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亡马
茫茫戈壁荒漠中,能寻到一处小湖泊绿洲,是足让人庆幸欣喜的事,可是东岸边的军士们却没有一个脸上带着喜意。◇↓◇↓小◇↓说,
东岸边浅水里泡着一二十赤身大汉,几名士兵在沿着湖泊牧马,远处则有些散开去挖掘可食的野菜。
小湖东岸上,竖着十几具毛毡帐篷,只是相对人数来说,帐篷的数量有些严重不足。两百多人的人群中,大多数甲衣上全是污垢血渍,刀枪戟斧胡乱交叉摆放在人群中央,人们三五成群,无精打采地蹲坐或躺卧在稍微阴凉些的地上,有些已发出鼻鼾。
“踏踏踏!”
远处马蹄声传来,在清醒的士兵中引起一阵骚动,湖中和四周挖掘野菜的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尽力往远处看去,站在高处瞭望的军士已大声喊道:“是马化所领狩猎队归来!”
这下,连眯着觉的军士都被同伴唤醒,上百人拥挤在一起,努力伸长脖子,期盼地看着归来的五六十骑。
只是很快,期盼就变成了浓浓失望,归来的骑士们脸上也全是无奈作为狩猎队,马背上总共只有三只水鸟,除此外并没带回任何猎物。
人群又怏怏散开了去。
领队的马化自去寻主人禀告,其余归来的狩猎队骑士要么牵坐骑去饮水,要么也褪去衣甲跳入湖中,只剩下不多的几个混入人群中去。
“昔日在武威,我闻敦煌、张掖野羊极多且肥,四支狩猎队外出,如何尽不得遇?”
帐篷后的阴凉里,一名被惊醒的少年再睡不着,出声问刚在他身畔坐下的狩猎队大汉。
这大汉身材比周边其他军士要彪壮许多,闻言只轻轻叹口气,随后就抱着弓长久沉默。
他脸上还满是风尘,没心情去十余步外的湖边清洗,也没心情搭少年的话。
窝在几步外草地上的一名干瘦汉子吐掉嘴中含着的草茎。张嘴替他回答:“前日我等已在此地射杀数头,余者自警觉,见骑队便远避开去。”
若没有这大群人在,这湖边每天少不了野羊群来饮水。现在视野中却再看不到。
听他这么说,先前说话的少年有些难受:“猎食不足用,只有再寻坞堡夺粮?”
窝在草地里的干瘦汉子耸耸肩:“除此尚有何途?”
汉子反问之后,少年将头低下去,这一个小圈子便暂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觉得气氛不对,躺在草地上的干瘦男子扭头,才见少年面前野草叶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还没等他想明白那是什么,片刻之后,又有两滴从高处落下。
干瘦汉子从草地中跳起来,在少年后脑勺上“啪”地重抽了下,怒骂:“你我西凉男儿,自娘胎起就要遇厮杀,尚见不得死人么?”
干瘦汉子这一下。周围的军士尽吃惊,视线都转了过来,少年身旁坐着的壮汉倒无动于衷。
少年抬起头来,脸颊上尚挂着泪珠,悲声道:“我等沿途遇羌部尽绕道,所破皆为汉人坞,其内老少尽屠!终究同族,便吃食不足,将军何不往劫羌人?”
汉子“嘿”一声后,骂道:“小儿痴傻,今尚不知事?羌人势大。又多马善骑,难尽屠一部之众,若走脱数人,转瞬便召诸羌共追仇。于此西地。我等今不过四五百骑,若依你言,岂不寻死?”
四周军士看他们一会,又都觉得无趣,麻木地各自转开头去。汉子骂过后,见少年呆呆地不再言语。应该还在难过,便自气呼呼坐到彪壮大汉旁边去。
三人在一起呆的时间长,勉强算得朋友,少年半天不出声说话,壮汉不忍,胳膊肘轻轻顶下他,终于开口说话:“莫再念此等事,将军前日便遣人察阳关之状,若无意外,三五日可得出关!”
壮汉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嘴皮也干裂,只是他并不想去寻水喝。
闷葫芦般的壮汉难得开口一次,少年仿若未闻,干瘦汉子倒接过话去:“黄君,至楼兰国,将军欲投奔权贵,又或自占地称雄?”
原来壮汉姓黄,听问后只摇摇头,表示他也不得知,干瘦汉子便自语起来:“队中无人识楼兰语,不知楼兰人可通汉话?”
如今西域诸国,阳关外便是楼兰,又称鄯善国,这支队伍要出关,是最先到达的西域小国。
凉州多年乱下来,玉门关和阳关都已废弃,再没汉军驻守,只要前往探察的斥候归来,无甚异状,队伍便要开拨出关去了。
背井离乡到那异邦去,或许还有再为人上人的一天。
干瘦汉子又絮叨一会,身畔两人却左右都不搭理,他一个人甚没意思,知壮汉自令居县出来便不喜开口说话,只得又回头拉少年攀谈:“我父兄皆战殁于冀县外,自视司州为仇;黄君则身受将军救命大恩,不愿弃离。故我二人随将军至此,虽死无怨。倒你这小儿,本为老将军收养,既不喜将军屠汉民事,何不自去?”
被干瘦汉子这一问,少年总算回神,开口自问:“何不自去?离了马氏,我可归何处?”
这支队伍就是随马超出逃的残军,数千人逃出令居后,寒心者众,沿途散去的人很多,如今所剩已不足五百骑,马超也无心管束他们,除了攻打坞堡屠民掠粮时,平日极少出来见人。
少年脸上泪痕已干,又仰头发呆一会,方开口再问:“当日令居城外,邓慕安军中真是老将军?天下貌似者颇多,两军相距本远,如何识得明白?”
干瘦汉子怔了一下,失笑道:“至今你尚不信?”
“人人皆如此说,然令居城下我未得亲见,辨不明白,如何定夺?”少年犹豫下,还是摇头:“将军幼时便随军中,多年杀伐,性自暴烈,然当不会陷老将军于难!”
看干瘦汉子张口结舌的模样,少年再冷哼一声:“弑尊亲之辈猪狗不如,天下尽厌,将军世家子,岂会如此?”
干瘦汉子不知如何接口。
只是片刻之后,背后帐篷内突然“唰”一声响,乃是利器切割的声音,三人久在生死边缘徘徊,应变已是本能,听清就是自家背后帐毡响,几乎同时窜身跳出去。
“唰!唰!”
再两声后,帐篷被利刃割开一个大洞,毡皮软软落下,露出里面两人来。
当先一个面目狰狞,手持宝剑的正是马超,后面则跟着马化。
壮汉、干瘦汉子、少年都有些发呆,马超无心理事,马化等亲卫也都心虚,这支残军早毫无军纪可言,平日里三五人私聚在一起,什么都敢说,比这更严重放肆的也有,只要不被马超亲自听到就没什么问题。
可是今天,自己三人居然就在马超帐外议论,先前的话分明都被听了去。
这位主将可是动辄杀人的马超,再亲近的人也不敢激怒他。
怪只怪仅有的几顶帐篷全一样大小,难以分辨主帐,最近大家又都浑浑噩噩的。
看马超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三人心直往下沉。
从破洞中走出来,马超目光锁定少年:“汝敢乱我军心?”
只喝骂一句,便挥剑砍去。
马超出来得急,没有持长械,但少年已吓得不能动弹,避让不开,壮汉急丢开怀中长弓,返身用身躯护住少年。
“当!”
马超一剑砍在壮汉铁甲上,怒气更胜,本只想杀少年一个的,现在不管不顾,提高剑再砍下,正劈在黄姓壮汉脖颈上,顿时血光飞溅。
只是壮汉反应不慢,一手死握住剑刃往外推,一手抱住马超,招呼少年:“速走!”
马化亦拔剑上前,越过马超,挥手将长剑捅入少年腹内,才返身去踹抱住马超的壮汉。
壮汉完全是情急之下的反应!
马超最先挥剑砍少年时,干瘦汉子本已傻掉,直到壮汉脖颈中剑,才激灵一下清醒回来,左右顾望,刀枪都架在远处,只壮汉弃下的长弓就在脚边,俯身捡起就冲上前。
弓身从被壮汉死死抱住的马超头上一套,待弓弦落在他脖子上,脚蹬住他后背,弓弦便吃紧,勒得马超喘不过气。
马化只来得及踹壮汉一脚,马超已经遇险,嘴中急声呵骂,返身去帮马超扳弓弦。
几人手边都没有趁手长器械,但瞬间已死死纠缠在一起。
突然发生的骤变,让周边清醒的军士在同伴鼾声中看得发呆,湖泊中、四野掘野菜的察觉到的尽张大嘴,不过只能远观。
地上少年嘴中连咯几口血,突然癫狂大笑:“果然无差,确是忠孝两全,仁义无双!”
“哈哈哈!”少年一边疯笑,一边坐起身。
马超被死死勒着脖子,手上却丝毫不放松,让剑刃割得壮汉手掌、脖颈更重,听到少年疯喊,吃力怒喝:“杀!竖子……焉敢辱我如此?”
“啊!”
少年艰难坐起,用力将插在自己肚腹上的剑拔出,惨叫一声后,不顾血如喷泉,踉跄着扑上前:“忠孝两全,仁义无双啊!”
这一刻,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都已化身为野兽,马化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只会一味地往外拽弓弦,浑然未觉少年已经上前,挥着他的佩剑,一剑刺入马超脖中去。
一剑之后,少年软软跌倒,不可能再起身。
干瘦汉子终于撒手,与马化一起呆看着眼前局面。
“竖子……辱我!”
马超瞪大双眼,看着壮汉、少年,终于缓缓跌倒。
壮汉也失去临死前的勇力,两具身体合抱着一起倒在地上,三人的血全流淌在一起,红艳艳的聚了一大片。(未完待续。)
353.赔偿
秋意渐浓,西凉的寒风开始刺骨起来。申叔坐在泥地里,任由寒风将他衣衫、发须吹得乱摇摆,刮得手脸上肌肤生疼。
看着还属于自己的这份土地,他很是沮丧,很是不舍。
好不容易到手的二十亩地,难不成一次都没耕种过就要放弃了么?
年初全家从南阳历经苦难搬迁过来,到时已错过春播,而现在虽正是撒种冬麦的时节,别家都在忙活,申叔却已不能再将带着希望的种子撒到田地里去。
这份土地,只边角上种过些菜蔬,其余一直都是荒着的。
家中已悄悄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这生活不足一年的地方,再次踏上遥远的旅程,南下回南阳或者上庸去投奔族人。
若不是长子申丑还未养好伤,若不是心底还有一丝丝不甘,申叔家或许已经启程上路了。
有庞德、杨秋扯开旗号在临近几郡肃贼、招抚之后,叛乱总算是渐渐平息了下来,别处不一定就比西凉太平,迫使申叔离开的原因不是兵灾,让他不惜忍痛放弃田地、离开新的家园冒死再次上千里大搬迁的原因很简单——他家为讨生活而替官府放牧的十几匹马儿,全被乱贼给抢夺了去。
叛乱来得实在突然,部分见机快的民众,逃到郡治、县城避过大难,也有些死在道路上、县城中,申叔这样不肯动窝的,只能被动等待灾难降临。
天见可怜,当时为拦阻冲入家中的乱贼们夺马,申叔背上还被抽了几鞭子,而他的长子申丑则脑袋上被乱贼用刀柄重重敲了一记,当时就昏厥了过去。
乱贼太凶残,再纠缠下去一家子都有性命之忧,与妻子一起抱着晕死的长子,申叔没敢再继续吭声。
这一次祸事,非但替官府放牧的马匹全被抢走,他家自养的三只羊儿也没逃过毒手。全入了乱贼们的腹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申叔自己年纪大了,长子申丑又未成年,家中并没有可以被强抓加入贼军的男丁。所以没人送命。
当时,同屯未逃离的百姓精壮就有十几人被贼人强征走,直到最近乱事渐平息,才终有七八人得逃命归来,其余的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想着遇难人家妇人孩子们的痛声嚎哭、刺眼的孝中白色、自己还出力帮忙垒起的无尸坟堆。家里没有损失人命确实值得庆幸,但该死的、遭瘟的叛贼抢走官马,却也是申叔这个小家庭承受不住之痛。
当初接下牧马这份差事时,申叔只想着官府所给佣资足够养活一家子,牧马条件也很宽松:所牧官马若病死、遭瘟疫,损失由官府承担,不用申叔赔偿;若走失、被盗窃、跌伤等,损失当由牧马者赔给官府,以匹马三十石粮食计。
放牧在西凉民间的这批官马,都是当初从羌氐、西凉联军缴获来的。都能作战马用,官府本只准备让后到错过春播的南阳民养护一年,挣些口粮,事过后建新养马场来统一管理。
在老家南阳,战马价格历来高居不下,申叔也知道,即便是在西凉,三十石粮食一匹马的价格也是官府压了又压,低得不能再低,根本不是正常市价。就是怕他这等升斗小民不慎折损一二,赔偿不起。
官府给出的马匹赔偿价仁至义尽,可对申叔这样的小家庭来说,一下将十几匹马全数弄丢。四百石的粮食也是天文数字,怎么赔得起?二十亩地照常耕种,即便年年风调雨顺,阖家上下七口人省吃简用到极致,每年交纳赋税后最多能再有三五石余粮,近百年才赔得清这笔账!
之前谁都没料到西凉会再发生规模这么大的乱事。订立契约时并不周全,乱贼抢去的马匹该怎么算?不算盗窃,这么大的损失由官府来承担?
举州叛乱这样的大祸,损失官马确实非申叔这样小小牧马人的责任,可是面对自古起小民就畏之如虎的官府,难不成申叔还能去讲理?去讨价?
而且,他申叔就没有丁点责任?牧马的人家非只一户,那些提前冒险赶着马躲往城池里的,就不全像他家这般倒霉,不少也将官马保护了下来。
若申叔这样丢马的不用赔偿,那些冒死保住马匹的人家又该如何?
所以,就连申叔自己也知道,不赔,说不过去。
赔,赔不起。
叛乱渐平,各郡官方能运作后,就开始统计乱中损失,各郡共有三千余官马被乱贼抢夺,如此多的损耗,牵扯极大,别说各西凉郡太守,就连还在令居主持平叛的左军师贾诩都不敢轻易下决断,只能等消息传到雒阳,由邓季亲自定夺。
不过这一来一回,耗时颇长,至今尚未有结果传回来。对申叔来说,等待的每一日都是万分煎熬,前途似乎又是可以预见的悲凉凄惨,全家若不想背负这笔巨债,也就只有悄悄打点行装弃地逃离一路好走了。
只能离开,还种什么地!
一世穷鬼命,这二十亩地,终还是无福享有,以自家的卑微弱小,再多的不甘、不舍又能如何?
这般肉疼着、悲哀着,申叔一直呆呆坐在秋风中,身凉,但比不上心中凉。
直到下半晌,一屯中相熟的结束今日耕作准备归家,路过时看见,唤了好几声,方才将他惊醒回神。
无精打采地走回屯中,到了家。
几个小的没心没肺不知跑哪里疯玩去了,榻上养伤的长子还厌厌的没力气,老妻独缩在里屋抹泪。
听到申叔进门的响动,老妻打起精神,抹干眼泪出来,对他埋怨道:“朝食又不归?灶上留有吃食。”
申叔靠墙蹲下,低头不吭声,老妻又小心道:“午时亭里人来过,召你去亭所。”
申叔“嗖”地又惊起。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
屯长王谷不幸死在乱中,官府还没来得及遣新屯长来任职,本屯是甲屯,与亭所在一起,民务大小事便暂时由亭中代理着。
贼叛来得太突然,官府没能及时组织百姓避乱,波及到高平县的时候,颜伯领着游缴等亭中小吏,集拢近百精壮,一直游走在贼军周边袭扰斩杀不停,尚不时派人将各种消息传递进城里去,即便叛贼大军围郡城时亦未放弃过。
听人说这次乱事中,亭长颜伯亲手砍下的叛党头颅就不下六七个,如今乱平再归来暂时任职,或许早晚便要升迁,已愈发使人生畏了。
亭所相召,想到有可能要遇这位杀贼如杀鸡的亭长,正准备畏债潜逃的申叔顿时就心虚了,急起身出门,老妻在后叫他先吃饭再去,只是充耳不闻。
一个人走到亭所外面,又不敢进去,磨磨唧唧老半天,直到颜伯领着三老等人出门。
申叔吓了一跳,颜伯也看见他,开口道:“午时便使人召你,如何此时方至?”
申叔呐呐不能答,颜伯先转头对三老等:“且暂候一二。”
也不让申叔进门,就在亭所门口,颜伯对他道:“你等失官马之家,雒阳已有定论至,所失当偿官府。”
连日的惶恐终于有结果,听到这话,申叔痛苦地闭上眼,本来最后那丝不甘破灭,人应该解脱的,却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颜伯再继续:“然此事官府亦有过,邓公传语,所偿数当减半……”
尚未说完,申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张口打断他:“减半亦还不起!”
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都飞到对方脸上去。
颜伯居然点点头,同意他的话:“然!故邓公尚有仁政下,此次讨贼缴获之马,各郡失官马之户若无从贼事,许再牧养母马三五匹,只此番无雇薪给付,待各家母马产育,一驹可抵欠马一匹,若得五载偿完,便罢!”
咦!
申叔几疑耳朵听错,欠账减半不说,还许再养牧官马,以官马生育的小马驹抵所欠大马,这般简单,自家之前所谓的天大难题就不存在了?
这样的好事反让人难以置信,申叔尚激动不能语,颜伯又道:“失官马之户,再牧马不得俸资,吃粮可由官府暂借,限三岁内还清;所欠官马五岁内尚不得还清者,按十石粮一马之价赔偿!”
颜伯一口气讲完,见申叔已是呆呆傻傻的,伸手轻轻一推:“可听明白?”
申叔激灵回神过来,什么都顾不上,只是眼泪突然成串往下落,反倒把颜伯吓得一跳。
尚未出言劝慰,申叔双膝一弯,身子已跪伏下去,额头死死抵在地上,他想说些感激的话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嘴里只会“呜呜”地乱嚎,越叫似乎越是伤心,最后眼泪鼻涕尽都糊到脸上。
好半天,颜伯与亭中三老等才将申叔扯起来,劝解几句,止住他激动的情绪。
待申叔平静下来,几人还有别事,便告辞离去。
申叔又在原地站一小会,看看天,看看屯中的民居,看看来来往往的人们。
世界似乎突然就变得和之前不再一样了。
良久,才突然想起一事,忙像个小孩儿般蹦跳着往家中去。
离家老远,他便扯开喉咙呼喊他的老妻和孩子:“屋里耶!备麦种~补冬耕耶~”(未完待续。)
354.渡江
徐晃、张辽并肩站在堂下,大声冲邓季道:“司州四军之众,两岁内恶战不息,皆有损伤,然当以我荡寇、威烈为最,卒兵折损过半!主公既得数千新卒兵,以之先补荡寇、威烈,便太史子义、赵子龙得知,亦当无异议。 ”
自与上党庞真起隙,邓季放开来收容黑山贼众,毕竟在太行混过几年,他在黑山贼众中的号召力远远强过黄巾、泰山、白波等去,此时尽体现出来。
等邓季纳人,原先黑山各部包括多年跟随庞真的老贼,特别是其中自持武勇可选入卒兵的,多弃庞真南下投奔司州。
麾下兵员突然大流失,庞真左右禁止不住,无奈只得换占太原、雁门等郡后所招近万新军来守上党,旧部与黑山老贼则尽遣北上,局面方才稍好些。
犹是如此,也未完全禁止得住这股浪潮,甚至换防到上党的新军中,也有些无家室牵挂的觅机南下。
到这时候,邓季、庞真两位贼首的真正差距体现得一清二楚。
庞真虽恼怒,却也自觉先前自家理亏,又不能真正将邓季得罪到底,只能生生忍下郁闷。
其子庞迁赶到雒阳,邓季召见时,自然矢口否认有招人事发生,也不留他下来作人质,重申一遍两家盟好后,便遣归去。
而实际上,近月的功夫,南下到司州的黑山老贼中,就已挑出卒兵两千余,全屯在雒阳城里。
加上之前曹军降俘中挑出的卒兵三千,此时邓季已有五千余卒兵补益,虽尚不能完全弥补各军折损,却也算一大进项。只是各家期盼良久,邓季这位主公并不同之前行事,将这些新卒兵立即补充到军中去,连刀盾卒都未派往武卫军中去。
除磐石外,各军皆受创,就只这点卒兵。别人多一些,自家就要少一些,邓季不分人,将军们自然坐不住了。趁太史慈、赵云往援西凉不在。受损最重的威烈、荡寇两军主将便相约来缠邓季、田丰,想先将这数千卒兵瓜分掉,不给其他家机会。
面对两位爱将的请求,邓季却摇头不同意:“此番所获卒兵,并不补入四军。”
作为主力。四军折损如此之大,新卒兵不补入?徐晃、张辽皆吃惊难信,田丰在旁插言:“非只今岁所得,明岁合龄入选之少年卒兵,亦不得补入四军、武卫。”
“为何如此?”这更是晴天霹雳了,近两年苦战恶战下来,司州各军就以威烈受创最重,袍泽战死沙场虽无怨无悔,军中上下却都盼着得新鲜血液注入,重整军势军威。听闻此言,张辽便惊叫起来。
荡寇军数据虽略好过威烈,然车黍所领果毅校尚在凉州随贾诩平叛, 尚不知折损如何呢,徐晃这位平时不求赏赐的将军,也指望军中能得到补充,只是他言语不多,张辽语后便眼巴巴看着。
对着两名将军期盼眼神,邓季只能详作解释:“西凉之地,此番便得平韩遂。亦需一支守土之军常驻,方可得安,此军虽与磐石、武卫相类,然凉州广袤。全军需为骑,此其一也。”
磐石守河内、武卫守河东,都是以一军之众守一郡,西凉却是一州之地,如今邓季已治数郡,即便得灭韩遂。再无外忧,也得防范众多羌氐部落作乱,只以一军守之已经是极限,而且非骑兵不可。
“此外,我等今得大胜,料二三载内袁绍、曹操、庞真尚不敢犯,正外取之时!然荆州水道阻隔、兖州不可守、并州交结袁绍,尽不可图。左右军师、徐别驾皆言,此时正当全力谋夺汉中,以望益州。只陇、蜀之地山川连绵险峻,不利骑军,若欲用兵,需再组步军一支为用!”
张辽、徐晃皆怔住,邓季略歇口气,再无奈道:“马军、步军各一,皆不可少,故暂无卒兵补益你等四军。”
新组建一支守土的骑兵、一支攻伐张鲁、刘璋的步军,在这时候,确实都有必要。
“若如此,两载内诸军尚难补全!”明知形势如此,张辽却还是有些不甘心:“莫非主公不用吾等效命?”
邓季再摇头,道:“你等四军便无补入,亦足慑袁绍、曹操!且若有愿改往凉州守土、或全军改步战,可得先补满,否则需待占汉中后,再以其地军民中所选卒兵补入。”
韩遂已经独木难支,虎牙、骁骑再往讨,当便败亡在即,凉州应该很久再没有大的战事,四支主力大军,谁愿意改去守土?习惯了骑战,谁又愿意放弃心爱的战马改去做步兵?
就算将军们愿意,下面卒兵只怕也尽要反对。
不愿改变主力骑军地位,短时间内想要补满军队编制,真的就只能等取汉中之后再说,张鲁治下五六十万民,想必挑出万余卒兵没问题。
对这个结果,徐晃、张辽都不太满意,只是这时候也只能为大局着想,选择默认。
————
秋季多雾,宽阔的江门上,此时便被浓雾笼罩,目光看不出去三丈远。
数十艘艨艟注巨舰在浓雾中靠近江北,舰上有人敲响铜锣,惊动临近两个烽火台上军士,听闻是自家军独有的音韵,烽火台上军士们以鼓声回应。
往来应和的锣鼓声中,船舰靠岸。
岸上数十披甲军士相拥着等候的是孙策所任庐江太守李术,待舷板搭上岸,李术领岸上人等齐躬身喝道:“恭迎将军!”
恭迎声中,一名名甲士从船舷跃下,集结成列,很快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群。
众甲士之后,孙策、周瑜、韩当、董袭鱼贯而下。
这片土地是庐江郡,属于扬州,不过在长江北岸。袁术败亡后,其所任庐江太守刘勋为孙策所败,这里亦是孙策治下,不过与江东隔着大江,平时有事增援不及,孙策又忙与荆州大战,这块江北飞地只委派李术来治理,孙策给兵三千而已。本随时可能放弃的。
孙策周瑜同年生,今年虚岁都是二十五,君臣皆年少,周瑜倜傥。孙策英武,家中俱有娇妻,正人生最写意之时。
孙策唤起李术等后,周瑜一边随他向前走,一边轻叹:“我等忙于讨刘表。亦畏江北势强,少敢渡江,不意今得归郡中,只不知能否得机归舒县一探?”
“公瑾思乡?吾亦念舒县!”
周瑜就是庐江舒县人,少时与孙策交好。当时孙坚出征,周氏为舒县望族,周瑜邀本居住在寿春的孙策全家迁居舒县,还使族中让出路南大宅给孙氏居住,多有照顾。
所以孙策也在舒县居住过,只是舒县虽曾为庐江治所。到汉末则已几次变更,刘勋、李术都更注重建设防备战略地位更重要的皖城,对舒县几乎放弃,如今李术的三千兵马便全在皖县,算是将郡治所定在此地。
此次渡江,为的是大事,只会暂入屯兵的皖城,不知道是否有闲暇回舒县看一看,周瑜有此叹息,孙策也是附和。倒惹得李术心中惴惴难安。
孙策、周瑜倒都没对李术重皖城轻舒县有不满之意,神色如常继续向前,船上下来的数千甲士都在军官喝令下护卫在周围,一起前行。
先前话语。韩当老成许多,没开口接话,董袭却忍不住多嘴:“曹孟德惨败于河南,其势大损,得此天赐之机,我等此番定可轻取九江。待得其地,仰淮而守,扬州尽在手中也,他日北地亦可得纵横!彼时将军、公瑾欲再归舒县,岂不容易?”
孙策似为意动,笑应道:“都尉所言甚是。”
董袭字元世,后人书避李世民讳,改称元代,只是他年纪比孙策要大,不好直接叫字,孙策便以自己封的官职扬武都尉来称呼。
说起这话题,周瑜却无多少喜色:“曹军虽新败,吾等尚需敌刘表,可用之军亦不足。九江各地皆罢,唯寿春曾为数国之都,城坚难克,谋之当不易!且吾等江左之军,骑不过二千,此番渡河又尽未相随,若曹操拼力往援,亦可忧也!”
寿春春秋时为蔡国都城,战国时为楚国都城,到了两汉,英布等前后数任淮南王都以此为王城,确实城高坚雄。不过唯有夺得寿春,才能将扬州最北的一个郡九江郡控制在手,如此战略要冲,孙策江东军若欲北上,不可不取。
周瑜说完,又叹气:“惜道路远隔,细作往来艰难,近月方可得知北地大小事,吾等甚难谋划周全。”
孙策“哈哈”一笑,无事般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瑾何需多虑?既得闻庞真占并州,推之袁绍当挥师南下,足矣!曹操大敌并非我等,又逢此败,便无袁军毁盟南侵事,岂能再处处防范周全?此火中取栗,成败天定,倘若吾等得机,或尚能得北入定陶,迎天子往江左,以表臣节!”
听到这话,众人皆笑。
孙策又回头吩咐韩当:“吾等此次出兵九江,无需遮掩,当大张旗鼓,缓进缓图,然外围需多遣探马斥候,往来探查!”
韩当:“诺!”
建安四年秋,孙策兵出庐江,号称三万大军,北犯九江,时九江郡曹军只寿春有郡县兵二千,其余各县皆望风而降。
离得最近的援军是驻扎广陵的曹仁,他手上还有三千军马。
注:艨艟,又作艨冲、艨艟。东汉刘熙释名?释船载:“外狭而长曰蒙冲,以冲突敌船也”,船形狭而长,航速快,专用以突击敌方船只,是古代水军的主力船。此船“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以生牛皮蒙背,具有良好的防御性能,开弩窗矛穴,具有出击和还击敌船的作战能力,以桨为动力,具有快速航行的性能。未完待续。
355.九品
九江是曹操在扬州所占的唯一一个郡,孙策大军入侵,探马不敢耽误,立即将消息飞速传往定陶。
大军新败,正势微之时,自袁绍让并州给庞真,郭嘉点破,曹营上下皆知本初大军欲趁虚南下,尽多恐惧。
孔融爱名,奉诏后老老实实到朝中来任职,曹操先得北海兵上万为用。前遣往各地募兵众人,少者得四五百、多者千人,亦开始陆续回归,募新兵当在两万左右。
前番征河南,兖州库中甲衣、弓矢、刀兵俱用尽,一时补办不及,两万新兵又尚未操练、历阵过,真逢战时只可壮声势。然而又添得许多人马,或也可略挡一挡本初,上下众心方得稍安稳下来,只是等待月余,并不闻袁军有什么动静。
新军虽大缺甲兵,于禁却也操演不息,每多一日,曹军实力便多回复几分,眼见袁绍未立即南侵,众皆称幸,有人开始怀疑郭嘉判断失误,曹操倒坚信袁绍必然南侵。
这个时候,突闻孙策大军取九江,曹操更是失措,得报并未隐瞒,将之宣于众,期盼得计谋解此困局。
议事厅中顿时又炸开了。
袁绍南侵、孙策北犯,尚有邓季在侧虎视眈眈,这是大厦将倾?
自家等依附的曹氏还有未来么?
一时间各种议论纷纷、惊惶难表,独郭嘉起身立在面色灰败的曹操面前,对众人厉声叱道:“孙策并不足惧!诸公食禄任事,舍命破家亦为平常,何显此等妇人态?”
待众论稍息,郭嘉才再开口:“孙伯符北犯之军自号三万,此诈也!江东之地,地广而民稀,丁口不过百万,便数年大乱,渡江南逃者众。再得顾张陆朱四大姓倾力襄助,得兵五六万,已极矣!且孙氏与刘表为仇,虽江湖远隔。亦未闻有罢兵事,长沙、豫章至今连绵数战不息,尚需防江夏黄祖水师远袭丹阳,非留三四万军不可防备刘表;嬴秦至汉,山越皆桀骜难驯。时有叛起,孙氏岂得例外?诸郡非一二万军不可驻守!以此推之,孙策北上之军,不过万余而已!”
郭嘉所言极有理,听他仔细分析完,有数人面现愧色,议论声终再不可闻,曹操亦回神过来。
郭嘉再道:“为曹公计,今日大敌为本初而非孙郎!孙氏军少,莫如自弃淮南。孙伯符便得之,尚需分兵据守,年内当再无余力北上!曹公可得便聚三州上下,先与本初决一死战!”
程昱接口:“本初离间庞真、邓季,必惹司州不喜,吾等尚需遣使往雒阳,示弱于邓慕安,便不得解仇,亦勿使其助河北!”
郭嘉、程昱语后,曹操等正在脑中计较此事可行程度。众席中突有人高声道:“聚众议事,郭奉孝**于主公之前,顾盼左右,叱责诸君。此非僭越乎?身为军师,行为失检非礼,岂可为文武表率?”
众人回顾,才见说话的是原刘备麾下的别驾陈群陈长文。
诸人注视下,陈群再责郭嘉:“且袁军南下,全为军师臆度。今尚未见其行。若其军不来,妄让淮南与孙氏,曹公岂不为人所笑?”
郭嘉建议放弃淮水以南,就要让出九江、广陵二郡去,这两郡行政上一属扬州、一属徐州,却都是战略要冲之地,轻飘飘一句话就让给孙策,曹操也是不舍,所以之前一直皱眉算计得失,闻陈群言语,倒先笑了:“长文方正,奉孝亦无心之失,何究其罪?”
郭嘉名士风流,时有**不羁事;陈群急智断谋非其所长,然通史治典,亦甚得用,只是身为大族陈氏宗子,对人对事都甚严苛方正,诸事循礼,自降曹操以来,见不惯郭嘉做派,已弹劾过数次。
曹操重用郭嘉,也不愿冷落陈氏宗子,不以其言怪罪,只每次都替郭嘉开脱。
先前一时激动,又忘了尊卑上下,遭陈群斥责,郭嘉也是无奈,众目之下,只有躬身朝曹操谢罪。
待郭嘉归座,曹操见陈群似乎还有话说,先问:“长文可得解今日之局?”
陈群乃挺身离席,行到亭中,下拜再起身而禀:“臣下愚鲁,未得妙计解此危局,实惶恐!只自思当今诸侯并起,公志在平乱济民,匡扶汉室,袁绍、孙策或一时势大难治,然皆非生死大敌也!唯司州邓季,以四等民之策妖惑人心,仗悍卒精兵行暴戾无法,根基日深,方为公心腹之患!旦夕思之,望除此獠,终偶得一法,或得可用,欲禀于公前!”
最值得忌惮的是邓季,听闻这话,顿时让荀彧等忘却袁绍、孙策威胁,凝神准备细听,曹操也神情一振,急道:“长文且言!”
陈群方侃侃道:“邓季所仗者,法度也!行其法,司州方卒兵精悍、小民受惑,上下效命,故诸侯难讨。然功勋世家、家有余财之户,本天下砥流之柱,尽受其害!以某愚见,公欲敌邓季,布王道于天下,亦当制法度,固根本,人弃我取,尽收不容于司州之世家豪杰为用。或可禀于天子御前,凡有功者,官赏其户为世家,世家品评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平、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品,以品级给付田亩。品世家之外,亦当同此类品人:世家子弟,得功拔赏,升其家品级;十载无入品贤才出仕,或仕官最显赫者品级低其家品三品以上者,则降其家之品级。其余寒门贤才、军中勋高者,令其自创世家,观功高才俊如何,赏以品级!以此法聚天下贤士、豪杰,敢有不效死者?或可得与司州抗衡!”
这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厅中人人早都已屏住呼吸。
历史上的曹丕时代,陈群所创九品官人法,或称九品中正制,以郡县中正官品评人物,是察举制的一个延续,在创立之初更重视人的德行、乡评,家世本只是品评的补充,笼络世家之余并不与曹操先行颁布的唯才是举令相冲突。只是司马懿掌权后,为获取世家支持,补充设立大中正官,此职为二品才可出任的高官,上上一品只是虚设,没人能得,二品全是高等世家,大中正官被高等世家把持后,渐渐变成品评人物只看家世,不管品行、乡评如何,才形成两晋南北朝“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门阀制度。
如今这世多出邓季来搅局,陈群得到司州制度借鉴,更为了和司州抗衡,提出九品制度已提前好些年,内容也变得面目全非。
唯才是举其实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损害到世家大族利益,只是比起司州制度来,这点程度在世家承受范围之内,反对声音小罢了。如今陈群之法在大幅度拉拢世家的同时,兼顾寒门子弟,亦加重军功的给赏,确实比唯才是举更要合用、更能拢聚士心。
若施行此法,或可能正真与邓季抗衡,禁不住闭目细品良久,曹操才睁眼:“长文且先归席!”
再问众人:“诸公以为如何?”
这重磅炸弹下来,反应不及的还在权衡其中得失,荀彧、程昱开口赞:“此法大善!”
郭嘉亦朝陈群作揖:“此非一城一地之谋,实可定百年之基也!长文之才,十倍胜嘉!”
这三人盛赞间,其余文武也渐渐品出其中味道,世家得利、寒门亦有机会、也如司州重赏军功,可谓面面兼顾,顿时皆交口称赞、激赏不已,便个别觉得有些荒诞的,也被淹没在人群中。
见麾下并无阻力,曹操亦觉可行,问陈群:“此法何名?”
陈群犹豫一下,起身回道:“九品世家法!”
曹操点头:“善!劳诸公同与长文修编,拾遗补漏,待成文,请天子下诏施行!”
便得短日内探讨成文,真正的争执应该在各族得何品上,没有个一年半载的,这九品世家法施行不下去,还解不得眼前之局,待此新法成为定论,曹操再问:“孙策北犯,又当如何?”
得陈群提新法,厅内众人注意力打岔,此时情绪都稳定许多,曹操问计,全绞尽脑汁苦思起对策。
一会后,辛毗道:“军师所料非误,本初早晚定南下!孙策虽趁虚北犯,难以制衡,然江东军少,得九江便当属意外之喜。以军师之论,尽让淮南之地,再遣使示弱于邓季,聚力先敌袁绍,方为上策!只地不当轻与,或可使人传语孙策,以九江、广陵二郡地换若干甲胄、刀兵,弱彼之力,又可充实我新军,如何?”
郭嘉、荀彧、程昱皆点头称善,曹操便令按此施行。
数日后,曹操请天子下诏,向天下宣告九品世家法,各世家豪族才开始扯皮,都想讨要更高品级,军中已先得大行其法。
按其法,逢战斩首二十四级者,可得列下下品之家,许多功劳够的军士得依此开创出一个新的世家来,功勋尚不足者,也多摩掌擦拳,准备拼搏一把,军中士气大振,一扫之前颓势。
孙策挥师未至寿春,曹操使者已至。其实孙氏在江东根基尚浅,顾张朱陆为江东四大世家,都只是接受眼前局面,还远未到鼎立支持的程度,孙策此时用来图谋九江的人马只有八千。
闻曹操使者传语,不费军力便可得淮水之南九江、广陵两郡,两家又不用交恶至极,尚可留力对付刘表,孙策、周瑜皆喜,立即应允。
待江东调四千甲衣,一万刀枪至,曹仁已领军到寿春,大军取了这笔物资,果然依约退过淮河,将淮南之地尽让给孙策。(未完待续。)
356.封王
其它世家为得何品争论不休,曹操却是个图实利的,既设此制度,不会像后人那样将一品空置着,让争论的继续争论着,他先请天子下诏颁布一品世家:沛国曹氏、沛国夏侯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鲁国孔氏。
这五大一品世家中,曹氏、夏侯氏两家自不用说;弘农杨氏一直是与汝南袁氏、扶风窦氏齐名的大族,现又有杨彪在朝中出任三公之一的太尉,正需拉拢;荀氏自荀彧投麾下后,卖力拉拢颍川士子为用,居功甚伟;孔氏则为孔子后裔,可借他家拉拢天下士人不说,尚要赏孔融让北海之功。
其余颍川陈氏、颍川郭氏、东郡程氏等帐下有功之臣的家族,先按重用程度和功劳各给对应品级打赏。
皇室并不能给封,袁绍马上就成为敌人,托庇在袁绍治下的世家连汝南袁氏便都不被提起;反倒是江东之地,名为交好孙策,实则欲分化拉拢顾张朱陆等大姓,广赐给品级,孙策家族亦被封在三品。
如今还是大汉天下,曹氏、夏侯氏、旬氏三门突然成为最耀眼的新贵,自然让许多自持祖上为汉室勋贵的不忿,然而乱世如此,不忿归不忿,九品世家法大行之后,更多家族为谋求高品,开始将家中杰出子弟派出求仕,其中就有曹操属官司马朗之弟司马懿、太尉杨彪之子杨修,清河崔氏中崔琰已被袁绍征召为官,得闻后也弃袁绍,领家族南下投曹。
豪族地主,并无显祖的,多投奔到军中,有些还捐献物资。多欲求赏。
除治下新军外,曹操分遣诸将守北海、东郡等要地,专防河北来犯。然到秋季快结束,尚左右不见袁绍发兵。正多疑惑,崔琰南下投奔,便招来问内由。
崔琰不屑道:“本初孺子染恙,欲留家待其病愈,方再出军!”
曹操愕然,一会后仰天大笑:“吾自以为败于河南,势衰至极,畏本初如虎。不意其行事尚如此,何惧之有?”
袁绍第四子袁买年纪尚幼,因是中年得子,更得宠爱。曹操河南逢大败,正危势之时,若欲趁虚征伐,宜早不宜迟。然而袁买此时重病,袁绍顾念得紧,军国事统统抛弃不顾,沮授、审配数劝皆不肯听。
此事外间流传不广。曹军探马难以探得,直到崔琰至曹操方晓究竟。
袁绍或许是位合格的父亲,却不是一名合格的君主。此事之后,麾下文武重臣多有怨言起,崔琰更是听闻九品世家法,立即就弃河北南下。
曹操则在九品世家法下,不断有人投奔,新募之军亦操演不息,势力一日胜过一日,若得拖到明年,大败后的虚弱就将不复存在。
此消彼长。何不敢一战?
左右等不到袁绍南下,曹操麾下文武大祸临头的恐惧正在逐渐消失。河北难敌的观念亦开始转变,到此明白内情。皆哂笑不已——非但袁绍可敌,说不定自家还能反谋一场大胜!
要求一场彻底的大胜,外部不安因素不得不先稳定,孙策已得暂安,如今唯所虑者,司州邓慕安也。
此时的邓季,挟大胜之威雄踞关内,外患只西凉韩遂未平而已,其余袁绍、刘表、张鲁等尽不敢再犯,雒阳尚有两支军马得闲,虽不足经略外取,然若自家与袁军交战正酣,突然出关来,仍足以左右战局。
即便不能交好共抗袁绍,也要安抚到他、示弱于他。
只是两个多月前,两家还在生死大战,如何骤然示弱?如何去安抚?
还是曹操亲口定论:“邓季新得大胜,必自以为精兵悍卒无敌于天下,莫如以朝廷赏爵,骄其志,惑其心!”
给爵位只要天子一纸诏书,自家所耗并不多,曹操言罢,环顾一圈,再道:“某尚可遣长子为质,与语愿为司州藩属,求借兵破本初,以此示弱,如何?”
借兵为假,安司州之心是真。曹昂断臂后,已是废人一个,一直被勒令留家中“养伤”,再未得参与任何军政事,曹操觉得眼见着就心烦,只多派美婢与他,如今父子之间面都难得一见,为此已惹得正室丁夫人极不满,若能以残躯入河南为质,废物利用,便夫妻反目也在所不惜。
曹操自己才四十五岁,当能活到几个小的都成年,舍一废子并不大心疼。
若能得大败本初,再取冀、幽、青三州为用,天下有半数,从此无畏邓慕安,霸业可得成!从最初子侄一伤一残时对司州的忿恨仇视,到此时尽力去卖好示弱,皆因野心滋生,为大局要做出牺牲,需要弃子。
就夏侯惇、曹洪、曹纯等,也不敢替曹昂脱身。
只是司州文武不傻,若其等不要身残的曹昂,改讨曹丕、曹彰等幼子为质,自家舍还是不舍?
曹操念头刚转过去,立即又止住。
“若邓季肯受爵纳质,当求释归荀公达、朱文博、吕子恪三公!”遣子为质甘居臣属之流,失曹操颜面,就算是作假示弱,帐下文武也多不吭声,曹操再自己下决定:“邓慕安重利轻名,若不允,当问其所需,便倾我库中所有,亦当求得释三君归!”
曹操大败后,司州军俘获谋士荀攸,武将朱灵、吕虔,皆不肯降,田丰令囚于牢中,待邓季归,亦劝降不得,只好继续关着。此事雒阳人多知,混在城中的细作早已探得,报与兖州。
不过司州富足,到此时曹操已不知有何物可打动邓季,只能这般表态。
不惜送出自己儿子去示弱,还要舍大利将被俘三人换回,荀彧收回惊讶,忙离席施礼,替荀氏先道谢。
曹操笑道:“文若无需如此,某素来行事,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豪不与!公达、文博、子恪皆兖州重臣,有功于国,不幸为敌所囚,逢难尚守节,岂不倾力换求,焉任流落于外?”
这样的主公,虽知他在趁机拉拢人心,文武群臣中也少不了感动。
此事就算定下,郭嘉问:“何人出使?封邓季何爵?”
曹操想想:“黄门侍郎钟元常可为天使!”
钟繇在天子面前不如董承、伏完等远甚,随至定陶后,渐与曹操亲近,他的官职亦适合出使,曹操属意他,别人都无异议,程昱再问:“封赏何爵?”
邓季的武职是卫将军,只有大将军、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三职比这略高一线,给这三职定不能诱惑邓季,大将军还已经封给了袁绍。
给不了有诱惑力的高官,就只能给爵,故董昭接道:“莫如封公?”
曹操轻吸口气,摇头不同意:“欲殆其志,封公尚不足,或可封王!”
“嘶!”
众人齐倒吸口凉气,高祖、吕后之后,大汉皇室多少年未再封赏过异姓王了?便是王莽之后,光武重铸汉室,功劳最大的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也就是邓季自称的先祖,也只是死后谥号元侯,当然,周朝时就称诸侯之长为元侯,意为大国之君,牧伯,元侯称号只能给重臣大吏,也非一般人可得。
然而王爵依旧未见。
只是汉室微弱至此,似乎诸侯中出现称王者也只是早晚事。
给邓季封王的提议,众人惊讶一阵之后,又都默认,并无人出头来反对。
看着众人表情,曹操满意点头,再问:“诸公以为邓慕安可封何王?”
荀彧试探着开口:“郑王?”
先秦时期,郑为诸侯中小国,都城在如今京兆的郑县,听荀彧提议,曹操再笑着否决:“郑为小国,封郑王邓慕安当不乐,诸公尽小气,事已如此,何不给足?”
郭嘉再道:“秦王?”
曹操方点头。
众人这就议定,只是送至御前,以前老老实实只管盖印的天子,听闻要封赐国贼邓季为秦王,却一反常态,不肯松口答应。
战国乱世被秦终结,汉室江山又接自于秦,秦这个王号的特殊性不言而喻,想想邓季染瘟疫时的对赌恶言,难不成就要成真?
曹操奏请时,天子大怒:“邓季国贼也,岂可封王?”
曹操请之再三,天子无奈,也只是摇头:“定要封王,郑王、周王皆随公之意,秦王万万不可!”
为了对阵河北军时不出意外,为了示弱于人,曹操连儿子都舍得送去做人质,此时怎还由得天子自专?见天子死活不答应,曹操亦再止不住怒气,按剑一步一步跨上御阶。
天子吓得惊惶失色,太尉杨彪虽畏曹操之势,令儿子出仕于他,算是暗中递上投名状,然此时身为百官之长,众目睽睽下要维持朝廷颜面,也只能出声叱责。
北军已被夏侯惇所掌,宫室之中,又有谁敢真拦曹操?
无力的叱责声中,曹操几步登上台,将书写好的诏书平摊案上,伸手自取国玺盖上印,转身下台。
“臣惶恐,为国事一时僭礼,望陛下恕罪!”
孟德赔罪时,天子尚浑身发抖,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吓的。(未完待续。)
357.循迹
秦岭巴山之间,蜿蜒的汉水顺着河道向前流淌,向着大江奔去。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深秋时节的汉水两岸,除少数常青树外,林木树叶多数正在掉落,山间景色在夕阳下远一片灰一片绿一片的。
曹操败于河南一个月之后,距离襄阳西北三四百里远,属于汉水中游的宽阔江面上,近千艘船只聚在一起,飞蝗般浩浩荡荡逆流而上。
这是一支由渔船渡船甚至革船(注1)临时组成的船队,每船上载人都有限,但船的数量多了,所载也就可观。
前行船队中,一些马儿在各自呆的船头不安地打着响鼻,间或发出一两声轻嘶鸣叫,明显都很惊惶,不过除此以外倒也未添乱——从被强拉上船时起,它们周的流水,四蹄便都不敢妄动,只得老老实实呆着。
现在逆风又逆流,行船很是吃力,军士中会使船桨的轮流着用力,然从顺阳到武当县三天几百余里水路行下来,从丹水至汉水,早都疲惫。
船队正中亦有一艘艨艟,在一众小船中算得鹤立鸡群,在整个航行的大多数时间里,船舱内刘备都轻轻搓着双手,孙乾糜竺孟建坐在他对面,亦都面色凝重。
关张陈到糜芳等武将分在其余各船弹压兵士,这船舱内就他们几位在。
在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中,船队沿着水路一直向前,最终行出南阳郡地界,到遇到江中一处沙洲时,便是另一条支流庸水(注2)汇入汉水的入口,到了此地,船队便转航到庸水中去。
顺着庸水逆流上去,就是上庸。
上庸,既春秋时之庸国,庸人自扰的庸国。
如今的上庸尚属于汉中治下的县城,到曹魏时期。才再新分出,划成上庸郡。
汉中在张鲁治下这些年,倒也不是铁板一块,作为汉中东屏障的上庸及附近几县,就都控制在地方大族申氏手中。
申氏族长申耽,如今名义上从属张鲁,私拥数千兵丁。平日尚听命令,实际上更似黄祖之于刘表。有很大的自主权,张鲁专心教务,只要他听话就好,并未再多来管束。
其实汉中治所南郑就在汉水南岸,要从南阳取汉中,沿汉水行水路的话,可以一直逆流而上,直达南郑,尚有出其不意之效。只是刘备这支船队并非水军,若不顾后路冒然轻进,被陷其中,就只剩死路一条。
所以,刘备要取汉中,必先夺上庸。
庞真不甘只做邓季的藩属和炮灰,面对袁绍抛来的大好处。立即就靠上去,本不足为奇,非只是他,刘备也不甘心只做炮灰。
正因为此,入主宛城后,刘备才多往来于襄阳而非雒阳。私下结好刘表。
这支浩浩荡荡的船队中的主座船艨艟,就是与荆州交好后,刘表念同宗之谊送给刘备的,方便他往来襄阳。
司州战败曹操,刘备自认也有一份功劳,已回报了邓季收留的恩义,如今该是为自家谋算的时候了。
南阳本为大汉天下第一郡。县多人口也多,然而刘备所占地界只有治所宛城并北部二十余县,这二十余县人口本过百万,被邓季一番诱引后,迁往西凉的就有四十万众,再加之瘟疫盛行,前后北逃的贫民南奔的大族,也已经凋敝下来。
就算如此,剩下的四五十万民众在这乱世也当得“稠密”二字,宛城亦高雄,可是架不住周边还有邓季曹操刘表三大强邻,谁都惹不起,命运难以自主,当不得根基长久之地。
曹操大败于司州,本可趁虚取其地,颍川陈留汝南却又多空旷,张杨等太守数年下来,各屯田处仿造的坞堡也渐开始成型。
且其等数郡,多一马平川,易攻难守之地,若自家没有一处如同袁绍之魏郡曹操之东郡孙策之丹阳刘表之南郡邓季之河南这样扎下根的地方,便得占之也只是一时,早晚又要被人撵走。
如今想起来,前半生中只可惜徐豫二州之地,刚得陈氏糜氏等襄助,刚才开始扎下根,就被曹操来撵走。
想起访诸葛孔明时对方给自己的提议,北方暂无可图之机,似乎也只有汉中易守难攻,若能取之,还能凭借地利,给他刘备几年时间,去扎下根来做基业,起家之本。
人人都说刘璋暗弱,不堪为蜀主,若得据汉中,便可取道谋蜀!
汉中乃高祖龙兴之地,据此地为基,再取蜀地,或可得循先祖足迹,一步步去称霸天下,对于大汉皇族来说,诱惑岂小?
而且曹操新败,邓季亦兵疲,刘表忙防孙策,如此天赐良机之时,运作得好,之前结好的邓季刘表两家应该都不会多事,南阳便无兵卒亦能得保住,可以当自家以后进军中原的出口。
等占据汉中,自家也要学邓慕安,大迁南阳民到汉中去。
此后曹操或另外的兖州之主进取宛城,便保不住,也当还有数年空闲,之前能得多征几年税赋就好。
所以,这次出兵汉中,刘备乃是倾力而出,从鲁阳败于曹军后就开始拼命扩军,到现在,数百艘船只上运载着近两万士卒,三十多万石军粮,就是他全部希望所在,宛城只留简雍领不到三千兵
此番出兵,已是容不得再失败,故此,沿途刘备君臣都免不得紧张。
还好,沿着汉水逆行而上,直到改航庸水,再前行数十里,全军下船来整军,除有几艘革船漏水沉没,淹死十几名军士外,其余都无大事。
到熟悉的陆地上,刘备终于不再那么紧张,遣关羽为前部,寻几名当地向导引路,直扑上庸县城。
关羽兵至上庸,不一日,刘备大军亦到,全军围城,见刘军兵势雄壮,申耽领族出降。
南阳上庸都是申氏一族的故居,在上庸附近势力尤大,不得不用,刘备便令申耽之弟申仪领二千军守上庸,其余申耽以下入军中听令,全军再起拔往攻汉中治所南郑。
汉中平原位于秦岭与大巴山之间,周边地势险峻,天水武都三辅蜀中兵欲往攻,都只有数条峡道栈道通行,道路艰险,且有阳平关等为凭,不难防御,只东屏障上庸失守,所剩的少数几个关隘之地因在郡内,往日防备多有不足。
张鲁平日耽于教务,军事上只防蜀中刘璋,刘备大军来得突然,关隘不几日尽数失手,过了成固县,刘军便入汉中平原,再无险阻。
遣张卫杨任杨昂数次出战,皆敌不过关羽张飞陈到,杨任战亡,只十余日功夫,刘备大军已围南郑。
局势危急,阎圃建议求救于邓季,杨昂阻道:“邓慕安治雒阳,往求甚远,使者未至,恐城已陷!且吾等前求合教,太平道已否之,刘玄德本与司州为盟,今又岂应援?刘公素有仁名,系师不如降之,可得保全族,米教亦或可得全!”
张鲁尚在犹豫,忽一日,杨昂自献城门,向刘备求降去了。
张鲁无奈,只得领麾下文武出降。
大军得入城,杨氏虽为汉中大族,为安五斗米教教众之心,刘备亦怒责杨昂卖主求荣,反令斩杀,杨氏阖族财物充军,人贬为庶民,又好生安抚张鲁,其旧部皆许用。
刘备征召治下几乎所有船只,倾力往攻汉中,如此大事自瞒不住司州探马,待消息送到雒阳,邓季大怒:“我送宛城与他,是防曹操刘表,然其自取汉中,亦如庞双戟,此后尚肯效死力守土?”
之前恐致庞真完全投袁绍,邓季不与并州完全交恶,尚使流言招黑山贼南下,作为报复,如今刘备再如此,他又岂甘心只是冷眼旁观?
庞双戟身后有袁绍,刘备身后可无人!且汉中是田丰贾诩徐庶定下的下一个战略目标,刘备作死往取,挡住自家入蜀之道,岂能不讨?
只恨计划中的新马军步军都还未组建起,凉州韩遂未平,留守的荡寇威烈二军伤损又重,一时往攻也不容易。
问计于人时,田丰道:“前吾等借南阳与刘备,因其穷困无依,慕安施恩义也!今玄德既自取汉中,基业已有,正当遣使讨还南阳!”
徐庶考虑一会,点头:“吾等欲取汉中,天水武都三辅皆不利大军出行,刘备既自弃盟,莫如先讨归南阳,日后循刘备出兵道路,省力许多。”
就算平定西凉韩遂,组建起新军,邓季要谋夺汉中也很不容易:若自三辅出兵,只有子午道褒斜道陈仓道等几条不利大军通行的栈道峡谷;自天水(汉阳)郡出兵,需攻险关阳平关;自武都出兵,一样多险路。
无论从哪里出兵,损伤都是可以预见的惨重,欲取汉中,伤亡最小的道路就是刘备进入这条,故此田丰徐庶都建议先讨回宛城在手,方便自家日后出兵。
荡寇威烈二军虽受大损,刘备此时也当无力再守南阳,讨要不成,硬攻也可,免得世人皆谓司州外取不足,大胜后尚只能自守。
注1:革船,皮筏的古称。
注2:庸水,今名堵河。未完待续。
358.使臣
刘备奢望着取得汉中为基业之后尚不与邓季、刘表两家交恶,却不知自家占汉中,便是挡住司州道路,邓慕安翻脸只是早晚而已。◎,
刘备才入主汉中,邓季已将使者遣出,准备向他讨要南阳郡。
司州使者前脚出河南郡,朝廷天使钟繇又到汜水关叩关请入。
天子自奔出雒阳去,曹操又因子侄之恨,对邓季仇视,设立在兖州的大汉朝廷与司州之间已再没任何往来,且邓曹两军大战方过,此时突然遣使来,是何道理?
天使到来,邓季、田丰等尽疑惑,不过到如今的状况,连田丰也不会再对天子大义有过多奉承和幻想,虽不至于拒之门外,上下却俱未出城远迎,只遣一屯黑铁卫至汜水关将其等引入雒阳便罢。
历史上,天子对于勋高的大臣,很多时候都赐九锡以表殊荣,古文中“锡”通“赐”,特赐某人可以享用皇家物品的意思,九锡就是九种皇家用物,虽有规定,实际赏赐的时候却并不固定,多为衣冠、车仗、虎贲甲士、斧钺、朱户、乐器、祭祀用酒等物,赏赐的形式远大于物品的使用价值。而实际上,真正的忠臣为了避嫌,往往推辞不肯接受,比如诸葛亮;有史记载接受九锡的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桓玄、南朝宋齐梁陈四位开国皇帝、李渊等人,又绝大多数不被认为是忠臣,到唐朝以后,九锡倒成了篡逆的代名词。很少再有赐下。
而汉末这个时候。九锡的含义还没改变。但天子本不愿册封邓季为秦王,曹操以极强硬的非正常态势才取得册书,封王之外没再多事提赐下九锡殊荣,天子自然也不会再提。故而这次虽准备册封的是非常特殊的秦王王爵,钟繇一行却未带九锡之物,进入邓季治下时,只有寻常的天使仪仗,并不怎么惹人注意。
之前钟繇曾随天子暂入雒阳。与田丰、邓季等见过数次面,待其等入卫将军府,邓季也只以宾客之礼相待,田丰、田畴之外,招徐庶、徐晃、张辽作陪便罢。
乱世如此,钟繇本就是受命来示弱的,对方不给汉室天使更多尊重,他也无法计较什么,只得板着脸道:“某受天子与曹公令而来,共有三事告于卫将军!”
邓季正容道:“季洗耳恭听!”
司州上下无视天使。钟繇也不按常理出牌,不顾眼前只数人在。场面太过寒酸,从侍者手中接过册书,并不宣读,顺手便递给袖手在旁的徐庶:“第一事,卫将军匡扶汉室,功高劳苦,天子欣慰,特裂宗祀之土,册封将军为秦王,以永镇关中!”
只这一声出,如此意外,田丰、徐庶、邓季、徐晃、张辽、田畴等皆愕然失色,视线尽转到徐庶手上去。
徐庶方知手中接的乃是册文,顿时觉得烫手,又不能丢弃,急返身双手持献给邓季。
祭祀社稷的太社(注)为天下纳贡的代表国土的五色土建成,封诸侯之礼,便是天子从五色土中按方位裂出对应的泥土,如东方为青土,西方为白土,南方为红土,北方为黑土,中央为黄土,上面先覆盖一层黄土,再以白茅包裹,赐给受封者,表示受封者自此镇守一方,可以如天子祭祀太社,所以叫裂土封王,或裂土分茅、赐茅授土。
此外,封王的诏书叫册文,除册文外,还要赐下印玺,这才是全套册封!
所以,邓季发蒙着接过册文后,钟繇又从身后使者手中取来木匣,将白茅黄土包裹着的白土、印玺分别取出,又随手递给田畴、徐晃。
自家主公能被汉室天子册封为王,而且是最为尊贵特殊的秦王,无论最终接不接受,无论曹操、朝廷是否另有图谋,无论当前场面如何难看,总是对自家实力的一种认可,智者如田丰、徐庶等,心中都先一喜,才再去思考这背后曹操、天子的意图。
反倒邓季来自后世,对加于其身的荣光和羞辱看得并没本时代人那么重,混到这个时候,地盘都是抢来的,人马都是拉起来的,并不关天子、汉室多少事情,自家势力强大才是乱世中的保障根本,而且早晚或得机行“涂高事”,天子再贬他做雒阳令,又或册封他为秦王,其实并无多大影响。之所以发蒙,乃是因为事情突然,还有些不能理解。
汉室多少年没再册封过异姓王了?对于这突来的消息,众人皆震惊,几个呼吸之后,还是田丰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开口阻止:“且慢!”
又在邓季身后低声:“速辞还!”
听明背后田丰之语,邓季便不再想其它,先依言行事:“季便微有薄功,亦岂敢受此!”
便将手中册文与田畴手中茅土、徐晃手中印玺一起奉还给钟繇身后的侍者。
实际上,自从儒家文化独霸华夏以来,受封者与被人劝进篡位的人一样,为了表示谦虚,即便心中千百个愿意,都要先固辞一二,不管邓季最后是否接受册封,这第一次一定是要退还回去的。
这本是意料中事,待侍者们收回物什,钟繇才再开口:“第二事,曹公欲换归荀公达、朱文博、吕子恪三人,不知司州需何物,方允此事?”
前番大战俘获的三名兖州文武,宁死都不降司州,用来与曹操换些实利确实更划算。
只是如今曹操治下,能有什么是司州看得上的?
徐庶知此事亦不适合当场给出答复,主动发问:“第三事如何?”
虽然令邓季等吃惊意外,但最后一事才是此行关键。到此时,钟繇终于苦着脸,显示弱势之状:“前曹公因子侄小恨,起伐司州之意,反兵败于河南,此违天意民心不知顺逆之故,今知过也,终日甚悔其行,只欲与卫将军重修旧好!然河北袁绍、江东孙策闻曹公新败,皆欲趁虚而并之,袁孙渡江河共犯,兵威难挡,曹公势已孤穷,军不足用,特使某为中人,为两家和解!若得卫将军不计前嫌,曹公当遣子入司州为质,此后甘为属臣,再不复叛!只求战起时,能得司州一二军往救,感激涕零也!”
徐庶不信,疑问:“江东民稀,且尚与刘表死战,孙策当无力渡淮。曹孟德于天下行九品世家法,闻往投者甚众;前孔融入朝,又得北海军为用。前袁军亦挫于上党,得此等补益,竟不能自守乎?”
钟繇摇头:“九品法虽善,时日未久难得其利;北海军中本多贼辈,孔融入朝,先散近半,曹公所得不多。诸公不知,为南北二敌,除此等外,曹公尚新募军士两万,只是未得演练历战,甲胄刀兵俱缺,并不堪大用!孙策虽尚与刘表战,然近日得两万山越相助,军力大盛,故北取之心尚不息,屡遣军渡淮探徐豫虚实!袁本初亦于河北遣信使不断,诱兖州文武北投。今曹公营中上下惶恐,袁孙任其之一犯境,其地恐旦夕既易主也!”
此番话中虚虚实实,邓季离得太远,连九江、广陵二郡是曹军主动让出都难得知,更不用说孙策是否得山越襄助的确实消息了。
曹操其实只要司州上下疑惑观望,待与袁绍战起,军马不扑出汜水关去争胜果即可,并非真要讨一支援军去,且司州四军损失惨重,又有西凉未平,应援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
众人一时难辨真假,都无法开口应接,田畴便先想办法转移话题:“前于雒阳,足下尚为天子近臣;此番再会,语中只言曹公如何。畴竟不知,公今为天使耶?曹臣耶?”
这个问题立即让钟繇面红耳赤起来,犹豫一会后方自辩道:“某与曹公同为朝臣,相交为友,故愿助力一二!”
勉强解释一句,见邓季、田丰等还是一个个不开口,钟瑶再将话题转回,“努力劝说”道:“曹公若败亡,袁绍南下,又或孙策北取中原再合讨荆州,皆不利司州也!两家正唇亡而齿寒,为卫将军计,正当弃前嫌,往遣援军!闻司州卒兵甲器戈兵与诸侯尽不同,将军便不肯发兵,亦为曹公求得借司州前战所获甲胄、刀兵为用!”
之前与曹操、袁绍交战,邓季确实缴获大批卒兵用不上的盔甲、兵器,但是宁愿分发给治下少年郎们操演武艺,又或放在仓库中发霉,也不会送给兖州曹操。
钟繇此讨又无人应,场面已僵,田丰只得截断道:“诸事体大,皆不可轻决!钟元常且先于客居歇息,待吾等商议一二日,再给答复,如何?”
钟繇:“敢不应命?只求卫将军速决!不得答复,某誓不离司州!”
钟繇便在雒阳先住下,此后隔二三日便往卫将军府去拜访求答复,司州上下还未计议定,邓季只称患疾,连推脱不见。
待司州遣出的使者赶到汉中,开口讨要南阳,刘备要待汉中安稳起兵入蜀,不敢与邓季彻底交恶,只能应允,不过也提出条件,愿随简雍迁往汉中的南阳民,不得阻拦。
消息传回雒阳,邓季、田丰同意,之后令徐晃领荡寇军南下,简雍让出宛城,带着动员起的十余万大族人口、军士家小等,先到顺阳,等待刘备遣船只来接。
而这个时候,凉州贾诩平叛也终于有了结果。
注:太社,君主祭祀山川、谷物的场所、祭坛。(未完待续。)
359.平凉
张掖郡的一处羌人部落,浓烟滚滚,火焰正吞噬着所有的房舍和毡棚。
郭石立在上风处,看卒兵们将一个个羌人老幼妇孺捆住,再用绳索串在一起,方便行路。
几十具羌人尸体倒在草地上,血液已经干凝成黑色。
俘虏们被捆缚着双手,大多面显悲色,或看着地上的尸体黑血,或看着本属于自家部落的大群牛羊、马匹被入侵者们赶在一起。
有卒兵在大喊:“杀鸡用牛刀!此等土鸡瓦狗之辈,不值一战,何用某等一校军马全至?”
武威太守杨阜遣来领路的文吏姓李,就随在郭石身边,开口道:“校尉,下一部羌人距此尚有两百余里,地属酒泉郡,今恐已得信,若某等押俘先归武威,再来或弃逃难获也!”
听着先前那卒兵的喊叫,郭石也有些疑惑:“某闻羌人野悍,部中除杀人偿命外,再无他法,然各部甚友睦,一部受敌,邻部尽相往援。何以我校连破六七羌部,尽不见有援兵至?”
张掖、张掖居延属国、酒泉、敦煌等如今虽无过大的势力存在,羌部、盗贼、地方豪杰却甚多,邓季暂无力治之,只能先令武威太守杨阜多加探查,搞清楚各地之间势力关系。郭石有疑问,实在是连破六七羌人部落,都未逢堪匹配的敌手,也觉得有些浪费兵力,文吏便对他解释道:“张掖各羌部,男丁多随韩遂军中,便未随乱的,亦已不足起事,闻我大军至此,只恐活罪,自顾尚不暇,岂敢再来送死?”
郭石乃悟。
便准备先遣一曲人马将这四五百羌俘押送回武威,自家再往酒泉破原本计划中的下一部羌人,忽有卒兵高呼出声。放眼看去,数里外有几骑正急奔而来。
急奔来的骑士尽黑袍长戟,一看就知是自家卒兵,外围亦有人上去拦住盘问。不过三言两语也就放行。
奔至郭石面前,骑士们下马行礼。
郭石认得其中几个,都是虎牙将军太史慈身边的亲卫,先开口问:“可是将军令至?”
“诺!”为首的什长应道:“将军令,羌氐俘已足用。校尉无需再往俘,速归武威,与将军、梁宽校聚齐后,押俘往金城,助左军师破韩遂!”
传令卒兵先口述,才再递上文书,郭石确认过后,打消之前念头,便令全校押着这次的俘虏,回转武威。
来的时候只需两三日。俘虏步行甚慢,带着他们回去却要走七八日。
曹操、袁绍退兵后,司州东面暂时无忧,得虎牙、骁骑两军赶到金城助战,平定韩遂就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只是贾诩亦知,除河内磐石军外,司州各军如今损失皆大,韩遂虽已不足虑,然而有羌氐精锐在,要攻城破县。灭敌取金城,恐怕还得填进不少卒兵性命去。
司州卒兵本精贵,两年大战不息,到如今已是极伤疲。此战既要破敌,又要想法让卒兵不再受大折损,现在局势下,已犯不着和韩遂再硬碰硬。
因此,虎牙、骁骑赶至后,贾诩留骁骑军在令居。一起威慑韩遂,使其更不敢出战,折损较小的虎牙军则太史慈、梁宽、郭石三校北上武威,管亥、吕旷两校南下陇西,由杨阜、张既二位太守遣人领路,分兵攻取出男丁襄助韩遂的羌氐部落。
这些羌氐部男丁大半跟随韩遂,部落中人手严重不足,又未料到邓军不与韩遂战,先来釜底抽薪寻自家晦气,才一月多时间里,虎牙军五校分头进击,共破羌氐三十余部。
本还可以再扩大些战果,不过左军师之意是以羌氐俘瓦解韩遂军羌氐骑战心,有这些也就足够,太史慈恐耗时太久,被韩遂察觉到,先背水与贾诩亡命一战,虎牙不在,怕贾诩吃亏,既然够用,便令收军归令居。
待北上三校聚齐,押着姑臧城内这段时间抓获的上万羌氐老弱妇孺,南下回令居县,又遣人令管亥、吕旷收兵。
沿途又耗十余日。
韩遂此时有五万多士兵,然而麴氏败亡后,于金城、陇西裹挟起的汉军心本不齐,马超反叛真相传开后士气更低迷,又被贾诩使计不断离间,多已不堪用,唯能做依仗的只有两万余羌氐骑。
这些羌氐骑,最先是张掖、酒泉等郡的羌氐部落襄助,待马超叛起勇士,西凉大乱,韩遂先收金城,再出兵陇西,于陇西又收拢一部分,战中虽有折损,数目却比叛起时更多。
韩遂在羌氐中素有威名,所以羌氐愿意助他东山再起,然而再怎么说彼此也不是一家,待虎牙军各校陆续归来,贾诩将俘获的各部羌氐押出展示,再以羌语传话金城各县,未俘获的随叛羌氐部尚有司州军往讨伐,各羌氐部骑若不往令居请降,每隔五日便斩杀一部之老弱妇孺。
韩遂军中羌氐骑顿时大乱。
难不成为了韩遂,真送掉部落亲眷性命?
羌氐骑各部意见不再统一,初时,亦有数部大不忿,共纠合起六七千骑,推陇西羌人烧当部首领姚迁柯为首,求韩遂遣军相助,欲攻取令居,营救出其中老幼妇孺。
烧当部是羌人大部落,首脑以姚为姓,十六国时的后秦就是羌人烧当部所建。此时的烧当部还远不如百多年后强盛,然而管亥为攻破缺少男丁的烧当部,亦折损三百余骑,此时姚迁柯有五千骑助韩遂。
只是贾诩早先防着,待姚迁柯领军至城外,由羌人指认,在城头先斩杀烧当部全族,再遣虎牙、骁骑冲阵,两度冲阵后,郭石校军侯魏延阵斩姚迁柯,其余羌氐大败,韩遂遣来助战的两万汉军先前观战犹豫,待见羌氐大败,尚未接战,又都奔逃归去。
姚迁柯族灭身死之后,令居城已不可取,羌氐骑中私逃、请离的越来越多,大半赶往令居去请罪求降,求换部众老幼妇孺安全,部落未被虎牙军攻击俘获的,则直接奔逃回家去。
凡是来求降请罪的,贾诩便令迁其等部往天水、安定二郡安居,受司州治羌之策管束,不过临行之前,尚要再传语韩遂麾下羌人旧识。
这等分划之策下,韩遂根本不能制止,为免遭恨,但有羌骑来请离,他还得好言送行,姚迁柯被斩之后半月功夫,羌氐骑便散去十之七八。
羌氐骑尽散,汉军惶恐,亦有人开始觅机逃往令居求降,越拖局面越是难堪,无羌氐防护,只怕汉军中豪杰生出别样心思,谋取韩遂首级去作进身之阶,成公英对韩遂道:“事急也!今羌氐恐惧,汉军生异心,司州卒兵难敌,西凉已不可为,公欲免受其害,不如请降!”
韩遂沉默好一会,方道:“吾等与司州数战成仇,邓慕安定难容!羌氐虽散,汉军尚有三万,或可据城与战,到不能守城,再降之如何?”
成公英道:“汉军虽众,皆无战意,难比司州上下一心,卒兵精悍,岂有胜机?贾文和久未启战,为惜卒兵性命也!公此时降,司州为安众心,尚不得不用公;若失城再降,邓季怒卒兵之损,方难得活命!”
韩遂犹豫难决,成公英再道:“不如遣使问阎彦明,其虽弃公投邓,然亦念旧谊,当不至于害公!”
韩遂这才应下,秘遣使往令居求见阎行,与语道:“韩公欲降,只恐邓将军难容,阎彦明可有见教?”
阎行正容道:“韩公乃某旧主,军国事虽不敢徇私,然若降司州,某当以性命保其周全。”
便让使者稍待,阎行往贾诩处求见,告知韩遂欲降,恐邓季难容之事,贾诩大喜道:“西凉便得平此番乱,亦需耗数年方可得大治,且羌氐众多,一时难服,韩公于羌氐中素有威名,治异族正当借其名,若其愿降,某定于主公前力保!”
阎行将贾诩语告之使者,使者归,转告韩遂。
韩遂、成公英才往令居请降。只是三万随叛汉军中,金城、张掖、酒泉等地的地方豪杰,不愿行司州四等民之策的,又自散去尽万人,不少全族往西迁移而走。
之前韩遂失金城后无奈投麴义的成宜,麴义灭后又归韩遂,此时亦不愿降司州,自领数百人往西去做马贼,后为羌人斩杀。
贾诩得韩遂所领汉军,令尽选其中能用卒兵,才得不到两千人,其余都只能分往各郡为民。
到这时候,因韩遂、马超而起的凉州大乱终于得暂平定下来,贾诩暂留虎牙军守金城,骁骑军守武威,遣郭援部回杜陵,自与车黍校、阎行部、牵招部、庞德部、杨秋部、韩遂、成公英等归雒阳。
贾诩尚在归途中,邓季已讨要回南阳郡北部,只简雍还领南阳大户、军士家小聚在顺阳,等刘备遣船来陆续运往上庸、汉中,汉中大姓杨氏获罪,杨家土地加附近几个小县,正好安置迁来的十万民。
西凉乱平,邓季连败数家大敌,新添金城、西平、南阳诸地,连天子都要封王,建安四年秋冬之季,司州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
(起点生病了?还是老虎自己网络问题?昨天几个小时登不上)(未完待续。)
360.恭贺
钟繇到雒阳当天,城中权贵之家多已得知朝廷欲封邓季为秦王之事。
第二日大早,邓季还在榻上把玩着伍艾鸽**,想再多缠绵一会,院中便有高声喧闹不断,听声音是老丈人伍恭带着邓漳、邓玭两个孩儿戏耍。
自邓季南下雒阳,文官体系日渐完备,以前伍恭、常德这样没有职位却常参与定夺大事的老人,已慢慢退出决策圈去,政事不再参与。
不过虽不参与日常政事,伍恭、田氏族长田丰之弟田沛、杨氏族长杨昀、邓氏族长邓承、三崤山中常老这几位,都是雒阳公认身无要职,却有足够影响力的要人。
以伍恭的身份,进入卫将军府自不需要通传邓季这位主人的,听老头在外哄着孩子们高声笑语,邓季不好意思再胡混,只得由伍艾伺候起身。
跨出房门,伍恭满脸红光爬在地上正给邓玭当马骑,邓玭骑在他背上欢呼不已,邓漳在旁拍手。
邓季不由笑骂:“孩儿被溺坏,皆丈人之故!”
看见邓季出门,邓漳吓得吐舌,忙去扶妹妹下背,邓玭借着兄长臂膀,一边下地,一边不满地撅嘴:“阖府皆起,独父亲尚高卧,起便责人!”
邓玭下地,伍恭便丢开两个孩儿跑过来,面上欢喜难忍:“贤婿威德昭世,天子亦重,今日之喜,伍氏得共荣焉!”
当初邓季强娶伍窕、纳焦沁,再后借伍氏密道夺并州赋粮,将伍氏一族死死绑上自家战车,为安抚伍氏,亦曾许诺,日后当要受招安脱贼名。
从山贼到封王才多少年?世间奇事,不过于此。
当初无奈随此贼人,谁能料还有今日?
伍氏本只是地方小土豪,现在女婿要受封为王不说,爱子伍宁还身居偏将军高职。多少辈人下来何曾有过如此荣耀?
得闻邓季将被封王,别说伍恭欢喜无措,按捺一夜后立即赶至卫将军府道贺,便是昨日邓季嘴紧未说。今早方知的伍窕,亦领焦沁、唐珞、蔡琰与几个孩儿、一干仆役,随在伍恭身后,齐跪拜:“为将军贺!”
邓季无语:“一家子,何至于此?”
————
至晌食毕。人报监察院长求见,邓季请入。
韩齐自出任监察院长以来,平日已不苟言笑,今日见邓季,却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自随将军之日起,韩子义所见皆奇,然所行多利于民,只于世不容,反累将军声名受损,今得天子封王。终得彰将军之功也!”
这位原本大汉北军中的小军官,被邓季哄骗上战车甚早,可以算麾下最早追随的,此时感触亦深。
他不是来贺喜,反倒是来一起忆苦的,扯着邓季唠叨一起经历过的一幕幕往事,什么野菜充饥、伍寨劫粮、获罪黑山、辽东换粮、精选卒兵、眭固暗袭、截杀匈奴、迁民南下、洛水断臂、创立监察,一桩桩说下来,一把眼泪一句笑,直到三更天。方才在将军府客房中歇下。
————
第三日正午,二兄邓仲入府,执邓季之手嚎啕大哭:“我等之家世代务农,不想得有今日显贵!”
邓季陪他磋叹一阵。邓仲再红着眼道:“四弟,人言富贵不可忘本,我欲为父母、大兄立衣冠冢,以便四时祭拜,四弟当助我!”
见小弟能得天子封王,邓仲更念起死在乱中的家人们了。在家中苦思两日,还是得周昭提醒,才想起可以立衣冠冢一事。
二兄要求,立亡父母衣冠冢也算一种寄托,邓季只有应允。
知道将军府各种事多,得他点头,邓仲便告辞要走,临走前,又道:“我闻有人道,季字陋浅,为民夫粗鄙辈所用,四弟已显贵如此,或可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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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磐石将军韩浩,武卫将军臧霸自河内、河东遣使至,上贺书恭贺邓季。
这两位的贺书就要正规许多,且请求亲自到雒阳来道贺,邓季以袁绍未败、庞真生隙为由回书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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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日,弘农太守杨立借政务之机归雒阳,拜见田丰、邓季,禀完政事后,杨立道:“汉室微弱,然犹为正朔!主公得天子裂土封王,功彰海内,自此英杰归心也!立为主公贺!”
邓季答道:“若受天子封王,关东诸侯更以为仇,祸福尚未可知,何足为贺?”
杨立道:“主公世间英才,故招关东忌惮,此本不足奇!今岁之战,曹操、袁绍尽胆寒,料数载不敢再犯境,主公自此基业稳固,再得卒兵充实强军,得三四年修养之机,大军再出关,天下更无敌手,何惧之有?”
邓季摇头:“信友过誉,曹孟德、袁本初、刘景升之辈,亦非庸碌,岂任我独强?便数年内无兵犯司州,彼等亦当扩势强军、合纵联盟也!”
杨立道:“立本见识不明,然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以立陋见,今岁大胜之后,司州之害在内而不在外!观河北袁本初,四世三公,讨董逆之盟主,本得天下归心,可图霸业,然诸子争嗣,本初不能决,延绵至今,文武各私附成党,军政事徒陷于内耗,有识者尽弃离,虽苦战得胜公孙、黑山,取并州后却未再得进寸土,今并州亦失,威渐失、势渐衰也!主公若受封秦王,前车之鉴,不可不察,立请早立世子,使司凉二州基业稳固,绝小人异心!”
这番话却不仅仅是为杨氏支持的长子邓涉而说,颇有一番道理,邓季怔怔看着他,一时不知是斥责还是赞扬。
但凡涉及立嗣事,田丰又是在侧不会言语的,邓季好一会才叹气道:“知晓了,此事待我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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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日,邓氏族长邓承入将军府,语道:“将军得元侯庇佑,功盖于世,天子封王,邓氏万千之喜也!此事不可不告于先祖,吾族自南阳迁至,已于雒阳重立宗祠,望将军不日前往,领合族祭祖。”
邓季耐着性子道:“族长勿急,虽有天使至,小侄并未下定夺,尚不知是否受封。若终受封,定择日往宗祠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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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日,贾诩等领军自西凉归来,往见邓季,开口便是:“闻天子欲裂土封王,诩为主公贺!”
反倒是车黍这老蛾贼,对这封王事不甚感兴趣,并不上前道贺,只安安稳稳站在人群中。
非止车黍,常老、懒顾、田麻子等雒阳中太平道老蛾贼,对这天子所封王爵似乎都不大有兴趣。
就算太平道中老人少来凑热闹,雒阳上下恭贺声邓季此时也早已听腻,见贾诩又如此,不由苦笑道:“此事正待左军师归再共决,已月余未敢再见钟元常,贾公何亦如此?”
贾诩奇道:“诸公之忧吾亦知大概,然便不受王爵,主公今日亦为袁绍、曹操、刘表心腹之患,皆恨不能取而代之、除之而后快,尚何虑之有?反不如受封,威名凌于袁曹等之上,借机招揽英雄为用!”
虽有贾诩相劝,田丰、徐庶、田畴亦未出言阻止,邓季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迟迟不能决定是否受封王爵,只将钟繇继续晾在雒阳城内。
贾诩归来数日后,邓季召见阎行、牵招、马腾、庞德、杨秋、韩遂、成公英、管承等,安抚降众,并着手准备组建新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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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从今年北方第一场雪落下开始,邺城中的袁绍终于忍受不了帐下文武的冷漠嘴脸,用计于兖州。
一封封不计前嫌、袁绍亲自署名或亲笔书写的招揽信,发送到朝廷、曹营中杨彪、董承、郭嘉、荀彧、刘晔、陈群、董昭、崔琰、司马朗等近百人手中,数量之巨,几乎整个冬天,袁绍都窝在家中写信了。
幼子袁买病尚未痊愈,北方的冬季也不适合用兵,要安抚群臣不满情绪,趁机拉拢曹操麾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算拉拢不成,说不定还能离间兖州君臣。
来而不往非礼也。
邺城某处房舍内,曹营使者也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努力说服眼前的将领:“曹公有语,将军若肯投兖州,职授镇东将军,族当由天子给赐为三品世家,兖、豫、徐三州之地可任择族居之地,给赐宗田三百顷,族中贤者量才施用皆不拒。”
将领面色僵硬,并不言语,使者向他走进一步,再道:“当今之世,良鸟择木。袁本初行事如此,惹贤良自弃,败亡已不远,将军久随,祸恐延及妻子族亲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徒赔死何益?且曹公遣入邺城之使,非某一人,某闻已说得数人起意南投,将军尚迟疑乎?”
将领终于动容,身躯稍微向前倾斜,出声问:“何人愿南下?”
使者“呵呵”一笑:“此机密事也,泄之他人有灭族之祸,某便知晓,亦不敢轻告之,只将军若愿南投,起事前自有使再告知详细。”
将领又复犹豫,身躯后退:“某之亲眷皆留河北,若阵前起事,营救不急。”
使者道:“待某归告于上,曹公当有计助将军宗族家小脱逃!”
将领默然不答。(未完待续。)
361.造船
时间倒退些,深秋时节,贾诩等平定西凉之乱,回师雒阳后,卫将军府内自然就大事仔细计较过。
袁绍、曹操大战已在眼前,然而关东之地,出现一个太强大的袁绍或曹操对司州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为此,田丰、贾诩、徐庶与邓季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速扩新军,召回虎牙、骁骑观战,曹胜则击曹,袁胜则攻袁,便卒兵再受不起大折损,能威慑得对方不能取最大成果,甚至将两家拖到两败俱伤最好。
因扩军需求而召见的第一个将领却是管承。
刘备取汉中前,司州只想新扩一支步军、一支骑军足用,现在局势变化,步军、骑军之外,更必须建起一支水军。
虽然顺利从刘备手中讨回南阳郡北部,但这块地方之前宁愿让给刘备也不自家占据,就是一心求稳的邓季听谋士们所言,要想在自家老家彻底建立下统治,离不开水军。
南阳靠着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水。
汉水全域名称众多,她的三个源头东源漾水、北源沮水、南源南河,流经汉中沔阳后统称沔水,又称夏水,东流到南郑称汉水,故古谓汉沔本为一水,汉水与长江汇流处既叫汉口,也称沔口,还叫夏口。除此外,汉中西城县(今安康)到南阳郡丹江口河段称古沧浪水,过襄阳后称襄水,都是汉江的别称。
汉水主干之外,支流亦多,中上游的褒水、廉水(今濂水河)、直水(今池河,淮水也有一条支流名池河,同名而已)、旬水、任河、庸水等大大小小为数众多,在现在邓季所控南阳郡地界河段,左岸的重要支流还有丹水(又称均水、今丹江)、流经宛城南门外的淯水(今白河)、沘水(又名醴水,今名唐河,白河与唐河汇流后,再进入汉江。所以如今将两河连一起称唐白河)。
光武帝建立东汉之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为组建水师,就在江夏白沙洲建立船坞。大兴造船。得前人遗留,刘表治荆州日久,水师这时候比孙策还要强许多,除少数在汉水中防备襄阳外,荆州水师一部分屯于洞庭湖防孙策犯长沙。其余多在江夏黄祖麾下。
江夏郡大部分区域属于今天的武汉,两汉时期治所都在西陵县,而非武汉三镇所在的沙羡县,不过江夏太守黄祖为防犯孙氏水师,于鲁山(即今汉阳龟山)新筑却月城,将治所迁至却月城。原本历史上,孙权遣部将凌统、董袭在公元208年攻破却月城,为报孙权父仇屠城,却月城毁;黄祖败亡后,刘琦受诸葛亮指点避祸到江夏。在却月城旁重建鲁山城,也是江夏治所,再到225年孙权于对岸武昌蛇山上建立夏口城,不论却月城、鲁山城还是东吴的夏口城,东汉末年起,江夏郡要地、治所都已迁到沙羡而非原本的西陵。
沙羡水师,可顺流而下攻孙策,也可沿汉江逆流往讨南阳。
便到后世,堵河、丹江、唐白河这三条汉水最大支流也还可通航,有本时代最强大的水师在手。刘表军甚至可借水道可直抵宛城下,无论原本历史上,还是邓季到来的这世,刘表任张济叔侄、刘备长期占据南阳北部。非不能取,实只是心腹大患为孙氏,只将南阳当作与北方诸侯隔离开的缓冲地保留着而已。
邓季不是张济、刘备,要想在自己老家扎下根而不被使诈计得罪过的刘表报复,要想再安稳沿刘备入汉中水道取上庸,都必须有一支勉强可抵挡、可驰援、可运输的水师。
邓季治下。将领都是北人,大多数能不晕船就算好的,唯一精熟水战的只有出自海盗随族兄管亥来投的管承。
说起来,在邓季治下这些年管承也算委屈,黄河中通航条件差,还有冬季冰封期,他的水军派不上大用,上下都不甚重视,水军人数不多不说,战船全是渔船、渡船改装来的,平日多只能运输人员物资,管承的武职从投司州起就是水军都尉,至今未变。
邓季治下,也唯只有一个都尉。
邓季、田丰、贾诩、徐庶四位战略决策者也都不通舟楫事,召管承来,邓季先问:“我欲于南阳建水师,然不知其理,足下可有教我?”
司州要认真建一支水师起来,自家自然能得重用,听闻这话,管承大喜,只是也知战船建造之不易,只得努力压抑着兴奋如实道:“小人居北海时,虽为贼盗,亦心系战舟,于年长船匠处探闻得:先秦之时,诸国中以吴之舟师为强,曾造大船余皇、楼船、大翼,中船突冒、桥舡、中翼,小船小翼、游艇等,惜多已不得见。至汉室天下,余已渐弃用,大船只重楼船,船建高楼,既有帆可借风势,亦得浆橹使人力,轻载四百石……”
到这里,邓季听不懂,先打断他:“四百石?”
管承点头,解释道:“舟船载重以二石为一人计,轻载四百石之楼船,可乘二百人以上!”
徐庶点头:“此等楼船,荆州二楼、三楼、四楼者皆有,某避居荆州时,曾于江岸得见,大者容三四百人,小者容百人!另由史可知,汉室曾出楼船二千,载水军二十余万。”
邓季咋舌间,管承再道:“大汉水师以楼船主战,其余对射冲撞以蒙牛皮之艨艟为利,另靠弦抢舟有先登,防护厚重有置双层板之槛,此皆在二百石以下,是为中船;再次小船赤马舟、游艇,哨探巡弋所用。只乱世如此,原汉室水师或遭废弃,或附诸侯,已尽散,船匠亦多流离,楼船、艨艟、先登、槛建造尽不易,非一二户船匠可得造,所需胶、桐油、漆等虽不难,龙骨却必得质坚之大硬木,龙骨、船板木料浸泡过再置放阴干,二三年方可用,一时难得备齐!”
说到最后,怕打消邓季和左右二军师建立水师的念头,声音已是越来越小,只是稍歇后又复忍不住:“知其难,小人为北海盗贼时方止造战船之意!”
听他这么一说,田丰、贾诩也有些头疼,想不出计策来,还是邓季再开口问:“当今天下,造船以何地为佳?”
对这个问题,徐庶更明了些,不用管承作答:“首为荆州、次吴地、再次交州、末为北海、辽东!”
若论造船业的历史沉淀,最深厚的其实是吴郡,在春秋时就是制船大国,曾遣舟师自海上偷袭齐国,秦汉时为出海,造船亦未曾停过,只是孙氏占据当地时间还不长,造船又耗时,孙策水军如今只有中等的艨艟为主力,大楼船只四五艘而已,远不如刘表,所以徐庶将吴地排在荆州之后;第三的交州之地虽偏远,然汉武帝遣使从交州日南郡障塞(今越南岘港)、合浦郡(今雷州半岛)合浦县、徐闻县出海,抵达已程不国(今斯里兰卡)后,算是开通海上丝绸之路,此后与印度多有往来商贸,交州造船亦久,且战乱与自然灾害都不算多,只是人烟稀少,限制了发展;最后的北海、辽东两地,隔渤海湾相望,为通往来,也历有造船,太史慈、国渊避乱辽东,就是乘船过海,可惜此地多不需战船,又因战乱,萧条得紧。除以上四处外,淮河沿岸原本也有些船匠,只是都避战祸往荆州、东吴之地去了。
要争霸天下,水军早晚必须得有,交州、吴地远隔,荆州刘表处已不大可能,幸好还有渤海附近的船匠,辽东虽远,孔融入朝后北海却已在曹孟德治下,而且正好有求于己,使者尚在雒阳城中。
徐庶说完,邓季略想一想,再问管承:“其等北海船匠,家中可常备造船之木?”
管承点头:“若不逢乱,多有备!”
“既如此,”邓季便拍手决定:“钟繇我不便见,使人传语他,曹公可遣子来雒阳,以北海船匠易荀攸、朱灵、吕虔,每十户换归一人,然需告诫,待船匠至雒阳,我等定盘查,不可以滥竽充数。北海之外,再令艾兰遣细作往荆州寻求,能造楼船之船匠,愿投我者,户给一等功民外,每造一楼船,尚另赏勋田、钱粮。”
见他这时候应变居然还在自家这三个智者之上,田丰不由再一次叹道:“大略不精,小术极擅!”
邓季厚着脸皮笑笑,不以为意,再道:“曹孟德欲求甲兵为用,亦可以北海船匠所藏适用龙骨、船板木料来易,以重计,二斤木易一斤甲兵!”
见众人皆称可,管承又复振奋起精神,又见贾诩沉吟着道:“水军都尉改驻南阳,然黄河水军亦不可尽废,当留半数为用!”
管承想想后:“水军中有郭氏昆仲,兄名同,弟名任,皆小人臂膀,甚为精干,郭同性不喜动,可统领黄河水军,小人自领郭任往南阳!”
田丰、贾诩便令召郭同、郭任来见,数日后,同意管承推荐。(未完待续。)( )
362.扩军
readx(); 定下管承领郭任与一半黄河水军到南阳,水军兵员还是严重不足,又闻管承详述水战:“水战之法,首重弓矢大弩远射,次则接舷厮杀,故需弓兵、刀盾兵、艄公彼此相契。军士携火棉、油脂,发火箭攻敌,舟中常备桐油、石灰,防起火、漏水。”
贾诩便道:“水军亦需弓、刀盾,再计组步军所需,便补来岁治下新入卒兵,数亦不足用。今袁绍欲取曹操,庞真轻不敢犯,有河内磐石军防并冀足矣,它日若得取并州,亦当如西凉组新骑军守土,何不早备?武卫所辖弓卒、刀盾卒,或可尽分拆,补入水军、新步军!改武卫为骑军,待开春选卒后再冲入卒兵,如何?”
磐石、武卫二军建立之初,因战马不足用,又只守土,便皆为步卒。今年大战,鲜卑、乌桓、羌氐、乱军,邓季缴获甚多,马上还很有可能到手的鲜卑乌桓换俘之马,战马就很充沛。
司州在左右军师与徐庶的战略构想中,黄河北岸守土二军,磐石防冀州,武卫防并州。日后若能入并,武卫就将移师北上,去驻防并州,倒时要威慑匈奴、鲜卑,改作骑兵当然是必须的。
武卫将军臧霸亦为一员悍将,用之守土有些可惜,车黍另有大用,邓季等初议的新步军将军本就在臧霸、徐盛二人中考虑,最终虽定下徐盛,臧霸早晚也必调出武卫。
贾诩这么一说,邓季、田丰、徐庶考虑一会,都点头同意。
田丰道:“亦当便招匠民开制大驽,以备它日水军取用。”
水军诸事定下后,才召阎行、牵招入府,由邓季勉励道:“不意凉州再遭此大乱,军民折损俱我之过,幸得二位力挽危局!二位袍前皆可添绣一日彰功,阎彦明户赏勋田百亩,牵子经赏勋田五十亩!”
等阎行、牵招谦虚、谢赏过后。邓季再道:“我欲于凉州之地新设平凉军,类似磐石、武卫守土,将之委于二将军,如何?”
邓季麾下将军向无正职、杂号之分。众将军身份只依军按野战与守土排序。凉州新组守土骑军的名号,田丰、徐庶之前提出破羌、抚戎等来,但韩遂降后,很多羌氐都在自家治下,现在以怀柔安抚为要。最终定名为这没太大刺激性的平凉军。
在韩遂、马超之乱中立下大功,得到提拔乃是意料中事,牵招没有意见,阎行则因勇悍,听闻又要被遣去守土略有些不喜,邓季再对二人解释道:“凉人多排外,幸得彦明乃凉州人士,领其军正可安其地!新组平凉军,以阎彦明为将军,牵子经辅之。待二三年内其境安,彦明定调任它职,改由子经任平凉将军!”
这就皆大欢喜,阎行、牵招忙施礼:“敢不效死!”
田丰又在侧告诫二人:“凉州虽暂得平,然羌氐心未附,张掖、酒泉、敦煌等未治,不可称安!今关东又不平,需急调虎牙、骁骑归河南观战待命,平凉军月内便需创成,归凉换太史子义、赵子龙。以新军守一州之土,司州亦只初行,二公任重,须当勉力谨慎!”
阎行、牵招:“诺!某等必不负将军与军师所托!”
有坚守危局大功。阎行在退出前趁机再替韩遂说几句好话,邓季应允。
二将之后,隔日被召见的就是韩遂、成公英。
韩遂虽也是这次西凉大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却远没有马超那么可恨,其在羌氐中威名甚重,要将羌氐真正融入治下。借他名号有事半功倍之效,安抚就很有必要,其实本不必阎行再多事求情的。
韩遂尚未入卫将军府,邓季等已先迎出门,邓季见礼,开口道:“公乃凉州豪杰,英名传于天下,季亦慕之久矣!”
见邓季并无残暴模样,又肯出门来迎接,韩遂心得稍定,忙谢罪:“获罪之身,得赦死已万幸,岂敢当将军之赞!”
邓季笑笑,携手领众人一起入内。
待分宾主入席就座,邓季再好言道:“公无需自谦!只韩公年事已高,再与刀兵相伴不祥,不如同与寿成公留雒阳教养儿孙,如何?”
性命都操在别人手中,这时候怎能不同意,韩遂跪伏:“皆由将军定夺!”
邓季方对成公英开口:“我意撤西平郡,并入金城,然太守今尚不得人,足下可愿为代牧?”
成公这个复姓很罕见,相传为春秋卫成公之后,后世北京城中倒还保留着少数姓成公者。
韩遂得安居雒阳,自家却能被委任为新得的金城太守,成公英明知对方是要借此安抚西凉降众,也只有感激的:“只求将军善待韩公,某敢不效死!”
“足下重恩义,我亦非马孟起薄情之辈!”邓季点头:“韩公既降,司州定不加害!然足下亦当知,我行事法度与天下大异,原初仕者官只授至县令,待政绩斐然再拔赏,足下得此职乃为特例,乃安凉州之故也,到任后万不可纵意行事,务当从谏广闻,以熟知司州各策各法为先,再治德政!”
成公英就是金城郡人,随韩遂在其地日久,人头广熟,虽还不值得邓季完全信任,用来安抚金城郡留下的大族却是极佳,所以邓季先仔细告诫一番。
合并了西平郡之后的金城郡,竖起成公英这面旗帜也就够用,太守以下各县县令、吏员、差役全是司州精挑后派过去,一个当地人都不会用,倒不太怕成公英再生出异心。
待安抚告诫完,二人出,就有文员领韩遂去看邓季送给他家的几栋房舍,成公英则被领去取印绶、书册,再择日归老家去上任——只有他官做得稳当,韩遂才真能在雒阳安度晚年。
之后,卫将军府又召见韩遂的老冤家马腾。
比起与邓季之前所见,马腾如同突然苍老了十岁般,不过他的作用和韩遂类似,费些钱粮养着可得西凉安稳许多,而且借他名号平克马超,也算有功,邓季又少不了一番抚慰。
马腾老泪纵横:“马氏出此孽子,尚得将军不弃,腾自感佩五内!只腾已老朽无用之身,亦无颜再任何职,得片瓦之地容身足矣!膝下仲叔二子未弱冠,不堪将军驱使,唯亡弟之子岱幼习击技,擅骑射,通兵法,或能效力一二,以赎马氏之罪!望将军悯此情,收留入军!”
马腾不愿见马氏一族因马超之故就此沉沦,才要推出侄儿马岱来。邓季记得这人演义中斩杀叛乱的魏延,后期在蜀国好像也经常出现,应该是一员良将,用之还能安马氏之心,一口便应允下来。
马腾之后,再召见庞德、杨秋。
对这两个降而复叛,叛后再降的,其等参与叛乱虽然有情有可原之处,事后又有立功赎罪,邓季脸上还是严肃了许多,先由田丰斥责、晓明、抚慰好一大段话之后,才开口道:“左军师力保,谓二位尚未尽忘德操,便姑许之,待留军中观后效!”
这般迎来送往,卫将军府在秋末召见了许多文武,终于在冬季来临前出台新的军制。
徐盛、郝昭、段煨三人全调出骁骑军,徐盛改任横野将军,新组建步军横野军,其下郝昭任果毅校尉,魏延任长戟校尉、李累任刀盾校尉、原苦蝤麾下老贼史正任射声校尉。
段煨往武关,接替战死的尹奉任偏将军。
阎行任平凉将军,组建平凉军,牵招副之。
武卫军被一分为二,弓卒、刀盾卒分给横野军与南阳水军,大量户籍河东的卒兵再改户籍不说,臧霸又一次暂做了光杆将军,等待开春以后重组武卫骑军。
管承资历功绩都还不能担任将军,水军组建也非朝夕可成,将校大缺,卒兵待练,只暂定下水军名号,为横江军。
此外,庞德入荡寇军接替车黍为果毅校尉,吴朴改任骁骑军果毅校尉,马岱入骁骑接替吴朴为戟骑校尉、谢允入骁骑接替郝昭任戟骑校尉,杨秋入骁骑接替段煨任射声校尉。
再然后,为适应将来战争需要,太史慈、徐晃、张辽、赵云、车黍五人官至都督,不过都只有军权而无行政权、财权。
太史慈为征东都督兼虎牙将军,下辖虎牙军。
徐晃因于匈奴中威名盛,为征北都督兼荡寇将军,下辖荡寇军、武卫军。
张辽为征南都督兼威烈将军,下辖威烈军与水师横江军。
赵云为征西都督兼骁骑将军,下辖骁骑军、横野军。
车黍为中护都督,下辖磐石军、平凉军、郭援、段煨、顾升、伍宁四偏将,职权虽重,直辖的却只有一千都护府军。
此后,张辽领威烈军入驻南阳,管承也改驻到宛城,在淯水先购买渔船、渡船、商船,让新分到的卒兵们开始熟悉水战。
邓季又另遣人出任长安令,调温恢为雒阳令,迁韩嵩为南阳太守。
秋冬之交司州这番野心勃勃的大变动,足让周边强邻警惕,不过没多久大家也就探察明白,邓季新增军号虽多,却大多还只是有名无实,除磐石军、四偏将外,并无一军满员,多数只有半数。(未完待续。)
363.杂事
邓季扩军队数量,是为争霸野心,为将来战争的需要先做准备,不过真施行到底层的时候,细翻一遍底层卒兵那厚厚的军功名册,又现了新问题。◆
从去年迁卫将军府至长安,再到马腾初降卫将军府迁回雒阳,直到三面开战,两年连轴大战下来,各军中卒兵立功者都极多,虽说军功名册上更能看出司州军的悍战,也表明了各军的疲惫,还有一个不良后果——就算扩军之后按满编算,最底层的武职百人将之位,已远不足赏功。
邓季为劝麾下好武的少年郎们同时不荒废读书,曾有言将来军中不识字者不许担任队率以上军官,但现在施行起来还完全不可能,因为军中不识字者才占大多数。在司州军中,最小的军官是百人将,按以往之例,斩、破阵军功足够的,无论是勇卒还是辎辅兵,便可以赏为百将,统一屯人马。
军中卒兵俱给薪,普通卒兵与军官的薪资自然有差距。
底层卒兵历经厮杀才积累足军功,都眼盼着赏官,若断了他们出人头地的指望,就算二十亩的勋田也不足以完全平息怨怼,而且勋田也不可轻赏,非大功不得授与。
之前从未有过这般烦恼,这两年大战下来,折损的卒兵固然多,军功累积的数量亦恐怖得紧,邓季每一支军满编才百位左右百人将,加上原本的百人将们,新建平凉、横野、水军后职位仍远不够用。¢£¢£网,
这或许只是个小问题,不过若不给予重视说不定也会变成大问题,邓季与田丰、贾诩、徐庶商议之后,觉得之前各军废用的队率一职就有必要重设起来,而且不同于什长、伍长,队率才是最低级的军官,位在百人将之下。
虽然单个队率来看,只是多出一小份薪资,各军之中队率之数累积起来却不是小数。官府就此要每年多出大笔开支去。
财政上要受些影响,不过也不是单只为这次赏功,小规模的冲突战争中,队率也很能承上启下。
所以。一屯设三队,各队三什,多出的一什,可由百人将自领。这份变动之后,才再将扩军计划进行下去。
水军很重要。要建立起来却非一朝一夕可成。目前最要紧的只能是换虎牙、骁骑二军归河南观即将爆的袁曹大战,准备干预战事结果。
因此,平凉军就得最先组建,等不及开春新选卒兵入伍。
之前从曹军、黑山贼、凉州乱军中挑出的卒兵加阎行、牵招所部,再组新军数量足够,然而以这支新军镇守凉州的广大地盘,凉州初平,容不得再出意外,新军中要渗入适当司州本地卒兵、维持一定比例才能保证安稳。▲●
卫将军府最终作出决定,河南少年开春满十八之少年。因曹军入侵组少年军事已提前经过卒兵挑选测试,不用等到开春,先择两三千人充入平凉军。
为败曹操临时组建的少年军,实际是由今年十六、十七两个年龄段的少年组成,待开春后,适龄入军的只有半数。
不过除了河南一郡少年,如今司州尚有弘农、河东、河内、三辅之地六郡,凉州亦有天水、安定、武都等七郡之地,虽都远不如河南,每年却也会有些适龄卒兵产出。
再算上新到手的南阳。到建安五年的春选,卫将军府预计治下两州十五郡之地共可得新卒兵两万二千以上。
气候就在各种军政事中变得越来越冷,兖州曹操得钟繇回信,也终于下定决心。不顾正室丁夫人激烈反对,遣长子曹昂往雒阳为质,同时又大索北海、东莱,寻觅强掳船匠之家。
冬季里,曹操用二十二户船匠、十一条龙骨、三万余斤船板料换回了荀攸、朱灵、吕虔,还有司州用不上的甲器三千套、长枪八千支。◆●◆
北海、东莱是黄巾乱最严重的地方。经过这些年下来,各行各业受创皆重,曹操搜刮良久,也只得船匠船工二十二户,尚不足换回三人的,无奈,最后只有遣人再往雒阳求说,补以造船木料若干才得终过关。
单以造船木料换甲兵事而论,自然是邓季吃大亏,不过世上的交易,本就是需求更急迫的一方吃亏,若不如此,曹操岂能千里迢迢给你送木料过来?只要有争霸之心的诸侯,水军都是早晚必建,曹孟德也需要,只是现在处于生死关头,还暂时顾不上其它,只好先满足邓季。
当然,曹操并非良人,船匠木料还未送往雒阳,又暗遣使通告刘表此事。
邓季入手南阳,为防刘表、为取水道入汉中,便开始着急建设水军,交易上宁愿吃些亏,也要争取早一日换到,让自家造船业开始起步。曹操用来交换俘虏、甲兵的船料都是硬木,极有重量,龙骨共十一条,最轻的也有一千八百余斤,重的过五千斤(汉斤)。
幸好桅杆用木虽亦为硬木,却不需放置数年,可就地取材,替邓慕安省下一笔。
只是北海、辽东两地本不造大战船,备料亦有限得紧,太小的龙骨邓季不收,最终同意收下的只有十一条大龙骨,船匠们看过后,均认定两条最小的只能制赤马舟之类,适合造艨艟、先登等中等战船的九条,最长的两条应该勉强可够造楼船。▲▼
船料有了,船匠方面也并不乐观。二十二户北海船匠中,只两户对造大战船略有所知,一户姓陈,祖辈曾被征入船坞参与造楼船,家中留得有些许口述经验;另一户姓廖的,年青时倒亲自参与制造过一艘艨艟,算是难得的有实际经验,不过他当时只是打下手。
陈姓、廖姓两户船匠只能算勉强可用,其余二十户就更不行,之前都只会造渡船、渔船的。
荆州方面,刘表将治内船匠尽迁往江夏白沙洲船坞造船,白沙洲在长江之中,附近有黄祖驻守,江上又有横锁阻隔往来,邓季派出的艾兰对此完全无计可施。
造船业目前来看举步维艰,邓季也没办法,只能好言安抚船匠们,再从河南聘请百户木匠、役民若干,随船匠们运着木料、胶漆、铁钉铁箍等造船用物,先赶往宛城,在淯水岸边先群策群力试制一艘艨艟来看看。
又依船工指点,令张辽于南阳,寻各种百年以上合用的粗直大硬木先砍伐凉放,以备将来,这个倒不难找,杉木、榆木、楠木、柏木、柚木等硬木料皆可。
断臂的曹昂比船匠、木料更早一步进入雒阳,邓季与他见过一面后,勒令随来的曹氏护卫尽返兖州,便使其居住于雒阳城内,平时只以两什黑铁卫轮流护卫、监视,并不拘他自由。
这个冬季,刘备在汉中巩固地盘,不断遣船往顺阳接人。孙策忙着消化九江、广陵,交州张津、益州刘璋也暂停对刘表的袭扰,袁曹二雄大战前夕,天下似乎意外的安宁。
这时候,也该提一提刘表控制的南阳郡南部现况。刘表如今在汉江北岸,其实只重视与襄阳隔江对望的樊城一座城池,遣部将文聘领兵一万五千驻守此地,其余各地皆无兵守,不过蔡瑁、张允等水军随时可载襄阳军物渡汉江援樊城,并不惧邓季军再南下。
就算邓季能用6军夺取到樊城,刘表也至少可以用水军一天袭扰他三次以上。
凭借樊城,刘表势力辐射控制住周边的蔡阳、邓县、筑阳、朝阳、襄乡、章陵等几个县城,邓季势力最南端只到新野,为防刘表水军沿淯水逆流北上袭宛城,张辽令刘辟、雷薄二校驻军新野。
军政事处理得差不多,趁袁曹战前的宁静,邓季便欲往南阳巡视一遭,一来安抚受瘟疫、战乱、迁民波及后留存下来的同郡乡老们,观韩德高治政如何;二来现场观看船匠制船,试试自己来自后世的榆木脑袋能否突然有灵感产生,帮助改进。
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前番邓仲提议为亡故亲人们立衣冠冢,邓季也被勾起思亲之意,再然后心中不免有愧——这世父亲邓伯就战亡在宛城,自家几次领军入南阳,都是来去匆匆,居然从未想过悼念祭拜——他虽来自后世,却是农村人,对祭拜之类还是很重视的,此去正公私兼顾。
后世在乡中,曾听老人讲祭拜、立碑皆有讲究,祭父辈、立父辈碑之前需得先祭祖父辈、立祖父母碑。邓县虽以邓氏姓为县名,邓氏却在整个南阳郡都有分布,并非邓县独有,邓季的家就出自安众县而非邓县,安众如今也在自家治下,顺便还可回记忆已不多的故居看看。亲人多亡,多年大乱下来,想必老家房舍俱毁、田地荒废,但老屋附近还有从未面见过的这一世祖父、祖母等人之墓,去看看有无遭破坏,若还在,就要考虑立碑事,又或迁坟。
邓季打定主意,得田丰应允后,便去告知邓仲,邓仲亦欣然愿同往。
两兄弟要同行南下回故居祭祖、立碑,伍窕、周昭两妯娌自然要同行,再加上邓涉、邓漳、邓清三个大些的男孩,产下庶长子的焦沁和女医匠伍艾,还有吵闹着也要随行的邓玭,人数就有些可观。
典韦领五百黑铁卫护卫,只是队伍尚未出雒阳,宛城先传来消息——江夏黄祖部将甘宁领数百宾客部众,乘二十余艘小船,逆流而上来投奔,刚过新野。
得知这个消息,邓季更恨不得立即就飞到宛城去,只是同行队伍中这么多妇幼,如何快得起来?(未完待续。)
364.伍长
大校场内,北风猎猎。
这次没被叫到名字的同伴散在远处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队列中杨斗斜瞅着十几步外方阵里,将兴奋都摆在脸上的黑山贼们,暗有些不屑。
与黑山贼们的方阵一样,自家队列中不少人也在窃窃私语,议论将要加入的平凉军,嗡嗡声很有些嘈杂。
作为原本曹军中比较有名的兵痞,杨斗性子桀骜,很有些不合群,按他自己的理解是:但凡有本事的,几个性子不古怪?
杨斗本是淮南人,因杀人避祸而投军,先随袁术军中,后降曹操,勇武过人,自以为有恃才傲物的资本,又有久在军中的世故,加未得人赏识的委屈,再仗着皮粗肉厚能挨军棍,才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在这乱世中为谁效命不一样?曹孟德领军轻进河南,大溃于雒阳城外,河南军才开始受俘,杨斗就本能地扔下器械跪地投降。
司州官吏在俘虏中挑选卒兵之前,曾放话,将领之外,不愿随军又不愿在邓使君治下为民者,替司州服劳役三载便可得自去,但杨斗早打探得明白,司州卒兵好处多多,在军中尚能领一份薪资,他毫不犹豫就参与挑选了。
反正现在还滞留的妇幼老弱已少,司州不再强制要求男子选役民组户,卒兵监管又肯定比那些傻子一样去服劳役的松动许多,若不如意,逃跑也方便。
待被选为卒兵,驻在雒阳校场内,一日三餐极让人满意,杨斗初时尚能安分守己,但时日一长。忍不住也就故态复萌,什么勇卒七德只当是玩笑,很惹了些事。一个月内被抽过三次鞭子。
待校场内再驻入黑山老贼们,更有了挑逗生事的目标。对方也不是什么好鸟,双方抱团干过几次架,每次杨斗都冲在最前列。
为组平凉军,今日被喊出站到台前的卒兵,曹军俘有一千五,黑山老贼一千,刚到没多久的西凉乱军只有五百,三方各列成自己的方队。
这三个方队左侧。还有阎行、牵招两校旧部,他们人人有坐骑,队列却要比杨斗这边三个方队整齐肃静得多。
杨斗不是个耐心的,被叫来列阵好一会,早已经等得心烦,高台上的阎行、牵招却还是不出声。
不过他虽爱惹事,却也奸猾,知道将军在台上,今日这场合这架势做出头鸟,不知要被整成什么模样。就是被斩杀以肃军纪也是平常,只有强按捺住性子继续等待。
又过了良久,校场门外突然人声鼎沸。有人大声喝问对话,接着,一片杂乱马蹄声中,大群还在马上叽叽喳喳兴奋交谈着的军士涌入场中。
杨斗回头瞅过去,这群新到的军士应该也是司州本地卒兵,全有战马不说,部分人身上明晃晃的鱼鳞甲也与阎牵两本校中披挂的一模一样。
再仔细看,这群甲士脸面还全都稚嫩,颌下别说长须。短髯都无几个有。
新到的军士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白衣妇人、近百名文吏。妇人进入校场就特别显眼,杨斗盯着打量的功夫。一名文吏打马从后面超过队伍,往高台奔来,待到台下,仰头高呼:“将军!河南新卒、医匠、军吏、监察已齐至!”
高台上,之前一直木然肃立着阎行终于出声:“列阵于侧!”
“诺!”
文吏高声回应,回头引领新入甲士们列队在杨斗等三个方阵右侧。
妇人、文吏等也列在队伍后面,很快,新阵列就成,几乎眨眼间,之前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消失不闻,少年、妇人、文吏面上尽都变得严肃起来。
自家身旁的嗡嗡声却还是不灭,这时候,杨斗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主将阎行在台上先重重哼过一声,再开口:“名册!”
又一名青年文吏捧着几份册薄快步爬上高台,阎行接过名册,取最上一本翻开第一页,略看一眼,突然高声喝道:“吾念名者,上台来!”
“吾念名者,上台来!”
“吾念名者,上台来!”
连喝三声过后,阎行再叫:“天水冀县樊季!”
台下各队列突然一滞,片刻后,阎行旧部中才有人反应过来,出声回应:“诺!”
那人急下马,将坐骑缰绳丢给同伴,小跑上高台。
阎行再叫:“安定彭阳董健!”
“诺!”
一个接一个,阎行嘴里不停叫着,两校旧部中不停有人下马出列,奔上高台,都排列到牵招身后。
高台上宽阔,人越来越多,却并不拥挤,只是这样一个个叫名,很耗时间,杨斗又不明所以,越发不耐烦了。
“雒阳青石亭戊屯刘顺!”
“诺!”
之前叫的近两百个人名,前面只加郡县名,到这一个却直接弃郡名,只是县亭屯俱全。
想是他本校中人已喊完,这次是右侧少年方队中应诺出人上高台。
“巩县三井亭壬屯王榆!”
“诺!”
这般又不停,少年中也叫出百余人,名册才翻完,阎行并不作任何解释,只在杨斗不耐烦中回头对牵招道:“劳烦子经!”
牵招点头,下高台,领亲卫奔到远处早用石灰画出的一条半里长白线前立定。
待牵招等赶到白线处,阎行取第二份较厚名册,手指着牵招,高声喝道:“吾再念名者,往立于白线之后!”
这一次念名,就各个方列都有,不一会后,高台上阎行高呼:“九江杨斗!”
杨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又心不在焉,完全没意识到是在叫他,直到阎行再高呼第二声,才反应过来:“诺!”
急奔到白线处,见先前到的一个个全顺着白线并肩横站,已经列起好长一排,杨斗奔过去,有牵招亲兵来指点,挨着上一个人并肩立住。
直到满百排,牵招亲兵才将后到的人招呼到前排人身后,开始列第二排。
杨斗排在前,一会后,身后就有人,是从阎行牵招本校方列中奔出的。
如此往复,身后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也都排完,方才止住叫名。
想是人满,由牵招站在五百人面前说话:“汝等得纵列者,此后便为军中同伍!前两人乃勇卒,后三列为辎辅兵!同伍卒兵,逢阵当同进共退,生死相依,是为袍泽!伍长由汝等现自决,可暂离此线,然限时只半刻!”
便有亲卫开始计时,伍长的定决这就已经开始?
杨斗回头看去,由于是最先选出的五百人,今后要同伍的五个卒兵,恰好是各个方阵一个,第三位辎辅兵来自西凉乱军方阵,第四位辎辅兵是黑山老贼,第五位一脸稚嫩的是河南少年。
五人彼此间都不熟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杨斗心想着三个辎辅兵不用考虑,伍长当只在自家与第二位出自阎行牵招本校的勇卒中决出。
却不想河南少年辎辅兵最先开口:“某自荐!”
他不退让,黑山老贼与阎行牵招本校的勇卒也同开口:“某亦自荐!”
伍长这样的低微身份,杨斗本不在意,他以前在袁术军中连队率都担任过,然而见三人开口要,也自不甘示弱:“汝等皆不成,当由某任之!”
五人中四个要争,只来自凉州乱军的辎辅兵胆子小,始终沉默未语。
河南少年眼睛一挑,开口问:“角力?器械?”
看少年模样似乎比自己还爱惹事,杨斗觉得有些兴奋起来:“军中不许器械相斗,便角力!”
牵招给的时间紧,四人都同意后,立即移到人群外,用脚尖划出一个圈,定下出圈者负的规矩,便开始角力。
能入卒兵的,谁都不是善茬,没那么容易取胜,不过还是杨斗力气大,打架经验更足些,先努力将河南少年推出圈子,阎牵本校勇卒亦胜黑山老贼,不过他也已拼得力疲,终被杨斗推出,险赢得这场胜利。
如他们这伍般决胜负的人也多,待乱纷纷再整列起队伍,伍长排前列,和之前相比第一排已经换了好些人,甚至有两个是辎辅兵,杨斗得保住原位,很有些得意。
牵招再道:“一月之后,二伍并什,其伍违纪、违勇卒七德事少者,伍长可升什长!”
言毕,牵招向高台招手,高台上便有先前上台的二十余人与一名文员飞奔而来,开始挑拣各伍。
其中一名少年甚随意,只将杨斗附近六伍一指,语道:“某乃平县人,姓张,名平,今日起,便为诸位队率!某必不负诸兄,望诸兄亦勿相负!”
杨斗本是个刺头,见军中伍、什并非由老人担任,而是卒兵自决,尚存几分向上指望,只突见这叫张平的少年郎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年纪只好当自家儿子的,却要空降来任队率,如何肯服?
先瞟远处牵招两眼,脸上不似阎行那般严肃,又不是自家将军,杨斗便开口炸毛:“黄口小儿,何德何能任我等队率?”
杨斗声音不小,牵招却犹如未闻,视线都不转过来看一眼。
“哼!”张平摸摸鼻尖,开口答道:“某亦无它长,唯今岁曹军犯河南,奉右军师之令与战,斩首六级,夺马两匹、营帐半副,疙瘩大哥赏功拔职,可得任此职否?”
听闻对方功绩,特别自家还是在那一战中被俘的,杨斗顿时涨红脸,再答不出来。(未完待续。)
365.观碑
杨斗被少年队率几句话镇住,其余人等再不敢多嘴出声。
张平这才满意点头,回头往原本同来,先前一直在后静观的五人之一面前禀告道:“百将,某队已足数!”
张平禀告毕,几步站到这人身后去。
这位就是今后自家等的百人将?杨斗仔细看他,除了始终面沉如水,并不见有何异处,不过有先前张平的教训在,料定就算去挑衅也落不下好,他决定还是先将嘴巴闭上。
少年张平之后,又有两位队率挑够下属,齐到这位百人将面前禀告,这人上前,自家又点了两伍卒兵,才开口道:“某乃安定彭阳县人,姓董,名健,今日起便为本屯百人将!”
他说话瓮声瓮气的,大概平日话也不多,只平述这几句,便招过旁边一名少年文吏,指着向众人介绍道:“此人姓卫,名开,字仲远。本河东人,现籍于河南新成县,今日起为我屯军吏!诸公斩获军功、甲胄战马损耗皆寻此人记录,不识字者亦可求他代写家书。”
董健对全屯交代完毕,就不再说话,只用目光来回往人群左右扫视,应该是在看屯下有没人再出来疑问、刺毛,杨斗注意到他有意无意瞟了自己好几眼。
察觉对方正等着,杨斗自然更不会再出声。
董健等了一会,似乎有些失望,回身走到牵招旁边,冲牵招旁边人群中的一个人施礼:“军侯,某屯已成!”
那人满脸络腮胡,点头示意董健站到身后,待五位百人将尽完事往告毕,他才向牵招低声说两句。牵招点头后,他往后一挥手,领五位百人将、一名文吏、一名妇人俱行过来。
到五百名卒兵前站定,满脸络腮胡的开口道:“某姓胡,名乙,泰山人。今籍弘农。原为威烈军百将,因功得赏为本曲军侯,愿日后与诸公同建功业!”
在杨斗等眼中,眼前这位军侯已经要算大人物。不再与之前的小军官类似,还未开口似乎就有官威,俱都屏声静气听他说话,不料胡乙之前大概甚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有些紧张。说完几句,竟然推着头盔挠两下头发,再开口:“呃,平凉军不设果毅校,我曲属戟骑校,校尉姓田,名为让,此时与阎将军正立于高台之上,日后自可得见。”
只是挠头这个动作,就让他官威全失。说话又不利索,分明是在边想边说。
说完话,胡乙又推推头盔,挠头,再道:“各校尚有监察一人,我校监察姓陈,现随校尉身侧,日后亦可见。”
说完,再一次挠头,然后手指随他过来的文吏:“此人姓李。乃曲中军吏,职与各屯军吏相仿,只平日多以领发粮饷事为重。”
再指旁边的妇人,这次表情要严肃许多:“各曲皆设医匠一人。此女医匠本姓尹,其夫姓高,乃我曲甲屯队率。袍泽兄友之妻,俱不许戏!若有犯,轻者棍责,重则处死!”
再顿一顿。厉声喝道:“主公麾下诸军,二者逢战不可失!一为军旗,二为女医匠!平凉军旗主公尚未授,然日后必有赐下,诸公亦当先知,军旗若为敌所夺,卒兵逃归者,尽斩,家眷贬为罪民!女医匠阵中战死无罪他人,却不可使遭敌生擒,否则得活之护卫者免卒兵之身,户籍削为罪民!”
将最后恶声恶气的话说完,胡乙又挠头一会,只是已再找不到话说,便挥手:“我曲移后五十步,计册!”
胡乙领着全曲人等后退五十步,让出脚下白线,高台上阎行便又复开始念名字让人过来,这是开始组建田让校第二曲。
胡乙曲则由六名军吏拿着册子往各屯统计队、伍,每人姓名表字,有无坐骑等,这般耗时可不少,待统计完全,令有坐骑者牵来马匹,全曲集合往校场门外移动。
校场门前早有军马场吏员领数千战马等着,杨斗等出门来,只见黑压压大群马匹嘶鸣扬蹄,又由军吏念名,无坐骑者往领战马一匹、干粮若干。
战马之后,再补领鞍鞯、戟弓,甲胄却缺,无人能得。
杨斗终于明白这次被挑选到平凉军,是因为自家这些来自曹营、黑山、西凉的新卒兵即便未当过骑兵,却至少都骑过马。
一个个新领到战马,配好鞍鞯马镫,就都能跃上坐骑,打马前行。
胡乙曲是第一个出门的,选择面很宽,杨斗在马群中左看右顾,特意选了匹四蹄粗壮、体型高大的母马,性格不会太暴躁。
挑马、领干粮,队伍不停歇往前走,等他们转过街角,杨斗回头看,之前的事情繁琐,第二曲人马还未出校场来。
胡乙领着队伍,全曲五百骑转过街道一直向西,从城西上西门出城,再然后转向北。
杨斗等新人骑术还不甚精,队伍速度就快不起来。见队伍只顾向前,到城外也并不停歇等待,杨斗又忍不住,开口问隔着几个马头的张平:“队率,我等如此便上路,不待大军同行?”
张平瞅他一眼,见其他卒兵亦多疑惑,还是开口解释道:“将军有令,各曲建毕,自行领卒兵往三崤山观碑,再于谷城县城外集结扎营,明日方启行往凉州!”
“观碑?”
杨斗还是疑惑,不过同伍的另两位却知道,闻言面色都一变。
之前军吏统计名册时,杨斗已知道自己同伍的其余四人名字,出自阎行、牵招本校的勇卒叫王裘,剩下的三位辎辅兵,司州少年叫周苏,黑山老贼叫龚酉,出自西凉乱军的叫蒋霸。
此时听闻去观碑,王裘面上尽是兴奋,周苏却有些黯然。
杨斗便问王裘:“此何意?”
王裘便道:“三崤山乃卒兵埋骨之所,英魂齐聚之地!卒兵俱以死后葬入为荣,某闻之久矣,只恨于西凉入军,至今尚未曾得往一观!”
杨斗还是不明白,不过王裘也没去过,少年周苏又不接话,只得先丢开这个。又提起另一个话题:“尚有一问:阎、牵二将军本校,原什、伍之长何尽不见,任我等自决?”
王裘斜他一眼:“今日角力败北,非是勇力不如足下。勿便欢喜!若足下有犯勇卒七德、军纪事,被百将免职,我等当再决!”
说完,又换上羡艳口气:“我等军中原什、伍之长,多抽留雒阳。闻主公欲以其等为骨,组横野、武卫两军!横野为强军、调武卫可得升职!”
听闻原本的什长、伍长被抽往重用,自家平凉军是不被重视,才轮到他等小卒降兵来决定基层职务,杨斗不再说话,随着队伍一路往北行。
三崤山各处还有很多积雪,不过大道上铺着石块,已经干爽。待转过几个山坳,看见满山的坟堆,军侯胡乙才在一小块草坪前大声喝令:“下马!”
一声令下后。全曲五百人下马,胡乙再道:“某亲卫留此看马!其余各伍可自行往观,河南卒兵当为同伍袍泽作向导、读文!待足一个时辰,整军离山,逾时不归者,每逾一刻全伍受军棍二十!”
山上坟墓太多,积雪上到处有脚印,大家左右看看,很多人都不知该往何处去,少年卒兵们出声叫唤:“随某来!”
杨斗、王裘等就看着周苏。少年点点头,举步向前。
杨斗等忙跟在他身后。
杨斗等没有走山道,周苏领着他们在坡地草坪坟堆中踩着积雪往上爬,少年虽然有些情绪低落。但五人中唯有他识字,每次同伴问起,还是尽责地将碑文上文字念出。
每一小块碑面上,都记载着一个战亡卒兵的籍贯、死地、死状、功勋、德操等,一个个听下来,只言片语便让杨斗、蒋霸汗毛倒竖。王裘、龚酉热血沸腾。
一路听着,有些坟堆内埋的是火化后的骨灰,有的甚至只有衣冠冢。
再爬到半山上一座墓前,周苏低头轻抚碑石,有些发呆,龚酉不解问:“为何不读碑文?”
少年顿时惊醒,回头看龚酉一眼,再低头轻声读道:“河南郡河南县老槐亭甲屯周公,讳名义,本青州平原人氏,兴平元年选为勇卒。此公逢战争先,于军中立有中功一件,小功三件,拜官军侯,持勇守义,无违“勇卒七德”之事。建安元年,使君亲领诸校尉于河东迎驾,逢刘豹领匈奴骑南下,周公时为孙康校军侯,丧于冲阵之初。殓尸时,骨肉俱碎融入泥中。此公焉不为勇卒、辎辅兵辈之表率乎?”
读完,少年又发呆,好一会才轻声道:“此乃家兄!”
听他这一句,余下四人皆怔住,好一会后,王裘轻声道:“英魂得入三崤山,令兄无憾,无需悲念!你我既同伍,今日之后,我亦当为你之兄!”
杨斗这时候也忍不住同龚酉一起出声:“尚有某!”
蒋霸最后结结巴巴补上:“某亦如此!”
少年擦去眼角水痕,抬头时面上已带微笑:“久未上山,不意今日作妇人态,使诸兄见笑!”
这几句话之后,五个人都觉得彼此间不再那么陌生,杨斗等随着少年周苏一起笑起来。
周苏再领众人往上,又转回大道,在大石碑前读了那句“丈夫挥戟踏马,殁于天下正事,岂有憾焉”。
大石碑之后,众人继续向上,周苏对此地甚熟,领着他们近抄近道,不过越往上,坟墓石碑越少,直到离这座山顶还有百余步时,其下已无余坟,只有四座坟并排在一起,周苏指着道:“此地为校尉墓!”
再作介绍,四座坟分别埋着王旷、吴敦、孙康、宋宪四位,是司州校尉一级军官。
靠近后,周苏读孙康的碑文给他们听:“校尉孙公,讳名康,字伯台,孙仲台之兄也。孙公本泰山人氏,兴平二年领众投使君,官拜都尉,逢战身先士卒,持勇守义,无违“勇卒七德”之事。建安元年,使君亲领诸都尉于河东迎驾,逢刘豹领匈奴骑南下,孙公丧于冲阵,孙仲台尚负尸出阵,得携其威左右冲突。殓尸时,公受十余创,创伤多透体出,脖颈亦折断。使君以孙公殊勋,令以校尉礼葬之!”
蒋霸咋舌道:“校尉亦如此乎?”
周苏摇头:“非只校尉,疙瘩大哥治下,便将军亦如此!且再前行。”
再往上爬二三十步,几株松木背后一块小坪上,又是三座坟茔并排,周苏指道:“此为将军墓!”
再介绍,右边两座老坟是苦蝤、周毅,左边新坟是尹奉。
周苏再读苦蝤碑文:“将军高公,讳名冲,字盈之,自号“苦蝤”,本东平郡人氏,与使君相识与微末,数战争先,冲阵拔营,又擅练兵排阵,操演卒兵。时虎牙、荡寇统军者官只授校尉,高公官拜虎牙校尉。初平四年春,使君亲征魏郡,高公随使君破邺城,因父仇诛继母胡氏全族,谓弑母者不详,自刎于邺,呜呼,慷慨悲歌矣!使君以公殊勋,特破例令以将军礼葬于此。”
他们五人抄近路,行速最快,周苏又将周毅、尹奉的碑文读过,才有别的队伍走到此地,见人渐多,五人才折身回转。
下山途中,周苏尚指着顶峰对四人道:“邓公有语,他若身亡,当葬于此顶处,碑文亦当如卒兵例!”
说完,少年再告道:“逢战生死平常事也,我等不当避讳。待入军中,战亡或葬于此山,或家人自决,诸兄当先告于军吏处。”
这个时候,连杨斗都在沉默,无人回少年话。
山道旁,众人又见军侯胡乙领着张平等人在各处查看坟墓,一个个抬石捧土,将被雨水、大风打垮的坟茔基石土堆重新砌好。
下到山脚,第二曲人马也到,正陆续上山。
待女医匠、军吏等下山来,杨斗箭步行到本屯军吏卫开面前,问:“某若死,可得入此地否?”
卫开回道:“若汝自愿,逢战死便得葬此地;非战死者,需得有殊功,邓使君特恩,方许入!”未完待续。
366.甘宁
听闻又有甘宁来投,邓季满心欢喜,他玩游戏,知甘宁精通水战,又是武力值甚高的猛人,恨不得立时飞去相见,只是南下的队伍速度快不起来,他一时赶不到,只得令人先飞告张辽、韩嵩,好生款待。
甘宁领来投奔的部众即为他人所称“锦帆贼”,盖因甘宁好奢侈,其等座船虽,却俱用锦缎做帆,大异别家,因而得名。
不过育阳县外淯水河段中,却有大铁锥十数支,乃是袁术为南阳太守时,因遣孙坚谋夺荆州,与刘表起仇,恐水师沿河来袭宛城,令铁匠铸造大尖铁锥十余枚置放河道中,底部沉于泥中,椎尖迎上,不过全藏在水面下,肉眼难察,以之阻行船。刘表夺回南阳后,此郡大闹宗贼、水贼,未来得及排除,后来入主的张济、刘备更要留着这些水中铁锥,育阳渔民多知此事,邓季势力新入南阳,各县令到任未几日,却都不知。
拆分武卫军入横江、横野两军,又要涉及迁户籍,就算司州给出优惠条件,武卫中部分卒兵还是不愿南下,等愿意来的卒兵陆续到达,管承新征购宛城附近渔船、商船、渡船才刚开始操演水军,冬季寒冷,此时尚只求北地旱鸭子们先熟悉坐船上不晕,学泅水都得等开春之后,更未带队沿河南下过。
上上下下都还不知水下有铁锥,甘宁在新野与刘辟、雷薄交涉后,歇息六七日,得张辽传令请入,便率船队北上,接近育阳县的水面上,前列两艘座船触到铁锥。船底漏水后沉没。
水上讨生活的锦帆贼中,就没有一个水性不好的,船沉后并无人员伤亡,损失不大,只是不知前途水况,船队已不敢再进。
邓季虽然爱名人成痴。但他毕竟来自后世,一言一行影响下来,实际上司州现如今各方面都更注重团队力量而不是依靠个人,提拔人才方面给外界的映象自然不够大气。
用后世的话来,甘宁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他身佩铃铛,使人闻声知其来;衣着光显,帆用锦缎,使人羡其富。无论是之前游侠、做贼还是后来出仕诸侯,都是为〖〖〖〖,≯√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