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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虎     农夫三国txt下载     农夫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2.劝和

    洛水从城墙根脚蜿蜒流过。

    站在雒阳南城楼上,可以看到四野中农夫们牵牛扶犁,正忙着翻耕土地,准备播种。

    各家童子也都停下功课,年纪大些的在地中帮忙,小的则三五聚一起,在平整无遮拦的田地上追逐打闹,泥土松软,便偶尔有人跌倒,也不会疼。

    无论是帮着家人扶犁牵牛的,还是四下追逐打闹的,尽有欢声笑语不停,隐隐约约能随风传到城墙上来。

    身为此地主人的长子,母亲管教得严厉,却已很少有如这些童子般的开怀之时。

    邓涉站在女墙下,发梢被风吹拂得左右乱摇,有些享受眼前的景色。

    离他几十步外,二伯邓仲靠墙看着刘封带邓清邓玭两个小的寻找墙缝中的蚂蚁洞和小虫,在捉虫喂蚂蚁。

    刘封乃是孤儿,只能依附舅舅过活的,经历过磨难,心智早熟,以十五岁的年纪,此时亦能与邓清邓玭戏耍到一起去,无非是希望能更快地融入到新家人中。

    邓涉是两家人这一辈的老大,之前上面再没有兄姐的,身为长兄,很多时候也会觉得委屈,这位二伯突然收养的养子,算是多出来的一位兄长,两下又没有厉害冲突,邓涉倒也喜欢与他亲近,只是眼下还不算太熟悉。

    所以,今日二伯不顾农事尚忙领着刘封邓清来接他出府玩耍,邓涉立即就点头同意,只是后来又多跟了闻讯赶到的邓玭这个机灵鬼。

    对于邓玭这个妹妹,邓涉也是真心疼爱的,她虽是主妇伍氏所生,却没什么隔阂感。一来她待两位兄长并无区别,对邓涉母亲焦夫人也恭敬;二来实在机灵使人疼,当然。调皮起来同样使人疼,头疼。

    阳光下。春风拂在面上脖颈中,让人有熏醉的感觉,他就站在女墙边,暂时忘记诸多烦心事,羡慕一会四野中的顽童,再审视一会刘封,想一下妹妹的调皮事,只是如此。就比呆在府中要畅快许多。

    不知不觉,惬意中的邓涉几乎都要在城墙上眯着觉了。

    邓玭一声尖锐的欢呼将他惊醒,回头看去,父亲邓季领着邓漳也步上了城墙。

    父亲近日甚忙,如何得空闲至此?

    邓涉微讶,赶紧迎上去。

    邓清邓玭已先奔跳着跑过去,邓清开口招呼:“四叔二兄!”

    邓玭仰头问:“父亲怎知二伯领我等在此?”

    邓季笑而不答,邓涉已经迎上:“父亲!”

    刘封慢步跟在邓涉身后,还有些拘谨:“四叔宝树!”

    那边邓漳也向邓仲刘封行过礼,招呼了弟妹。邓季才笑对诸小道:“今日终得无事,亦领宝树来随你们耍耍。”

    邓仲大笑,对诸小道:“你等自耍。莫理他!”

    刘封见邓涉邓漳都还别扭着,自觉插不进去,引邓清邓玭又玩起来。

    到了今日,邓涉邓漳两个相互见着还是不自在,各自又寻一处墙垛去吹风。

    随护的黑铁卫们远远散开,邓季陪邓仲懒洋洋地晒一会太阳,看刘封他们三个已经玩得兴起,离此渐远,才招呼道:“喜儿宝树。来!”

    邓季开口,邓仲就打着哈欠。顺墙根寻刘封他们去了。

    邓涉邓漳两兄弟靠过来,邓季指着墙外远处的山头:“你俩看!”

    那山头上光秃秃的。两兄弟盯着看一会,没什么发现,不免疑惑,回头望向自家父亲。

    邓季再开口:“雒阳还好,你等曾随我居长安近年,可见周边山峦,多同此处无林木?”

    问的是山上树木么?邓漳有些惊讶:“父亲,长安城外,确实多如此!”

    有邓漳回答,邓涉就不言,只是跟着点点头。

    “你等平日皆随蔡姬就学,今我有一问考之。”

    邓涉邓漳齐摆正立姿,开口道:“请父亲发问!”

    邓季点点头,看着远处山头,问:“天下林木,可有尽数?”

    邓漳脱口而答:“此处无木,彼处有木,天下树木多如繁星,岂有尽焉?”

    邓涉想一会,犹豫着答道:“或有尽数,然人力有限,不可得数!”

    邓季再问:“若一山之木,可数否?”

    两兄弟皆答:“可数!”

    “一郡一县之山,可数否?”

    两兄弟再答:“可数!”

    邓季方笑道:“设国有数郡,郡有数山,诸山皆有可数之木,则天下林木,当有尽!”

    邓涉邓漳想一会,都点头同意,邓季再道:“我曾闻老人言,先秦之时,关中各地亦林木葱葱。至秦汉立都于咸阳长安,历代国君为建宫室都城,尽伐周边大木为用,百官布衣亦采木建室,世代如此,致关中山峦空旷。若天下皆如此,有尽之木,弃不为伐一空?后人焉有用?”

    邓涉很想回答砍伐了老木,还有新木长成,世间山林树木之多,人本砍伐不过来,只是看父亲谈性大起,今日当不是为两兄弟讲天下林木的,也就保持着沉默。

    不一会,听父亲又道:“尽伐树木,使关中人无所用不说,每有雨至,沙土亦随水而走,长此以往,耕地亦坏,此秦汉历代国君之过也!然人孰无过?去岁为制战船龙骨,我亦令张文远寻南阳可用大木尽伐之。”

    “故为父亦时有过!”再缓一缓,邓季才道:“为父岁首时见事不明,未识小人之诈计,怒责施刑于你兄弟,亦为过错!”

    听到这里,邓涉已吓得跪下,邓漳亦赶紧跪如此,两兄弟齐声道:“以父教子,父亲岂有错,孩儿不敢!”

    邓季将二子拉起来,笑着冲吃惊往这边看的刘封邓清邓玭挥挥手,待邓仲拦住想跑过来的邓玭,才再道:“人孰无过,知过则改,善莫大焉!待各县乡老至京,初立乡老院,定然诸事难行,其余各法尚不敢试,我意引内阁先立补苗法,定无论官府四等民,伐一木者补种二苗,并于所属民亭中备册,待隔岁再查,二苗皆活者方可,否之再补种。一来以此法先验乡老院之制如何,二来补之前过失。”

    “林木之事如此,于你兄弟处,演一场角力稍补前过,如何?”

    邓涉邓漳都已泪下如雨,手被邓季扯着不能再跪下,只都摇头道:“父亲,孩儿岂敢如此?”

    “为父母者,只望自家孩儿能明辨是非安康长成,兄弟姊妹和睦相处,其余有何道哉?”邓季对他俩一笑,回头冲邓仲喊道:“二兄,已多年不曾角力,今日闲暇无事,再演试一场如何?”

    在那边看他父子三人这副模样,估摸着是已经劝解得差不多了,邓仲亦开心,不过嘴上却为难:“年岁这般大,孩儿们皆在,再做儿戏,面皮却有些不好看!”

    邓季笑他:“自你力气不如我,便不肯再试,每次皆逃,可是怕输我?”

    被他一激,邓仲顿时大怒,撸着袖子走过来:“呸!不过是事多忙碌,又念你为君不易,不使在你部属面前丢人!我岂惧你小四?”

    邓仲撸着袖子要应战,见有热闹看,邓玭邓清顿时拍掌欢跳着跑过来,刘封也未想到这老兄弟俩个这把年纪这样身份还会如同小儿般角力,吃惊地跟随过来。

    要与二兄角力为戏只是临时起意,邓季之前并无准备,此时便脱去宽袍,顺手丢给邓涉:“拿着。”

    邓季只穿小衣里袴去角力,丢过来的宽袍甚大,一下子将邓涉邓漳两兄弟头都罩在里面。

    被父亲宽袍蒙住头,别人看不见,邓涉邓漳趁机擦去眼泪,才伸头出来看。

    邓仲不想邓季是认真的,见他如此,也将自家宽袍脱给刘封拿着,同样只穿小衣里袴。

    待老兄弟俩身体凑近,略搭手试探两下,便在诸小的注视中,开始顶着肩膀比试起力气。

    两人咬牙较劲,一时还僵持不下,邓玭在旁拍手叫得最欢:“二伯,使力!二伯,使力!”

    叫一会儿,又改口:“父亲,摔二伯!摔二伯!”

    邓清嘴上也在叫着使力,不过他不似邓玭那般没心没肺,并不叫称呼,只喊使力。

    再僵持一会,邓仲肩膀一抬,“嘭”一声将邓季放翻倒地。

    能把邓季摔在地上,邓仲哈哈大笑,得意得手舞足蹈:“官越大,力气越小了么?”

    又问邓玭:“二伯与你父亲,何者厉害?”

    邓玭小脑袋急点:“二伯厉害!”

    邓季揉着腰爬起身,分辩道:“是我手滑,再来!”

    第二次角力,不一会,又是邓季被摔倒地。

    非但邓仲大笑,邓季也笑:“这把年纪,不想二兄力气还能再涨许多!再来!”

    搭手再一次比较,见邓玭嘴巴已经高高翘起,显然很不满意,邓季手上使力,终于将邓仲摔倒一次。

    城墙上地面都是石板铺成,这一跤摔得腰骨疼,果然已不比当年,邓仲爬起后,急摇手,拒绝再比试下去。

    城墙边,邓涉转头看向邓漳:“二弟,我俩也角力戏耍一场,或得长辈兄弟妹一乐,如何?”

    闻言,邓漳动手开始脱衣,嘴上道:“你为兄,唤我宝树即可!”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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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祝氏

    汉建安五年二月下旬,钟繇回兖州,将雒阳之行细细回禀曹操,帐中得共闻的郭嘉、荀彧、荀攸、陈群、刘晔、辛毗等亦是震惊难信,久久无言。

    邓季虽逆世而行,这般行事却称得上大公无私,无论怎么说,流传开去对曹操、对天下诸侯都是不利。

    司州如此分权,获利的并非一家一族,兖州世家豪族要保住现有特权,就完全不可能再去转投司州,董昭道:“司州之制当秘而勿宣于民!”

    这反应与袁绍属下完全一样,曹操沉默良久,才叹道:“此事待吾禀于天子!”

    士民若得知司州新制度,恐怕天下诸侯都要被鄙视、嘲笑,但诸侯之上,邓季称帝、立新制之事,受影响最大、最为憎恨的应该还是大汉皇室。

    曹操把此事禀告给天子,天子自被逼册封秦王以来的种种怒火顿时就得到转移———国贼邓季行此举,若广为流传开来,他自家做了圣人,却在天下人面前将四百年的汉室权柄羞辱得简直无立锥之地,让他这汉天子如何不恨意滔天?

    让汉天子如何还有复兴汉室之机?

    这一比较下来,曹贼犹可恕,还是邓贼更可恨。

    之后的行事与袁绍完全一样,曹操也让麾下广传邓季逆贼欲改汉称帝、另立新朝之事,至于这新的元国行什么制度,无可奉告。

    国贼邓季已经要立国,汉臣们的争斗也不能停下。二月底的时候,河北之军已开始发动攻势,陈琳受命书檄文遍传于天下,尽数曹操之罪,袁绍打出清君侧的旗帜,先令长子袁谭自青州领兵一万攻入北海郡。

    ————

    谷成四野中农夫忙碌,这几日官寺事少,却轻松许多。

    晌食之后,料今日已再无事。祝奥才从家中出来,顺溜着街道往城南行去。

    那株老榆树旁边的宅门前,有名妇人在门前撒糠喂鸡,看到祝奥。“咕咕咕”地开始唤鸡。

    祝奥看她一眼,举步入宅内。

    里间正堂的门也是掩上的,祝奥走过去,推开门,里面几个人顿时都站起来笑迎:“公成来也!”

    祝奥点头。先向主位上老者招呼:“九叔!”

    老者“嗯”了一声,问祝奥:“今日可有郭将军之信?”

    祝奥摇头:“不知雒阳城中议何事,郭将军竟十余日未归,若归,必至谷成!人未至,亦无信至。”

    老者轻叹口气:“祝氏非庶民,河南非我等可久居之所,只恨族中竟再无杰才出,多年积蓄亦尽失于黑山,独投兖州必不受重待。难得入品为世家。必得郭将军所携,方有转机!”

    房中有人插言:“雒阳在东,唯恐郭将军不回谷成顾我等,得机自奔兖州去也!”

    又有人持反对意见:“郭将军甚重公成,当不至于如此。”

    别人的话祝奥如同未闻,瞄一眼屋中带着巴结目光的众人,有些不屑,只是恭敬地对主位上的老者道:“郭将军若东投,当不至于弃我而去!只不知雒阳有何事,使延误至今!”

    祝氏原本只是并州的小族而已。然而祖上善经营,导致土地越买越多,族中富得流油,族人们之前贪图享受的多。肯学真本事的没几个。黑山贼乱劫夺去大半家财,随郭援南下奔司州的二十多户人家,除祝奥得官谷成县令外,只另有一人被选为邻县河南县的县吏,其余卒兵、夫子尽没得人能入选,前后差距实如此之大。族人们自然失落,失了部曲、佃农,细皮嫩肉的族人们在司州又受不得农事之苦。

    对这些只指望依附他人得富贵的族人,祝奥也无什么好感,祝氏祖上并无高官显贵,现在又只有自家一个勉强能撑住场面的人物,族人便能依附郭援东投兖州,得曹孟德授家品,最多也只是最低的九品。曹孟德的九品法是看人才贡献的,若下一代再无人才出,又必滑落失品,不知他们都期待些什么。

    不过家大于国,想想早些年独享的族中资源,想想只能担任小小县令的不得意,祝奥也不想在司州久居,郭援本就是他劝说之后,才下定决心要离开的。

    族人们聚在九叔家,就是为等祝奥的消息,既然未得郭援之信,商议什么都做不得准,屋中几人闲聊几句话,就准备散场。

    不过外面喂鸡的妇人“咕咕咕”地又出声唤鸡,老者耳朵甚好,开口道:“想是公道至矣!”

    也有可能是外人来,堂中众人都闭口不再说话。过一小会,又一人推开里堂房门入内,果然是祝纪祝公道(注)。

    他就是祝氏族中祝奥外另一位被选用的,不过面试时,治政上不如祝奥,只勉强选为文吏,分在邻县河南县为用。

    祝纪家已搬到河南县,不在谷成,想是今日河南县官寺中事情也不多,又或轮他沐休,倒能得过来。

    祝纪进来,屋里几人也与他打招呼,不过比起之前对祝奥,态度已经冷淡几分,毕竟在以往的认知中,县令只是小官,县吏就更是贱职了,祝纪又和郭援攀不上关系。

    族人如此,对祝奥来说,祝纪已算族中少有能帮上忙的,不似那些个只能坐吃等死的废柴,倒比别人要热情些。

    祝纪先向主位上的老者行了礼,再与众兄弟辈见礼毕,最后才问:“郭将军可有信至?”

    众人齐摇头,祝纪皱眉,冲祝奥道:“兄为县令,可探得雒阳有何大事?关中太守、将军若回,必经河南县,愚弟于彼处,今尚未见一人西还!”

    祝奥解释道:“不知!然昔日于并州,郭将军诸事皆依我之谋而行,我于他处尚可称得用,将军若欲东投,必不忘我,便不亲自谷成,亦当有信至。公道勿急,只于河南安心就职,勿使事泄,行前我自遣人唤你。”

    祝纪此来也是为打探消息。得知郭援十几日未归,祝奥也不知情,怕明早官寺中有事,他还要赶回河南县去。

    祝纪正准备离开。门外妇人突然又“咕咕咕”地唤起鸡来。

    今日倒巧,老是在要散场时来人,只是族中人少,关键的几个已全在九叔屋中,这下都猜不到再来什么人。

    九叔只恐是外人。急令众人:“噤声!”

    来人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祝氏众人才齐放下心来,认得那是祝奥次子,才九岁。

    家中倒是知道自己出门往九叔家来,只是一般不会来寻,祝奥疑问道:“何事?”

    他儿子急声道:“父亲,郭将军至家中也!”

    听这一声,祝氏众人齐兴奋地起身:“果真?”

    不待祝奥孩儿再答,九叔立即开口:“公成速归家去,待得郭将军之意。无论早晚,皆来告我!”

    族中有人觉得难等待:“不如我等同去!”

    老者怒瞪,骂道:“蠢材!岂不知人多眼杂?此时若泄,危及郭将军也,其岂喜见人多?”

    骂住那人,九叔再想一想,又对祝纪道:“公道同去即可!”

    小小县吏还比这些族中要人受重视,留下的祝氏人等都很不满,祝奥父子、祝纪已出门而去。

    待回到祝奥家,郭援果然与亲卫十余人在院中等着。他满面红光,看到祝奥归家,不顾旁人,一把拉过他:“公成!”

    祝奥不知他为何这么激动。街道上可见院中情形,郭援亲卫们亦在,不是能说话的地方,先指祝纪含糊介绍:“此我族弟,亦欲随将军!”

    介绍完,就想拉郭援进厅内说话。不想郭援扯脱手,道:“某此身只为邓公之臣,不复弃离也!无需入内室!”

    祝奥、祝纪目瞪口呆中,郭援指院中枣树下道:“树下凉爽,就于此说话!”

    扯着族兄弟二人移到枣树下,将雒阳议事内容一一说出。

    晌食之后,正是一天活计做完的闲暇时间,谷成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很多人都听到本县县令家院内不时传出“不信有此事”、“此言当真”等高声的惊叹和疑问。

    待郭援前后述说完雒阳十几天内发生的事情,天已尽墨。

    郭援再道:“得遇此当世先贤,实万幸也!某已于邓公座前坦言阿舅相招之事,立誓永不相叛!只公成之事未告,此为友之义也,祝氏去离或可自决。”

    说完,郭援就请辞:“主公定于六月初一登基,不日当传天下,某辖区为三辅要冲,恐人滋事,不敢久离不归。既已誓死效主,公事当先,告辞也!”

    竟是急冲冲就出门,要赶夜路离开了。

    郭援离去,祝奥、祝纪犹如在梦中,面面相觑,尚难信他之前言语的万一。

    好一会后,祝奥才拍腿道:“郭将军不再往东!公道,吾等速往告九叔,请族**商行止!”

    说着话,祝奥奔出院门,才发现祝纪还在原地发呆,急呼:“公道,速行!”

    祝纪怔怔看着他,直到祝奥急得跺脚,方才开口:“兄且去与九叔、族人共议行止,某回河南县中也,郭将军所言数日便当知真伪,若其真,兄等离时请勿再告我,可自去。就此请别!”

    说完又如郭援一般,出祝奥家门,踏月而去。

    郭援、祝纪突然都如此,只留祝奥一个人在家门口发呆。

    少了郭援提携,这祝氏家族最终还是不敢冒着风险离开。

    雒阳议事完毕后,各地文武归回自家辖区,向下广传大元的新制,先令各县功民各归家,准备投选乡老。

    两州上下闻讯震动,未多久,天下尽得知邓贼已欲称帝自立,无数尚心怀汉室的士民又破口大骂。

    偏将军段煨离雒阳回武关后,荐博学者董遇出仕。

    注:祝奥史上有名无字,祝公道有字无名,故祝奥字、祝公道名皆作者杜撰。(未完待续。)

384.识水

    青州刺史袁谭领兵一万攻入北海,曹操分兵五千与乐进,让其迎敌。

    袁谭自平原、济南两郡国出兵,攻入济北,乐进军少,又都是去岁新募之兵,只坚守济北郡治卢县一城。

    ————

    刚开春没多久,早晨的暖阳照射着淯水河畔。

    早饭之后,大群男子被勒令脱去身上全部布片,一个个光着腚呆在岸边,人太多,老远就可见白花花的一片。

    好在附近是兵营,没妇人过来,女医匠也全躲在军营中,并不怕被人看,赤身男子们就在岸上嘻嘻哈哈笑着,有人用手捂着要害,有人明目张胆地相互比较胯下之物。

    这些光屁股的男子都是横江军卒兵,他们身旁,放着大堆布衾(注)。

    开春回暖,今日要开始锻炼水性了。

    旱鸭子们要想成为水军,必须先熟练水性,再学会不晕船,最后才能以舟楫为单位配合作战。

    淯水静静向南流淌着。

    无论是从武卫军分过来的,还是开春后新选入的,岸上的卒兵大多数都还不识水性,脱光了身子也只敢缩在岸边,或嘻嘻哈哈,或望着河水发怔。

    一名武卫军过来的老卒伸出只脚,刚探入水中,便“嘶”地倒吸口凉气,急又缩回来。

    一群光屁股壮汉这样不严肃的场合,不可能再排起整齐的队列,岸上唯一小群穿着甲胄的人是回南阳没几日的曲水校尉彭虎和他的亲卫们。彭虎在光溜溜的人们身后走来走去,脸上也全是笑。

    他这一校,不计算艄公的话,卒兵已有一千二百人,暂只能编两曲,已经半数在此地了。

    莫名其妙的,大家都觉得这位校尉笑得很不怀好意,凡被他眼睛看到的,都感觉身上似乎在发冷。

    来回看几遍又白又肥的光腚们,彭虎才再“嘿嘿”笑着挥手:“救护营下水!”

    “噗通噗通!”

    听到彭虎命令。本曲军侯领二百救护营人员先冲入水中。

    救护营被分为两部轮流护卫,防止水中出现险情,他们由四百多名自原黄河水军、彭蠡泽水贼、刘表水师中选出来的善泳卒兵与艄公共同组成。

    救护营负责在深水区应对紧急情况,等他们到位。彭虎才再叫:“甲屯上前!”

    甲屯百人将领着麾下磨磨蹭蹭地站到岸边,或伸脚先试水,或抱着膀子装无畏,或弯腰捂着胯下含羞,都不能完全遮掩住面上的惧意。

    “下水!”

    彭虎一声令后。百人将咬牙,带头“噗通”跳入水中。

    彭虎选择的这段河道,其实岸边水并不深,只齐腰而已,不可能让旱鸭子们第一次下水就到深水里去。

    不过这是早上,就算天气回暖,河水也还很凉,再加骤然入水的惊吓,顿时让甲屯百将惨叫出声:“啊!”

    在河中慌乱地挥动一会手臂,感觉脚终于蹬着河底沙石。稍得安心站起身来,百将才牙齿打颤着招呼:“下…下水,无事…事!”

    无论是他之前高亢凄厉的惨叫,还是现在牙齿打颤强忍无事的表情,都让其他屯的卒兵们哄然大笑,全忘记一会后这惨状就要轮到自家头上来。

    甲屯的卒兵也在岸边笑,然后自觉跳下去小半。

    凡跳下去的,就没有不呲牙咧嘴冷嘶的。

    看着岸上剩下的六十多个人,彭虎再喝令:“下水!”

    又有三十多人咬牙跳入水中,但剩下的无论水中百将和岸上彭虎如何呵斥。也不肯再跳,在令行禁止的司州军中,这种情况及其少见。

    “噗通!”

    彭虎终于忍不住,提脚使劲踹在他身前卒兵的白腚上。

    “啊!”

    那人手舞足蹈。惨叫着慌乱着落水。

    岸上不敢下水的,看见这一出,咬牙闭眼又纵身下去七八个,最后的都是彭虎一人赏一脚踹下去。

    这边只是浅水区,待入水的紧张感消失去,身体也就适应了水温。

    彭亢在岸上再下令:“划水!”

    甲屯士卒们就在浅水中开始手划脚蹬。岸边顿时水花四溅,热闹非凡。

    不过毫无例外,就算深水区有人接应,也没人敢过去。

    水边长大的人难以想象北地健儿们的畏水程度,水温还低,彭虎也不能让他们在河中泡太久,两刻之后,无奈地叫甲屯卒兵上岸休息,换乙屯下水。

    还留在河中的救护营人等开始憋笑,他们都明白,在冰水中泡习惯后并不会觉得冷,反而离水才更受不了。

    果然,甲屯卒兵才离水上岸,被风一吹,上百人就全倒吸凉气,缩着肩膀抖手抖脚,牙齿打颤得厉害,个别的还脸色发青。

    早有准备的亲卫们抱来衾物,给甲屯卒兵披上御寒,却不许他们就穿衣披袍。

    彭虎将乙屯最后几个卒兵踹下水后,回头对甲屯人等说:“稍歇一阵,待轮完戊屯,再来!今日练水性,不至日落,操演不止!”

    还得再来?

    现在可只是早上,要操练到日落还得几个时辰?还得下水几次?

    习惯了一日三餐,午饭怎么解决?

    披着布衾打颤的卒兵们顿时怨念深重。

    “诸位无需担忧,午时自有食送至,尚有医匠在营中熬姜汤,当一并送至,祛寒!”

    果然是要在水里泡一天了,彭虎的话语让卒兵们心情大差。

    河滩上,一队甲士缓缓行过来。

    待这队甲士走近,卒兵们才发现,最前面的居然就是自家的横江将军孙观,他身旁跟着另一位曲水校尉夏侯盛。

    才刚开始练水性,将军竟然就亲至?

    彭虎上前行礼,孙观挥手让他继续,自家与夏侯盛立在岸边看,此时乙屯卒兵还都泡在浅水中。

    都是初次下水,乙屯的表现与甲屯并无区别,并不因将军到就有所改善,深水区人人发怵,没人敢划过去。满两刻之后,乙屯与河中救护营被彭虎一起叫起,换丙屯与另一部救护营下水。

    看着彭虎一个一个踹人下去,孙观突然招亲卫过来:“卸甲!”

    彭虎、夏侯盛吃惊,忙跑过来阻拦,孙观挡开他们的手,边从身上取下披挂递给亲卫,边道:“忝为横江将军,某亦不识水,今日随卒兵习之!”

    不一会,这位横江将军亦如岸边的卒兵一样,浑身赤条条无丝毫遮拦。

    几名彭蠡泽来的卒兵并不畏寒,但看清这位将军身躯之时,亦都倒吸一口凉气,周边“嘶”声不止。

    连彭虎都受到惊吓。

    自家这位将军身上,布满横七八竖的旧日伤痕,怕不有二三十条之多!

    这是经历了几多恶战?

    孙观赤身站在卒兵们面前,任人指指点点,也不遮羞,旁若无人道:“我本不习水战、不识水性,主公以水军无人可领,授命于我!我亦知水师难建,然于乱世得逢此明主,丈夫岂可再畏事难而退?”

    “主公以上古先贤之度量,行世所未闻之新制,已定于六月初一立国,然国无水师,何以渡湖海、荡灭群寇?故我等所负,重莫大焉!”

    “刘表数与主公为敌,荆州水师环视于外,我水师若欲立,当速!诸公勿怨我操之急!”

    “我已于威烈军、骁骑军、横野军借医匠六十人,今日便至,当可治习水患病者!若有不治、不救而亡者,孙仲台之过也,亡后可尽咒之,勿怪他人!”

    又手指自己身上最大的一条伤痕,孙观厉声喝:“我知卒兵受主公恩养至今,多有报死之志,以得入三崤山为荣,死且不惧,尚惧水乎?我亦不识水性,今日起与诸公同习,当先通其妙,以待主公驱策!”

    说完,赤身**的横江将军跑步向河,在卒兵们注视下,“噗通”一声跃进水里去。

    孙观勇气可嘉,不过只是完全蛮干,他并不随丙屯卒兵在浅水区多呆片刻,入水之后,便直奔着救护营所在去了。

    待双脚踩空,两臂划拉两下,以横江为将军号的勇者就“咕嘟咕嘟”开始下沉。

    救护营中两名水性最好的忙来救他,水中救援最怕被溺水者抱住,好在今日之前,道理已反复讲述给卒兵们知晓,溺水时不能张口,不能纠缠施救者;救护营之前也有演练,一个从身后,一个从侧面,将孙观拖了回来。

    邓季知道有人工呼吸、胸腔挤压这回事,不过细则完全不知道,更没有实践、旁观过,对于水军的水中救援,提供过这些理论,不过横江军中还没有实验的机会。

    营救得及时,孙观溺水不过些许时间,又闭口未呛进水,并未昏迷,倒免去做人工呼吸的第一个试验品之恨。

    将军如此,四名曲水校尉中唯一不通水性的夏侯盛也卸掉甲,咬牙跃到水中去扑腾,有孙观之鉴在前,他要老实许多,在浅水区划了一刻多才改到深水中去,同样溺水,被拖救回岸。

    司州卒兵不缺蛮干的,将校已如此,底下的还有什么好说?夏侯盛之后,丙屯中便有三十余人划向深水区,岸上的也一个个扑腾着准备再下,吓得彭虎赶紧拦阻:“按屯轮番下水,否之恐救护营施救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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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拢心

    三月初,袁绍又一次留沮授守邺城,他自己亲领袁熙、审配、郭图、文丑、张郃、高览等,领七万大军、五万民夫浩浩荡荡出邺城,至黎阳屯兵。▲∴頂▲∴点▲∴小▲∴说,

    大军至黎阳,本初令次子袁熙领军两万先渡白马津。驻守白马县的于禁未做任何反应,任袁熙渡河。

    袁熙渡河后,郭图求守黎阳。袁绍留军一万给郭图,令他驻守退路、分送粮草,自己帅四万大军、民夫再渡白马津。

    此时荡寇军驻于河内,韩浩则聚集磐石军屯兵朝歌,防袁绍寇境。

    袁绍渡河后,袁熙又领军与两万民夫向南,先攻克燕县,在此广筑沟壕,既防邓季骑兵袭后,又威胁陈留郡,护卫本初侧翼。

    于禁军八千亦受曹操之令,到燕县与袁熙对峙。

    ————

    “踏踏!踏踏踏!”

    雍门城门外的驰道上,小群马匹向着雒阳城急奔来。

    这群马儿共有二十多匹,多用绳索相互连接着,马背上的骑士只有六七人。

    虽然这里是司州的腹心雒阳,一般不可能出现敌情、贼寇,但看清马背上这些骑士的装束,明显全都是外族,并无一个汉人在内,雍门下面偏将军顾升部的职守卒兵们还是立即紧张起来。

    “封门!”

    在百将喝令下,卒兵们顿时撵开百姓,堵住城门,前面竖起长戟,后面张开硬弓,都指向奔来的骑士。

    进出城门的百姓们急退到路边,多数并不害怕。只好奇地张眼打量奔来的这支骑队。

    骑队越奔越近。并开始减缓马速。不过百将还是厉声高喝:“来者下马!”

    “吁!”

    一路到此,这几个异族骑士已经知晓司州的规矩,在五十步外减速之后,放马再跑近些,都勒住坐骑。

    异族骑士们跳下坐骑,其中一人提着几块白牌,飞跑到城门下,恭恭敬敬交到百将手中。再用熟练的汉语道:“鲜卑大人轲比能求见邓将军,望准行!”

    百将仔细察看过几块腰牌,都是在河东之地办理的,并无错处,才道:“某使人领汝等先至官舍,再报卫将军府,主公若欲见,自有人相招!只于城内且勿惹事,亦不许跑马!”

    那鲜卑人谄笑道:“万不敢!”

    百将这才点头,遣一什卒兵护卫这些鲜卑人入城。再另遣人告知卫将军府。

    轲比能就在入城的几个鲜卑人中央,他还是第一次进入雒阳这样的大汉雄城。远远的就开始震撼它的雄大,入城后又开始羡慕它的繁华,不过另怀着心事,尚没心情去参观各处。

    邓季并未让他久等,当晚就遣人到官舍中召他入府。

    待进入卫将军府,见到邓季、田丰等,被留下做人质的阎柔也被请来,轲比能跪地痛哭:“将军恕罪!将军怜悯!将军作主!”

    见他如此表现,邓季以下自然全都疑惑不解。

    轲比能才解释道:“某于边地,久闻将军与庞真、黑山交好,并州已属庞真,便于此运马南下,意与将军换归儿郎。不料庞真遣部将暗袭于半途,使某数百部众遇难,马尽遭劫夺,万求将军作主!”

    去岁鲜卑乌桓骑军被邓季击破,余部因粮尽全受俘,双方约定以马匹换俘虏。开春之后,轲比能最先准备好换人的马,他去岁南下时知晓庞真是依附邓季的,如今虽执掌并州,却还是司州同盟,从并州过应当安全。

    他想要抢在步度根之前先将受俘儿郎换归,开春凑够马后,就准备启程上路。

    要运来换人的马匹三千余,还要预留些做儿郎归去时的坐骑,最终轲比能亲领千骑赶着五千余匹马南下,还正儿八经遣使告知庞真。

    只是庞真虽占并州,麾下要得战马也并不容易,他崛起的时间又短,如今才得二三千骑用,得知这个消息,如何能不眼馋?

    并州如今也实在破败,要是没有横财,怎么缩小和其他诸侯的差距?

    轲比能怕入死地,在并州也不敢进入城池中去,但虽小心,最终还是在野地里遭遇大股盗贼埋伏,轲比能只领八百骑得逃脱,运送的马匹全部被夺。

    不用问,这股盗贼定然是庞真部属装扮的!

    轲比能还算比较有心机,更害怕此事为邓季不愿意守诺放归自家儿郎,与庞真两家暗中合谋白夺自己的马,为弄明白,他自己带人调头尾随那股盗贼,又遣人南下到上党、司州探听邓季与庞真的关系。他部落中很多“鲜卑”其实是天下大乱后逃亡边地避祸的汉人,要探听消息很方便。

    那股盗贼最终回到晋阳,两天后就在城外开始操练骑兵,并无马群再南下。而南边的消息也传回,邓季与庞真如今面和心离,已有许多黑山老贼弃庞真南下投奔邓季。

    轲比能才确定劫马事与邓季无关,大胆到雒阳来哭告。

    虽说上党一战缴获极多,西凉平定、韩遂降后军中已经不再缺马,可听到这个消息,邓季还是异常愤怒。

    轲比能说谎的可能性不大,此事真假一查便知。

    庞真所劫的五千匹马中有三千余是属于司州的,这是庞真的又一次挑衅!

    听完消息,邓季双眼直冒凶光,问左右:“田师、贾公、元直,庞双戟屡坏我之事,今袁曹恶战在即,无暇它顾,可否先用兵并州?”

    田丰沉吟道:“吾等当前之急,在于立国;次则观袁曹之战。此二者皆为要害,不宜再另生事。”

    有阎柔、轲比能在,田丰就没明说各军要留防袁吞曹,又或曹吞袁,不过贾诩、徐庶都明白,点头同意田丰的观点。

    要立国大元,百事待建,卒兵连年恶战下来也亟需休养,此时实在不适合再轻启战端,想想后,邓季勉强点头,同意暂忍下这口恶气。

    邓季不准备出兵,轲比能的事情却还没有解决,他再伏地哭道:“再受此劫,部中已疲,实无力再筹马来换儿郎。某在边地,久闻将军宽仁之名,万求怜悯一二,许部中儿郎得归。若得恩允,某感佩五内也!此后但有将军令至,无敢有不从!”

    阎柔与鲜卑、乌桓各部关系都好,看他惨状,亦忍不住在旁边帮腔:“某于雒阳,得闻公立国之制,实世之明君也!感思良久,不才亦欲乞求得为新元所用,望公勿以粗鄙而弃!边地愚陋之辈,或亦得一二浅见:公立大元新朝,威德当传于宇内,使边夷悦服来朝。比能为鲜卑大人,向来处事甚公为边民敬重,今失其马,非本意也,若得公宽而许去,德怀感之,后或可得为用!”

    阎柔话后,轲比能又痛哭求请,邓季对阎柔道:“足下久居边地,甚得异族之心,今愿仕元,我正求之不得!只步度根、蹋顿皆未至,释俘事尚不可轻允!”

    若轲比能空手来尚能得邓季释放俘虏,等后面的步度根、蹋顿、楼班送马来到后会如何想?又或得闻后亦称被劫?

    听邓季这么说,阎柔也就止住不再劝,轲比能虽无奈,也再无计可施。

    不得邓季点头放人,轲比能便暂留居雒阳城中。

    阎柔愿意出仕,邓季也就忘记他原本人质的身份,两天后请到郡守府内与阎圃一起辅助田畴做事,熟悉司州政事。

    轲比能先凑足换人的马匹南下,于并州被劫时,步度根也已经上路,半途得知此事,立即改道,赶马绕经匈奴旧地而下。有荡寇军征伐河套、刘豹兵败河东两件事之后,匈奴势力大受打击,到如今还未缓过气来,只能控制住匈奴王庭周围几百里的范围,无力拦截步度根。

    蹋顿、楼班两部则趁袁绍大军出征,治下空虚,才自幽州赶马来换俘。

    蹋顿、楼班待袁曹大战才启行,步度根绕经河套,本都远在轲比能之后,不过轲比能遭劫,留在并州观望打探了好久,几拨人前后间隔就大为缩短。

    轲比能到雒阳九日后,张义急快马送信雒阳,告知步度根赶马入河东;再过三日,贾逵信使亦至,报蹋顿、楼班入河内。

    邓季令军马场分派吏员到河东、河内,选了三家七千匹好马,心满意足,才下令雒阳将三家俘虏送至河内河阳县,由步度根、蹋顿、楼班来领人。

    不过,司州放人之后,步度根又领数人渡河赶到雒阳城中,求见邓季,一为面谢他守诺放人,二求勿放轲比能部众。

    一个等着求情让放,一个让不放,邓季、田丰有些难以决定。

    贾诩招阎柔仔细询问轲比能、步度根往日行事,又分别与二人宴饮数次后,对邓季道:“观鲜卑二酋首,轲比能有雄才野望,步度根则鲁直。主公若欲笼络鲜卑部为用,二者不可兼得,不如助步度根而绝轲比能。”

    邓季再问田丰、徐庶,田丰道:“文和观人极准,吾视轲比能,亦非肯居人下者。”

    徐庶道:“闻其二部,今轲比能强而步度根弱,主公若欲拢其等心,正当助弱取强,方易得!”

    于是邓季令将俘虏的轲比能部众转赐给步度根,鲜卑人民族观念基本没有,只以弱者从属强者,能得轲比能部众补充,步度根自然感激涕零,临别时,跪地泣谢道:“吾部之民,至此为邓公之臣,永不相叛!邓公若有事,遣人唤之,必供驱使!”

    有了这话,邓季让他回去后得机就袭扰并州。

    轲比能得闻自家被俘儿郎被赐给步度根,直吓得当日就逃出雒阳去,离城三四里后,回转马头,以马鞭指雒阳,恨声道:“某他日必为此城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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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遗老

    三月中旬,曹操领二万三千余士兵亲至黄河南岸,与袁绍相持于白马。

    袁绍军中四万大军、三万民夫,以文丑为前部,张郃为左翼、高览为右翼,大戟士精锐上万分给各部统领。

    曹操则令夏侯惇为前部,夏侯渊左翼、曹仁右翼,所领的军士乃是以原兖州余部、北海郡兵为主,此外四千为虎豹骑。

    袁谭与乐进对战于济北卢县,袁熙与于禁相持在燕县,本初与孟德的中路大战,亦自此开始。

    ————

    邓季准备于六月初一登基称帝的消息已渐渐往周边传播开去。

    之前张卫、阎圃逃离汉中,刘备已经严令各处关隘戒备,严防五斗米教要人再经各道出逃。

    待得知邓季要称帝的消息,刘备久久呆滞后发声怒吼:“不想天道无常,如此多艰,邓慕安亦行逆事叛汉!汉室再无忠良乎?”

    于他刘玄德而言,正是因为贩履织席出于市井,汉室宗亲的贵胄身份就更不能失去。

    邓季叛汉称帝自立,就不是还可再同盟的对象,更还有南阳被讨要、立步水新军之事,刘备继张鲁之后再次命令各隘口毁坏栈道,就此与关中断绝往来。

    ————

    在这一世,还没得觐见天子,未能得皇室正式承认宗亲关系的刘备得到邓慕安欲称帝的消息后都如此大反应,就更不用说刘表刘景升了。

    年前甘宁投邓季未成,之后张虎、陈生随彭蠡泽水贼彭虎共投邓季,刘表尚还哂笑不止。认定此辈贼性不改。便改投他人也没什么可惜。

    可现在。南阳传回邓季欲立新朝、欲行新制的消息,刘表也怔了半天,然后怒骂不止,又传令治下:“通邓季者既为国之叛逆,阖族当诛!”

    后又下令蔡瑁封锁河口,商船亦不许再往淯水中去。沿水道不停往宛城输送木料的长沙大商人刘绪从此也再无能为力,不过之前的四五个月时间里,他为邓季代买的木料光大小龙骨就已有两百多条。

    ————

    天水平襄县地界。春播刚结束,一条大半干涸的沟渠内,三四十名男子正在里面光着膀子疏通水道,沟渠两边堆满掏上来的泥土、草块。

    凉州这么多年乱下来,去岁又再遭一次叛贼事,各地农田周边的沟渠都已基本荒废,很多地方渐渐被泥土掩埋堵塞住,行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已不能通水,要想这块田地旱涝无忧。重新疏通就很有必要。

    这是百姓们自己的事情,由屯长趁农闲出面组织。官府不会给雇请费用,疏通一些拥堵处而已,并非挖掘新沟,活计也不重,就连田地没分在这一块、受益不到的屯中另外一些人家,都没来帮忙,各家妇人也没来。

    凉州坞堡未成,然而修建坞堡耗时长久,这条沟渠要赶在雨季之前完成,所以这活计先放到前面来做。

    一人开挖,一人用竹筐将泥土倒到沟渠上面去,速度很快。

    人们甩膀子干活的间歇,也不时有人说两句俏皮话,引大家乐呵一阵,是消除疲劳的好法子。

    春耕一过,希望已经全撒到地中,只要邓使君许诺的税赋不变卦,只要老天爷不使坏性子,去岁贼乱的阴霾已过,今年总算有了盼头,只是疏通几条沟渠而已,对于做惯重活的人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说说笑笑,轻轻松松。

    然而在沟渠中的人群中,有一名六七十岁的高瘦老者,胡须都已花白,却只忙着挥舞锄头,脸上全无任何表情,任旁人说得再逗,他也充耳不闻,只顾埋头苦干,他的儿子在旁边装框,都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前面有个年轻人又说了一段和邻居家床事有关的笑话,引得听到的全都哄然大笑,老者的儿子也笑得发抖。

    这次笑话狠了些,惹那年轻人的邻居恼羞成怒,过去将他扑翻在沟渠边,抓两把淤泥涂到年轻人面上,又在他背臀肉厚处狠锤了几拳。

    其他人看着,更笑得厉害,一个个杵着锄头在旁打趣、挑唆,嬉笑个不停。

    老者一声怒哼,用力扔下锄头,转头冲笑闹中的人们大声喝道:“不做都归家去!”

    老者的儿子被锄头溅得半身泥水,周边人们都有些畏惧老者,受他这一声喝,各都讪笑着低头,又动起锄头来。

    打闹的两人也分开,那年轻人爬起身,凑到老者面前,笑道:“陈阿爷,今日疏渠,不过些须事,便耍闹着也能得完,无需过急。”

    “哼!”

    老者再冷哼一声,捡起自己的锄头,抹掉锄柄上泥水,瓮声道:“早完早归家!”

    年轻人道:“已过半月,陈阿爷尚与邓使君置气耶?我等不过庶民,家中有田有粮已万事无忧,使君仁德又免除徭役,已当感恩不尽,此外尚有何求?管他做不做皇帝?”

    老者抬头,冷笑:“我陈三强何人,敢与使君置气?不过你黄铜儿不晓事,我倒不敢忘,我自幼食汉食,衣汉衣,父祖曾祖尽为汉家民!”

    这老者名陈强,南阳搬迁来的,到凉州新民屯落户后,就让老一辈的称呼他为陈三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面子强、仁义强、不服输强,一年多相处下来,大家就都知道,如同他自己说的一样,真真是个处处要强的老头,所以都有些敬畏他。

    年轻人叫黄铜,也是南阳搬过来的,听到老头的话,他回嘴道:“陈阿爷,我于南阳本分做汉民时,便丰年亦食难得饱,衣难覆体,成年服正卒,岁岁服更卒(注),并无一赏,何处得感汉天子恩?阿爷家若不如此,何亦迁入邓使君治下?汉室事自有食肉者谋之,兴亡关我等何事?”

    只是这老头的倔强岂是黄铜几句话说服得了的,陈强再冷声斥道:“无知小儿!我等今日艰难,乃国贼所误,与圣明天子何干?若能得除尽奸邪辈,自可还世间清平。国事多繁,四方无休止,官府岂有如此多钱粮雇人充劳事,自古何有国不行徭役者?邓慕安暂不行此举,不过行黄老之术,欲以此引民来投,早晚必废,你勿庆之早也!”

    陈三强虽也不识字,但老家隔墙就是私塾,听过不少书文,也听过士人辩论各学派治国之术,对大道理也就略知一二。

    黄铜辩白不过老头,只能闭嘴不再说话,倒是旁边有人不同意,接口:“听屯长言,邓使君入雒阳八载,治下尚未有征徭役事。近日屯中又尽议新制,我等虽难明详细,然人皆言邓使君让权于民,千古难遇,此岂不比汉室强?”

    沟渠中没有卒兵、监察之流,陈强胆子要大些,又冷笑:“让权于民,岂真有此事?此不过邓慕安欲代汉行谋逆事,假此掩骂名而已,汝等便信?不闻只功民可得参选?功民**为勇卒、监察之户,此尽邓慕安亲近者,汝等不见方欲行新制,卒兵家中农事便由我等代劳,其等已尽招归军中?左近未闻有贼乱,非先谋此事为何?待将来,便暗指鹿为马,小民又如何可知?”

    好歹记得是在邓季治下,怕被人报官,老头没骂出更难听的话来。

    如今西凉各新民屯比不上司州河南,功民多只有勇卒之家,黄铜他们屯的居民除卒兵之户外,只有夫子、屯长与一户木匠三家是良民,剩下的全是平民户籍,今日在这里劳作的就都是平民,对邓慕安新制本就只一知半解,就算不赞同陈强的话,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

    “征徭役事或一二十年尚得难明,然让权事二三载便可知真假,”老头再冷笑:“到其时,汝等方知无论于何地,我等皆只为贱民,邓慕安新朝行愚民之计,将来或尚不如汉之旧制!汉室多奸佞,至天子蒙难,愚民尽可欺也!吁!”

    陈三强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听他长叹之后,众人之前欢快的心情都开始沉重起来,也就再没人说笑打闹,只默默做着手中活计。

    黄铜也不再说话,也不顾面上淤泥,回到自己原本位置,举起锄头才刚要开挖,沟渠上面堆起的土堆上就有一块草块掉了下来,正打在他头上。

    “咦?”

    黄铜左右打量,身边人都离得有好几步,并不像有谁又在开玩笑。

    疑惑地低下头,沟渠下残留的水面正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旁边的杂草尖颤动不停。

    他再抬起头时,才发现整个沟渠都在震动中,沟渠两边之前掏上去的泥土“沙沙”地直往下掉落。

    到处泥土掉入沟渠中,不止是黄铜,很多人都已经发现异状,各自惊讶不明所以。

    “轰轰!轰轰轰轰!”

    注意力放在外间,才听到杂乱沉闷的巨响声轰轰不绝,黄铜急丢掉锄头,用力爬到沟渠上,只看一眼,便回头叫:“陈阿爷,卒兵招归军中,恐是为军事!”

    陈强毕竟年纪大,一时难得爬上去,待他儿子先上,再伸手将他拽上土堆,才发现北方视野尽头,黑压压的骑队正顺着大道往这边奔来,马上的骑士多黑甲长戟,就是屯中卒兵们所属的平凉军。

    陈三强微微张着嘴,不明白这支军队还有什么事情———若是征张掖,不应该反到天水来。

    想着之前老头的论调,周边观望的人们心情先是一松,接着又是一紧———又有兵事?

    注:正卒,更卒。汉代徭役。男子二十三岁至五十六岁,都得服役。每人每年在本郡或本县服役一个月,称为更卒。每人按一定次序轮流到京师服役一年,称为正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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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更新很晚

几个朋友一定要求出去坐一坐,还有一千多字没写完,估计要凌晨两点左右才能更新了,大家明天看(未完待续。)

387.枹罕

    单以兵势论,袁强而曹弱,两家交战之初,夏侯惇兵少,其余各方面也不占优势,接阵之后,数战皆敌不过袁绍前锋文丑,只能领残军固守,待曹操至,与中军汇合。△¢頂點小說,

    文丑则趁军中锐气大盛,再挥师击曹操中军,其有大戟士难敌,曹操不敢与战,立营寨筑沟壕避战,不敢挡他锋芒,河北名将文丑之名,一时大传天下。

    ————

    蜀道蜿蜒难行,整个成都平原就仿若**王国一般,益州之主刘璋得到邓季欲称帝、行新制的消息,比同为宗室的刘备、刘表尚要晚近十日,他知晓后,自谓左右而笑道:“邓慕安或世间奇人也!”

    张鲁虽亡,又多出刘备阻塞汉中,益州和外界联系不大,一语感叹后,刘璋便弃之不顾,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上去———今岁开春后,刘璋遣部属往江夏,迎他舅家费氏一族入蜀居住,以避乱世。江夏是刘表孙策交战的要害之地,得刘璋遣人迎接,费氏果然弃故土尽迁往蜀中,刘璋已得快马回报,费氏一族如今已经过了江州,他要在成都准备隆重接待。

    刘璋的舅家江夏费氏,亦为大族,如今主事的是他嫡亲表弟费伯仁。伯仁有胞弟名观,今年还不到十岁,不过为亲上加亲,刘焉生前就定下将幼女许配给这妻舅幼子,所以随行而来的童子费观既是刘璋的嫡亲表弟,又是他的妹夫,两家关系紧密。不可不重礼相迎。

    费氏族大。刘璋也不知道。随来的费氏族人中还有一位孤儿,比费观年纪更小,是费伯仁和费观兄弟的族侄,名为祎。

    ————

    去岁岁末,平凉军组建开赴凉州换回虎牙、骁骑二军之后,就以各校分驻天水、武威、金城、北地、陇西五郡,各校尉受命分领着操练卒兵、并防羌氐贼寇等作乱。

    纳入邓季治下的凉州各郡,如今已渐安稳。剩下少数不肯归附的几股贼寇,也不敢再与平凉军正面对敌。从雒阳议立国事回来途中,阎行就对牵招道:“主公立国,行自古未有之制,真贤君也!我等得为臣子,实乃幸事,不可不殚思以报。今主公以凉州军事托于你我二人,责莫大焉,正当用心尽力,扫平州中群寇。以分主之忧!”

    牵招道:“将军为主将,若有定夺。某自当听命!”

    建立平凉军之初,邓季已经明确表示过,待未来凉州稳定,平凉将军定是牵招,阎行会被调走,现在之所以如此,实在是西凉人固执的排外情绪难以消除,以阎行这样的凉州人任平凉军主将更能稳定局面。

    现在的平凉将军是阎行,牵招为副职,不过有邓季话在前,一旦涉及军中事,阎行都会和牵招商量着办,并不独断。

    在途中,阎行对牵招道:“主公令平凉军以四境无乱为先,然今境内渐平,唯剩小股贼兵难尽剿灭,大局或已无忧。主公之意并无差处,只势变也。既欲于六月立新国、新制,某之愚见,当先灭国中之国,亦扬军威慑服凉州余寇,广布威德于四方,否之恐有损国威!”

    听完,牵招恍然大悟:“将军欲取枹罕宋建?”

    至黄巾起乱,凉州久叛之地,历来各种地方势力众多。枹罕宋建乃是老资历的反贼头目之一,早期曾随王国、韩遂等人起兵反汉的,不过拥有一些势力之后,他已再不思进取,只占据陇西枹罕县一地,自称为河首平汉王,并仿朝廷制度设立百官,丞相京兆之类尽有,从此就以枹罕为**王国,称霸一地,安心享受权势,如今已有十多年了。

    枹罕县为陇西郡所属,其地靠近天水,处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交接之地,宋建聚众有数万人,自以为势大。邓季前后两次平定西凉,都以卒兵精贵,枹罕偏僻暂难攻,宋建又从没外图侵扰的迹象,便放任不顾,任他自逍遥。

    作为曾经一起起事反汉的反贼,宋建之前与韩遂关系甚好,阎行早熟知其情。之前邓季未能讨取枹罕,之后也未命平凉军攻讨,是为免卒兵损耗,枹罕偏僻,不过一县之地得不偿失而已。今要新立国,治内百废待兴,就算只为名声,也已不宜再有国中之国存在,使得陇西官府治下不全,因此阎行提议平凉军主动去攻伐宋建,顺便震慑凉州余寇。

    牵招仔细想一想,按照之前获得的情报,枹罕宋建虽号称聚众五六万,麾下人马却只是半兵半民,平日绝大多数都只是农夫,有事才征召为兵的,战力并不如何出众。自家平凉军还只是一支新军,短期内再无战事可遇,有这样的敌人,趁机练练兵也是好的,也就无异议。

    整个凉州都是平凉军的辖区,枹罕属陇西辖县,动兵平宋建并不越权,事后往上报名情况就行。

    平凉将军本校设在天水,得牵招点头同意,二人回到冀县后,就传令驻扎金城、北地的二校人马召集卒兵,到平襄县来汇合,只留驻守武威防备张掖的一校人马未动。

    然后,再至陇西狄道与田让校汇合,兵发枹罕。

    新组建的军队受优待,平凉军到现在,卒兵足有八千人,比虎牙军都要多,各军中与横野并列,只弱于磐石而已。不过到陇西的只有四校人马,合计六千四百余人。

    宋建闻阎行军至,大征治下,五日就聚起四万余军,准备死守枹罕县城。

    宋建号称河首平汉王,又是黄河河首又是要平汉的,口气极大,麾下还有不少氐人骑堪战,有四万余军,两下势力悬殊很大。不过阎行久居凉州,又曾为韩遂首将,深知宋建的虚实,并不畏惧,领西凉军至枹罕城外,先扎营守备。

    从乱世到现在,为适应局势,天下诸侯基本都已改行募兵制,少数时候募兵与征兵共行,宋建只是地方小诸侯,是个例外。宋建自称为王之后,周边许多百姓为避兵祸投奔到枹罕,他授予百姓们田地安居,给予庇护,但也有言在先,纳粮之外,枹罕遇敌时所有成年男丁都得到军中听用,所以短时间内才能招起这么多人。

    否则,他要真有这么多兵,都可以和韩遂、马腾较量一下,争一争西凉老大的位置了。

    枹罕才一县之地,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以往宋建就是靠着召集治下所有男丁备战,让别人打消啃他这块没多少肉的骨头的想法,他的嫡系部队其实也才六七千人。周边陆续有氐人仇池国、兴国、韩遂、麴义势力覆灭,宋建早知司州卒兵善战,阎行又是原韩遂手下第一勇悍的,待阎行领军至,根本就不敢出战。

    宋建做惯了枹罕土皇帝,不愿意再依附别人,投降是不可能的,不过虽不敢主动出城迎击平凉军,却也不信对方只六千多人就能攻下他的地盘,还想着拖一拖之后,阎行就只能退兵。

    不想以前没人愿意攻伐他,只是因为得不偿失而已,如今邓慕安准备立国行新制,阎行便准备先清除境内异己势力,并不会轻言退兵。

    两下僵持还不足半月,宋建就已叫苦不迭。枹罕处于青藏高原于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地势多山沟,兼有塬(注)、川,耕地多,虽安置下几万户民众,战乱多年存货却并不太足,又是三四月这个旧粮将尽、新粮未出的要命的时间段,他的军粮本不多,这几万人每日耗费实在不小,要是再有半月,将再无军粮可用!

    而且对峙的时间稍长后,战又不战,被集中到枹罕县城的百姓们人心就开始浮动,心忧城外的家人,阎行虽未遣人袭扰四野民居,城中却已各种谣言大起。

    再不出战,麾下或许都要先哗变了,宋建无奈,只得令他的大将军领军出城,求与阎行决战。

    卒兵精贵难得,攻城本是不易,然待宋建主动出城来,情况自然又不同。如此战机,阎行、牵招自然求之不得,领平凉军与之在枹罕城外一场大战。

    平凉军虽然是新组之军,可无论自降卒中挑入的还是司州少年,都不是战场新丁,逢战无畏,以一支精锐骑兵对杂牌大军,虽是以少敌众,却也大战上风,前后冲突踏营两遭,宋建麾下的民众大溃,溃兵冲散宋建嫡系,战场很快就演变成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

    宋建军一败涂地。

    宋建委任的大将军死于乱军之中,最终只有三四千人逃回枹罕城里,宋建见势不妙,方才请降求活,阎行阳许之,待入城,斩杀宋建,将其首级及私委百官尽送往雒阳,后这些“百官”全被雒阳发为罪民使用。

    宋建是与韩遂、马腾几乎齐名的大头目,经此一战而灭,阎行再传檄凉州后,各地大小土豪割据势力、盗贼皆大恐,再不敢与平凉军为敌,此后或请降投诚,或迁往外地,凉州终于彻底肃清贼乱,让民众得安宁。

    注:塬,中国西北部黄土高原地区因冲刷形成的高地,呈台状,四边陡,顶上平坦。(未完待续。)

388.商税

    四月初,袁绍闻文丑连挑战近十日,曹操都再不敢触其锋芒,不由大悦,令以金帛重奖文丑,同时传令邺城、黎阳,让沮授、郭图陆续发给粮草,准备大军硬攻曹操营寨。

    袁谭挥师围攻济北治所卢县,忽一日,乐进选死士三百人自城中杀出,袁谭不备,冲车投石车被焚毁去许多,卢县之围稍解。

    ————

    雒阳城中,收到来自河东的信报,轲比能已逃出境内去了。

    乡老院的组建还需要很长时间,就算组成也得先观察一段,不能一开始就完全委用。太守、将军们回辖区之后,邓季尚与田丰、贾诩、徐庶每日在卫将军府商讨立国各事项,主要是首批阁臣、六部等上上下下职位的暂定人选、薪俸等事,只田畴事忙,偶尔才来参加。

    今日闻轲比能已逃出,邓季才忍不住提出疑问:“我等既已定鲜卑中只笼络步度根,何不杀轲比能以绝后患?”

    贾诩笑呵呵道:“主公当知,步度根虽憨直,然其族却似猛虎,欲饲猛虎,必不可使其饱食,否则远去也!”

    若按邓季的新制,“主公”这称呼似乎都有些名不副实了,不过越是如此,如今贾诩、徐庶反而越叫得情真意切。

    田丰只是笑笑,不肯多言为弟子解惑,贾诩解释之后,怕邓季还不明白,徐庶又道:“鲜卑数十部,今势渐大,只未得合一也,实已强于匈奴、羌,不可不早备!若杀轲比能,步度根归后必并其部众。两下本远隔,步度根今虽感恩,然待其势大。无复再求主公处,亦当渐不得听用也。不如留轲比能性命。使两下争斗不休,既弱鲜卑之力,步度根又或尚有求于主公之时,更不易叛。”

    邓季这才恍然,政略阴谋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只好不顾,转话题问:“今日当议何事?”

    徐庶面色一肃:“收支!”

    听到这两个字,田丰、邓季面色都有些发苦。贾诩开口道:“主公行四等民之策,民负远轻他处,可否略增民税?”

    “不可!”对这个提议,邓季坚决反对:“便乡老院组成,亦当先立规,之后法度或有变,然于事农者,永不加赋!”

    从刘备手中讨回南阳后,邓季治下百姓如今有近七十万户,三百余万人口。四等民之策下,每年收入的税赋接近四百万石,此外官府与甄氏合作的商行。分店几乎已经开到治下的每一个县,专卖盐、铁,纸张等,收入也还可观。

    仗着没有世家豪族在其中截取,邓季的官府每年收入已经很不错,但是比起各地诸侯,开支更恐怖。

    邓季麾下,军中卒兵如今有六万五千多人,勇卒的薪俸为每岁十二石。辎辅兵为八石,虽然磐石、平凉和只剩空壳的武卫军卒兵薪俸减半。可光这一项,每年就要支出五十万石去。军粮消耗还要另算。

    各县征收到赋税后都要按比例先提留部分为官寺所用,全年下来,雇民做事的开支也要三四十万石。

    此外,为数也不少的监察、差役、文吏、县令、郡守、大小军官,全都是要付给薪资的。随着大元立国,还要增加更多职位出来,乡老也得一笔开支。

    薪俸之外,置办兵器、甲胄、药材、战船、战马,才是真正花费的大头,而且半点都省不得,还要为战争预留军粮。

    既要免徭薄赋,又要备雄军争霸天下,这本就是矛盾的两件事,邓季走到如今,昨日再议定下各级官员俸禄后,君臣几个关门一算账,突然发现,年收入已经不够给付新朝的官员薪资了。

    邓季这位主公甚无见地,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按众人商议的结果做事,不过一旦在某件事上坚持,身边的文武们包括田丰又都会尽量迁就配合他,这是长期以来形成的局面———几乎凡是他坚持的,事后都有奇效。贾诩提议增加赋税来解决难题,被邓季一口否定,他自己也就不再坚持,反而皱眉去另想办法。

    增税开源不行,徐庶便想到节流:“可否减卒兵、监察薪俸?又或适征劳役?”

    这次,田丰已先反对:“卒兵、监察为国之基石,不可自毁!免徭役方得百姓之心……”

    邓季也摇头不同意:“我治下之民,既不加赋,亦不许有徭役!”

    其实这些年治理下来,司州民间甚富,便是平民之家,家中也多有余粮,不过那是属于民众的,而非官府。

    邓季仔细回想,后世政府的收入,大头无非来自于工商。他来这时代,工业是不用想,凡是集中工匠生产能销售给民众的,已经都由甄氏在卖了。

    剩下的,就只有商业!

    四等民之策下,只有一等功民之家可以经商,制度草创之初一等功民并不多,邓季就没好意思向这几家本就劳苦功高的商户收税,他境外的名声又一直不好,为了吸引更多外来商队运送匮缺的商品来,也未向外来商队征税。

    但到如今,光雒阳城内一等功民之家开设的商铺就已经有近两千家,从河内、南阳入境的商队也甚多,若非袁曹大战堵塞道路,自汜水关来的外来商队更是每日都有。

    收商税的条件已经成熟,而且或能解决财政问题。

    邓季想明白之后,便开口提出来:“征商税如何?”

    徐庶问:“商税?主公欲征关税?车船税?或仿武帝发缗钱令?司州商贾非止于市内,市税难征。”

    这个时代对商业税收难以衡量,征收不易而且杂乱。徐庶所提几种商税算是较为常见,关税就是在关卡、要道上征收的税收,开始设立时不很多,都不计入国家收入的,只要能供给守关吏、士卒等衣食消耗就行,到吏治*后越来越重,很多时候都要视守关官员心情而定,多数在货物价值的二成左右;车船税是征收商家车、超过五丈长商船的税收;汉武帝的缗钱令是按照商人、手工业者的富裕程度按比例征收,很多人为此匿藏家产,后被告抄家。

    邓季并不清楚后世的商业税收制度,只觉得徐庶说的这几种征税方法都不适合,就来回踱步着努力想,好一会后,他才道:“治下各等民或可更换腰牌,新牌面同旧文,只底侧添刻为该人之印章。无论行商坐贾,皆由官府按时给赐小票若干,由商贾自书售价于上,每售货于一人,购者盖印章于小票之上。官府每月收归小票,按其售价十税一,如何?”

    自邓季皱眉踱步思考,田丰、贾诩、徐庶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听他说完,果然极妙,贾诩道:“甚善!然当防人仿制小票!”

    这样的商税不算重,累积起来收入又很可观,如今治下造纸术进步得快,能够按需求制造厚度不同的纸张,徐庶笑道:“此甚易,小票可留存根、可编号!”

    其余三人都点头,田丰又道:“当再广宣于民,若未经其印商家便售货,出首告而核实者,可得此商者财货半数。”

    田丰意犹未尽,邓季补充道:“所查逃税商贾,尽没财货。外来者贬为司州罪民五载,功民户则永不许再为商!”

    此事就算定下,不过乡老院尚未组建成,四人所议定任何法规都只能先暂行,也唯有先试行过,这些新东西才能被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邓季又道:“凡外来商者,只许售卖。若欲购物转卖外地,必需于治下功民商家才买,禁其等自收于民,违者如前议;治下之商,可自收民锦绸、渔获等物发卖,民售物无需纳税!”

    来往的商队有几个是卖光货物空手回去的?最后这话内容,无非是送一等功民的商家转手的利润,也省去其它麻烦,毕竟放任百姓与外来商人直接打交道,吃亏更多。

    就算功民垄断收购,在这个时代,本乡本土的吃相也不会太难看。

    贾诩畅笑道:“如此,当无忧入不敷出也!待新币成,卒兵、官吏薪俸,可以钱粮各半发放,勿再尽付粮。只官府授小票征商税者,是否再建一部衙?”

    徐庶道:“六部中,工部事本简而少,不如由其辖管?”

    邓季、田丰、贾诩想想,工商常一体而论,都点头同意。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最近都很辛苦,议事结束之后,邓季活动着酸痛的腰骨回转后院,当夜宿于伍艾房中。

    待邓季从她体内退出之后,伍艾偏头靠在邓季肩上,细语道:“将军可知,妾为族中陪滕,常怀恐惧之心,前不敢有生育,常服药避孕。”

    邓季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她时,伍艾调皮地眨着眼,笑道:“幸得闻立新制,忧虑无存,妾今日已停药,也想为将军育子女哩。”

    确实,随着邓季定立国新制,邓涉、邓漳小兄弟俩和解,每日同进同出,伍窕和焦沁之间关系也缓和了许多,虽不可能再恢复最初的亲密,仇怨却已经都不存在的。

    (推荐票、月票,求)(未完待续。)

389.解仇

    一连十余日,曹操坚守不战,文丑屡次挑战无果,也无他法,只有等着袁绍大军来汇合。

    袁绍在等兵粮送来。

    ————

    昔日的西凉霸主,没有了权势之后,如今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韩遂推开门,想一想后,还是回头转身又拿出手杖。

    刚年过花甲,不想身子便垮得这么快,要是忘了带手杖,走路有时都摇摇晃晃的,会让别人笑话去。

    若是仍然身为一方雄主,就算披上沉重的甲胄,也会硬撑着身子不会晃动一下的吧。

    家门口有邓季安排暂时照顾他的两名黑铁卫,待韩遂出门,他们就一齐跟在后面。

    前麴义趁机会在西平、金城造反,韩遂几个儿子都被杀害,已经绝了后嗣,这是最后一次起兵时同意马超充为自己儿子的原因,也是大势去后,成公英劝解下他同意投降司州的重要因素。

    如今居住在雒阳,家中只剩几名妇人和一个幼女,两名忠仆,其余再无他人。

    妇人是后纳的,仅剩的这个小女儿,则是麴义起事之初,几名忠仆从金城抢带出来的,大半年后才辗转回到韩遂身边。

    穷途之昔日枭雄,现在再显摆身份,说不定还要被人讥笑。游走只当消食,年老了也该多活动筋骨,最近出门,韩遂都不让忠仆套车,只杵着手杖慢悠悠到处行走。

    游走在街上,一点都不像还能骑快马、提长枪争雄的凉州豪杰,几月下来,早和居所周围百姓都混得脸熟,若非身后还随着两名黑铁卫,大街上可能都没人会再多看他一眼。

    他顺着街道慢悠悠往北游,不过一里多地,却足花了近两刻的时间才抵达宫门。

    这里是昔日的大汉皇宫,邓季自河东接来天子后,曾修缮打理过一番。至少再看不到董卓造孽的痕迹,后来天子自奔曹操,就又荒废了四年,今年开始才有几名黑铁卫执守门外。

    再次荒废几年下来。皇宫内早又杂草丛生,木质的阁楼廊宇也多被虫蛀雨浸,多处破烂不堪。现在邓季正雇请工匠修复,宫墙外都能听到隐隐的拉锯声。

    这里曾经是整个天下权势的中心,韩遂尚有争雄之心时。多少次梦魂萦绕的地方。可如今就站在门前,看着宫门上剥落掉漆后的难看斑点、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拉锯声,几次到这里来,都只觉得不过如此而已。

    邓季定下六月初一称帝,这里修缮打扫一遭后,就将成为元国的皇宫和内阁、六部官寺。

    这皇宫将变成新的大元的权势中心,可亲耳听过邓季的新王朝制度后,并没觉得这里的吸引力就增加了多少。

    心境不同,韩遂驻足宫门外,打量着这座皇宫。觉得还是只有感伤而已,并无多少激动。

    宫门前停留一小会后,韩遂调头漫步向东。

    城市东北角原本有好些公卿官邸,董卓当年一把火,使大半成为废墟,邓季领民南下雒阳后,因为离百姓聚集地远,也未再理会这片瓦砾之地。

    韩遂慢游到的时候,此地已在大兴土木。

    正在兴建的建筑,现在还只能看到外间一个巨大的石围。耸立在大片空地之上。石围现在已建起丈余高,数十泥瓦匠正在上面不停垒砌,地面上,石匠们将一块块大石粗粗打磨掉边角。便有差役监管着罪民和雇请的役民将石块搬抬上石围去。

    从西门外十余里一直到这里,还有很多平民驱使牲畜拉车,将石块源源不断运送过来。

    巨大的石围外呈方型,长宽都是六十丈。外围两层走廊之后,就可进入内部直径三十丈的圆型场所,如同外间石围、走廊一样。也正在施工中。

    这里是未来的乡老院,要全部完工估计得一两年时间。

    如今邓季治下接近两百个县,乡老每县最低三人,就在六百人左右,还要考虑到未来,乡老院就必须建得大一些。

    韩遂慢慢的,从忙碌的工匠们身边走过,通过正在修建的走廊,进入里间核心大圆场内。

    传统的席坐太占地方,圆型会场的周边都修建成可以坐人的石阶,从内到外石阶逐渐增高,分设八门,八条走道将所有石阶分割为均匀的九块,最中央最低的空地是宣讲台。整个圆场地上均匀地立下圆木,准备用来支撑顶梁。

    整个乡老院虽然一半工程都还未完成,却已可推想完工后的模样。

    粗糙、结实、巨大,是韩遂对这座建筑的整体感观。

    进入圆场内后,韩遂才发现工匠、差役之外,今日尚有黑铁卫数人。

    左右打量,才发现中央宣讲台旁有一老一少站着,各自放眼四处打量。

    这两人他都已认识,年轻空着支衣袖的是曹操长子曹昂,年老的是司州退役老偏将田何。

    这些黑铁卫应该是跟着曹昂来的。

    看见韩遂,田何上前见礼,曹昂则只是远远的颔首,便再转开头去。

    对于田何在此,韩遂一点也不例外。定下乡老院中再设勋荣堂后,卫将军府首选常德、邓仲、伍恭、李当之、张机、田麻子、马皮、马腾、韩遂九人为首批勋老,得知消息后,田麻子这厮兴奋不已,每日来要来看工程进度两三次,韩遂三五日才来一次,来的时候多半都能遇到。

    倒是曹昂这位留在雒阳做人质的,还是第一次在乡老院工地现场遇到。

    不过对方只是年轻人,却倨傲着不主动上来行礼,韩遂也不会去理会他,下到中央宣讲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和田麻子说上几句。

    估计之前与曹昂也是各不理会,看到韩遂,田麻子兴致顿时高涨起来,指点着正在建设的工程各处谈论不休,又说:“乡老院广大,若于台宣讲,中排已不得闻其声,他日行事时,定需于场中另置人传语!”

    田麻子倒是用心,感受到他言语中那股抑制不住的兴奋劲,韩遂也随之轻快些,迎合几句,忽觉正对的门边影动,似乎又有人进来。

    他抬起头,看见来人,忍不住微微一呆。

    进来的是两个人,马休搀扶着马腾。

    他的老兄弟和老冤家。

    投降邓季,远离军政事还不到半年,韩遂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很多,可他的老兄弟遭受孽子的打击,眼看着却垮得更快。

    马腾身高八尺有余,本身体雄壮,年岁也没韩遂大,可如今两鬓已全斑白如霜,比起上次在卫将军府所见,背也拱得更多,几步路只见脚步虚弱,都要靠马休搀扶才走得稳当。

    “哼!”

    待下两层石阶,发现韩遂也在场中,马腾鼻中轻轻哼过一声,转头对马休道:“归家去!”

    便不再向前,转头与马休一步一步再往外行去。

    自贾诩平定西凉,带军回雒阳后,马腾平日几乎足不出户,韩遂也只在邓季宣布立国那日见过他一面。

    没想到今日倒难得,他也愿意出来走走,只是见到自己败坏了兴致,这就要调头回家去了。

    韩遂回过神来,咬咬牙,扔掉手杖,大步追出去。

    专门照管他的两名黑铁卫怕出事,急也跟上。

    “寿成!”

    “寿成!”

    韩遂追在后面,连喊两声,马腾才顿住脚步,回头皱眉盯着他。

    韩遂在他六七步外站定,先急着平复喘息,马腾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苦笑道:“今你我皆已降司州,不过待入土之老朽二人而已,昔日旧仇尚不可解乎?”

    马腾冷笑道:“你自无需记仇,唯某丧妻失子之恨,却不敢或忘!”

    两人在凉州刀兵相向时,韩遂并没吃多少亏,反倒马腾发妻幼子被杀,若不是经马超之挫,恐怕但凡遇到就要生死一搏的,这仇恨岂易消除。

    看着这场景,跟随韩遂的黑铁卫、搀扶父亲的马休,都有些紧张。

    听马腾这么说,韩遂也默然,好一会才叹气道:“其时乃寿成先绝恩义,挥师攻我,某只反击而已!”

    好吧,两人之间的战争确实也是马腾先挑起来的。

    “哼!”

    被韩遂说破,马腾脸上更挂不住,再冷哼一声,对马休喝:“归家!”

    马腾父子已转过身去,韩遂突然大吼道:“汝虽失妻子,又养不孝儿,痛心难止,然今日尚有二三子侄承欢膝下!可比得我已绝后?”

    马腾脚步顿住,好一会后,不回头问:“你欲如何?”

    韩遂冲他后背道:“某等失势,又为老朽之身,不过于雒阳待死而已,只入邓公勋荣堂观新政唯可称道,将死之身,何仇不可解?某今愿解此仇,膝下只剩一女,年方九岁,可许与寿成叔子为妻!”

    听韩遂这么说,旁边的马休大吃一惊,担心地看向父亲。

    昨日还是仇人女,明日会变成自己弟弟的妻子么?

    马腾嘴角露出讥笑:“韩文约处事无偏颇,方为羌氐所信,然向不轻予。以你女许我儿,我需舍何物?”

    到如今马腾还是不肯相信自己,韩遂眼角已有泪水溢出:“白首而绝后,世间可有更悲之事?某无他求,只你之孙辈中,择一人嗣我之后,如何?”

    “咦?”

    只是马铁子中讨要一名去做嗣孙,他女儿还年幼,都不知他韩遂还能否活到那时,这般并无任何算计处,马腾终于动容,蓦然回首看向韩遂。

    仔细打量,才发现自家这位结义兄长满脸皱纹,和自己一样,都只是一名饱经沧桑,仅剩悲凉的老头子而已了,再非昔日凉州之雄主了。

    (后面一章很晚,诸位明早看)(未完待续。)

390.印刷

    为搬运军粮,袁绍遣五千民夫乘几乎所有船筏赶回黄河北岸,然超过预定时间三日,河面上尚不见有任何动静,未有一船返回。

    袁绍令人再渡河去催,也是一去不复返。

    之前,袁绍、审配都以为只要占据住白马,中军就能得到邺城、黎阳源源不断的补给,最早带过河的粮秣大部分都让袁熙带往燕县去,如今河北突然没了反应,中军这么多军士、民夫,每日消耗身巨,剩下的军粮已只能再支撑十余日。

    莫非邓季曹操暗盟,河内之军暗夺黎阳?又或庞真作死发兵逼邺城?后路不稳,袁绍、审配等都有些惊慌,急又令人自他处渡河,只欲弄明白身后的情况。

    本初三个成年的儿子,如今袁谭用兵济北,袁熙与于禁对峙燕县,只袁尚随他身边。自晋阳遭俘又被换回后,袁尚恐再遭大挫失宠,军国事上已经很少再敢随意置言,平时只由审配代言,此时后路情况不明,硬着头皮自请道:“求父亲再分给数千军,使儿归河北问罪郭图、沮授!”

    作为首席谋臣,沮授已数次代本初镇守后方,从无差错,历来受信任,邺城出问题的可能不大,郭图么?

    郭图以前从未执掌过军权,无粮送至,当为黎阳生变故的可能最大。

    遣儿子领一支军回去,或确实能稳定后方,但袁绍已很不放心袁尚再统兵,并不应允他的请求,只按捺着性子先等待第二次渡河的斥候回报。

    而这个时候,曹操全军突然大出,直击文丑。

    文丑自持勇冠三军,为方便羞辱挑动曹操出战,一直留在大军前部,不妨虎豹骑当先杀出,自其军中前部突入,将其与后部割裂开来。又死死纠缠住,被夏侯惇等步军团团围住。

    文丑领近千大戟士左右冲突不出,被吕虔领弓手在后,终以乱箭射杀。

    四月上旬。文丑战亡。

    ————

    牛车在街上缓缓行进,虽不颠簸,摇晃却是免不了的,蔡琰紧环抱住邓珍,不让她在车中乱走。

    小邓珍刚学会走路还没多久。正是一刻都不肯安静下来的时候,母女两个角力良久,邓珍左右挣脱不了,叫嚷也是无用,才终于认命地靠在母亲胸前不动。

    治服女儿,蔡琰轻喘口气,又趁暇撩起车帘,向外瞄一眼,在几名黑铁卫中间,迅速找到马背上自己那越来越看不懂的男人的背影。

    车帘撩起。引得邓珍很想到车外去,又开始挣扎起来,蔡琰忙放下帘子,背靠车厢逗弄女儿,引开她注意力。

    队伍最终在甄府门前停下,邓季下马,到牛车中接手抱下邓珍,蔡琰也就下车,抬头打量这雒阳巨商家的府门。

    不一会,得报信的甄俨、甄尧两兄弟急奔出。行礼:“不知使君至,迎迓来迟,恕罪!”

    连蔡琰都不知道今日邓季为何突然拉着她母女一齐到甄府来做客,这兄弟二人当然就更摸不着头脑。

    邓季哈哈笑道:“有事欲与贵府相商。冒昧来访,勿以为怪。”

    甄尧今年才十六岁,甄府中万事都还由甄俨做主的,甄俨虽惊讶,还是急将邓季与蔡姬迎入门中。

    待入府,甄尧欲使人领蔡姬母女往后院去。邓季阻止道:“今日事与蔡姬有关,无须往后院去。”

    一个女子随男人们议事?如此也不是待客之道,甄俨略有些为难,犹豫着问:“若不然,某请出阿母、小妹相陪?”

    邓季道:“强迁贵府入雒阳已七载有余,我尚未得与阿母见礼,实是不敬,今正适宜,只恐阿母怪罪来迟。”

    仗着年纪小,甄尧陪笑:“使君虽未亲至府中,年节皆有送礼,阿母亦常感恩,只恨未有所还。”

    说着话,已将邓季和怀抱女儿的蔡琰引到客厅中,甄尧便去后院请母亲、五姊出来待客。

    甄氏姐妹五人,大姐、二姐之外,随迁往雒阳的还有三个,其中老三甄道嫁给征北都督徐晃,老四甄荣去岁嫁给雒阳城中的一位年轻夫子,家中现只剩最小的老五,也已年十九,也在准备择婿。

    甄尧请出母亲、五姊之后,邓季以晚辈礼拜见甄母,又忍不住多看了立在甄母旁边的甄宓几眼,他没见过已出嫁的甄氏那几个女儿,不知道眼前这亮丽夺目的女子是不是历史上有名的那位。

    与甄母闲话几句家常,邓季才请甄尧唤侍女领女儿到门外去玩耍。

    甄宓不放心,更怵邓季的目光,也就随出门外,盯着侍女逗弄邓珍。

    邓季今日来是有正事,蔡琰陪甄母小声聊着,他对甄俨道:“我观世间士子为通学识,尽求书文,常有一书千金难得之事,书籍如此大利,商贾何少贩者?”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但邓季开口发问,甄俨还是认真解释道:“抄写耗时,且易有错漏处,便有商者售,士子亦多以为劣,宁可另求书自抄。”

    抄写书籍费时费力,难成规模,又容易出错漏,所以读书人多不愿意高价买商家出售之书,商家也不愿意再经营这种特殊商品。邓季点头:“正如此!然士人皆抄他人之书,便无错处?我闻昔熹平年中,中郎蔡公于太学门前立石,碑文拓六经为正文,以勘众书之误,雒阳往观士人数千,至车马拥堵于道。”

    听邓季提到亡父往事,蔡琰止住与甄母的家常话,转首看过来。

    甄俨兄弟疑惑中,邓季继续道:“士人一书难求,只因抄书易错且耗时,又无商贾经营。以某之见,何不仿造印章事,以小至大,取木板雕文阳字,再以墨印于纸,以之制书,若一书版成,三五日或可得千册,以行商售天下,岂不获大利?”

    厅内甄俨、甄尧、甄母、蔡琰皆怔住,门外竖着耳朵的甄宓也面上一呆。

    其实印刷术汉末已经有了雏形,至少出现了摹印和拓印两种,甚至早在先秦时就有印在陶器上的图案。

    之所以雕版印刷这么简单的事情直到唐朝才正式出现,关键就是之前纸张的稀少和昂贵,使用未普及开来。

    邓季在历史书上学过,知道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的简单原理,但之前只藏在心中不宣,第一个原因是他的工坊中制造出的纸张数量也还有限,满足治下所用,再外销一小部分后,剩下的数量也不多,能一批印制的书数量不大。雕版印刷的字与抄写的大不相同,别人只要看到,稍琢磨推敲下就能从印章上明白其中原理,轻轻学了去。

    第二个原因就更不能对人说了。邓季前世小学时就已知道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并引以为傲;但上了初中,历史老师却一通批判浇灭了他与有荣焉的感觉,什么中国古代发明数不胜数,只有这四项发明备受西方国家推崇啊,什么火药打碎了骑士阶层、造纸术和印刷术方便了新思想传播、指南针帮助开辟新航路之类的,反正最后学到的结论就是,四大发明的好处并没有给中国,而是使中国远远落后西方国家。受那位老师影响,邓季都有些不知道让印刷术面世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当然,该出现的始终会出现,不会因他个人而发生根本转变,只要纸张足够丰富普及,印刷术早晚也一定会被发明出来。所以在需要用到的今天,邓季立刻就将它告知给别人。

    想一想这项技术给士人们带来的便利,想一想其中的商机,厅中与闻的甄俨、蔡琰等都露出兴奋神色。邓季又说:“雕版之外,尚可制活字,以同等方块各雕一字,按需取字共组版页,用后可拆,需时再取,制版当能更易。”

    今日既然道出雕版印刷,活字印刷也就没有藏着的必要,不过活字该用木、泥、铜、铁何种制作,优劣如何,就是工匠们日后去操心的事情,反正邓季还搞不明白。

    邓季停口不言,甄俨才赞道:“使君之才,既能安民济世,又通细微巧变,世人难及也!”

    听他这么赞誉,以邓季脸皮之厚也忍不住红了下,就如前世考试时靠作弊获得满分,被不明真相的新老师表扬时的感觉。

    甄俨夸完,又问:“按使君所言造书售之,定可获大利,我甄氏当如何行事?”

    邓季道:“今我已使雒阳令多雇民扩纸坊,多造纸备用;为征商税,治下各地正请雕工改制腰牌,他郡不论,河南郡雕工,我当令尽集于雒阳,待先造出雕版,以供印书,再改制腰牌不迟。书版制成,若得一二万册书,由甄氏遣行商售卖天下!”

    对于已经成为富豪的人来说,钱财再多也已经只是数字而已,在这乱世,反有可能成为祸事的源头。邓季所说的雕版印书若成,获利定然丰厚得难以想象,不过甄氏不缺钱,反要担心太过遭人惦记。

    商人在这时代可没有安全感,甄俨想想后道:“甄氏蒙使君厚爱,尚无以为报,闻前者征商税,是为补库用之不足,可知官府钱粮尚缺。雕版制书本为使君之策,甄氏得闻已有荣焉,不敢再与分利,此项全补官寺库用,以谢使君之恩!”(未完待续。)

391.乌龙

    若非财政上出现赤字,前几日不会与田丰等在府中绞尽脑汁议定商税一事,也不会这么早让印刷术面世,甄俨表示不要贩卖书籍的分利,邓季自然高兴。

    不过也不能就此无任何表示,印刷术不是可以保密的,变卖书籍的暴利只有初期,邓季本只想做一锤子买卖赚些补贴,以缓和今年官府财政困境的,甄俨能让利出来是意外之喜,邓季对众人道:“长沙商人刘绪冒生死之险,远涉江湖为司州请船工、购船料,近日荆州阻商道,方迁居入雒阳,我尚无以酬谢。今日之后,商行可于雒阳选址建书坊,印书售卖,前三年得利尽归官府,其后所获,可由刘氏、甄氏共分,纳商税外,官府不再占利!”

    三年后书坊定然要多出很多竞争对手来,虽再难得暴利,但有官方背景在,却又是门长远的营生,便与刘绪分利也无妨,甄俨郑重谢过。

    邓季再道:“书坊首批售书,以我之意,先仿太学门外熹平石经制七经之书,各印制六七千册;再添择士子难觅、孤少之本十余,各印千册,遣行商大卖于天下。”

    蔡琰这才明白自家男人领她来甄府的目的———当世若论藏书,她亡故的父亲蔡邕几无人能比,而且之前赠与王粲的部分,都还在雒阳,熹平石经又是蔡邕主持刊刻的。

    蔡琰自幼聪慧,精通音律、文学,记忆力也出众,便是蔡邕那些毁在战火中的书籍文章,她也还能一字不错背诵出几百篇来,若说要从蔡邕藏书中挑选士人最想获得的精品书籍,她自然最熟悉情况。

    明白缘由,蔡琰便开口道:“父亲生前妙通音律,天下多传焦尾琴、柯亭笛雅事。士人爱音律者亦众,只多不得良法,父亲著有《琴操》一文。或可印售。”

    对这些,邓季不懂,不过见甄俨这位儒商都眼睛发光,猛点头不止。想来是不愁卖的,便也同意。

    虽生于商家,甄尧却也是饱读诗书的,兴致勃勃地参与到讨论中,同蔡琰、甄俨又迅速敲定下十余本书籍。加上六经正文,第一批要高价出售的书籍就已足够。

    邓季野心勃勃要印制一大批书出来卖,敲天下士人的竹杠。然而熹平石经上刻的七经是《鲁诗》、《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七本儒家经典,当初花费八年时间才完全刻完,内容已经很多,蔡琰提出《琴操》之后,又共议定《大学》、《谷梁传》、《孟子》、《尔雅》等近十本书,已经很是足够。若非司州如今工匠云集,自决定新制腰牌时起就开始招募雕工,且邓季并不要求首批书籍字迹如何优美。可以临时再培养一批新手外,根本就是项耗时长久的工程。

    只是快要拍板决定了,门外又传来清脆的声音:“《史记》!”

    邓季不明所以,甄尧抚额叹道:“阿姊,使君欲首售之书,不得外泄,时日紧迫,字不可太多。《左传》十九万字,我等都未提,《史记》五十余万字。何时方得制成版?”

    听话明白邓季的意思,蔡琰、甄俨、甄尧商讨时,已把篇幅太长的排除在外,最长的《仪礼》五万六千多字。最少的《大学》仅一千七百余字。甄宓却始终还要分心关注侍女与邓珍,没想到这层,只听到这事心动不已,鼓起勇气在门外插言,弟弟回话后,才明白倒弄了个大乌龙。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幸好厅内人都看不见。

    其实邓季只明白大概,更不知道各书有多少字,不过这个时候,想必门外丽人是难堪的,他主动出言解围道:“我雒阳书坊制版,各书皆需加标点断句。首批书籍,先高价售于外,待书价始降,再制兵书、各经售于治下。”

    这位使君总不肯让治下百姓吃亏的,甄俨点头称诺后,邓季又道:“雒阳立书坊,为获利外我尚有二图。一者欲于六月立国,然外间闻我之新制者甚寡,印制各书之时,当于其正文后附大元新制之详细,使我新制得天下士人广知、共评!”

    在这些经典书籍中加入大元制度的介绍,使得广宣于外,倒亏这邓使君能想得出。

    “二者乡老之制,司凉之民尚多存疑,边地亦难知雒阳、举国之事。待书坊首售各书得获利,官府每月当再制邸报,上以通白易晓之文告近期内外大事,务分传至各亭,使众民得闻。”

    这或许可开民智?甄俨又拜服,施礼:“今日方知使君之志,千古难及!只恨某平日耽于商事,难伺车驾前,为使君解忧一二!”

    这世道商人地位低下,甄氏在邺城时,经营事尚只让管家奴仆出面,旁人虽多知晓他家是做买卖的,却至少还蒙着一层遮羞布。被邓季强迁往雒阳后,甄氏与官府合伙办商行,却是连最后的遮羞布也没了,甄俨就是商行的主事者,已完全沦为商贾,还好司州并不如何歧视商人。

    之前甄俨将三妹许给徐晃,就已经和司州绑死在了一块,听他现在的话语,倒似看到新元前途无限,想讨要官职出仕的意思。

    邓季想一想,还是以安抚为主,便笑道:“君尽心于商行之事,已为我解忧良多,再使他事操劳,恐阿母亦要骂我过苛!”

    笑语一句,甄母乐呵呵地接话连称不敢,甄俨已略感失望,邓季才指着甄尧继续道:“然观君之弟,人才斐然,伺母极孝,虽未弱冠,已尽晓诗书,人情世故亦丝毫不差。若有意,可入雒阳县官寺中随县令先观摩政事,待冠礼后,当可为我分忧也!”

    甄俨欲出仕并非为本身,有他这句许诺,甄母、甄俨顿时转欢喜,急令甄尧行大礼谢恩。

    到这里,事情已差不多结束,邓季再陪甄母闲谈几句,便与蔡琰起身告辞。

    出厅门时,甄宓行礼都有些慌乱,蔡琰还礼后,笑着从侍女手中接过邓珍。

    甄俨、甄尧兄弟又送出门外。

    牛车缓缓启动,待甄氏兄弟两返身回府,再看不到,蔡琰抱着女儿从车中探出头,呼道:“将军!”

    邓季驾马靠拢牛车,弯腰附耳过去,蔡琰飞快地瞟一眼周边黑铁卫,轻声笑问:“将军观甄家阿姑美貌,可是心动欲纳入室?”

    闻此言,邓季险些直接从马背上跌落,惊声问:“何有此言?”

    看他面红耳赤的狼狈模样,蔡琰终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好一歇后,方翻着白眼问:“若非如此,何频频以目视她?岂不闻非礼勿视?惹人家阿姑羞怯失仪如此。”

    邓季不能答。

    这边邓季被蔡琰打趣,甄氏兄弟回府时,甄母亦在问女儿:“宓姑观邓使君如何?”

    正是待嫁的年纪,之前又被邓季目光灼到,今日窘羞之极,闻听母亲突然这般发问,甄宓双颊滚烫得厉害,急嗔道:“阿母何意?孩儿还要去见嫂子!”

    原来甄俨之妻有孕在身,显怀难到前厅来待客,所以今日出来陪蔡琰的才是甄母和甄宓。甄宓抵挡一句,不顾甄俨、甄尧兄弟的愕然惊讶,急借看嫂之名奔往后院去了。

    邓季有妻,幼妹若许与他,只能做姬妾一流。不过若能结上亲,可比三妹夫征北都督徐晃更有用得多,巨富甄氏日后在司州再无须忧虑因家财沦为被宰的肥羊,而且人家眼看就要称帝,能得进入皇宫的还怕因姬妾遭人笑话?只是还不敢确定母亲意思,怕提出后被责献妹媚上,甄俨假作不解,疑问:“阿母?”

    甄母抬手止住他,再对着两个儿子发问:“以汝二人观,邓使君之势今如何?司州可得持久?”

    甄俨想想,按本心如实回答:“邓使君去岁败曹操,退袁公,平西凉,强势已成,天下无人敢再轻侮!若无大变故,司州至少可得数十年无忧!”

    甄尧答道:“立元新制,近日雒阳人人共议,尚不知行之如何,然闻之者尽称贤,若日后真得如此行事,无人能再敌,卒兵早晚尽灭群雄!”

    甄母才轻叹道:“立国之初,国君自限其权,此事古难闻。然其舍权如此,又处处施恩于民,或终得代汉再建盛世,难得又肯善待我等商家。反观袁本初势已大衰,或尚难敌过曹孟德,昔日邓使君与黑山共破邺城,使我家得弃袁南下,又受重待,实为幸事!宓姑幼时,有善相者观其面,言此女日后当大贵。今日使君频目相视,又出言回护,当已意动,他不日登基,若许与宓姑,正得应相者之言。”

    甄俨应诺,既然是母亲亲自开口,便厚着脸皮,说不得也要亲自开口献上自己的妹妹去了。

    ————

    大将文丑战亡,溃兵奔逃至中军处,袁绍闻之大怒,只是这个时候,往黄河北岸小翼探察的斥候刚好归来。

    袁绍急招来问话,那斥候头目回道:“黎阳城外并无异状,只四门紧闭,小人等不得入内,乡野中多方打探,也只知十日前便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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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2.袁败

    打探得黎阳并无外敌,却如此反常,又无半点粮秣送过河来,袁绍、审配都惊慌难安。

    而此时,曹操大军已直逼过来,待两军遥相对望,曹操又复驻扎军马,只使人射书信上百封入袁营。

    军士拾捡书信送至大帐,袁绍等共观,上书着郭图已暗降曹氏,袁军后路断绝,且即将断粮,劝降等语。

    只看一遍,审配等就知晓书信上之事十有**为真,袁绍吓得六神无主,军中上下也都哗然,大传此事。荀谌此时亦随在军中,荀彧改投曹操后,他已和荀氏家族彻底决裂,袁军中别人都可降曹,唯独他不可以,急对袁绍道:“文丑虽亡,吾军兵士尚多于曹操,不如聚三军,先破曹军,夺其粮草为用,再归河北问罪郭图!”

    审配亦以为然。

    郭图据黎阳反叛,顿时让大军陷入绝境,荀谌之言有理,袁绍急传令张郃、高览,各军明日上前,务要与曹操决一死战,敢后退者斩。

    却不知张郃、高览二将,去岁冬季里曹操已多使人游说,以九品世家法暗诱得心动,之前所以一直不动,是因为家族尚留在河北。

    袁军渡河之前,张郃、高览已得曹操使者暗告,让将家族迁往黎阳,当时二将都不知除自己外还有何人暗附曹孟德,更不知一直掌握袁军细作的郭图居然也如自己一样,虽听命行事,却都有疑虑。

    此时得闻黎阳已属曹操,岂不是后顾无忧?

    待袁绍令至,高览、张郃斩杀使者,自领军奔往曹操营去受降。二人还算知些廉耻的,没有直接挥师击袁绍中军。

    自麴义逃离,河北大将中,淳于琼、颜良早已战亡,今文丑又死,张郃、高览再叛投。已是折损得一干二净,剩下些蒋奇之流,并不堪大用。

    之前董昭、朱灵、辛氏兄弟、荀彧、郭嘉、许攸一个个弃他南下,已在自负雄才大略、德高名望的本初脸上扇了一掌又一掌。如今居然连郭图、张郃、高览也尽如此!

    这三个人中,郭图执掌细作事,张郃在大戟士扩编前独领精锐大戟士,高览亦为四庭柱之一,尽都备受信任。

    如此的信任亲近、重用之人。全弃之而去,我袁绍究竟何处不如孟德?

    原来曹孟德是布下死局,诱我大军渡河启战!

    如今的北方局势,要想称王霸,邓季才是最难缠、最根本的大敌,只有趁司州去岁之战后还未能恢复元气,先吞下曹操,将来才有再与关中抗衡之力。

    可是现在,自家河北之地反倒要被曹操吞掉?

    得知消息后,本初怔立良久。突然一口血喷出,摔倒在地。

    审配、袁尚急扶探视,他已经晕死过去了。

    张郃、高览领部叛投,本初中军只剩两万人马与些民夫,局势瞬间反转,反不如曹操军多,士气更是此消彼长得厉害,如何应对此残局?

    好一会,本初才得悠悠醒转,双目无神地在审配、袁尚、荀谌等脸上来回扫视良久。最后软绵绵道:“聚大戟士断后,全军往燕县与显奕会师。”

    曹操只怕一二日就要启战,白马已不可再持守,且大敌在侧。后路断绝,渡河归北岸也不可能,审配按袁绍吩咐,急匆匆拔军往燕县去。

    只是这个时候,曹操又岂能不尾衔追杀?

    一方已似丧家之犬,一方正士气如虹。曹军追杀下。断后的大戟士也只是略抵挡一二便溃败,不少人下马请降。再然后,虎豹骑追击下,大批大批的军士、民夫弃械跪伏路边求活命。

    袁军一败涂地,溃军漫山遍野,曹军中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欢喜无限,四处收纳降众。

    到最后,审配、袁尚、荀谌只领不足三千骑护着本初逃至燕县袁熙军中,其余军士或投降或溃逃于乡野,尽都失去。

    大军败得如此之快,待审配袁尚等抵达燕县,袁熙也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局势败坏,根本不可能再与曹军交战,也不知如何渡过黄河逃回。赶到燕县,袁绍还是时昏时醒,待他清醒时,审配建议道:“邓慕安虽急立国,当不至观我军尽亡于兖州,使曹操势吞河北,不如西行求助!”

    袁绍勉强点头同意,袁熙便趁曹军主力未至,全军再拔营往西南陈留酸枣县方向行去。

    逃过酸枣,才能到河南郡地界。

    于禁已得报白马大捷,袁熙军动,自也紧追再后,不过他士兵数量少,袁熙以精骑断后,徐徐而退,于禁留不住。

    曹操留曹仁、张郃、高览继续收纳降军,自领万余大军又复追袁熙,曹纯虎豹骑之外,步军夏侯渊部行军最快,都在两日后追上于禁,再合力追杀袁熙。

    多了虎豹骑和夏侯渊,袁军就开始艰难起来,渐渐被咬住,袁熙等只能轮流断后,与之死死苦战。

    还未至酸枣县,为逃亡队伍开路的袁尚突见前面烟尘大起,不久后,大批骑军出现在他视野中。

    只看一眼,曾经的惨痛教训就告诉袁尚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司州军,不过尚敌友难明,对方若也图谋自家这支残军,就真只剩死路一条了。

    后有追兵,前遇恶虎,袁尚身边的军士也尽都惊魂失色。

    黑袍长戟的大队骑士越奔越近,前面袁军士卒很快就看清对方军旗上绣着的下山虎。

    好在待这支司州军奔至近前,当先一名魁梧甲士让挥旗停住队伍,出列喝问:“某乃邓公麾下虎牙军果毅校尉管亥!曹贼追军何在,我军可为汝等挡之!”

    昔日的梦魇,今日也能变成救星,听到这话,袁尚顿时心头大定,急往身后指:“尚十里后与吾二兄接战不休!”

    整支虎牙军就从袁军们身边驰过,轰隆隆往交战之地赶去,袁尚急也回头将消息告知袁绍、审配等,稳定下军心。

    司州早有准备,决定不可让袁绍吞曹操,也不可使曹操吞下袁绍。袁曹两家斗得两败俱伤才符合司州利益,关东开战之后,为方便干预战局,虎牙军就移出汜水关。驻扎到邓季放弃的河南最东边的原武县。

    可虽知袁绍、曹操都暗防着司州搅局,无论邓季、田丰、贾诩、徐庶,谁也没料到曹孟德竟然能暗中劝降郭图、张郃、高览三人,几乎只是一夜之间,袁绍就已兵败如山倒。

    白马县附近。有虎牙军遣出的斥候每日探报军情回告,可袁绍败得如此之快,太史慈得知后就立即从原武出兵,也还是有些晚了。

    幸好太史慈还是得保留下袁军最后一丝元气。待虎牙军赶至尚厮杀的战场,蛮不讲理一番冲阵,杀退夏侯渊、于禁、曹纯,三人都不敢再追。

    太史慈也不欲为袁绍折损太多卒兵,退去追兵后,就护卫着袁军徐徐退往河南去。

    待曹操得知,虽然恼怒斯役未竟全功。却也无奈,恐新得锐气再折于司州军,只得收兵不再追赶。

    三日后,曹操再遣夏侯惇、于禁渡河收黎阳之兵、粮,然后北上围攻邺城,沮授只能拼死坚守,邺城危急,幸好河内荡寇军又至,吓退夏侯惇之军。

    四月中旬,袁谭得知袁绍大军败。急领兵退回青州,济北之围得解。

    有司州军在侧救援,邺城暂时难图,曹操便令留于禁守黎阳。招归夏侯惇、郭图,使曹仁发兵攻远离司州的平原郡,再补充乐进之军,令其自北海出兵攻入乐安、济南、齐国。

    青州刺史袁谭动员治下,但已抵挡不住两路夹击,最终只能退兵入邺城。青州之地一两个月间尽为曹操所占。

    也是在四月中旬,邓季亲自赶到卷县,继李傕、吕布、曹操、刘备、马腾、韩遂之后,又得面见乱世中另一位枭雄袁绍。

    此时的本初已经再无半点枭雄模样,躺在榻上病怏怏的,奄奄一息如同随时都要断气,虽然看着凄惨,邓季倒不会同情他,只板着脸道:“袁公之军欲借道河南、河内归去,欲借我军保邺城不失,只需应下二事!”

    自己已是一败涂地,邓季还要敲竹杠,袁绍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只道:“且说。”

    邓季颔首道:“其一,无论军中兵士、文武,又或之后奔来之溃兵,凡欲留司州者,皆需允之,日后更不可拦阻其等家眷来奔!”

    如今曹操势力大涨,想保住冀州,少不得要借司州之力,改与邓季结盟,邓季想必也不会过分削弱幽冀实力,听到这个条件,袁绍应允:“可!”

    邓季再道:“袁公年事渐高,不可不备身后之事。公已大挫于白马,邺城若再起内乱,何以抵曹军?第二事,望袁公于此立嗣后者,邓慕安愿为见证!”

    审配闻之大怒,瞪目斥责:“贼斯好胆!此袁公家事,与司州何干?”

    袁尚亦难控制情绪,只是这个话题他需避嫌疑,开口不得。

    随侍邓季身后的典韦举右手四十斤大铁戟,指审配喝问:“汝欲死于此乎?”

    审配性情可不是能审时度势的,被典韦指骂,更怒不可遏,连声痛骂,太史慈、管亥等也尽怒,拔剑欲随典韦上前当场砍杀他。

    邓季的提议已经严重干涉到冀州内部事,不过袁绍明白邓季的意思,是怕自己不治后诸子内斗,便有司州扶持,也再难挡住曹操北侵。

    看着自己衣领上干涸的血渍、感受喉咙中未消散的淡淡腥味,袁绍在榻上轻叹:“罢了!审正南勿多事,吾恐命不得久矣,立嗣正当时!”

    审配恨恨收声,邓季才喝回典韦等。

    袁绍瞟过袁熙,这儿子是个实在厚道人,牧守一方没有差错,却少决断,不可立之为主;再看袁尚,相貌俊美招人疼,可惜晋阳兵败遭俘后人望大失,除审配外,部属不服他。

    袁熙、袁尚都已不可立为后嗣,袁绍轻轻叹口气:“吾袁绍今立长子谭为嗣子,以承吾之志,尚望诸公辅之不弃!”

    邓季道:“诺!司州自此当倾力襄助袁显思,定使其不为曹孟德所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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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猢狲

    本初同意了两个条件,邓季便令人问袁军上下,愿改投司州者可自留。←頂點小說,

    袁绍这北方雄主的势力虽曾冠绝天下,可这些年来任人唯私、优柔寡断、家事误国等等,实在使上下离心者太多太多,若非败军溃逃时审配令大戟士仔细护卫剩下的文武,有些资本留下改投曹操的只怕要多不胜数。

    如今迫于形势与邓慕安结盟,本初又同意将改投邓季者家眷送至司州来,底层士兵、民夫就有数千人不欲再随他北归。

    过了几日,荀谌亦来请辞,他向躺卧榻上的本初跪地哭道:“某虽为荀氏子,然亦略知忠义,并不敢私行背离事,只因族中叛逃,天意弄人,再难得公亲近。某与阖族悖逆,或遭人弃,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乃与族中断绝恩义往来,立誓此身定不仕曹。河北经此大挫,又受九品法诱,幽冀世家恐多欲改投曹操,曹操更难敌,此一时之困,望公忍辱待时,后图再起。今厚颜请辞改投邓氏,一为观其新政如何,二为交两家之好,借其势助公敌曹,公切勿以为罪!”

    自荀彧领家族改奔曹操,身为荀彧嫡亲兄长的荀谌不愿负背主之名,一个人独留在邺城,只是他的身份已尴尬之极,袁绍虽表示大度不怪罪,却再难得以前那样的信任。要知本初当初求入主冀州,还是荀谌以口舌说服韩馥让位的,就这样一位功高劳苦之辈,在邺城却已被边缘化许久了。

    不是荀氏抛弃了他,而是他荀谌抛弃了家族。到现在。荀谌仍无怨无悔。

    颍川曾有豪族唐氏。也就是邓季姬妾唐珞的家族。唐氏族中有位名唐衡的,成年后阉割入宫去做宦官,时来运转,因诛灭外戚梁冀有功,被封为汝阳侯,他的兄、弟也得任高官。唐衡贪暴,士人多不耻,他做宦官入宫之前。家中生有一个女儿,得势之后,想把女儿嫁给汝南士子傅公明,可惜傅公明坚拒不娶。被拒之后,唐衡又看上了荀氏子弟中俊秀多才的荀彧,欲将女儿许配给他。

    荀氏八龙之一,荀衍、荀谌、荀彧的父亲荀绲为攀附权贵,同意唐衡这门亲事。为此事,荀谌多次阻拦父亲,又劝说荀彧勿娶。但都未果,最终这奸宦之女还是做了他的弟媳。

    此事成为荀彧一生的污点。知晓的士人多讥讽、嘲笑。

    荀谌有道德洁癖,荀彧娶妻事使他对父亲、弟弟都很不满,再经荀彧领家族背主另投事,就与家族彻底反目。荀氏虽在曹操处大获收益,荀彧、荀攸都得重用,九品世家法颁布时更位居一品之家,荀谌却也不会再去回归。

    君子当温润如美玉,富贵荣华难污其洁。

    就算到了此时,他也是来当面向袁绍面请辞别,交代清楚,并非暗自背逃叛主的无德之辈。

    舍弃家族,荀谌本只想一心留在袁绍身边,奈何本初左右不肯再如以前那样信任,这是无解的心结。

    去岁冬季里出使雒阳,得列席亲闻邓季的立国新制,对荀谌来说,冲击巨大,甚至几乎全盘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心中对这新元国滋生出无数的好奇来。河北已敌不过自己家族支持的曹操,回邺城又不会受重用,闲人一个,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留下改投司州,在外作袁绍的助力,同时去亲自参与、观察元国的新政。

    十年前的旧心腹跪伏地上痛哭着请辞,袁绍闻之也感心酸,不过此时,他只能苦涩一笑,硬着心肠道:“相交十余载,非卿负我,实我有负于卿。友若此后居司州,得使邓慕安与冀州交好,便为我之助力!我与卿不得为主臣,亦可为良友。生逢乱世,天下守节持义者尚有几人?得遇友若,我已当无恨!待归邺,仲茂与家小不日遣心腹送至,无需虑之。”

    友若是荀谌的字,仲茂是荀谌已经弱冠的儿子荀闳的字。听袁绍说完后,荀谌又跪伏痛哭流涕半天,还是看到袁绍精神不济,方才辞别出,第二日往投司州军中。

    荀谌是曹营首席谋士荀彧的嫡亲兄长,本名门高士,又出仕袁绍日久,历事干练,再如新出仕者委任县令之流的官职完全说不过去,如今新元正缺人用,得他来相投,邓季自然欢喜,急送信往雒阳请田丰等定夺。

    要立新朝大元,乡老院真正运作之前,阁臣、六部尚书等职位就需要先拟定人,这么多高职只能从现任的地方郡守中抽调,郡守一级官员就将极缺人用。

    田丰等之前已共议,立国后,要将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三郡撤掉,右扶风大半划给天水、武都,再将剩下的合并为长安郡,以邓芝为郡守,杜畿、韦康都要到朝廷中央任职。

    杜畿已经确定将是未经乡老院任命的第一批阁臣之一,韦康则预定为掌尚书台的尚书令,虽与郡守一样只是三品官,却管理书文诏令传递,乃是要职。

    荀谌不是察举选入,应当成为邓季治下张义、韦康之后第三位出仕便任郡守一级的官员,不过不好就委任为地方牧守,田丰等再议后,认为待立国后,可命他为御史台之御史令,一边管理记录卷宗,一边熟悉司州各制度。

    袁绍已大失人心,再经此惨败,连荀谌都改投邓季。见本初真不怪罪荀谌,一二日之后,还随逃至河南的部属中,武将冯礼、张顗,军中参赞阴夔、尹楷、李孚、梁岐等皆愿留司州。

    麾下人才又一次大流失,不过此时此刻,袁绍一概不阻拦,全放任自由,并许诺随后送其等家眷与愿来的族人南下。

    袁绍无心留人,而在河南的这几日,审配每天都阴沉着脸,见下属动辄便发怒斥骂不休。

    审配性格烈直,又刚愎自重,对名节看得更重,原本历史上,官渡之战他两个儿子被曹操抓获,也没选择背离袁绍去保住儿子性命,最终为袁尚守邺城失败被俘,面北受刑。

    审配心情大坏的原因,倒并非只是下面的文武投邓,而是邓季贼厮居然逼袁本初当场立嗣,而且本初选择的还是并不在场的袁谭。

    或许立袁谭嗣后,袁绍是还防着归邺城前再出意外。

    可不管如何,投袁绍之初,审配就因傲慢无礼被袁谭反感,所以才选择去支持袁绍宠爱的袁尚,此后便一直与袁谭作对不休,最成功的作为是说动袁绍将袁谭过继给亡兄袁基为继子。

    出继之后,名义上袁谭已经不再是袁绍的儿子,而是侄儿。可骨肉终究是骨肉,袁熙无人主之姿,袁尚遭大挫使人失望,袁谭却在任青州刺史期间甚得民心,政绩甚佳。公正来说,三子中最适合在眼下危局中继承后嗣的,还是袁谭。

    可袁绍选择袁谭,对审配来说就是最恶劣的局面,而且还是在邓季等当场做见证的局面下。

    袁谭本来就很反感自家的,待本初身亡,他即位掌权以后,能大度不算昔日这么多旧账?

    本初立袁谭为后嗣,审配的恼怒甚至还在袁尚之上。

    对袁尚来说,父亲立大兄为后嗣固然恼怒,可随军的这许多文武改投司州,更为痛心。

    这次出兵攻曹,袁谭为左路,袁熙为右路,袁尚随中军。袁熙不参与后嗣权之争,平日基本不扶植心腹,这次败逃至河南,荀谌之外文武选择改随邓季的都受过袁尚拉拢,已经对他大有好感的,甚至有的已经表露过心迹。

    自晋阳遭俘之后,袁尚已不得再单独领军,只好借这次出兵极力拉拢文武,李孚、阴夔等人选择改投邓季,他在河北的势力再跌落许多,以后靠什么去和袁谭再争?

    本来只要父亲未亡,袁谭未真正得掌大权,此事都不算完结,可因李孚等不告而别,希望已是越发渺茫,叫袁尚如何不恼怒?

    可惜,无论审配还是袁尚,此时也只能恼怒而已。

    邓季因四等民之策每到一地都会遭受大族有组织的抵抗,急切不能外取,曹操却非如此。这一战之后,袁绍局势大坏,要想接下来抵挡住曹操,不使基业全失,唯只有暂时借重司州之力。本初对邓季的承诺,审配和袁尚此时都没有改变的能力,至少要先保住大家吃饭的这口锅不被打翻。

    事情就这样定下,待袁绍军万余军士、近万民夫全部从卷县渡过黄河,到达河内,由韩浩磐石军监护剩下路程,邓季再令太史慈冲入陈留,威胁张杨,传语收拢还在山野中藏匿躲避的河北溃军、民夫,愿归者都给借道,愿留者俱收留下。

    直到五月初,曹操几路军马逼来,虎牙军才退回河南去。

    为袁绍费心收拾残局,还得忙碌自家立国之事,时间过得飞快。

    曹操则竭力巩固新到手的青州地盘,虽对邺城还虎视眈眈,短期内却不可能再发起攻势,卫将军府便命荡寇、威烈二军之外,各军勇卒全沐休一月,使其等各得归回户籍地投票选乡老,荡寇、威烈需助袁绍、防刘表,一次只能放半数勇卒的假,需要轮换着来。(未完待续。)

394.告示

    比起河东的故居,南阳析县这边没有稍嫌拥狭的坞堡,没有近邻的喧闹声,偶尔听到的一两声鸡鸣犬吠都离得远,感觉很冷清。

    今日天色阴沉,虽然比起河东住惯的坞堡,这边的视野更开阔,推门出来的张果却反觉得有些气闷,再回头看看茅屋,轻轻皱起了眉头。

    一旦习惯原本的生活模式,就会对骤然的改变很不适应,觉得处处都不满意。就算张果身为勇卒,在这乱世中也觉得还是居住在坞堡里才多些安全感。

    可惜,南阳还没有一个坞堡。

    这边只有临近曹操、刘表的几个县有官府雇请民夫帮助建设坞堡,估计来年可以完工,而析县这些地方,就只能由本地居民自己出力了,没个两三年别想能成。

    就张果的观察,这些本地南阳民对建设坞堡的热情并不太大,上工时拖拖拉拉,他都不知道还要在这茅屋中再住几年。

    摇摇头,张果转身到厩中,抓几把干草丢到木槽里,靠槽呆呆看着家中劣马咀嚼干草。

    没过多久,两岁多的儿子在屋内啼哭起来,声音很洪亮,接着是妇人急奔回卧室哄劝的声音。

    儿子起床气很大,每天早上都要闹这么一出。

    张果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他不是有耐心的,若回屋去,只会在那子臀上甩几巴掌,再板脸唬上几句,多数时候只适得其反,吓不住孩子还要被妇人埋怨上几句,此时便只是听着。

    妇人哄劝的效果不错,孩儿由嚎啕大哭转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待马儿吃完草,张果自偏房中搬出鞍鞯套上马背,再挂上惯用的朴刀。摸摸腰牌在衣带上,才回头冲屋里喊:“我去县里!”

    与张果同样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儿冲出来,叫道:“阿儿哭闹,尚未及造饭!你且领阿儿耍耍,我这便下厨,食过再行。”

    孩儿依然未平息下来。感觉到妇人要将他送到父亲手里,哭声反更大了,抱着母亲不肯撒手。

    看这子模样,早饭估计还要好一会才能做←←←←,◆↗om

对不起

今天又是几家亲戚拜年,又是夜宵,今晚又赶不完工,更不上了。

    抱歉(未完待续。)(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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