭石随邓季六年来,与太史慈、典韦等习得许多武艺,手下竟是勇悍士卒,由不得他这队率不拼命苦练,战阵厮杀亦经历了不少,生死之间最易感悟,他早非昔日那只靠一把蛮力冲杀的xiǎo卒了,略xiǎo号些的双铁戟挥舞得团团生风,并不因武器短而吃亏。

    两匹战马飞奔,忽而jiāo错,忽而并驾,忽而追逐,绕场搏斗,两人一时竟战得不相上下,得见此幕,场外观战者早欢声雷动,不住喝彩为两人助战。

    终究有亲疏之别,军士叫喊的多为周威之名,只是让他等失望,郭石胯下黑马比对方坐骑速度快,耐力也佳,终在一次追逐中从后突然发力靠上去,铁戟在其头盔上轻击了下。

    一下之后,众皆哑然,人们看得清楚,若是真个厮杀,此番便能要了周威xìng命,第一战却是雒阳军胜了。

    可郭石取胜,其等军中竟无多少欢呼,平日关系不睦么?

    将台上见郭石放缓马速归来,牛辅对邓季笑道:“闻邓县令晋献良驹为礼,太师甚爱之,此番得见贵属坐骑,果然不差”

    郭石的坐骑全身乌黑油亮,速度只比踏雪、黄狮略差些,亦高大神骏显眼得紧,这厮分明就是在变相讨要,邓季大恨,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堆笑道:“中郎将既也爱马,季自少不得进献”

    牛辅笑呵呵谢过,却连表面推让都省了。

    郭石上台来复命,周威亦随后黯然归来,听一干大人物褒奖着邓季麾下,自家提议却更丢人,杨奉早涨红了脸。

    下一场太史慈出阵,更无悬念,邓季只是怕又有人看上黄狮,那可不妙,忙对郭石耳语几句,让其叮嘱太史慈换马出战。

    郭石依言下台,除让太史慈换马外,还将坐骑身上甲具尽除去,只送马去与牛辅,马镫可不能给他,蹄下马掌却顾不得了。

    待太史慈出战,仅两合便击落张铜下马,又回台复命。

    不料这厮麾下勇将并不逊sè,这下,杨奉、宋果脸sè俱都难看了,李傕亦不满地瞪过几眼,贾诩面sè如常,反倒牛辅甚有喜sè,更与郭汜、邓季言笑不止。

    郭石已牵乌骓来献,去了马具,可见这良驹全身浑无一点杂sè,牛辅更欢喜,武将爱马,旁人亦称羡,连杨奉都不例外,见此,邓季心中一动,出言试探道:“杨都尉,这般比斗可全无兴致,最后一战,可愿与季添注?”

    连败两阵,杨奉面上无光,尚幸最得意的徐晃未遇到太史慈,还能指望他扳回一局,便冷声问道:“何注?”

    邓季“呵呵”一笑,告过牛辅等,令人将典韦、徐晃尽请到台下,手指典韦坐骑道:“此亦为良驹也,我yù以此为资”

    “善”仔细打量下,邓季并未骗人,若能赢他良驹,先输两阵便不在乎,杨奉不甘示弱道:“我出钱十万”

    邓季摇摇头:“钱财于我无用”

    牛辅得了良马,郭汜、张济、樊稠等亦心动,只是身份不如牛辅,不好便开口讨要,听邓季yù赌,虽亦不看好徐晃,却俱忍不住纷纷问道:“足下愿何物为注?”

    “恐令诸公失望,我只要他”邓季伸手一指徐晃,大笑道:“季见此人孔武有力,可留军中用,甚爱之,若典韦胜,我只要他”

    注:巾帻(ze),包发的头巾,常在冠下,或单用,身份低微的人不能戴冠,只能戴巾帻,起初只是包发的头巾,后来演变成帽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7.胜亦不得

    127.胜亦不得

    邓季提议对赌,不过仗着前世游戏中记忆,典韦武力值比徐晃高,有几分把握罢了。

    当然,那毕竟只是两千年后的游戏,与真实历史定然有差距,甚至颠倒也不足为奇,不过,自家拿出对赌的不过是匹好马而已,便是典韦战败亦无多大关系。

    从近万匹战马中挑选配种出来,有踏雪、黄狮、赤骥三匹宝马珠yù在前,这般良驹成年的自家不缺,且待过了今年,xiǎo马驹们长成,又可再筛选。

    典韦所骑战马全身枣红sè,亦难得高大雄壮,在将台上还可见马具下四蹄粗长,必是难得好马。

    在这时代拿良驹来与人相较,若对方为自视颇高的文士,多半要认为是奇耻大辱,若为低级武者,可能又会觉得荣幸。

    将其儿子招入军中任伍长,便是公孙昭侮辱公孙度的做法,并因此被其笞杀襄平市,可见文贵武贱已是这时代的共识。

    前为郡吏,能通兵法,徐晃出身乃是文人,然投军在杨奉帐下出战,因功升为军候,又变为武人,只能说其介于文武之间,不高不低。

    就如后世男子爱好车般,这时代人喜良马不足为奇,一匹好马甚至能救自家xìng命,故上战阵厮杀的武者更爱,听闻邓季yù用典韦所骑枣红马来赌自家,徐晃往那马瞟过一眼,抿抿嘴,并未吭声。

    徐晃本事乃麾下第一,征讨蓝本部时亦见识过,杨奉如何肯将其轻易让出?

    邓季麾下出阵三人,郭石倒罢了,太史慈却武勇惊人,若剩下的典韦亦有这般厉害,此战尚难定胜负

    但杨奉坚信,太史慈、徐晃这般人物毕竟天下有数,可遇而不可求,若典韦亦然,邓季这黑山贼有这般运气,麾下猛将如云,何必再来降朝廷?

    典韦大汉的臂力他已强领教过了,然若武艺同样惊人,会只任xiǎoxiǎo队率?

    莫非这厮欺我无学识,使田忌赛马之计?只是若这般,他何不赌三场胜负,却只在这最后一场下注?

    是了,这厮并不知徐晃虚实,只道其只有勇力,yù待其败后要去,再辱我一次

    杨奉自己思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其出身低贱,投李傕后向军中谋士宋果求教甚多,孙膑助田忌赛齐王的故事也得听过,不信邓季麾下能有再胜过太史慈者,良驹mí人心,若胜更能大出口气,一时便意动起来。

    “与他赌”

    还未等杨奉出声,李傕已从旁chā话下令。

    董太师有宝马赤兔,收吕布并州众时赠出,这事让李傕这等跟随甚久的老将大为不忿,邓季所献四匹良驹据说比赤兔所差不多,甚得太师喜爱,然才四匹而已,便分赐诸将,也还有五位中郎将在上,可轮不到他李傕。

    先前邓季又献马,贼厮好马何其多也?然牛辅不过仗与太师有亲得居高位,无能之辈,上阵从不亲往厮杀涉险,那匹乌骓不得其主,明珠méng尘,不过老死厩中之命,实为可叹

    这等神驹,正该自家所得才是

    邓季这厮方献过一匹与牛辅,一时不好再讨要,先前那太史慈所乘不显眼,只不知是否换过坐骑?

    正想着好马难得到手,邓季肯赌,自然大善

    若非怕别人嘲笑,他都想停下这场赌斗,问邓季肯不肯用那良驹来换徐晃了。

    西凉军中,向不缺勇士自家却无好坐骑

    徐晃难不成还值得那匹好马?

    杨奉连败两场,最后这场获胜可能也xiǎo,然总算是有机会,若获胜,自家开口,其敢不将马献上?若是落败,老子等西凉军中武将可不能任这xiǎoxiǎo县令白得,他得了人,自家正好寻由头开口要马

    李傕下令,杨奉自然只有应允下来,转头命徐晃好生对敌。

    虽知便是输去坐骑,归去后邓季定能再赐下同等好马,然枣红马是自家亲自从十余匹良马中挑选出来的,数月相伴一路南下,亦难割舍出去,听到他们的话,典韦已瞪大了眼睛。

    他长相粗壮,却并非车黍那般鲁莽之辈,又刚改口叫过主公,多出几分顾忌,这时并未冒失说话,只寻思着若要留住坐骑,战败这使大斧的贼厮便是,拿定主意,转头去怒视那对敌的少年武将。

    丑鬼犹如恶鬼般,双眼瞪圆,面上更添几分狰狞之气,年岁不大的徐晃却hún不在意,上下打量他一番后,策马先奔入场中去。

    典韦冷哼一声,爱抚一番枣红马,亦随后跟上,看他这般作态,倒有些似心怯,李傕、杨奉已渐宽心开。

    先前太史慈战张铜,两合便了事,接着将台上又耽误了好一会功夫,四下围着观看的军士们正难耐,嗡嗡议论声不停,见两骑终于入场对敌,才又都欢呼起来。

    徐晃在校场西,胯下一匹大黄马,单臂持丈六漆黑大斧,当风立定;典韦位东,骑三岁枣红宝驹,双手大铁戟重八十斤

    此正当午时,初chūnyàn阳从头顶照shè下来,只让人觉得暖洋洋的,身上并无炎热之感。

    “驾”

    双手执武器,jiāo战时便不能再去控制缰绳,典韦一夹马腹,枣红马通灵,“哧溜”一声响鼻打过,迎对方便冲了过去。

    几乎同时,那边徐晃亦驾马冲过来。

    两马如风般急速靠近,徐晃斧长,当先劈来,典韦挥双戟迎上,戟斧相jiāo,便是“当”一声大响。

    斧口嘣缺、戟枝弯曲

    战马未停蹄,一击之后,已jiāo错过马身,徐晃未回头,长斧在半空中轮过一圈,疾往后甩来,所向乃是典韦后脑,虽有头盔遮掩,然若被这般重斧击中,也抵不得甚事

    脑后风声大作,典韦弯腰急俯身马背,斧头从头盔上滑过,一击抡空

    勇卒惊叫与西凉众喝彩声这时才震天般响起

    战马jiāo错过,勒转时,两人都已收回早前那份轻视。

    不再打马疾冲,待再次靠近,长斧大开大合,迎头猛砍重劈;双戟左右配合,沉挡侧击

    “当”“当”“当”

    两人俱为力量惊人之辈,斧劈戟迎你来我往,片刻间,已互不相让有了十数次jiāo击,场中金属碰撞声响得不断,jiāo手不过两刻时间,徐晃大斧口上全是卷刃与嘣口,典韦双戟月牙枝断落,戟杆上密布数条切口

    皆为武艺jīng熟之辈,出手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除器械对磕之外,为避开杀招,两人在马上闪避腾挪亦多

    大斧、长戟皆沉皆快皆准皆狠

    好一番争斗

    太史慈在旁心血澎湃,只恨上场的不是自家。

    只是这般势均力敌的搏斗,叫两人如何能收力?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之局

    对正争斗的两人来说,身子随时都在对方器械强攻之下,每一刻都万分惊险,观战者已忘了呼喊,胆xiǎo的屏声静气,只怕声音惊扰到他俩。

    未料到二人相斗场面会如此惊险刺jī,台上诸人也被惊得莫名

    就在自家军中,为何不得知杨奉有如此悍将?

    黑山贼出身的xiǎoxiǎo雒阳令,帐下亦不缺虎狼之士,比太师飞熊军中最骁勇者亦不逊sè

    徐晃声名不显,之前牛辅、李傕、郭汜等并不如何重视,可看到这场厮杀下来,再没人认为他不值那匹良驹宝马

    毒士贾文和惊讶之余,又眯眼瞄过邓季,他以前识得这徐晃么?又或是别具慧眼识人?

    牛辅yù索典韦而不得,徐晃这般悍勇,天下难得,正堪留军中使用,焉能被他挖走?

    邓季此时却正自懊恼不及,典韦已是自家属下,自不需说,徐晃却是明星般存在,再这般恶斗下去,无论谁有个闪失,都要让他后悔心疼死

    场中两人身上全都大汗淋漓,只是单轮力气,却是典韦更胜一筹,硬拼数十记下来,徐晃虎口开裂,臂上发麻,再对碰过一记,忙换手去持斧。

    “左右军士,速去止斗”

    贾诩立起高喊一声,又回头道:“杨都尉,邓县令,此二人俱乃世间悍将,若因sī斗损伤,岂非大憾事?以吾之见,此战打和如何?”

    牛辅都得给其几分面子,杨奉自不敢相违,忙点头应下。邓季却是大恨,这都已派人去制止了还假惺惺问甚?他也看出徐晃力有不支,只是算计不足,竟忘了若徐晃lù出本事来,便最终典韦得胜,这位毒士也定不会再让自家挖走他。

    事已至此,邓季也无法,只得苦声答道:“文和先生所言有理,季敢不从命?”

    “哈哈,今日得见两虎相争”贾诩出头,牛辅亦开口做好人道:“快哉待回府,皆有赏赐”

    军士止住典韦、徐晃,不知看台上大人物们为何止斗,校场四周围观者们只能用一声声惊叹单音来发泄自己的兴奋,今日得见这般jīng彩拼斗,此生足矣

    牛辅将其等召到将台边,却见非但两人汗津津的,其等坐骑亦浑身是是汗,徐晃胯下大黄马不堪,此时嘴边已渐现白沫,若再拼斗下去,这马要先支持不住。

    也罢,既不能得,留份善缘也好待牛辅褒言抚过,邓季开口问道:“典队率,徐军候如何?”

    一番苦战下来,典韦亦对主公看上的这名武将惺惺相惜,喘气如实答道:“武艺jīng熟,力气亦不差实韦之劲敌也”

    邓季笑道:“逢此强敌,亦为你幸事,今若以你坐骑相赠,如何?”

128.春意

    128.chūn意

    邓季竟然这般大方?听闻他的话,贾诩眼中更有异彩晃动,牛辅、郭汜等皆感意外。

    赌斗被文和先生劝和,李傕正想着由头索要这匹良驹,此时自然惊喜不已,只是徐晃却不是个有眼sè的,竟然摇头答道:“此等良驹亦为贵属钟爱,晃焉能无功受禄、夺人所好?”

    若徐晃开口便要,典韦说不定不舍,可他开口拒绝,倒是合脾胃的,引典韦咧嘴一笑:“无需挂怀,足下英勇,配得这宝马,韦自甘愿奉上”

    “且稍待”

    先前郭石说过,主公吩咐除掉马具再进献,典韦亦明白,告罪过后,策马冲回勇卒群中,不多时,便将卸去甲鞍的枣红马牵出,缰绳直递入徐公明手中去。

    徐晃二十三岁,尚无什么名气,却能与中郎将牛辅一般得此等良驹,好马难得,这才未再谦逊接了下来,心中感jī不尽,又到邓季前来郑重拜谢。

    邓季笑道:“无需如此,此良驹配足下这般豪杰,正得其主想来杨都尉亦喜见,自不会下作去夺你之物才是”

    自家良马送给徐晃搞关系,反正与杨奉已闹僵,不用顾及,总不能让其凭职位强取去才是

    听邓季如此说,非只杨奉,心里正打着主意的李傕脸上也有些难看,这让他如何再厚颜讨要?

    与西凉众文武回郡守府,牛辅将出战六人俱都赏过,尤重赏典韦与徐晃,见天sè已不早,邓季才告辞出城,当夜只在安邑外扎营,与杨奉起过争执,也要防西凉军起事端,便令车黍、太史慈、苦蝤等好生约束部众,不许任何人出营。

    所幸一夜无事,待次日天明,队伍终踏上归途,徐晃倒出城送了一程,得此机会,邓季执其手臂,趁机说了些“将来若有不如意,但管来雒阳,季必扫榻以迎”之类的话语。

    白bō在河东郡掳掠时日已长,原方潼部粮秣牲畜甚多,老弱尽降后,这些物资便都归了邓季,归途便行得更慢。

    好在李乐、韩暹、胡才等大股人马都在河东郡北,此番向东归去,沿途只遇数股xiǎo贼,其等不来招惹便罢,若敢来打队伍主意,不免要做了勇卒与辎辅兵戟下亡魂。

    这般强的重甲骑兵若为敌,贼众们少不得颤栗,做了自家人,却只会让人安心,方潼部老弱便是如此,待两股冲来的贼众被摧枯拉朽击破后,他们仅剩的异心也多消失了。

    来时留下的木筏由平yīn县亭长们请jīng壮划到对岸去包管,两万余队伍到渡口时,动静自不xiǎo,便有留守辎辅兵乘木筏过来询问,待知是邓季归来,再回去招呼一声,唤人将木筏全划过来,接其等陆续渡河。

    又回到河南地,邓季心中大安,如今chūn耕在即,容不得耽误,半途便已遣使去招田畴、焦触等文吏速来安顿这许多民众,待其等到来,自家便做甩手掌柜,领二千骑径自归雒阳。

    邓季带回的白bō两万余人口,粮食牲畜皆能自足,所缺不过农具、土地,造册记户等,焦触等早已jīng熟,将四等民之分通告下去,不两日功夫,便新组成三千余户人家,只是这等皆来自一处,若汇集一起,恐生诸般事端,派人禀告过邓季后,其等决定新添两县之地,便领其等到谷城、河南安置,每县各一千六百余户,俱分为四十屯,每屯户数皆不足半,只设屯长,并未让其等便选亭长、三老等,指派文吏管理,所差户数待将来再有流民安置进去,方好掌控。

    邓季这位雒阳令到任不足两月,已占了五县之地,只是这边荒芜,无人过问,若人口够多,这些城池土地还可再多占下去。

    估计来不及在chūn耕前丈量分配完土地,田畴只能让匠民再多赶制农具分配下去,待这两县之民nòng好居所后,先开荒统一播种,分配尚不急。

    田畴、焦触等忙着安置两县民众,雒阳、平县、平yīn三地上,农夫们却以屯为单位,开始出城翻犁土地了

    邓季等从平yīn往雒阳途中,已到处可见老者在前牵引黄牛,男子扶犁,fù人、xiǎo儿在后将粟、黍、菽等粮种均匀地撒播下去。

    自邓季提议施用粪féi,非但粮食产量比以前增长甚多,还取消了轮耕法,此后不用他再啰嗦,农夫们自会施行,初到河南之地,虽未有积攒起的粪féi,但放火烧掉田地中荒草,将积起的厚厚草木灰犁到泥土中去,féi效却也不会差

    据说烧荒的时候,半人深的枯草中逃出不少野兔、山jī之类,可见其厚密程度,只是两年荒芜下来,田地中泥土紧巴巴的,让拉犁的牲口多费了不少劲。

    一把火不可能完全除去杂草,犁翻出的土中成块,若摊开细看,里面全是野草根茎,相信一场chūn雨过后,禾苗固然开始冒尖,各种生命力旺盛的杂草亦会疯长,不消说,今年除草定是一桩重活儿。

    不过这些活计,却难不住做惯农活的人们,想到收获季节那份沉甸甸的喜悦,些许劳累便不值得在乎。

    十亩地缴赋两石粮,余者皆为自家所得,只要邓疙瘩,嗯,好吧,现在应称呼县令,只要这位大人守信,说到做到,日子可就有盼头了

    当然,想过长久太平日子还得指望勇卒、辎辅兵们能守住这块土地,可别象涉侯国一般,再让那些豪强占去,咱也不白使唤不是?如今每屯五户功民,二十余户良民,家中壮男不在,地里活计可得我等平民替他等干呢

    功民良民每户田地听着虽多,但咱七十多户一起出力,却也没多少活计,屯长已定下期限,待忙完自家的,便去帮忙。

    这并非徭役,只是该出的力气而已,要是不去,又或出工不出力,被告到屯长处,别说本年田赋得翻倍,良心也过不去不是?县丞子泰先生可说过了,若功良之家户主不应征在家的,再想让咱等干活,就只能出钱粮雇请,价低了咱可以不干

    哈,出钱粮雇请么?如今这些个功民、良民家里可也和咱一样,穷得干净,他们能有什么钱粮了?

    待忙完自家和同屯功良之家的活计,咱得寻些个桑种来,田边地头都种上,再两三年便能采摘桑叶养蚕,至于蚕种么,寻屯长想法子去,再不成找亭长,他等可以寻县衙想法呢虽说貌美娇容的fù人都被勇卒、辎辅兵那些家伙先挑了,自家挑到的皮糙了些,可夜里也能任咱折腾不是?持家又是把好手,身上衣物每日给浆洗得干净,咱可不再似往年般邋遢了,她不比原先咱正娶却死于luàn军中的fù人差难得前几日肯开口,想要养蚕织丝,给咱和老人、孩儿一人nòng身光鲜的,如今虽还做不到,咱种起桑树便有希望呢

    才得的fù人啥都好,就是平日里话太少了些,这也难怪,匈奴夷狗那救回来的,际遇堪怜么,咱也从没问过她是那里人,家里还剩谁?一是不忍心,二么,却怕她还有亲眷在,记起来就跑了

    听说县令拜领回他家的老fù人为母?这咱可学不来,一把年纪了,叫不出口啊虽没改口叫唤,家中请回的老人可没对不住他,将来只要有咱口饭吃,定饿不到他,下地干活也是他自愿,老人家闲不住,都是luàn世苟活下来的,能得口气喘就不错了,若咱连这般老人都欺负,还叫人么?县令居然还发令,虐待老少者贬为罪民,收归土地?这般可便宜,要咱说,当直接拉出来车裂才是

    收养的孩儿年纪虽xiǎo,却够皮的,昨夜与fù人欢好时,还来咱炕脚偷听了半宿,咱那**掌给得可不冤,这húnxiǎo子

    咱是不成了,一辈子估mō着只有这薄命,还指望皮孩儿给挣个功民之家风光风光呢,再不济,良民也成啊可他这模样,看不出来是个有出息的,要不然,晚上加把劲,让fù人再给咱生个?

    在chūn日阳光下,这些类似的念头就在地头、树脚、沟边人们的脑中不断闪过,都是些jīmáo蒜皮的xiǎo事,可汇集起来便是民心,领着队伍一路归雒阳,从他们身畔走过时,邓季自然也能听到一二,只是归心似箭,没去理会。

    直到雒阳城下,一眼看到出外迎接自己的孩儿、妻妾、兄长、老师尽都安好,他才觉得心满意足。

    涉侯国丢了,此地未必就不是另一个新家

    到雒阳后第一次外出的悸动过去,归家问过龚氏安好,洗掉身上风尘,怀中取出这次白bō贼众中得到的两串兽骨珠,便引两孩儿欢喜不已。

    十数日积攒下的火气亦急需发泄,尚未得用饷食,卧室中就已紧闭起房mén,chuáng榻上,唐姬被褪去下裳,扭动着她那柔弱的身躯承受身上男人发起的一bō*冲击。

    骑在美人身上享用,将她带入忘我,一次次进出间让这娇娥呻yín如泣,媚眼如丝,邓季自然得意万分,更荒yin的是,还有焦姬贴在身后,嘴chún轻wěn,哺rǔ孩儿后亦不见下垂的一对yùrǔ亦在背上轻磨不已。

    这时代令人憎恨的同时,也会觉得美好。

129.一纸檄文天下传

    司录河内郡,怀县,郡守府。

    太守张杨面上yīn晴不定,正在犹豫思索着什么。

    “大人何需多虑?那厮本乃流寇之属,幸仰董贼得活,然见识有限,居鼎烹镬煮之地而不自知,以将死之身,尚语大话恐吓,欺人焉?可杀其使,此事勿论”

    忍不住出言的是杨丑,从并州便跟随来的旧将。

    皱眉瞄过案几上平摊着的那张檄文,张杨轻斥道:“其虽为贼寇,然几度为敌,也当知此人不可xiǎo觑!今又得周毅等边军相助,势更盛也!”

    “哼!”杨丑冷声道:“在上党时我便曾言,边军终不可信,大人只是不听,厚其等而薄郡县兵卒,今却如何?”

    被这厮提及旧事,张杨脸上顿时一红,不免羞恼起来,怒声道:“杀才!前者邓季xiǎo儿渡河,千余兵卒夜袭其等,不见一战便溃!若郡兵抵事,吾焉能独厚边军?”

    终究是随自己数年的属下,比河内人亲近些,见呵斥下杨丑已黑了脸,张杨终究未再继续下去,转开道:“邓贼可恨,竟传檄天下讨借粮秣,却难定夺!”

    见张杨自转圜开去,杨丑闷声道:“何虑之有?xiǎo贼自称二十万之众皆救于匈奴,此诈言也,其内本多为贼寇,所救民众不过十之二三,我等存粮本便不足,焉能再周济他?”

    “吾岂不知?”张杨轻叹一声,道:“然其假仁义之名传檄,若不顾之,于我清名有污!且匈奴前者所掳民众,以河内最多,不念本郡士民死活,治下定生怨怼!”

    杨丑惊问道:“如此说来,大人真yù资贼么?”

    张杨微眯起双眼,轻声道:“其雒阳令之职乃董卓所赏,吾河内太守为袁公授之,此檄当亦送往邺城去,我等且暂延时日,观袁公行止再作定夺!”

    兖州陈留郡,陈留县,家宅后院。

    张邈正在神游。

    奈何与袁本初这位昔日旧友,已为水火之势!

    袁绍身为盟主,却四处委派州郡官吏,此乃不敬天子之举,诸侯皆不静声息气,唯有他张孟卓敢正言讨之!

    为此,他可又得罪了天下董卓之外另一位权势者。

    因得罪其等,袁绍令东郡兵马来袭陈留,若非孟德亦为友,已拒此令,并遣人告知,他恐将无容身之地也。

    便如此,张邈亦不在乎!

    身为堂堂党人,“八厨”(注)之一,他张邈可谓铮铮铁骨,声名远播,焉能屈于权贵?对十常侍之流如此、对董卓如此、对身为关东群雄盟主的袁绍亦当如此!

    “大兄!大兄!缘何分神?”

    身前传来的声音将张邈惊醒,转头去看,曾为广陵太守的二弟张超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哦,不过家中杂事罢了!”

    轻解释过一句,张邈问道:“先前论到何处?”

    兄长不肯多解释,张超也不问,只道:“雒阳令邓季传檄借粮,大兄如何回之?”

    “以坟茔胁人,粗鄙之徒!”先前就亦骂过,此时再骂一遍,张邈才道:“明日将郡中存粮发三万石与他!”

    “喏!”

    “吾得罪权贵,数次险化之飞灰,岂虑身后之事者乎?贼厮以此为胁,着实可笑,奈何当以百姓生死为重,且暂容此辈得意!”

    兖州东平国,无盐县,东墙头。

    风刮得身上衣衫luàn扬,刘岱与王彧、程昱等站在城墙上,极目东眺,远方几处野地里都能见到冲天的黑烟。

    那是黄巾又在作luàn!

    收到界桥之战捷报后,刘岱一直紧绷的身子才算放松下来,若能再将这股涌入兖州的黄巾贼击灭,日子可要好过许多。

    蛾贼们甲胄不齐、队伍散luàn,又多夹裹老弱,从青、徐入境的这股黄巾虽有近四十万人口,能战者却不会超过十万。

    城中能调动的兖州兵可不下四万,有他们在,刘岱不惧此等蛾贼们,也不能再放任其等掳掠周边诸县下去,是该到出军剿灭时了!

    去岁公孙瓒与袁绍两家起隙,绍势弱,为给自己留条后路,将家眷老xiǎo都送往刘岱处来求庇;公孙瓒亦遣从事范方到刘岱麾下使用。

    待两下jiāo战起来,公孙瓒便令他将袁绍家眷押到其军中去。

    到底jiāo不jiāo人?

    一方为出自四世三公之族的盟主,另一方则为关东诸侯中军势最强的白马将军,刘岱夹在两者中间,只觉得万分难受!

    两雄相争,公孙瓒讨要袁绍家眷,自己不能再两面讨好,可投靠任何一方,押上的除去这刺史之位,或许还有自己整个家族xìng命!

    所忧所虑,让他数夜不能寐!

    终日与别驾王彧等商讨,亦不得计,若非甚服程昱之才,求教于他,其力主助袁绍,恐怕刘岱至今还拿不定主意。

    既然已押下去,便得尽力让自家成为胜利者,除逐走范方,刘岱还另遣五千兵马北上助袁绍,听闻界桥一战袁军败公孙,总算让他安心不少,可以来这东平国征讨黄巾了。

    这时,一名武将正往城来,待到近前,脚步声终惊动了刘岱等,回头一看,却是济北相鲍信。

    “允诚,尚有何事?”

    见是他,刘岱不由紧紧皱起眉头。

    自己已决定出兵歼灭黄巾,这鲍信却屡次来劝阻,若依他言只固守城池,黄巾势必只会如雪团般越裹越大,今后更难剿灭!

    只是这厮是个偏执的,品秩又与自己相当,他要谏言,除非如原东郡太守乔瑁般杀了,否则拿他还真没办法,平日都尽量避开了,今日却追到此地来。

    “刺史大人,有檄文传到!”

    鲍信却并非再为之前那事来,听过他的话,刘岱才发现他手中还拿着张白纸。

    待王彧接过念了遍,程昱好奇问道:“雒阳令邓季,此何人焉?”

    冀州魏郡,邺城,议事厅。

    年初靠麴义埋伏弩手灭杀掉公孙瓒最jīng锐的三千白马义从,界桥之战获胜,可公孙瓒实力并未因此大退,仍占着青幽大部和部份冀州郡县,袁军尚不能失去警惕,且按探马回报的军情来看,白马公孙正调集着军马,近期内只怕还要再次挑起战端。

    不过这时候,文武们聚集议事,除公孙瓒外,探讨的还有邓季那纸檄文。

    诸子中如今只袁谭已弱冠,便跪坐在袁绍身后听议,其余文官居左武将在右。

    麾下武将中,地位最高者自然是原与袁绍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淳于琼,其后是领韩馥军来投且又善战的麴义,再下面才是颜良、文丑、张郃、高览之辈。

    官中,已任冀州别驾的沮授只能坐在第二席,其余审配、郭图、辛评、荀谌等更在其后,首席上跪坐的却是位身材高大的老者,须发虽花白,却挡不住其英武之气,只是此时满脸疲惫,还不时捂嘴轻咳,身体虽雄壮,内里却早已孱弱不堪。

    这位便是当世最有名的大儒之一,公孙瓒、刘备之师、曾官至北中郎将的卢植!

    卢植刚毅,不比蔡邕,其在朝中数次上谏,去岁终究惹怒了董卓,若非他名气太大,绝不只是免官罢职那般轻易。

    自此他便离了朝廷中枢之地,自归幽州隐居于上谷郡。

    公孙瓒虽为其弟子,然xìng残暴,治下横征暴敛,幽州民多怨,卢植不能劝。界桥之战后,袁绍遣人几番延请,终不顾公孙瓒,应允出山为其军师,他自己也知晓,这副身体气虚神弱,已是油尽灯枯,恐命不久矣,然公孙瓒失民望军心,日后必败,出仕袁绍,只为家族免祸。

    袁绍却不顾这些,对他来说,需要的不过是卢植的名气罢了!

    界桥败公孙,匈奴手中取并州,再能得这位当世大儒相投,自家威望当世何人能及?

    当然,若去岁那颍川荀文若肯留下,不去改投曹cào,便更佳了!

    颍川郡文风极胜,豪族亦为最多,除荀氏外,尚有颍yīn灌氏,阳翟薛氏、原氏、褚氏、赵氏、李氏、郭氏,颍阳王氏、姚氏,舞阳韩氏,长社钟氏,郏县臧氏、申氏,皆为第一等的豪强大族,其余略次些的方氏、赖氏、庾氏、乌氏等亦多不胜数。

    在这许多大族文士中,荀氏乃佼佼者!荀彧祖父荀淑便大有才名,其八个儿子号称“八龙”,在颍川的号召力可不是辛评兄弟出身的辛氏这般xiǎo族能比拟的!

    袁绍yù将荀氏家族绑上自己战车,荀彧便是荀氏这一代能力最强、话语权最重者,否则其弟荀谌原本从韩馥,今亦留在他麾下听用,可才名影响俱远不及乃兄,在颍川可使不出多少力来。

    可惜荀文若终究未能留住,他竟然跑到东郡去投曹cào?

    为这荀彧之故,袁绍对曹孟德心中便多出根刺来!

    我袁本初留不住,你阿瞒居然能留下他来?

    当然,此时众人正讨论的是原太行中一山贼发来的檄文。

    那贼厮胆子颇大,檄文中以大义之名匡之不说,尚敢以身后之事要挟诸侯,令人生出吞下苍蝇般厌恶来!

    至于大义?他不知此等事项,自家才最擅长么?

    听审配、郭图等争议不休,麴义不时亦chā言,袁绍不由有些烦躁,终开口问卢植道:“卢公之见如何?”

    卢植勉强笑笑,应道:“一县令之举,xiǎo事尔!然若因其失民望,却为不智!”

    “足下所言,甚得吾心!”袁绍拍掌笑道:“然我军中亦缺粮,助力有限,便与他五千石,来日遣民夫送去如何?”

    注:厨者,能以财救人,八厨指党锢时乐善好施救济其他党人的八位救济者,俱都身家丰厚,有记载八厨供财,缗钱千万,他们是度尚、张邈、王考、刘儒、胡毋班、秦周、蕃向、王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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