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万千烟火是你TXT下载万千烟火是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万千烟火是你全文阅读

作者:翩百里     万千烟火是你txt下载     万千烟火是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又见书友

    近几天来,她发现,每到下午五点半,那天在书店遇到的人总会准时来看书,直到她们下班。

    现在,他走进来了,刚好五点半。

    他往这边行来,她拿起手中的书,正准备上楼。

    “书友,等等!”他叫住了她。阿涴的脚步猛然顿住。

    是祸躲不过,她缓缓转过身,面上浮笑,淡淡道:“你好,找我有事吗?”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灰色的休闲服,脚上蹬着一双板鞋,简单中带着利落。炫黑的头发整齐地偏向一方,不长不短,恰到好处。

    他挂在脸上的笑容,还是初次见他那样的模子。他走近她,恰有半米之距,然后道:“这么多天的相处,不知书友可否给我说说你的名字?如果你不想,那便不说。”

    阿涴挠了挠后脑勺,咬着唇思考了一秒,便道:“慕檀涴,幸会!”

    他却伸出手,直直看着她道:“不握个手以示庆贺我们相识?”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犹豫地伸出手,他却猛地握住,而后提起笑容,“任衡。很高兴认识你,慕小姐。”

    她微微笑言:“我也是。”

    他握住她的手没有用力,她轻轻挣了挣,却没有脱开。

    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能窥尽她内心的慌措排斥,还有说不清的复杂。她放大了笑容,用了些力气回握住他,自然地道:“任先生,幸会!”

    “小涴!”一道叫声飘进耳里。她低头观向他的手。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与她一同松开了手。

    两人同时转身,就见到了曲深。

    还不待她说话,曲深便走到她身旁,疑惑地问她:“这位是?”

    她张嘴欲说,任衡就率先站出解释:“你好,我是任衡。”

    他伸出手,曲深也客气地伸手,“你好。曲深!”

    两人握了手,各自松开。任衡口中咀嚼,“曲深?”

    曲深将她拉到他身后,才回头问:“怎么了,你认识我?”

    任衡看了一眼身后的她,抿唇笑笑,浅色的眸子里流动着迷人的光泽,与面前的人各自盘踞,身高相仿,气势却各有不同。

    一人是天真无邪,少年豁朗;另一人则是深谙世故,彬彬有礼。

    他轻轻笑:“未曾。只是觉得曲少这名字格外有趣。曲阑深处重相见,的确有韵味!”

    伴随着他嘴角掀起的淡然,曲深的眼里却露出了敌意。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不得不说,他所有做派,都仿佛谦谦君子。可不知怎么的,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怀好意。浮于表面的逢场作戏,不该沾染到小涴身上。他咬咬牙,没什么好情绪地道:“比起任先生的,略微逊色。”

    任衡见他的表情,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便偏头看她,“慕小姐,那我先去看书了,再会!”

    她点头,“再会!”

    看到他离开,曲深才回身注视着她。他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子肃正了几分,似琉璃的眸子一闪一闪地望着她,脸上也是罕见的严虑:“他是怎么认识你的?你们认识了多久?”

    她瞥他一眼,拿起手里的书转身往一个空置的隔间走去,背对着他说:“刚才。”

    “什么刚才?我看他那样,分明是像认识了许久。”

    没人回答他。

    得到如此冷漠的对待,他站在原地肃了肃,也没有叫住她。

    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柜台下玩着手机。

    他还是那么贪玩,一如之前。

    “看完了?”她走到他面前,他才抬头望她,眼睛里也沉了几丝血色。

    她淡淡说:“嗯。叫你少玩点手机你不听我的。看看你的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

    他连忙收了手机,揣在包里,起身站在她面前,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好啦,好啦。我不玩了,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听大哥的。”

    余光一瞧,忽然见任衡从楼梯上走下来。店里仅剩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离去。她假装无意回身,避开了他投来的视线,对曲深道:“我们走吧!让小琳关门!”

    他应:“好。”

    “小琳,那我们先走了!”

    “好嘞!”

    和小琳说了话,他们便往门外走去。正要出门时,任衡忽然叫住了两人。

    “慕小姐,曲少,请稍等!”

    她回身看去,曲深也同她一齐转身。他向他们走来,嘴角连起笑意,和煦的面庞轻染涟漪,温和地笼在薄色的轻烟中,闲情逸致,悠然从容。

    他的步长有70厘米左右,脚步转换,切换得那么自然流畅,坚定有力。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目标明确,有着强烈主见的人。

    “请问任先生有什么事?”曲深走上前,语调不温不冷地说道,挑起的眼角却带着几分震慑挑衅。男子似乎并不把他这种无理取闹甚至有些小孩子心性的挑衅放在眼里。

    任衡忽视掉他的瞪视,反倒看向了她,暖暖言:“慕小姐,既然有缘相识,不如,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曲深又遮住了她,截了她将说出的话:“吃什么饭?不过才刚刚认识而已。这周以来,任先生老是往书店里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还算陌生人罢了,哪里能说是有缘?任先生说的缘分,也未免太掉价了。”

    原来他向小琳打听了任衡的行程。她低头察着地面,也不插话。任衡见她没有回答,也不觉得无趣。他浅浅笑了一下,朗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曲深,道:“缘分这回事,说奇妙便是奇妙。我与慕小姐,见面不过几次,说的话也尚数得清楚。可不是有一个词叫“一见如故”吗?那天一见到慕小姐,任某便觉着,慕小姐与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

    说到企图,人人都有企图不是?就像曲少,对慕小姐,难道就没有企图吗?”

    曲深一愣,有些惶恐地回身看着她。她见他双目间似是凝了凝,转过了无数阴暗来回。她忽然拉开他,上前笑着说:“任先生说得不错。一人接近一人,不过都是怀有企图。阿深他与我,企图不过是,我们要做朋友罢了。而任先生的企图,檀涴不敢胡乱猜测。只是阿深说得对,我与任先生,也算是陌生人,这顿饭,怕是要辜负任先生好意了。

    几面之缘,尚不是缘。店里也要关门了,那就请任先生,改天再来看书吧!请……”

    他“嗯”了声,也不拘泥拖缠,继续道:“那,再会!”

    而后就从两人面前离去,越走越远,直到杳无踪迹。不是长篇大论地驳回争辩,而是忍让退步的飞扬洒脱。没有过多的纠缠,就这般淡然的离开。

    她想,他这人,是不简单。

    ……

    这几日连连下了几场大雪,地上堆成环城白色软毯,开车也要上了链条,才能保障些安全。曲深每日来接她,然后就是——让她开着他的车回家。他也偶尔回一次家,俨然把她那儿,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

    已经是十二月份了。

    临近新年,人间繁华舒扬,又是来到。大地的新绿不再,都是一团团顶天漫地的衰败。冬天快要过去,春天,也要快赶来了。

    十二月二十。

    书店关了门,停止营业。小琳回了家,她也歇在住处,准备叫妈妈过来一起过年。

    妈妈去外婆家住了半年,现在该回来和她一起住了。

    隔日,她便来了G城。她开车去火车站接她。

    曲深昨夜并没有在这里睡,她早把关于他的一切收拾干净,放在她的卧室,有时间悄悄送过去给他。

    离着远远的人群,她看到于嫃从出口走出来。

    她再没有很多年前的年轻好看。

    小学时候,新来的班主任是个特岗教师,妈妈去给她开家长会。阿涴学习好,那个老师待她十分亲切和蔼。她总是对阿涴叨念:你妈妈好年轻漂亮哦!

    阿涴那时尚对这些不太懂,只甜甜回她:老师您更年轻漂亮。

    时隔好多年,她从小学毕业,一直到现在,大学毕业了三年,有些东西早已物是人非。人人只看到别人外边光鲜亮丽,又怎知,那埋藏的光亮下面,又是如何的千疮百孔。

    要经历多少常人不能受的苦难,才能百毒不侵,或许早已记不清了。

    偏偏,并没有百毒不侵一说。人心是肉长的,再怎么刚强,它总归是脆弱的。

    于嫃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简单不过的裤子,染着半黄的头发,化着微微淡妆,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她对她招了招手:“妈,在这边。”

    她们那里一般说的都是方言,她听到她喊,直接看到了她,向她走来。阿涴走过栏杆,想要帮她提密码箱,她却制止了阿涴。

    “我自己提,现在才是四十多岁,还没到五十呢。这些东西,还能自己弄。到时候我年纪大了,还要指望你呢。”

    她笑了笑,也没再拿。她提着行李箱向前走,阿涴赶紧跟上。

    她轻轻道:“嗯,您说得对。你还年轻,自然有的是力气。”

    她偏头,开怀地笑看着阿涴,脚上却是不停,“我家涴涴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我不在你身边半年,倒是又变了一般样子。这可不像你的脾气,说话还这么甜了。”

    她扬着嘴角,微微笑道:“那我是什么样的?”

    于嫃仔细注意着脚下的路,回她:“死板,话少,脾气倔,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默默在心里想,她把她的脾性是摸得一清二楚,绝对是亲妈。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咋就这么了解你呢,是吧?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这心里想啥,难道我这个当妈的不清楚?除却那几年你在外读书,变了好多,这后来,你妈难道不知道你是啥样的吗?吃过的盐还比你喝过的水都多,你那点心思阅历,还是不够看的。”

第十四章 人生有造化

    她收了拉杆,提着密码箱上了几层台阶,又放下来,拖着走。

    阿涴一直跟在身后。她不喜欢别人总是以一副过来人啥事都懂的样子说她,也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唠叨个没完。因而,也经常会为一些小事与对方吵架,冷战。

    可是后来长大了,脾气不知道怎么的,莫名收敛了。也或许,是自己想通了,她们随时都可能是对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寄托。如果哪一天不小心与对方离别了,失联了,或是阴阳相隔了,那她们会成为这世上又一抹孤魂,没有陪伴,没有热爱,不知何时死去,不知温暖为何物。

    她说她听着,也不回答反对,偶尔,不放在心上,但也不至于让她们母女嫌隙,这就是她用来对付她的方法。

    她稍稍点头,“嗯。”

    带着她去了车库,阿涴载着她去吃了点饭,就回了家。将门的密码给她说了后,她下午又去了书店。

    关上门,她独自坐在书店里,拿起一本书细细品读。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她打开,是曲深发消息给她。

    曲深:“阿姨到家了?”

    她:“刚到不久。”

    他:“她有没有问起我?”

    她:“并没有。”

    她刻意忽视掉刚进门时她问她:“小深找了女朋友没?我也好久没见他了,还有些想念。那孩子看着确实不错。从大三就开始和你做朋友,也是很有意思的小孩子。要是换了别人,怕是连和你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你呀,还是好好对人家。”

    他打字过来:“真的吗?阿姨不会是去外婆家住久了,都忘记我的存在了吧?我可是你的铁哥们啊!除了我,谁会和你那么要好?她平时可喜欢我了。”

    她懒懒回:“小瓘。”

    他:“!!!!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居然不是排第一?告诉你,你有病。”

    她:“是的,染色体变异高端侵袭逆神转换病,简称高智商病。”

    他:“你是鲁班大师。”

    她:“我是鲁班大师他爸。”

    他:“鲁班大师他爸是谁?”

    她:“鲁串。”

    他:“……我是鲁班大师的爷爷。我叫鲁深深。”

    她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发出消息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他:“我像一个拥有天才智商,帅得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仙外加通吃男女老少的小甜甜。”

    她:“看,照镜子。是不是觉得……咳……里外不是people。”

    他:“切!我就不用照。你快看你身后,白色的吊死鬼,来了……一定要把你吃了。”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她坐在柜台后,听得格外清晰。放下手机,她走出前台,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人的面孔呈现在眼眶里。

    她愣了神,他却笑着说:“慕小姐果然在这里。我就猜,你一定会来。”

    她站在门边,停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管曲深如何说他,依旧挡不了他的绅士风度。既不会显得咄咄逼人,又不会觉着他好对付。一举一动实乃让人有无从应对的感觉。

    她没有打开门,站在那仅剩的门缝边,不喜不怒地道:“抱歉,任先生,书店不营业了。你看这边上的通知,从昨天就开始了。您要是想看书,或者是买书的话,可以在网上买,也或者,等年后开门做生意,再来光临也不迟。”

    他每次来到店里,必是要买一本书带回去。种类不一,厚度不一。

    他露齿笑了笑,漾出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似天然无害,似善良纯真。

    “慕小姐何必这么生疏?我们也算认识了十多天,粗略算来,也是二十天。二十天是一个月的三分之二。一年也不过才十二个月,人生又有多少个月够我们蹉跎?

    不是初见,就是旧相识。如此说来,我与慕小姐,也算是旧相识了。见到旧相识,慕小姐就喜欢拒之门外?还是只对我这个旧相识,拒之门外?”

    他说得她有些惊讶。向来都是她说别人的份。

    话不多,不代表她不会说话。她只是不想,和别人过多的深入交谈,没有必要,没有精力。原本她也排斥他的靠近,她讨厌这种套着何种正大光明的幌子,实则只是想要撩你的人。见多了,也就越发讨厌。

    她以为,他是这样的人。一开始便是如此。可他本人的举止修养,又不限于此。

    她有些矛盾了。

    是她想多了,还是想少了?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单纯无知,“任先生,是喜欢看书,还是……喜欢交朋友?亦或者喜欢交看书的朋友?”

    他还是带着笑,反问她:“你猜呢?”她盯着他看了几下。黑色的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刚好合身。

    他穿着一条西装裤子。

    可以推测,他会是个穿着正装上班的人。这样的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她观向他的手:白皙无比,没有丝毫糙度,显然生活条件不错。脚下一双黑色的皮鞋,装正严肃,光泽细腻,材料与一般的皮质还是有些差别的。厚度均匀,有些微毛孔,稍稍细纹。

    最重要的是,他手腕上的一只表,透亮华贵,精致巧妙,似乎每个枝节都透着专注和敬业,是PatekPhilippe。那是一款象征身份的表。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怎有机会戴上?由此可见,面前这人,不是一般人。

    他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表上,不由得取下来递给她,嘴里说道:“高仿,撑撑场面,难登大雅之堂。”

    她却没有接过,他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让她看他表的地步。他说是高仿,那便是高仿好了。与她,始终还没有多大关系。

    “我不需要看吧?任先生还是收好它,避免让小偷看到,对你起了歹心,那就又要是假货引起的一段故事了。”她轻轻道。

    他纠正:“是事故。”

    他们俩相视而笑。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不放他进来,就显得她太过小气了。她让开,“任先生请进!”

    “多谢!”

    他微微倾身,示意她进来,他关门。她也不是一个非要钻牛角尖的人。他让她进,她便进好了。他关上门,跟上她,与她并肩走进书店。

    他看着她道:“慕小姐,虽然猜到你可能会到书店来打发时间,可是,还不知慕小姐,平时喜欢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她撇头望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朝深处走去。

    “小说,历史,词,大概就这些。”

    “可我怎么发现,慕小姐也喜欢看一些经济类和智能科技的书籍呢?”

    他戳破了她小小的谎言。手指蜷缩,微不可查。她回头一笑,注视着他:“略微涉及。算不上喜欢,打发时间罢了。任先生才算得上是喜欢,我这,顶多就是纯属娱乐。”

    他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她:“曲少与慕小姐,认识了多久了?我看他,对慕小姐似乎很是在乎关心。想来,怕是认识不少年了吧?”

    她忽而笑了,带着感怀和暖意:“阿深与我,算上今年,整整有五年相处的时光了。应该比五年多一些,我觉得太久了,久到我都算不清多少日子了。我们志趣相投,只懂吃喝玩乐,只懂游戏人间,潇洒快乐,自然是处得来。朋友之间,在乎和关心是理所当然。若我不这样待他,也或者,他不这样待我,我们可能也不会成为朋友这么久。

    感情这东西,是相互的。他对我真诚一分,我对他真诚一分。他对我真诚十分,我便也对他真诚十分。至于那些恼人的弯弯绕绕,我倒是不太喜欢。他于我,始终与旁人,并不在一个领域。”

    他了然地道:“的确。感情是这世上最为复杂的东西。人心与它相比,还是要次之。真羡慕你与曲少的友谊。这么多年都能不离不弃,作为朋友的身份,也或许,不是太容易。”

    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她却觉得有些怪异。但这人说话向来独到,她又何必耿耿于怀,自是忽视了他的弦外之音,只附和:“是不容易。任先生这样的人,也该是有令人艳羡的友谊。又何必执着于羡慕他人的呢?”

    她看到他眉间荡过一丝落寞,微微的,没有停顿地闪过。她心想,是不是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他轻说:“不执着别人,也不羡慕。人生有造化。遇见慕小姐,任某很是开心。”

    “我亦是。”她轻声道。

    不为别的,只为他这一句“人生有造化”。千般万般,一句造化,就是拉近他们之间距离的契机。

    一人对一人,喜欢与讨厌,排斥和接近,往往只在几句话之间。她会因这人不小心的一句话感慨好一阵子,也会因那人说者有意失魂落魄,都是她们对自己内心情感的反应。

    “那我们坐下来找本书继续看吧,慕小姐,请……”

    他微微侧身,让她先走。她点了点头,便朝前专心去选书了。走了几步,她又想起前台的那本,又撤身回来。他对着她笑了笑,便在书架旁仔细瞧着了。

    彼时她刚想起她还没有给曲深消息,他是不是要急了。果真,一点开手机,就弹出了几十条他发的QQ消息,又是打了几个未接电话。

    她的眼皮一跳。以他那脾气,不回他消息,不知道又要干出啥事来,实属难料。她望了一眼静静站在书架边挑选书的人,忙轻轻走向了一个小房间,关上门,才按出了电话。

第十五章 我只信自己

    他的来电铃声响了二十多秒,还是没有接。

    她直接挂断。

    如果他在开车,就不要让他接电话了。外头堆着雪,还是他的安全重要。

    她走出隔间,又坐到前台看书。这是一本科幻小说,作者脑洞大开,写的是外星人的故事。地球全球变暖,冰山融化,已不适合长久居住。所以,人们搬到了月球上居住。外星人发现了月亮上住的人。于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两方通过各种渠道,试图了解对方的状态,进行交涉。

    故事太长,其中的科学道理成千上万,可见,作者的文学修养深厚,又有着令人敬佩的科学素养。她也在想,如果地球真的毁灭了,人类会搬到月球上去住吗?那水资源问题,空气问题及温度环境问题等,都是他们面临的,必须解决的头等大事。

    那所谓的外星人,是否在宇宙深处的某一个地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在想着某种方法,谈和或是毁灭?他们的智商,与人类的智商比较,又是谁更胜一筹?他们的科技进展程度,与地球上的相比,是先进,还是退步?他们长什么样子的,与人类一样,五官肢体相似?还是何种神秘的模样?

    这些问题徘徊在脑中消弭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又传来敲门声。她被吓了一跳,眼睛有些痛。她抬头看了看,任衡正在不远处坐着,同时也疑惑地看着她。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在他的注视下,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那门才开了一个缝隙,就被人从外推来,她紧忙往后退去。那家伙的脸她已看得清清楚楚,当然得放他进来。

    门打开,他见她跌跌撞撞地往后走去,匆匆伸手拉了她一把,顺手把门带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额边还有些汗珠,脸上似乎有些怒意。

    “慕檀涴,你胆肥了?居然不回我消息?你知道的,老子一收不到你的消息,心底就发慌。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还不回老子信息?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摇着她的肩膀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

    他看到她眼间的红意,不由得停止晃动,低头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深吸口气温声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突然就不回我消息。你不回,你也得说声再见不是?你不是也一样吗?你应该懂我的感受不是?要是你忽然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得和我说说是不是?你不想和我说话了,不想聊天了,你就说呀!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你和我聊天。”

    她却张嘴笑了。抬起袖子直接擦了他额间的汗,嫌弃地甩了甩袖,道:“你看你,好脏,好邋遢。”

    “你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吗?慕檀涴?”他忽然又对着她吼着。她无奈地抚了抚额,拉住他的胳膊,安抚:“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别老凶我,我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要是被你一吼,忽然嗝屁了怎么办?是不是?”

    他的情绪又降了下来,不再是大声的喊叫:“好啊!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咳咳……”

    一人的咳声把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她松了口气,感谢这咳声来得多及时,尽管它太刻意了。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两位了?”任衡站起身向他们走来。舒缓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只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看见曲深的眸子由无波变成了惊涛骇浪。脸上的表情也由刚才的微怒,后是震怒,又有疑惑和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夹杂,弄得她有些茫然。

    “他怎么会在这里?今天店里不是不营业了吗?”

    她抿了抿唇,没有搭话。因他那样子,她解释一分,他质疑两分。她解释两分,他怀疑四分,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曲少不必为难慕小姐。是我要进来的。任某猜到慕小姐今天会来店里,便顺道过来看看书,曲少不必为此耿耿于怀。”他走到他们面前,温和道。

    “顺道?好一个顺道?任先生住哪里?怎么天天顺道?这都多久了?怕是真的像我说的那样,有什么企图。我告诉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可不会,放任不管。”

    他含怒说道。黑色的眸光中有朵朵火云燃烧,熊熊不灭。她盯着他的侧脸,山水永恒,惊艳绝伦,棱角分明,却只是因为这几句话他就生气,还是太年轻了。

    以后的人生,不知他要如何过?带着怒火和暴躁生存,伤了自己,也会伤了别人。

    任衡轻笑,暖色的面庞如润如玉,不像他那般锋芒毕露,怒气冲冲。无论怎么看,都是对方占有优势。仿佛不过是在看着几岁的孩子闹着小脾气,淡然,平静,不张扬,犹如一汪泉水,澄澈清冽,甘甜动人。

    “曲少不必这么生气。我和慕小姐没有什么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是自己的,就会是自己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漾开嘴角的笑意,端起谦谦君子风度,他温柔地对阿涴说:“慕小姐,又给你添麻烦了。曲少他……嗯,还小。慕小姐怕是没少为他操心吧?”

    “你说谁还小?”曲深听到他这话,顿时不满。

    “好了,别吵了,也别闹了,没什么大事。”她拦住他,又对任衡道:“不好意思。但他不小了,还比我大呢!只是性子就如此坦率直接,也是他个人的脾气。人各有异,不见得,这样便不好。不知任先生,可是看完了?”

    他摊开手里的书,笑说:“慕小姐说得对。这书,还差一些,不过,我打算买回去看。我先去结账吧!”

    “不必了。”她伸手挡住他欲走的脚步,“这书当是我送于你了。任先生多次购买本店的书,也是老顾客了。本店优惠,免费送一本,应该不为过。”

    曲深的表情又变得激动,她只得苦笑,一边向他用眼神示意,一边对任衡道:“多说无益。我也要回家去了。任先生,改日再会吧!”

    他道:“既是如此,多谢慕小姐好意,任某领了。改日再会!”

    终于把他打发了离去。

    她与曲深关了门,一同上了车。他还在副驾驶上阴着脸,不和她说话。她知道,又是浪费她口水的时候。

    她开着车,仔细看着路,嘴上也不闲着,直接开口道来:

    “事情是这样子的:今天我妈来嘛,然后我就没在家待着,出来走着走着,就转去了书店。

    走路去的。

    然后呢,看了一会儿书,就瞟到你的消息,然后就回了嘛。回着回着呢,突然有人来敲门。

    我就想啊,是鬼吗?去开门,就见是他。我本是不想让他进来的,谁知后来话一投机,人家又那么有礼貌,我自然是拒绝不了的。所以,他就进书店了。说了会儿话,我回来看书,忽然发现没回你这大神的消息嘛,一慌给你打了个电话,你不接,我就猜你在开车。然后我又接着看书了。这样子说的话,也不能怪我。我可是给你打了电话的。”

    他偏头不说话。她见他悄悄拿出手机瞟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口袋里。

    话已说完,他不回答,她也只好闭嘴了。

    随他便。

    她安静地继续驾车前进。寂静了半晌,他忽然开口说话:“说的倒是挺详细的。几乎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只是,你怎么会跟他投机?你是傻吗?你不觉得他那人不简单吗?还有,什么顾客优惠,送他书什么的,更没有必要了。他和你,不熟。你也不要再和他有往来。以后,他要是敢进书店里,你直接把他轰出去。不然,我就怕他对你有企图。你不是都说嘛,我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都不是,他更不是。

    所以呢,你要小心提防,小心观察他。这样的人,最可怕了。明面上是个君子,谁知道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不得不防!”

    她赶紧应和:“是的,大人说的甚是有理,我会小心提防。不过你说的赶出去,我不能接受。顾客就是上帝,咋一个做生意的,不能这样对待客人,不然名声不好。名声不好,我就没有钱,没有钱,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他的语气暖和起来:“你没钱不要紧,我有钱就行了。咱俩什么关系呀,你下半辈子我养你啊!”

    她回绝:“不需要。女人还得有自己的本事,经济独立,方能站住脚跟。今天我们是要命的交情,保不准明天是仇人,两见生厌。所以,靠得住的,还是自己。你也一样,不能一直靠别人,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人,才能在一无所有,被别人抛弃的时候,有保住自己的本事。”

    他又不满地吐槽,“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你对我们之间的交情,就这么没有信心的吗?别说下半辈子,来生我还要罩着你。”

    “阿深,你也是知道的。我最会说实话:我最信的,只能是自己,不能是别人。”

    他弯唇瞥向窗外,“是,是。慕檀涴小姐,您说得是。曲某不敢驳断。”

    她换了个话题,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他又嬉笑回来:“当然是打电话问阿姨的了,指望你找我,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找,靠谱。阿姨真是一个贼靠谱的人。还说她没提到我,她可说想我了呢,你这个骗人精。”

第十六章 包容接受

    她通过镜子瞟了他一眼,“还不是怕你嘚瑟。我妈,也许就是口不对心,她说想你,没准是想打你。”

    他盯着她的侧脸:“骗鬼吧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总是喜欢揍我,还往死里揍?认识你,真是我曲某莫大的不幸。”

    她阴阳怪气地说:“认识你,真是我慕某莫大的荣幸啊!”

    “哈哈……”

    他在旁边大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地融合了温馨的气氛。

    回到家的时候,于嫃已经做好了饭。

    他又有机会在这里蹭饭了。

    但他还是厚脸皮地对她道:“你看看,你看看,阿姨的手艺多好,多么贤妻良母,这做的菜,也是万里挑一的好,不像你,不会做,又不准我做。跟着你混的这么多年,我尝尽了世间酸甜苦辣。虽有痛苦,却也笑得开心。小涴涴啊,你可真是要虐待我啦!”

    她差不多要拿起筷子打他一下,瞥见于嫃飘过来的眼神,阿涴默默地折回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碗里,再是温柔不过地道:“阿深啊,慢慢吃,你看,你多瘦,要多吃点,多补补,尤其是脑部。真的要多吃吃,我妈做得多好吃啊!一定要吃完哦!”

    她又夹了其他的菜放在他碗里,堆得满满的,在一边笑得极是开心。于嫃抬眸扫了一眼,突然抛过来一个问题,“小涴,你也老大不小了,快27了吧?现在工作也有了,房子也有了,车也有了,你觉得还缺什么?”

    曲深在场,她说的是普通话。

    唇边的笑意凝滞。她的手顿了顿,默默道:自然是差男人!哪个女人到了这种年纪,如果没有男朋友,不是被催相亲的命运?没有男朋友催去相亲,有了男朋友催结婚,有了丈夫催生小孩,有了小孩又是催教育……无穷无尽的催催催……

    何不直接跳过找男人那一步,自己去领养一个小孩,独自抚养他长大成材不好吗?再或者,孤独终老不好吗?她觉得是挺好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缺才华?我觉得美貌我有。”她郑重其事来了一句。两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变,又在其中换了几番,才停住。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接着说:“有车有房,有工作,加起来就是我有钱。然后我其实很好看,再叠加一点才华,我就是集才华美貌于一身的有钱人,简称白富美。嗯,不对,还要再加一个白。也不对,其实我觉着我挺白的对不对,曲大傻?”

    她凑近脸看着他,眨了眨眼。他煞有其事地道:“嗯,挺白的。的确是白富美。”

    于嫃见他俩这般配合,却又将话头往他身上一带,“小深啊,听说你家条件挺好的。你也大小涴一岁左右,这种年纪,有没有找女朋友了?你和小涴在一起这么久,阿姨还没往这方面关心你嘞。”

    她忙垂头吃饭,耳朵却是时刻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就听他道:“谢谢阿姨关心。我……还没有呢!”

    于嫃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这孩子,长得也高大帅气的,脾性又好,那些小姑娘怕是排着队地等你去挑,怎么就没有选个如意的?”

    阿涴抬头看着他道:“他和小瓘我俩说了,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他藏得太深,我俩也不知道那位神秘女嘉宾是谁。”

    妈妈“哟”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想到,我们的小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还以为,没有人能入小深的眼呢!”

    他回头看阿涴,轻笑着道:“总有那么一天,你会知道。”

    她吐了吐舌头:“故作神秘,无趣,无趣!”

    他赶紧夹了一颗白菜放她碗里:“缺啥补啥。你缺白,就多吃白菜。”她睁大眼睛瞪了瞪他,才低头认真吃饭。于嫃瞥了两人一眼,又寻了一个话题接着闲话家常。

    快至年末,家家户户都出去买了年货。于嫃也不例外,拖着阿涴从菜市场跑了几圈,足足花了半天时间。她一直讨厌菜市场那些奇怪的味道,鸡鸭鹅等等跳来跳去,又是鱼腥味……种种味道混在一起,弄得她有些犯恶心。

    她不由得道:“妈,我们还要买多少啊?我觉着差不多就行。你看手里提的这一大堆还有车里的,就我俩,吃不了多少。”

    于嫃的眼睛还是盯着那些海鲜,头也不回地道:“不多不多。春节要有春节的样子,这一年到头,就那么一次。怎么也得搞了像个样子。再说,小深和我说了,要过来一起吃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总喜欢往我们这里跑。买了吃不了,就放冰箱里,天天叫他过来吃,总会吃得完的。”

    “行行行,听您的。”阿涴实在没有力气与她多啰嗦。到了她们这种年纪,是受不了儿女总是反驳她们的话。要是她多说几句,保不准又说她对她如何如何,不是自找没趣吗?

    又是绕了一圈,她还没有停下来,眼睛似乎是胶在那些菜上了。阿涴又不得不提醒了句:“妈,够了吧?别再买了,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想法是好的,可是它烧钱。我们要勤俭节约,不要浪费。”

    于嫃低头看了一眼她俩手中提着的几大袋东西,似乎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多了。闺女啊,你不是给我卡里打了好多钱了吗?我看了余额,可以随便花的。不用你的,用我的。咋们先把这些放车里去吧!”

    她无语地望了望苍天。将东西放进车里后,拿出手机,就见到曲深刚刚发来消息:“阿姨和你在哪呢?我过来找你们。”

    她想了想面前这人的作风,绝对不能让她自己独受累,得让一个人与她同甘共苦,就把地点发了过去。没过多久,在她们又进了菜市场时,就见到他走来的身影。他小跑过来,站在她身边,弯着腰笑道:“阿姨,我来了。你们都买了什么?”

    于嫃顿时乐呵了起来,脸上笑出了皱子,拉着他往前面走去。他回头看她,她偏头躲过。

    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热情,保不准,他才是她的亲儿子,她不过是外面抱来的女儿。心里这样想,她还是紧紧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小深啊,你来了正好。阿姨买了好多东西,但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阿姨记性不太好,往年是你说的,阿姨都忘了。平日里你也不挑嘴。这下,趁这个机会,你给阿姨说说,想吃什么,尽管说来,阿姨都做给你吃,可以点好多好多,多贵的都行。”

    曲深又回头瞟了她,才牵着于嫃撒着娇说:“就知道您对我最好。我还是除了不吃香菜,其他都吃。比如喜欢吃牛肉,大虾,小青菜,黄瓜,螺蛳,螃蟹,鱿鱼,鹌鹑蛋,鱼肉……”

    这些她也爱吃,她如是默默想。

    于嫃听他说了,自己琢磨着有没有买,然后带着他们又去将东西补齐,才终于结束了这购物之旅。回来的时候,她看着摊边摆着的东西,停住了脚步。前面两人走着走着,似是察觉她没有跟上,都停下了脚步。

    于嫃在原地看着她,曲深却是走了回来,也跟着她一起盯着小摊上那个鲜艳的东西,问她:“是不是想买?”

    她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随即掏出手机付了钱,拿了三个泡泡棒递给她。她疑惑:“为什么要拿三个?两个不是够了吗?你一个我一个,我妈不玩这个的。”

    他提着口袋里的菜,抖了抖:“你两个我一个。不然,我怕你把我的那一个抢了去,我就一个都没有了。”

    她被他逗得笑了两声,才督促他上前跟着于嫃一起回了家。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一整天被于嫃催着做这做那,累得她全身发酸。到了一切都快要完成的时候,她直接一倒,瘫在沙发上装死。听着她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阿涴都觉得心慌。

    她果然说话了。

    “都快要吃饭了,赶快进房里收拾一下,穿个裙子画个妆什么的。一个女孩子不要活得这样邋遢,一点儿都没有女孩的样子。我看其他的小女生,都经常捣鼓着化妆品,穿衣打扮那些,就你,整个人素面朝天不说,裙子也不会穿。我怀疑,你上辈子是个男孩子,这辈子才投身做了个女孩,所以才对这些女孩子在意的玩意儿没有兴趣。小深还为你买了泡泡棒,也就他还把你当个孩子宠成那样。换成是我,才不会放纵给你买那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阿涴睁开眼看着她在桌边忙碌的身影,没什么情绪地道:“我就喜欢,谁说大了就不能玩了?对你们来说我可不就是一小孩吗?玩那种简直天经地义,一点儿都没有违和感。”

    于嫃被她说的谬论征服,也软了语气:“好,好。小深宠着你,你做啥都对。真不知道以后,他会找到什么样的女生,做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肯定很幸福。对你都那么好,就更不用说对他的妻子了。这样的男孩子,真的难找了。家世又好,长得又帅气。最重要的是,人品还好得不是一星半点,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惜了,可惜了。”

    她无所谓地回:“管她是谁呢!那家伙也没你说的好,脾气暴躁,毒舌,我行我素,又粘人,脸皮厚,自恋臭屁,心直口快,脑残,智障……真的是缺点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你只是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不然要吓死你。他在你面前,是一只小绵羊,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头硕大的狮子。虚伪虚伪,都是假象。”

    “那是你们太过熟悉了。人都是这样,他能如此已经不错了。他有缺点怎么了,你没有吗?涴涴啊,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哪有人没有缺点的?就比如你自己,还不是有一大堆臭毛病,只是你自己不晓得而已。我自己,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别人不喜欢,所以才不能被他们所接受。只要大方去接受,去包容对方,你们才会走得长远。”

第十七章 除夕夜

    阿涴的心忽然痛了痛。

    妈妈活得比较通透,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也会去包容别人的缺点。

    可是她也没有得到幸福。

    第一次嫁人,就遇到了她的亲生父亲,是个家暴男。才与她生活了不过三十四个月十五天,就离了婚。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不是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子。

    后来,又遇到了另一个男人,就是她前继父,一样是个家暴男,还是已经有了个儿子的。

    他们在她上大二的时候,也离了婚。原本是他不放于嫃走,活活缠着要过下去,没办法得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后来,因为一些证据,于嫃单方面离了婚。

    离婚后,他扬言,不想放过阿涴的舅舅,当时还吓了她很久很久,以为世界要崩塌了。然后来也是不了了之,想来是因为某些人的劝阻。

    之后,妈妈来了G城,找些零工做养活她。学费也有贷款帮助,除了给她一些生活费,便不再需要什么。

    她们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比起那些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她觉得这才是她较为解脱的一段日子。看人脸色久了,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了。

    这样的人尚且不能得到幸福,那什么人有资格呢?当时她沉醉在黑暗无法自拔,没能为她分忧。如今她有能力了,她想让她过上很好的日子,衣食无忧,心里也无忧。可有些事,她也不能完全满足她的想法,就比如面对爱情这事。

    她做不到。

    阿涴没有说话,于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在唠叨:“你快进屋去换个好看的裙子,再随便画个淡妆,至少看上去像个样子,别整天这副模样。”

    阿涴轻声回:“我觉得这样挺好。”

    不想,她直接走过来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催促:“不好,不好,我觉得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快给我进去换掉,待会儿小深来了,看着你这样子,人家会嫌弃的。”

    她无力地晃了晃身体,最后还是被她塞进了房间。

    裙子她也有,大多是大二那年随意买的,还有很多,也是好看的。她到衣柜里看了几眼,找出了一件绿色的雪纺裙穿上,又随意上了点粉,就出了房门。

    出卧室门的时候,于嫃正坐在桌边等着她出来。蓦然见到她这副模样,目光亮了亮,开始评价:“就该这样的没错。我也不丑,生出的你自然也不会太差。你素颜也不丑,但总归换上这身裙子,又化点妆,能称得上实打实的美人了。你看你那锁骨,腰这些,还是挺瘦的嘛。平时老是穿一身又肥又大的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样一看,哪里都是顺眼的。以后就多这样穿,说不定一走出去,就遇到个好男人。那得赶快把自己嫁出去,然后生个孩子,也算了了你妈我的一桩心愿。”

    阿涴坐到桌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看,才淡淡说道:“再说。”

    她穷追不舍,硬是逼得她要听进去,一边倒弄她的菜,还不忘给阿涴加强思想教育:“什么再说?你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好看又温柔,比起你平时穿的那些,完全是两个人的样子。照我说啊男生就喜欢现在你这种穿着打扮,没错的。你呀,已经是去二十七岁的路上了,就不能好好对自己吗?就不能活得像个女孩子些吗?”

    阿涴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她所有的话几乎都是奔着同一个方向去的,听多了难免厌倦烦躁,又无济于事。她忙岔开话题:“现在都七点半了,曲大傻还不来,我们干脆不等他了吧?他也要和家人一起守岁不是?除夕夜就在我们家过,像什么话?他要是过来,他的家人还不得把他宰了,或是拦住他,不准他过来呢。我们在这儿等他也不是事。再者说来,我们也得习惯他不在的日子才是。

    人家还没有家庭,要是哪天有了,还不得顾家啥的,哪里还会轮得到我们关心他。年年都是这病,真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于嫃拍了她的头一下,“瞎说什么呢?大过年的,不准说那个什么宰。你这就不得劲了吧!人家把你当好朋友,你把他往外推,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不仗义。你这,还算什么好朋友?我看小深,不会喜欢别人了。”

    她装疼地捂住了头:“疼死……超级疼。你这一下,怕要把我拍成了一个智障了。智障儿童听过不?我属于智障老年。”

    于嫃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你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有点忠厚外,上了初中以后,我是彻底管不住你了,哪里可以说得上智障?你是存心折腾我吧!”

    阿涴也不装了,脑中想起她的话,不禁眨着眼疑惑地问:“什么叫你看他不会喜欢别人了?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內幕?”

    于嫃故作高深地道:“这个嘛,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插不上手。你们爱咋闹腾就咋闹腾。反正找人结婚这事,你得给我提上日程,别整日想那什么书本上的知识,再多也不比你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有,等阿深过来吃饭这事,我决定了,不能改变。他什么时候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吃饭。以后每年都还得这样。”

    她再深喝了一口果汁,把内心那点不满逼了下去,“您说了算。要等便等吧!”

    阿涴起身躺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法制栏目。于嫃独自在那边拾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阿涴还是回头问了句:“妈,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你看你的电视吧!差不多了。就是怕小深来的时候菜冷了。我在这里先看着一下,顺便玩玩手机。”

    她不看阿涴,坐下玩起了手机。

    阿涴也回过了头,盯着电视。穿着裙子有些不方便,她用手抓住裙摆裹好自己,才认真看了起来。

    电视边上的钟摆指到了八点半的时候,有人敲了门。于嫃兴高采烈地跑去开门,嘴里还不停碎碎念:“是小深,肯定是小深。”

    她没有回头,还是直愣愣地盯着电视大屏。

    真是激动了就粗心了!曲深知道门的密码,她不去开,人家也会自己开了进来。这待遇……唉,心里真不是滋味!

    门打开,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比往日更加沉重,似乎是带了什么东西。

    “阿姨好!不好意思,在那边耽搁了一会儿,来晚了,让阿姨您久等了!”

    他的声音刚响起,于嫃就兴兴言:“没事,没事。不要紧,来了就好。”

    “这是从S镇请朋友带来的火腿,阿姨不是喜欢吃吗?刚好让我借花献佛。阿姨可不要责怪我两手空空就过来了,哈哈!”

    这人,显然很开心。

    于嫃道:“到家里来,还带什么东西?这就见外了。老家带来的东西固然是好,但也没必要向你朋友要来。快进来,在门口呆愣着干什么。”

    关上门,他们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没事的,阿姨,顺路。咦,小涴呢?怎么不见她?”

    “在沙发上躺着呢!”

    阿涴不动,紧紧盯着电视。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头望去。

    那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她发现他凝视着她许久,目光有些怪异。她不由得扫了扫自己,心想:没有什么奇怪的吧?难道是我自己穿裙子太过突兀?

    “看啥呢?嗯?”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一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忽而向她走近,与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地数出他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但她不会这么无聊,无聊到要去数他眼睫毛的地步。他的目光火辣而直接,弄得她有些尴尬。她欲要起身,他却忽然说:“别动。”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地问:“你发现什么了?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类似微生物那种,不会是你眼睛突然变异,成了显微镜吧?”

    一想到那样,她就觉得很可怕。那他看什么人,都会感觉看不下去吧?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眼皮,然后直直盯着沾染在指上的眼影,赞叹道:“这东西叫什么?还挺好看的,亮晶晶的,要不要,给我也涂一个?”

    她简直要被他的愚蠢吓哭了。一把推开他,道:“是眼影啊,你这个蛋白质!居然不知道这个东西,你枉为一个风流少爷!你不是经常和人厮混吗?怎么会不知道?奇了怪了。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惊世大秘闻。”

    她一起身,就见于嫃在远处惊讶地看着她们,脸上写着复杂。

    她扬了扬唇,问道:“妈,你看啥呢?菜冷了没,还不开饭?再不吃,你唯一的女儿就真的饿死了。”

    “哦,哦,哦!没冷。”她连连说了三个哦,眼睛却是定向她身后人。她回头瞥他,他向她眨了眼睛,挑着眉头,笑呵呵地从背后推着她向饭桌旁走去。

    他按着她坐下,道:“快吃吧!不然,我唯一的丫头就要饿死了。饿死了,本少从哪里去找这样活泼可爱,美丽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天使呢?”

    随后又抬眼对于嫃说:“阿姨,快坐下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冷了。”

    “嗯,嗯。小深也快坐下吃饭吧!”她走到了桌边,招呼他坐下,自己也跟着降了身,把盖子都揭开准备吃饭。

    阿涴率先拾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还没有凉。他拿起筷子,又为她夹起其他的菜,道:“多吃点!我已经吃了一点了,现在不饿。你是不是快饿死了?”

    她点了点头,在于嫃一脸八卦的目光下,淡淡道:“可不是嘛!我妈把你当她的亲生儿子,把我当她的继女,区别对待,一口水都不让我喝。我能好好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好的了。干脆我俩换了吧,你叫她妈,我叫她阿姨得了。”

第十八章 怪事年年有

    谁知他的脸皮果然是厚得厉害,直接开口叫了:“妈,您多吃点。”

    她嘴中的东西差点喷了出去,于嫃霎时愣在座位上,接着却和蔼地笑了起来,“好的,妈的好儿子,你也要多吃点。”

    她夹了一个虾,放在他的碗里,动作是无比的熟练和自然,仿佛演练了无数次。阿涴嫉妒的眼神投在他们身上,转了好多个圈,犹豫了好几个轮回,惊起了微醺的念头荡漾。

    他见她这委屈的表情,眼睛里闪出诸多动人的光泽,温柔地道:“怎么,想吃?求我啊!”

    “才不要!”阿涴低头吃着自己的白米饭,碗里突然多出了一块鱼肉,是于嫃夹的。她的心里暖了暖,沉默地把它扔进了嘴里吃下腹里。

    他俩接着说起了话。

    “阿姨,除夕快乐!”

    “小深,你也要快乐!”

    “阿姨,您要多吃些,我看您老瘦了,这样可不好。”

    “你是男生,也是风吹一阵就飘走了,要多吃些。男孩子还是要胖点,女孩子才有安全感。”

    “别看我很瘦,也有一百多斤,很结实的,没有阿姨您说的那么弱不禁风。”

    于嫃一笑,“结实就好。到时候就算找了女朋友,也要常来阿姨家玩哦!”

    他的笑容止了止,才若无其事地道:“等小涴什么时候愿意找男朋友,我就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听到他这话,阿涴心里想:我是要一辈子孤独终老的,那你只能一辈子做个老光棍了。

    于嫃倒是笑了:“那我可是要好好催催小涴了。小深,你也是要用点心。”

    明媚的面庞朗逸爽笑,他紧紧盯着阿涴,“阿姨说的是。”

    阿涴对他们说的内容表示不关她事,高高挂起。催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已习以为常。

    她不觉得厌烦,她也只能叹服。

    他剥了那只虾的壳,放在了阿涴的碗里。她一愣,问他:“干什么?这个不辣,我能剥。再说,我也可以把壳也吃了,用不着您老再为我辛劳。”

    他笑着望她,拂去了她嘴巴的一颗米饭,她嫌弃地擦了擦他碰过的地方,道:“你的手刚剥过虾,脏!居然还用来……你脑子有病!”

    他可不管她说这话,直接道:“你的手不是对辣椒敏感吗?记得之前你吃绝味,剥虾都把自己剥成了猪蹄。这辣椒虽然不辣,但总归是辣椒。大过年的,我可不想你那猪蹄在我面前晃悠。一伸出手,可是会把别人吓一跳。”

    于嫃随即附和他:“小深说得对。她这人,就是心眼儿大,凡事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以后啊,你可是要好好管着她,避免她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他揶揄道:“好的,我保证把她收拾得乖乖的,绝对不敢不听话。”

    两人又是愉快地对话,他一边剥虾给她,一边和于嫃叙话。

    一会儿又为她剔了鱼刺,一顿饭下来尚未吃几口。于嫃叫他吃,他便说他饱了,没什么胃口。

    晚饭结束,已经是九点半了。收拾了残羹剩饭,阿涴本是想跟着她一起洗碗,她却说叫她陪着曲深,说是人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来她们家,她自然要让人家玩得开心才是。

    她也并不想洗碗,只得跟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他忽然道:“除夕夜的节目不咋样。要不,咋俩一起玩游戏吧!”

    她思考了几秒钟,点了点头。她抓起遥控把电视关了,拿出手机,与他一起并肩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过来,慕涴涴!”

    “快过墙角这边来!”

    “你怎么跑草丛里去了?”

    “你怎么跟着那什么的后面,不来跟着我吗?我保护你!”

    “你咋不听我的话呢?快过来呀!”

    “慕大哥,嗯,这里有好多人,快过来帮忙啊!”

    “快点快点,我要死了!”

    “啊!我要死了!”

    ……

    一整个屋子都是他的狂叫声。大学刚开始跟他打游戏时还不这样,后来玩着玩着,他发现她玩游戏的技术比他好后,每次都会叫嚷着让她跟他走。

    关键是每次叫她上了,去打对面好多人后,他一个人溜之大吉,或是捡个人头,完全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家打死也不帮忙的那种。索性,她就单干,随便他如何叫嚷。

    尽管如此,他依旧乐此不疲。除了声音大些,她都能接受。

    正所谓,习惯了就好。

    她抬眼瞥了他的操作,余光却见到有人影站在厨房门口。她转身望去,疑惑地叫了声:“妈?你站在那儿干嘛!”

    坐在身旁的人突然也转头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茫然地道:“妈?”

    他的脸霎时红了。

    于嫃摆摆手:“没干嘛,没干嘛!”

    说完就往厨房里匆匆走去。再是就听到旁边这家伙暴喝一声:“我死了!我居然真的死了。啊啊啊!慕檀涴,我这次是真的死了,没有骗你!”

    她捂了捂耳朵,望向自己的游戏,那大大的红色图像显示:她也……死了。

    他发现她也跟着死了,又是在旁乐呵了一阵。重新来了一局,正打到热乎时,她感觉到有些口渴,下意识说了句:“妈,给我倒杯水吧!”

    身旁的人又是傻帽地来了句:“妈,顺便给我倒一杯!”

    她踢了他一脚,“你的头是被驴踢了?咋就屡不清楚关系呢?”

    他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口误口误!”

    于嫃还真出厨房来给他俩各倒了一杯水,还对他道:“小深,没叫错,没口误。”

    她心里那个不平衡啊,直接加在了游戏上,打到对面有人不得不发了字:对面的某某是吃了炸药吗?怕是一个汉子哦,出手这么溜,这么凶悍!要不交个朋友,一起玩游戏?

    曲深看到直接笑了出来:“哈哈哈!居然说你是汉子,眼光不错嘛!哈哈哈!你是汉子……”

    她懒得理他,还是一顿狂打。他却在游戏里发出了字:那位,他是我的好基友,不准你们觊觎他,他爱的人是我。你们这些想做小三小四小五的人,完全没门。不,门缝儿都没有。

    对面的人被他这句话蒙的是连发了好多个:What?What?What?怪事年年有!我刚刚才遇到一对,现在这一局又遇到一对。当今的社会都流行搞gay?受不了,受不了!我一个正规的钢铁直男受不了!

    他回身笑了会儿,实在是没人搭理他,又低头拾起操作,没有再回那人消息。

    打了几局游戏,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于嫃坐在了另一个沙发边,看着他俩同时靠在了沙发后闭上眼睛休息,不禁说:“你俩以后还是少玩儿一点游戏,伤眼睛。要是我不在,都没人管你们了。这要是玩出事了怎么办?小深,以后你就带着她多玩点别的,不要老是盯着手机看。她是不长记性,眼睛都近视了好几百度,还不学着保护自己的眼睛,真是拿她没办法。”

    “阿姨说的是,我会好好劝她的。”他歪头看她,幸灾乐祸地说道。

    于嫃又道:“小涴啊,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城里不是有个地方要在十二点统一燃放烟花吗?你收拾一下,和小深一起出去好好玩玩。我啊,在家里看看就行了。”

    阿涴皱眉:“要去就一起去呗。在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你除了看电视,也找不到什么趣事了。和我们一起出去不好吗?大家伙在一起多热闹,非要搞得自己像个空巢老人似的。要是别人看见,还会说你闺女虐待你呢。”

    “瞎说。”她瞪着她,“你们年轻人的热闹,我一个老妈子去掺和了,像什么话?楼下周边还有广场,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就适合在一起跳跳广场舞聊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你们年轻人,还是没法比了。”

    他“噗”地笑出来,却被她俩同时瞧去。他忙收敛住,吊儿郎当地言:“阿姨,我觉得这不是问题。要不,改日阿姨带着我俩去跳跳那什么广场舞?我路过下面看到的时候,还觉着挺有趣的。就是没试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阿涴自动脑补他跳广场舞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哈哈,你是去搞笑吧?你一个大男人,去跳广场舞,我看你,真像——变态。不是像,你就是变态。”

    “小涴,怎么说话的?什么变态?小深可是一个正正当当的男孩子,哪里像你说的那样?那什么变态,我听别人说,都是一种形容人不好的词。小深这么好,才不会是那种人。你妈我认识他这么久了,就没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正主都不辩护,她倒是热心。阿涴不满地嘟囔:“代沟,代沟。其实变态不只是说不好的人,像他这种人又好,又长得帅的人,也称为变态。”

    于嫃自是听到了她的话,也咀嚼着字眼:“原来小深也是变态。”

    阿涴觉得奸计得逞,使劲在心底大笑,表面上却是一派正经:“是啊,妈,你这话说得贼对。”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

    于嫃果真看出了她的狡猾,哈哈笑了出来:“我信你才怪。你那个脑子里,装的都是些我不懂的东西。但是,只要是你十分附和我的话,又用你刚才那副表情,决计是在蒙我。是不是小深?”

    被点到的人痞痞地看着她,一脸得意地道:“是啊,阿姨。她就是这样子,我早就知道她的奸诈了。”

    聊了会儿,两人还是服从于嫃的安排,去外面遛弯。

    她将裙子换了,穿了一条哈伦长裤,着一件及膝的羽绒服出门。一出门,寒冷的风袭了过来,她裹紧了衣服,对他说:“注意保暖。别因为出来一趟就感冒了。”

    他的脸冻得有些通红,她上前踮起脚为他拉了拉衣领,直到遮住了小半边脸,才站稳脚跟,立在地上。

    他也轻轻道:“你也是。感冒了还得我来照顾你。”

    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五年来我是没有感冒过。不像你,柔弱得像根杆,都不知道感冒多少次了。然后每次感冒还要来赖我这里,好了才肯回去。大半夜的帮你买药,我可都记着了。”

第十九章 新年快乐

    他不甘示弱,打量着她的样子:“那你每个月的那几天,可比感冒严重多了。若是我不在,你岂不是要生生疼死?哼,反正我们是半斤八两。我柔弱得像根杆?你也不见得强壮到哪里去。人家可是有腹肌的人,不是你用柔弱这个词就可以掩盖的。”

    她“呵呵”两声,直接往市中心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上她,“你不信?现在我就脱给你看。”

    “别了。”她拒绝。

    又不是没有看过。

    “要是脱了给我看,感冒了又要怪我。我对你那劳什子腹肌一丢丢兴趣都没有。”

    一路往那边行去,他都在她耳边念叨他的腹肌是多么明显,还说是八块。吵得她实在是烦了,索性停下脚步,道:“那就脱给我看。”

    他拉开拉链,果真掀起面前的衣服,她一瞧,他倒是没骗她,还是从前看到的那样,甚至……

    她又向前面走了去,他拉上拉链,继续跟着。

    “然后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女生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谁说都喜欢了?”

    “好多人都说的。男人也说,女人也说。”

    “可我比较另类,就是比较喜欢那种,嗯,身材干瘪,骨瘦如柴,风一吹就倒的那种小白脸。”

    “噫,重口味!真受不了你,什么恶趣味嘛。”

    “正常审美水平。你这种叫畸形审美。”

    “我信你个鬼。”

    “不信拉倒。”

    “反正我就是最帅的。”

    “还没睡醒吧你。”

    “这不还没睡呢!晚上要约吗?”

    “约你个大头鬼。”

    “专业牛郎,一晚只要200元,我们俩都那么熟了,就便宜点,150好了。”

    “滚。你这种,免费我都不要。”

    “那我要你总行了吧?客官,求恩宠!”

    “爱妃,朕今晚乏了,改日吧!”

    ……

    走了许久,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台。她停了步子,不想再走下去。他在身后也道:“别过去了吧!那边人肯定多,闹腾得很。那里放烟花,这里也能看见,何必浪费那个脚程呢?”

    她顿住了脚步,他忽然从身后窜了过来,差点撞得她摔了下去。他赶紧从身后拉了她一把,她也借力回身抱住他,才站稳。

    “大傻,你是瞎了吗?怎么步行都不看路的吗?这地上还堆着血,下面又有些冰块。这么滑,你这是谋杀啊!”

    他嬉皮笑脸地望着她:“纯属失误,失误。我这不是刚一走神就这样了嘛。下次一定好好走路,好好走路!”

    她退出身,歪头走去寻了个木椅,拿出手纸擦了擦,坐了下来。他挪步过来,哀怨地盯着她,可怜兮兮地道:“都不帮我擦擦的吗?让我坐地上?”

    她寻思几秒,才在他火辣辣的注视里慢吞吞地掏出纸巾,放慢速度擦干净身旁干涸些微洁净的位置。

    未等她说话,他就在她收纸的刹那猛地跻身而来,紧紧凑着她坐下,不忘感恩戴德地说:“丫头真好。这次服务,本少很满意。”

    她撇了撇嘴:“您满意就好。为少爷服务,是奴婢的荣幸。”

    他还不害臊地回答:“知道就好。”

    天空忽然炸开一声巨响,她回头看向声源。第一束烟花已在空中撕开盘旋,紫色的光影炫美深幽,围绕在半空,散成一团团金光年华,在时光的流逝中沿着各自的轨迹运动,优雅而美丽,短暂而悲凉。又是一朵晕开,震得她心头有些发麻。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小涴,新年快乐!”

    她回头凝视着他的眉眼,也道:“新年快乐。”

    橙色的光线从路灯上流下,倾洒在方圆内,晕撒在他的面庞,勾起了柔和的气氛微醺,立体深刻的五官在她脑中浮现,徘徊,又化作虚影打着旋儿,最后捻作一小撮青烟散了去。

    他的眼里藏着星辰大海,高山绿水,无尽平原,尽数将她的神思夺了去。

    她仿佛沉在了一处深渊,原地大吼,暴躁跺地,撕心裂肺,精疲力尽,还是走不出来。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慕涴涴?”她心头一麻,视线聚焦,看清了他的脸。也许是光线太过昏暗沉着,也许是深夜太过寂静沉醉,她急忙转了身,继续盯着天上的烟花。那些连续不断的花色团状一个接着一个,或是成群结队的在几十米的高空逗留,嬉闹,离别,消逝。

    “新年到了,你要许什么愿望?”他忽然抱住了她,附在她耳边轻轻道。

    她的身体陡然凝固,却没有动。她发现,她竟有些贪恋这些温暖,舍不得推开。心底涌起来的酸意麻木又让她觉得眼前是一片灰色,看不到万千烟花砰砰绽放的色彩。

    她停滞了几秒,嘶哑的嗓子忽然出了声:“你呢?”

    他盯着她的侧脸,毫不犹豫地道:“希望,我爱的人能够永远活于光明。同样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的心底凉了凉。

    光明吗?

    我们都在努力地逃出牢笼。可有时候会发现,你越是想要逃出,就越像是白日做梦。

    那些所谓的光明,就是一个幌子。

    “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她低头深深去想,身体却忽然软了下来,无力地缩在他怀里。

    喜欢一个人能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那种被伤害过后对世间一切都不抱幻想,连触觉嗅觉听觉等感识都不太清楚的结局,大概就是那种麻木到连感情都不知道为何物行尸走肉的状态,也是那种深夜孤枕难眠泪染巾袍的寂寥。

    每年的愿望,许的都是要忘了他,可没有一次做到。她自认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脑海里一旦浮现他的脸,那些所谓的克制冷静通通作了费,绝望得恨不得想在原地躺着砸出个坑。

    是凡人,怎么能在如今刚硬的地上砸坑呢?凡胎弱骨,不堪一击。

    “忘了他吧!他不会是你的归宿,这辈子都不会是,你又何必要折磨自己呢?你这辈子,难道就真的要为了他终身不嫁,孤独终老?他凭什么有那个本事?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执着在他的身上呢?就当他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就好。遇见也只当是没有看见好了,做一个陌生人多好。这样一厢情愿的喜欢有什么意思?你已经没了很多东西,千万不要再因为他,又失去一些东西。”

    他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顶上。她却没有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她本能地想要找些温暖,弥补内心的缺憾。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话,有些事,不需要多说,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情。

    他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

    五颜六色的烟花又在空中摊开,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兴奋。她在心底默默道:我成千上万次说要忘记你,愿,梦想成真。也愿你,没有我的时候,一切安好。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送她到楼下,他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倒映出一片片阴影。眼前一团迷雾,她看不清他的面目。那些模糊的轮廓又渐渐清晰,映入眼帘,清楚至深刻定格,永远停在那个画面。

    他开口道:“回去好好休息,不早了,要注意身体。明年又是新的一天,我们都要用最美好的心态,去面对人生数不清的挫折困难。即便有些事,你左右不了,但我相信你,总有一日,你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会一直在背后,支持你,你不需要畏惧害怕!”

    她嗫嚅着嘴唇,忽而不知要如何开口。她太过了解他,正是这种了解,这种从内心发出的共鸣,阻碍了他们表达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过了半晌,她才轻声道:“你也是。”

    她看着他的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什么。她回过身,又道:“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她向楼上走去。脚下踩着的冰雪发出“嚓嚓”的声音,像是一根根乐符拨动。

    又是一阵阵寒意袭来,她拢紧了衣服,封住了自己。

    身后突然又传来声音,她听见他道:“你就真的,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吗?真的就那么忘不了他吗……”

    忘不了他,所以才会在饭店见到他的那一晚上,去了Heaven酒吧买醉,才会去学着别人抽烟解闷,才会在深夜午夜梦回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泪流满面,才会去民政局领什么结婚证,连那个阿姨叫我的名字都可以完全忽视,才会像失去了神智般执着成那样,笃定成那样……

    她的步子顿了顿,一股浓浓的冰寒自心底冒出,她似乎,再也感觉不到身体的温暖了。

    再冷不过,从心里传出的寒冷;再凉不过,凌晨的沁凉。

    她直接上了楼,没有再回答他。进了房门,她突然觉得有些微烦躁。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见他还立在原地,没走一步,她的身体顿时冷凝住,全身的血液冻僵,她仿佛再迈不开脚步。透过那微小的缝隙,她瞥见他抬头望向这边的模样。

    她却没有进一步动作。直到过了几分钟后,她才见他离开。也或许是站久了的缘故,他的身子踉跄了下,接着便转身再无停滞地离开了。

    因为害怕失去和伤害,她会下意识地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和安稳。她不希望,将自己的秘密暴露于全无隐藏的状态下,那样会显得她是多么值得同情和无力。

    所以,即便他们已熟悉至此,她还是不会,完全走近他……

    大年初一。

    于嫃没有再像小时候那般叫她早起。

    她说初一的早上是不能叫人起床的。

    醒来的时候,刚好是八点整。

    洗漱一番后,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几乎都是别人发来的消息。大多为群发的祝福。捡了几个稍稍顺眼的人,回了同乐,她便看到了南宫瓘给她的留言,都是祝她新年快乐之类的。

    自然,比别人要长了些。

    还是诚意尽显。

第二十章 吃汤圆

    她也进了她的空间,为她留了几句。又转到信息界面,发了短信给所有电话联系人后,才熄了手机屏幕。

    于嫃在厨房煮着汤圆,从锅里传来热腾腾的沸水声。她躺在沙发上休憩了几分钟,才起身往厨房走去。

    她看到了于嫃的背影在晃动。在屋里也不冷,她没有穿多少衣服,清晰的瘦削骨骼在视线下越发瞩目。

    阿涴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比这般胖很多。

    多年过去了,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劳累,也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原因,她终究再不能同以前相比了。

    “杵在门边干看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尝尝这汤圆的味道怎么样?我还包了饺子,不知道小深要不要过来,我可是做了很多,他要不来,就得乱成一锅。我这脑子……他每次都会来,也不多这一次。”

    她朝阿涴吆喝。

    阿涴撇了撇嘴,没精打采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踮起脚扫了扫正煮在锅里的饺子。

    “来,拿着筷子和碗,自己盛一个吃了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嗯。”

    她接过,在锅里捞出了一个放在碗里。拾起筷子夹起它放在嘴边吹了吹,她咬了一小块吃进去。入口的味道甜美软糯,于嫃的眼睛急切地看着她,期盼地问道:“怎么样?还行吧?”

    阿涴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块,夸赞:“嗯嗯,相当不错,还是您老的手艺靠谱。去外面吃,压根没有能有和您相提并论的。”

    “那是自然。你妈我也做了几十年的饭,是个蠢材都练成行家了,用来满足你的胃,还是有的话说了。”

    她笑着眯起了眼,十分自豪地道。脸边的笑纹却是越来越明显,皱成了一团,阿涴依旧觉得,她还是她小时候见到的样子。

    她给她的温暖,比之前更甚。这么多年,她们相依为命,那些痛苦的记忆,也随着她在她身边,默默关心她,细心照顾她,慢慢抹平了一些。

    从初中开始,到大二,她们都很少有时间待在一起,以至于她们都认为,她们的亲情没有那么浓厚热烈。

    后来,住在了一起。前头都是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今年才买了这处屋子,过上了较为舒适的生活。

    从她买了这处屋子后,便没有让她再出去工作了。

    阿涴能养活她,她想让她过得好些。她也在家给阿涴做饭,或是到楼下去跟着那些年纪相仿的阿姨们打打牌,跳跳舞,聊聊家常。如果一辈子都是这样的生活,她想,也足够了。

    阿涴的幸福,与她的幸福比较,还是太过渺小了。

    “是,是。小的觉得,您是真的行家!比起那什么五星级大酒店的名流厨师,您还是要更合我心意。”拍马屁的话,她当然会说。于嫃喜笑颜开,连抬起饺子放在冰箱旁的动作都温柔了许多。

    “要是小深在就好了。唉,总感觉,这屋子里缺了他,少了许多生气了。”

    她忽而又叹着气说道。

    “妈,汤圆熟了,可以出锅了。”阿涴提醒她。

    “哟哟,还真是。再不下锅,可就要煮溶了,看我这记性。”

    她赶紧过来瞧了瞧,又急忙把它端下了火。阿涴按了电源开关,那火便灭了。她才恍然大悟:“你提醒我端锅干嘛?这不是关了火源就行了嘛?真是的,就知道给你妈添乱。”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又没叫你端下锅,我是说汤圆可以出锅了。你把火关了,把汤圆都捞出不就行了?嗯,看来你的心思都不在这锅汤圆上。算了,说那么多干嘛,你也快点吃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大初一的,别这么唠叨,难不成,你想这接下来一整年每一分钟都对我说教责怪?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张了张口,阿涴却急忙说:“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听你的唠叨。”

    于嫃倏然笑出声来:“我是想说,你筷子剩的汤圆要落地上了。”

    “啊?”阿涴亲眼看着刚夹的东西从筷子边缘缓缓缩下,随即离开筷子做自由落体运动,直直掉到了地上,把里面的馅都摔了出来。

    她在原地凌乱,翻了个白眼。

    不带这么玩的。

    阿涴刚盛了一碗汤圆从厨房里吃着出来,就听到了开门声。抬眼一瞧,便见曲深走了进来。

    “哟,刚好在吃呀,那我来的正是时候嘛。我还说,是不是晚来了一步。毕竟,每次来都能被你猜着,先我些时候。”

    她吃进嘴里的一整个汤圆就这样被她生生咽了下去,没有任何咀嚼,纯粹是被他吓的。她思绪尚没有完全捋清晰,出门就看到他进来,又是穿了一身喜庆的红,愣是让她惊讶又惊吓。

    她与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嗯,怎么说呢,不好说。

    直到他走了过来,抬手擦去了她嘴边的一点污渍,她才回神。

    “怎么了?大早上见到我就是这样的表情?要不是我知道你这大老粗的性格,还真怀疑你是爱上我了。唉,老天把我造得这么完美,天衣无缝,就是用来吸引你这种花痴的。”

    他笑意盈盈地开口,眸子一直盯着她。

    她感觉嘴边烫了烫,忙伸手随意抹了抹,觉得自在了许多才道:“去你的,我妈她……”

    话还没说完,于嫃就从厨房里奔出来,热情地把他拉了进去:“小深啊,你终于来了。阿姨可是一大早就盼着你来了,连你的份儿都做起了。你要是不来,阿姨还觉着缺了什么呢!这下好了,快进来,尝尝阿姨刚煮的汤圆好不好吃。”

    “好,阿姨。”

    彻底晾了她。

    ……

    时间徐徐转,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初五。

    早上刚醒来,就接到了南宫瓘的电话。她缓慢而有节奏的话语声传来:“今天晚上有个酒会,是天任举办的,也邀请了我们南檀,你也顺便去看看,认识一下我们G城生意场上的各家能人吧!机会不多,这还是南檀首次收到天任的邀请。所以,晚上穿得好看些。和我一起进去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溜达。人多的话,不会有人注意你的。”

    阿涴的脑袋清明了几分,“天任?我去干嘛?你也知道,我并不想去那种场所。明面上的事,一向都是你解决的不是?怎么会叫我去?”

    南宫瓘叹气道:“小涴啊,你也知道,我能帮你应付一时,也不能应付一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想再做这种压力山大的事情,你总归要自己承担一些。

    我让你这样,也是在锻炼你。这个位置真的太忙了,不适合我。像我这刚回家过完年,就要赶回公司,我妈还因此与我闹了一顿,说是工作再怎么忙也得过了十五再出来。

    唉,可是时间不允许啊!管她的,反正,今晚你必须去。”

    停顿了几秒,阿涴果断地应了句:“好!”

    刚挂断电话,又打来了一个。她沉默了几秒,按了接听键。

    “小涴,你现在起床了没有啊?”

    明亮的日光从窗户外飘飘扬扬地倾洒进来,留在了黑色的床单之上。简单的梳妆台摆放在房内,又有一张桌子盛了台灯等东西。地上铺着灰色的绵软地毯,边缘处露出了深色的木地板,虽不是少女喜欢的一概装扮,却别具一番风味。

    她浅浅应了句,略带温暖舒适:“嗯。”

    那头停了会儿,才猜道:“还躺在床上?”

    “嗯。”

    她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才闭了眼躺在床沿,静静等着他说话。

    “你今晚有时间没有?书店还没有开门,应该是没有什么是必须忙的吧?”他试探地问道。

    她丝毫没有停顿地道:“不好意思,我有约了。”

    他的语气滞了滞,“是……南宫瓘吗?”

    她轻轻应了声:“嗯。”

    他道:“那好办,我给她说一说,你跟我一起去酒会了。别拒绝了,也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没用的。我先挂了,和她说一下,早安!”

    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声挂断声阻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收起手机起床。

    酒会八点开始,六点的时候,曲深就来接她了。

    他到的时候,她正在房间化妆。听见他走进来与于嫃的说话声,她沉了沉神色,仔细描摹着自己的眉眼。他突然走近门边,敲了门。

    “进来!”

    门声起,人进。

    她转身一看。

    黑色的西装完美地凸显出他的身材,长腿一迈,削长的手指在面前整理着衣袖,脚间轻轻一跨,几步就来到她的面前。他抬眼瞥了她手里拿着的眉笔,笑问:“怎么,还在画眉?是不是觉得有心无力,画不出好看的眉形?要不让我来试试?”

    她半信半疑,“真的?我可是琢磨了很久,也没明白怎么个弄法,你会?”

    她的眉毛本就密而厚,稍稍修饰,她便觉得够了。若不是觉得今晚的场合实属重要,她也不会寻思弄得如何得体些。果然潇洒惯了,就觉得这些东西还是不适合她。

    “不信?我画给你看呀!”他忽然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眉笔,叫她乖乖坐好,轻轻在她眉间描绘。他的脸凑到面前,她微微愣了愣,继而又直直盯着他的面庞。纤长的睫毛稍稍眨了眨,他抿着唇定定察着手下的动作。时而微蹙眉头,时而又兴味地看着她的眉间。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这时的他,竟然莫名比平时好看了几分。他一贯作风慵懒不羁,做什么都没有长久的定性,做着做着便会生厌。此时她见他,又不似平时那般,她的心颤抖了一瞬。

    她捏了捏掌心,才恢复平静。

    “怎么样?你快对着镜子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他开口,她才凝了心神,瞥向镜中的自己。秀眉蹙起,眉宇间总是弥漫一股浓浓的愁绪。他在她原有的基础上,修饰了眉型,使得原本粗犷的山峰秀气了诸多。

    她轻轻道:“嗯,好看。”

    他附在她肩上,注视着她的样子,似笑非笑:“那以后,你的眉,就由我承包了。”

第二十一章 参加酒会

    她伸手推开他,不咸不淡地说:“画个鬼啊!还承包了,你咋不上天呢?”

    “我上不了天。不是还有你在边上?我怕我脚刚抬起,就被你拽了下来。”

    “呵呵。”她嘲讽地笑一声,“我闲得发霉才会拽你。你想上天我绝不会拦着你。”

    他笑笑,把眉笔放在台上,“还差什么没弄?”

    她回:“就差涂个口红还有换衣服吧!”

    他好整以暇地问:“要不要我为你涂口红?”

    她瞪道:“滚。”

    拿起口红在嘴上比了比,他站在她身旁,直直盯着她的唇,“真不要我帮你?”

    她懒得看他,直接拿起口红顺着嘴边涂了过来。极好的是,它的确很完美地粘在她的唇上。

    她扫了他一眼:“还不出去?”

    “出去干嘛?”

    “不出去难道还要看我换衣服?”

    他邪笑,摸着下巴道:“倒也不是不行。兄弟嘛,什么不可以看?多看一点是一点的事儿。”

    她一脚踹了过去,他连忙告饶:“行,行,我出去,不看还不行吗?对我这个小可爱这么凶,天理何在?”

    赶着他出了门,她紧紧关上了门,打上了小锁,才安心走了回来。从柜子里拿了一件之前与南宫瓘购物时她硬是要逼着自己买下的裙子,阿涴在镜子面前比划了会儿,才把它换上。

    镜里的人忽然变了一副模样:紫色的长裙礼服长至脚踝,拖地摇曳出一大片冗长的痕迹,脖间之下的锁骨不是太过招摇炫目,却隐隐带了几分凌冽风情。面前的裙子勾出一段妖娆的沟壑,她不自觉地捂住,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过明显不妥,有伤风化?

    门外的他却开始捶门。

    她挡着面前,打开了房门。他的眼漫不经心地从她身前扫过,停在了她的心前。她的手僵了僵,不禁警惕地道:“大哥,你在看什么?嗯?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他的目光顿了顿,停在了她的脸上,戏谑道:“你捂什么?也没什么可看的吧?这么欲盖弥彰,但是没啥用。”

    她的脑子炸了炸,“曲王八蛋,你可是在找死?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老是说这种想要挨揍的话。”

    “嘻嘻,还不准我说呢!我是在说实话,只是想要你认清自己的……也好,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了好,省得你又说我欺负你。”

    “哼,算你识相。”她回身收拾梳妆台。

    他走进门来,默默等她整理完后,才和她一起下了楼。于嫃见她这样出去,眼睛里似乎探出了无数难以抑制的小星星和八卦的神色。她只得和她说,去和小瓘见一个朋友,很郑重的生意朋友。她似是很不信地道:“她见客户关你什么事?”

    直到曲深说是有这一回事,她方才无畏地让她出门。

    到车里后,他忽而将西装脱下披在她身上,理所当然地说:“都春天了,有些热,你帮我穿着,省得我丢在哪个角落忘记了。”

    她恼怒,“还真当我是你保姆不成?”

    他无所谓地笑:“也不是不行。”

    七点半的时候,他们的车开到了一处四面皆是豪华别墅的包围圈内。不远处走来侍应,他们下了车,他就恭敬地道:“先生,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道:“请帮我们停一下车吧!谢谢!”

    那侍应生应了,接过他手里的钥匙。看着他开车离去,又有一个侍应生前来领路,带着他们到了一家酒店门前。

    门口烫金的大理石上雕琢着酒店的名字。

    他拿出请柬查验后,他们才进了门。侍应生告了声“先生,小姐,Happynight!”就离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看着身旁的人,“你想去找谁,或是有什么事的话,就自己过去吧!我也只是进来玩玩,小瓘说是带我来见见世面,不用把我当回事的。”

    他狐疑地盯着她:“你确定?”她无比真诚地点头:“千真万确,不能再真了。”

    “那……好,我先进去兜一圈,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再过来找你过去。

    你千万不要乱走。要是不小心地迷路了,可不会有人去寻你了。”

    他站在喷池边,幽黑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一身正装的他,俊朗夺目,面白如玉,无疑比之前多了几分禁欲的帅气。她瞥了一眼他的领带,有一小块地方褶皱着。她顺手前去为他抚平,他低头目不转睛地扫着她的手。

    “好,你去吧!”她轻轻回道。他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亲昵地说:“会不会不舍得本少走?这种时候,不是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叫我留下来吗?与我想象的过程不太一样。”

    她甩开他的手,狠狠搓了搓被他摸过的地方,触到身上披的外套,她忙道:“突然忘了你的衣服。都进来了还想让我帮你拿,你倒是想得挺美。”

    她递给他,他也不推脱,接过,“我长得挺帅!”

    她给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他边穿衣服边道:“不要太想我,我只去一会儿,不会让你相思入骨,难以安宁的。”

    她挥了挥手,“快滚!”

    他委屈着小表情,穿好了外套,又幽怨地道:“你不爱我了。女人,你变心了。”

    她实在不想与他纠缠,便直接回身走了。走了好几步后,回头看,他却还立在原地。她怔了怔,转身走开了。里面热闹了起来,几人成群,低声耳语,或是高声喧哗。华灯奢侈,通亮高档,各种美食和红酒摆放于干净堆砌着白色绸布的桌上。她的脚步一停,向着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

    找了处无人的沙发坐下,她抬眼一瞧,就看到了远处的南宫瓘。她还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正与面前西装革履的几人交谈,脸上挂着的是招牌不达眼底的笑意。

    很多年前,她还是一个相当佛性的人,出淤泥而不染,自从坐上那个位置后,她也付出了许多。她是个很冷静的人,凡事总是带着克制和压抑,比起她,更甚几分。

    她觉得她们能做朋友,大多也是因为性格上的因素。

    生活磨灭的,不仅是年轻气盛,更有远去的纯真和岁月。她们曾跌跌撞撞地走,后来才知道活着是一门艺术。想要不被社会淘汰,就得付出全部心力,应对那些原本不见得喜欢的东西。

    久而久之,或许,有一天,你真的会变成你讨厌的人。

    耳边传来那些人口中不变的经济局势,还有各种虚与委蛇的言辞,她闭了闭眼,试图屏蔽那些不想接触的东西。有侍应生端过来酒,屈身给了她一杯,她接住,道了声谢谢后,便将它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这种场合,不到万不得已,并不适合饮酒。它会分神烧心,运气不妥的时候,也许会让你干一些会非常后悔绝望的事。

    只可浅酌,不可深究。

    坐着打发了许久,她无聊地想要伸个懒腰。余光中见南宫瓘射来的视线,她顿住了身。

    朝她眨了眨眼,南宫瓘也朝她眨了眨眼,讯号已知,阿涴迅速垂下头。过了几秒后,耳边传来高跟鞋“噔噔噔”的响声。她没有抬头,南宫瓘坐在了身旁,瞟了四方若有若无穿过的视线,她微微抬杯,遮住嘴,轻声道:“终于来了,这身的确很适合你。平时看久了,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有料。”

    阿涴咬住牙齿轻轻回:“你也是,彼此彼此。”

    南宫瓘笑说:“托你的福,有机会一试,挺有趣的。怎么,现在都还不想知道曲深的身份吗?这可是天任办的私人酒会,只有上得了一定层面的人,才会被邀请。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想知道他身份的欲望?还有啊,你这么跟他来,就不会觉得有些怪异吗?阿姨知道不?是不是带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问这么多,我先回哪一个?”阿涴扫了她一眼,又淡漠地垂眸,接着道:“我在乎的,不是他这人的家世背景如何,所以,从来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好奇。怪异这些,不存在的,好哥们一起来没毛病吧?只是顺路。我跟我妈说来跟你见个客户。你这样说起来,我的确觉得她真的是一脸不怀好意,只是我并没有琢磨通,她那表情从何而来。”

    南宫瓘低声笑了笑,抿了一口酒,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转身离去。

    “你的面上写着懵逼两字,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她在心底“切”了声,装什么深沉,老子才是最深沉的。又不是什么高等机密,她当然——并不想知道。知道了不见得她能瘦几斤,再富裕一点,再通透一些。

    夜幕遮盖,时光流逝,大堂里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闲置的高台上忽然亮起了明灯,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被这一轰动吸引,她往那边看去。

    从二楼走下一个白皙面目,俊雅有度的男人。一身西装套在他身上,浑然天成,整洁合身。长腿往前面一迈,他缓缓下了一个台阶。

    任衡。

    那个书友。

    她的心情不知喜悲错落,独独变成了一汪池水,无波无澜。眼神向跟在身后的几人瞄去。

    突然,她的眼眶抑制不住地酸涩起来。数不清的灰暗挫败铺天盖来,全身冰凉,她忽而看不清眼前了。

    她挤了挤眼睛,那道身影又渐渐清晰。穿着黑色正装的他,面庞笼罩着一层深深的淡漠,不似多年前一脸笑意迎人,可她分明见过他如今的模样。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女人,紧紧揽着他的胳膊,红色的礼服到达膝盖以上,露出纤长如玉的细腿,波浪卷的头发懒懒披在背后,深凹且极富美感的锁骨美得不像话,脸更像是古代传说中那些绝色美人般无可挑剔,鲜艳红唇,白玉脸庞,温柔中带着不容侵犯的霸气,附和着满脸的自信笑容,慵懒地抬头看着自己身旁的人。

    她的心倏地一痛。

    台上响起了任衡的声音:“大家好,能请到各位到这里做客,是天任,也是任某的荣幸。”

第二十二章 落水

    “今夜酒会,权当是请大家前来聚聚,联络联络感情。在座各位,都是G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代表天任,再次表示,对各位最真挚地感谢。希望大家不负好时光,好吃好喝,畅谈人生快事。同时,各家也可以说说生意上的事,无伤大雅。本意,也是找个机会让大家多交流交流。”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她已处在露天的场地上。抬头望着月圆的星空,她突然觉得人生多来都是笑话。那些从未得到的东西,自始至终,都不曾得到。原来,真的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果真如他对她说的那样,某些人物只是存在于小说的理想。

    她不是小说里的人物,再是艰难地等,都不会等到他。她再怎么执着,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如同多年前,她固执地以为,于他而言,她是不同的。

    她喜欢他,可从来都没在他心中有一席位置。生活磨平了我们的棱角,不再牙尖嘴利,可对你的欢喜,一分未减。

    我会在深夜里想起你,在雨幕里思念你,在冬雪里忆起你,在黄昏里心疼你,在时光里为你哭泣。可所有种种,都只是我的喜欢,与你无关。

    一个人孤独地喜欢,与主角无关。

    何其嘲讽,又何其无辜。

    终归只是因为不喜欢罢了。

    我一步一步向你靠近,可直到站在你面前,我还是看不清楚你的样子,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绝望来得更为炽烈伤害,更为无可奈何?

    想要仰天大吼,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这就是长大,你有了顾虑和思考,不再单凭自己的喜欢与厌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俞远,我还是输了。

    爱一个人真的很累,尤其是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同时感恩他带给我的成长,可是又夹杂着怨恨,他为何不将就一些。人人都如此一些,把过错往别人身上一推,以为能把心中的不甘抹去一点。其实不然,爱情角逐这场游戏,从一开始爱上的时候,便注定结果,是你输。

    你只是不愿面对,你只是无法走过心里的那道坎。

    所以,她真的输了,没有开始就输了。

    渐渐朝僻静处走去。

    身旁的一切,眼前的通亮,都成了一场幻境。阿涴在想啊,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织梦这个神奇的异能,那该有多好!一觉沉去,她便可以在梦境中实现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那该有多么畅快呀!

    面前出现一个游泳池,碧蓝的水汪在池中,像空旷蓝天忧郁朗阔万物,又像深渊海水琢磨不透。她紧紧盯着那几乎没有波动的池面,陷入沉思。全身的力气都抽掉,脚也发出了阵阵抗议。

    她忆起这么多年来,每每想到他的时候,什么也没力气做什么也没兴趣听,就想躲在一个寂静的角落,抱住自己,缩成一团,随意放纵自己,任眼泪夺眶而出,不受控制,温热地流出。每次都总是想,哪怕天塌地陷,哪怕世界灭亡,哪怕她就此死去,请允许她再想他一次。这次过后,雨过天晴,天各一方,她还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正如是想,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推了她一下,她整个人以不可逆转的姿势往池中扑去。刚才太过沉寂投入,她竟不知,何时有人走到了她身后。

    从前她不是这样不警觉的人啊!

    她很确定,那是一个女人的力道,是一只女人的手推的。柔若无骨,光滑细腻,力道微弱却果决,触到她背上。

    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不待她仔细思索,身体沉入了水中。满身融进的池水灌入她的脑海里。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接憧而来。她又记起小时候那两次惨烈地跌进金黄浑浊的河里,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浑浊梦境,侵袭而来,四肢麻木不能动弹。

    那种活着却感觉到窒息的可怕包裹着她。

    她再没有精力在水中扑腾,仿佛全世界都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她又忆起,那些忘不了他的时候。

    人生只有寥寥数载,她唯独爱一人,也不能让他知晓,该有多遗憾啊!所以,她才会在那么些个没有尊严的日子里,鼓着周身勇气加他的QQ号,以至于越来越控制不住她自己。所有的尊严底线,在他面前,都那么卑微可笑。

    明明每次都告诉自己,如果注定要得不到,那么,她还不要面子,不要尊严,死死支撑干什么呢?她只是想明白了,她不想强求了。可真正到了那一刻,又通通不作数了。

    因为他,她食言了太多次。

    她的思绪被带入一片汪洋之中,心口不住地疼痛撕裂,又仿佛全是麻木平静,不能移动分毫。耳朵里传来一阵巨响,她感觉有人向她游来,抱着她往上去。

    她被人放在地上,一件衣服紧接着披在了面前。背后的地板和她的肌肤亲密接触,却没有冰凉的感觉。

    她忽而听到曲深的声音。

    “你干什么?天任的CEO就是这样的?趁人之危?”她的身上那件遮盖物撤去,又换了一件。

    “小涴,小涴,你醒醒!”

    她听到他叫她,她想应,然怎么也见不到光明,发不出声音。脑里一片混沌,诸多理不清的思绪缠绕复杂。她感觉他的手按在了她的心口,正在挤压她的心脏。而后,她感觉唇间挨来莫名的柔软。

    她的心跳了跳,猛然起身,歪在一旁吐了吃进去的水。

    “慕檀涴小姐,您终于醒了,可把本少担心死了。”

    他扶起她,顺手拉了拉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盖住她的身体。抬头看他,身上润透裹携,面上袭杂着温润水花,正珠珠滴落。她勉强道:“死不了。我福大命大,祸害遗千年,怎么会栽在这一小小的泳池里?显然是天方夜谭。”

    他扫了扫她全身,将她拽得靠近些,“才离开你不到一个小时,你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你说,没有我你还能活下去吗?你这个笨蛋,愚蠢的女人,一点儿都没有平时的汉子作风,脑子也没有。看来,我还是一个正经的男人。”

    她斜眼睨他,“我这辈子,怎么死,也不会是淹死的。你就别耿耿于怀了。”

    他欲要反驳她,却被站在几米处的人打断。

    “慕小姐,真巧,我们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任某荣幸之至。”任衡走上前来,幽深的眸子直直盯着她道。深色西装衬得他肤白玉兰,气质雅然,在这夜色中卓卓发亮。

    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任发上的珠丝从面庞化作玉坠沉下,滚落一地。

    她弯唇一笑,轻轻回:“是很巧。与任总遇见,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曲深伸手抚开了她的刘海,用手抖了抖她眼前的发丝,嫌弃地道:“好多水。不知道这水里有没有什么剧毒物质。要是因此让你发生什么不测,阿姨该拿我开刷了。”

    任衡解释:“这水虽经过无数道工序净化,其中不乏有化学药品。但任某担保,不会有什么置人于生死危险境地的。若真是那样,慕小姐可随时来找任某索要赔偿。”他的话是对着曲深说的,话中的意味却是对准她的。

    阿涴看到曲深开口说:“那你就好好等着,要是她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抿唇微笑,漾出了深深的酒窝,“曲少说的极是,任某随时恭候。”

    一旁突然走出了一个女人,她刚才一时未察,此时方看清对方的样子。螓首蛾眉,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粉色拖曳长裙,面庞羸白,脸蛋精致。她向阿涴走来,目光却是盯着曲深。

    她歪头睨着阿涴,带着敌意和仇视,“你跟曲哥哥是什么关系?曲哥哥,你为什么要救她?她是哪里冒出的女人?名不经传,其貌不扬,难道也想打曲哥哥的主意?”

    阿涴眯了眯眼睛,转头瞥着一脸复杂注视着她的人,用眼神询问,她是谁。他烦躁了地抓了抓头,用口型对她说:“无关紧要的人。”

    那人见她不搭理自己,又愤怒开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曲哥哥这么亲密?”

    她猛上前,打算将她推开。曲深扫了她一眼,目中含不耐:“你这是干什么?我和她的关系,不用你操心,管好自己就行了。骆婷,你何必无理取闹呢?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那个人的想法,不代表我要应。所以,请不要总是以一种我未来妻子的身份去欺骗别人。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曲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青梅竹马,是从小就确定的关系,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呢?反正曲伯父已经和我爸妈说好了,我们长大后,是要结婚的。就算你想赖掉,也是不可能的。哼,这个女人,她究竟是什么来路,值得曲哥哥你这样维护她?”

    她抬高了下巴,盛气凌人地盯着她。

    阿涴终于理清他们的关系了。多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青梅竹马的戏码。所以连她这个局外人,也被连累了不是?

    “刚才是你推我的吧,小姑娘?”

    她淡淡截断问。

    “谁……谁推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休要血口喷人。”骆婷的眼神躲闪了几秒,才渐渐淡定下来,一脸有恃无恐地道。

    “不好意思,任某刚巧,瞥到了骆小姐伸手推慕小姐的一幕,实在是……无意为之。”任衡在一旁没什么情绪地道来,言语极尽无辜,却恰恰应证了阿涴猜测的这一想法。

    “你……就算是那样,你们又能把我怎样?我刚进门就看到她与曲哥哥离得那么近,那么亲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当关系。我是他的未来妻子,自然要为我自己出气。”

    她原本想出声吼任衡,却又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或许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就承认了那个事实。可她还是带着一脸的无谓嚣张,没有丝毫悔改的迹象。

第二十三章 慕檀涴

    “骆婷,你……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妹妹。我都说了,你不会成为我未来的妻子。饶是你一直坚持倔强,也没有什么用。至于她的身份……”

    他紧紧抓住阿涴,嘴角上扬,流露邪邪的笑意。

    阿涴的心头颤了颤。他这样,一定要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果真。

    他的表情猛然严肃起来,一脸认真地接着道:

    “她是我女朋友,未来的妻子。”

    她的心炸开了一道道漩涡,直接愣在了原地。平时玩笑惯了,却从没有听过他开过这样的玩笑,这是不是开大了?

    她缓缓向他身后探去,娇笑连连,“是啊!他是我男朋友,未来的爱人。骆小姐又何必要拆散一对有情人呢?你说是不是,阿深?”

    她隐隐掐了掐他腰间的肉,他“嘶”地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她揽紧,低头与她额头相触,暧昧地道:“是啊。我爱你,胜过这世上所有女人。你呢?”

    眼神凝了凝,她笑语嫣然,定定看他,“我也是。”

    手下的力道加深了几分。玩游戏也没必要玩得这么大吧?她在心底对他吐槽千万遍,将他骂得个半死,面上还是丝毫不显,像是他们真的是对方最亲密的情人那般。他也用力揽着她的腰,越发靠近她,在她耳边悄声细语:“很痛,随便一点就行了。再这样,我的腰就废了,废了可不行。”

    她低声笑了出来。

    外人看见只会以为他们在说什么私密有趣的话。骆婷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心脏负荷疼痛,她忽然觉得面前这幕太过沉重刺眼,一跺腿气着哭了跑开。

    阿涴迅速松开面前的人,他也默契地退开。

    “两位,这戏,演得着实好。要不是我知道慕小姐心不属曲少,怕真的要以为你们真是男女朋友了。旁观者都未必清楚,当局者,当是非常迷惑了。”

    她望向任衡。

    他又怎知她心不属曲深?难道这么明显吗?还是仅凭他们认识,就那么笃定?

    “任总这话说得过分了吧?你怎么就说是做戏了?要说做戏厉害的,当然是任总了。天任的领军人,日日琢磨着书店,是工作太闲,还是真的别有用心?我与她的事,还由不得外人点评。”

    曲深冷冷扫着他,瑰丽的瞳孔里露出冰寒的光。他的身体紧绷着,警惕危险,嘴角微微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比起曲氏,天任还是多有不足。曲少为曲氏的继承人,应该更忙才对。怎么会常常陪在慕小姐身边,如无事人一般?这就有待思量了。”

    她紧了紧心神。想过他家非富即贵,却从未想过他是曲氏的未来掌权人。曲氏在G城的地位,怎么也能说是前三。以这样的身份,还能低调地待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可需要不小的定力。她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某些纨绔子弟专有的跋扈和炫耀,整个人的作风与一般人没啥较大的差别。除了偶尔一句本少的自称,压根不能看出他家是如此的有钱。

    所以,她也没有这样猜测过。她晃了晃眼,就听他道:“这个,就不劳任总费心了。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任总再怎么厉害,手伸得再长,怕是还干涉不到我的私事吧?”

    任衡淡然回:“曲少说的是,是任某多事了,抱歉。”

    他回过身看她,见她是一脸的平淡静默,笑着问:“慕小姐,想来是知道曲少的身份了。骆家与曲家是世交,虽说骆家不比曲家盛名,可历来关系甚好,如果说婚约之事长辈们也说定,将来也是要结婚,共度余生了。慕小姐这么一帮,可是要遇上劲敌,以后的生活,怕是不安宁了。”

    她瞪了曲深一眼,心想她为何要去得罪这样一号人物。陪他演什么戏嘛,简直是有病。现在好了,惹上这样一个人物,她想清净都觉得困难了。他无辜地瞄着她,还揉了揉刚才她掐的地方,满脸委屈。她无语地收回目光,定向任衡,不咸不淡地说:“身为朋友自当两肋插刀,至于插了以后,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全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况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若是真的对我有敌意,想要害我什么的,我……怎么也得奉陪。

    我怕事,可不等于,我做不了事。多谢任总的提醒。我真的没想到,任总居然是天任的总裁,我等市井小民,能亲眼目睹天任总裁的庐山真面目,真是幸运。”

    他微微一笑,“慕小姐太过自谦了。慕小姐参加这场酒会,不知是以什么身份来?是曲少的女朋友?朋友?以我对慕小姐的了解,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应该是不会得慕小姐的青睐才对。那么慕小姐来这场酒会的动机,就让任某好奇不已了。

    不知慕小姐,可否为任某解惑?”

    心脏一抖。他居然问了这个问题,着实不一般。能来这里的人,表面上是谈笑风生,和蔼可亲,背地里,却是人人使绊子,差不多要把对方逼得比自己落魄才甘心。她的职业,的确有不能到这里的理由。一个小小书店的员工,竟然想来参加天任举办的酒会,外人瞥来,确实是一场笑话,大多会认为她想一步登天,爱慕虚荣,自此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寻到猎物,一飞冲天。拜金女遍地都是,又如何说明,她不是看上曲深的背景,才跟他做朋友呢?

    做朋友之后呢?是不是想要更进一步,嫁入豪门,麻雀变凤凰,身价倍增?多的不过是一些龌龊的心思。

    心里转换了千万个想法,她却只单单道:“以怎样的身份,又有什么重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低处风景绰绰,高处林致卓卓。身为凡夫俗子,好奇心未尝不可有?我欲仰头观之,人之常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人固有不同,高低起伏,每段路,都有数不尽的崎岖不平,峭壁顺路,若是偶尔走走高处,也未尝不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任总,你说,这有什么值得疑惑的吗?”

    他的眼睛亮了亮,赞赏的神色从脸上飘过,深深笑了出来,弥漫出凹陷的酒窝,美好的身姿更是为他掇了几层神秘的晕彩,“哈哈,慕小姐说得真好。有趣有趣,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慕小姐这样有趣的人了。不知致远书店什么时候开门,我一定前去,与慕小姐一起探讨人生哲理,品品这乏味的人生,说不定,还能找出生命的意义和华章呢,哈哈。”

    她无所谓地扬了扬唇,轻道:“大抵就这几日了。可是,我想说,探讨人生哲理倒罢了。比起别人口口声声地戳进你耳里的东西,用人生经历来填充应用,才是对这些书山海崖的尊重。”

    他似乎笑得更为惬意真诚:“妙,慕小姐不愧是……能结识到慕小姐这样的人物,真是任某的福气。不如,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她这边还未回答,忽然有一道响亮女声自远处传来,清甜中带点沙哑,低沉中带点沉醉:

    “哥,不知是哪位慕小姐,能让哥哥有这般赞誉?我可是从没有听过哥哥这样对一个女人说话呢,看你笑得多开心。”

    她随身旁的两人同时循声望去。栏柱不远处,出现了人影,先是红色的礼服长至膝盖以上……只瞥到这一处,她的心猛地吊了起来。她连忙对任衡开口,“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他们反应,她转身就往反方向踏出步子。

    “等等,你那边并不是出口。”

    背后传来任衡有些急促的提醒。她没有回头,“没事。”

    那是她带着忐忑和心惊说出的两字。周身所有的血液凝固不走,她僵着步子急急向前走去。天不遂人愿,人亦如是。

    那道清甜的女声,直直叫住了她:“那位将离开的慕小姐,请留步。”

    她只是呆了一秒,没有停下脚步,又忙忙踏步走出。

    “慕檀涴?”

    她的身体倏然停住。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沉寂在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挣扎不出,又好似落在漫天缤纷的花海里,高兴得找不到北。两种极端的感情交织,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很想此刻能够肆无忌惮疯狂地逃离这里,然而脚上的凝固生生限制了她,挣不脱,只是在原地打转,内心百转千回,愁肠满腹,难有所动作。

    她以为他再也认不出她来了。怎么能这样,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虽说那话是用疑问的语气,但若是记不住,但如果早是过客,又何必来这么多矫情纠缠,扰人清梦?就这样路过不好吗?就这样不认识不好吗?偏偏他就叫了她。

    她从来没觉得“慕檀涴”这三个字,如此悦耳,如此沉重,如此捉摸不透。

    这个名字好像天生为他所造,因为只有他叫出来,才显得那么郑重庄严,完美修饰,如天籁之音绕耳,经久不息。

    一听,就是整个青春。

    时间无限地延长扩大,空间无限地缩小窒息,她在地球上毫不起眼的地方,再次正式遇到他。

    时隔十年。

    初见至今,整整有十三个年头了。

    她缓缓转过身,装作一脸茫然地瞥向已经向她走过来的几人。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又定在曲深身上。他迅速走近她,竟然拉起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点了点她的鼻头,温柔地道:“怎么就走了?男朋友都还在这里,你跑什么?不就是落个水想回去换衣服吗?我送你回去呀!真是的,你男朋友现在伤心了,还不哄哄?”

    实际他握紧的手,已经僵直麻木,没有知觉,他是轻轻顺着牵进去的。她在内心狂吐一句:风水轮流转。

    本是她帮他的,转眼间就是他在替她解围。她挂上了一块微笑,静静地等他们说话。

第二十四章 拥抱

    “慕小姐……是你吗?”任衍狐疑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考虑,他这个哥哥赞赏的人,是这般模样。不是一顶一的大美人,只是一个或许在人群中一把抓就能找出的人。区别就在于,那个女人如今丝毫不怯场,周身的气质淡然自若,即便站在这几个名门公子身旁,也自造一番景色。

    阿涴点了点头,“是我。”

    内心慌乱无措,她扣紧了牵着她的那只手。唯有如今的依靠,方能支撑她内心深处席卷而来的恐惧和害怕。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又有些说不清楚的眷恋残留,搞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恢复正常镇静。

    “哥,没想到,你对这样的有兴趣。家里给你安排的人呢,怎么,看不上?”她揽着那人的胳膊,丝毫没有松开,又闲情逸致地和任衡说话。

    任衡轻轻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嘴。”

    她哼了声,“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只要爸妈高兴就行。”任衡笑笑,没有回她。她想起刚才并肩人所问的话,继而疑惑地盯着他道:“阿远,刚才你叫她的名字?你认识她?”

    阿涴的手紧了紧,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他会说什么?是说认识,还是说不认识?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参不通透他要将说的话。

    到底是马上离开?还是故作淡定地说笑?

    那个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出来,带着几分淡漠,几分温柔,几分她不懂的复杂,却又好似算是淡漠:“认识,同学。”

    “同学?”任衍追问:“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同学?还是小学的?”她急切的目光胶在他的脸上,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道身影平静地说:“初中同学。”

    她的脚下软了一秒,又无声无息抹平,独自承受着这一片荒凉凄寞。身后的人突然松开她的手,倏然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她想放开,又怕自己摔下。她的眼神在那人身上顿了一秒,又淡然地收回。她似乎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抓着曲深衬衫的手上。

    她赶紧道:“放我下来!”

    语气说不上无措,却是有些急迫。阿深却在她耳边悄声道:“不想难堪,何必执着?我陪你演一出戏,权当我送你的礼物。”

    那种平静的话语,一字一句淡然扣在她耳里,包含几分戏谑。

    她的所有情绪都那么多余,突然又沉静下来,变成一潭死水,再无波动。她乖巧地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屏蔽这一刻外界所有的一切。哪怕误会也好,理解也罢,还是说她虚伪也好,她都不想再计较。

    她在他面前活得太战战兢兢了,如履薄冰,卑微到极度容易忽视的地步。

    阿深愿意在他面前,给予她无限的温暖和纵容,她又怎能不配合?他或许懂她的心情,退后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阿深抬唇,目光不经意扫过那人,最后停在任衡身上,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女朋友今夜身体欠佳,刚落了水,我怕她感冒,只得先带回去了。盛情款待,我曲深感激不尽。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会!”

    任衡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们了。曲少,慕小姐,再会!”

    她感觉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远,闭着的眼睛不自觉睁开。入目的就是阿深光洁的下颚,棱角分明,深刻精致。许是意识到她的目光,他低下头瞥了她一眼,又垂眸看脚下的路,嘴上道:“今夜,本少准许你,不用逞强。虽然你很重,像只猪,但是,还在本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还是能把你安全送到家的。”

    她本想像平常那般损他几句,可刚要张口,却是发不出声来。

    她沉默了。

    “不要想多了。累了就睡一下,到家我叫你。”

    缓缓闭紧眼睛,她什么也不愿想。可那些蚀骨的记忆无来由地窜进脑海,无休无止,永不停息。直到坐上了车,她还是一动不动。他忽然在她身前开口,“小涴,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你若是痛,我陪你痛,你若是想忘,我便陪你忘。之所以忘不掉,就是你不想忘。如果这世上出现一个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再无可替代,那你便能忘得掉。你只是,不愿去忘。”他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愁绪,才慢慢回过身去,启动了车子。

    她的心绪越发复杂。他以为她醒着,还是睡着了?怎么会不想忘呢?

    这么多年,她还是爱那个人。爱他胜过自己的亲人,爱他胜过自己的挚友,爱他胜过自己。可是,结局是什么?

     不是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托付。心不在你身上的人,纵使你用尽全力去爱,也不会得到对方一眼的眷顾。不配便是不配,作不得真便是作不得真。

    如果她早知道爱他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她宁愿从没有遇见过他。可是,人若是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多么的惨烈,就不会有那么多至死方休的纠缠了。人若是都知道自己的结局,又怎么会在过程中反复挣扎,权谋用尽,只为留有美满?

    她明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遗忘他,可直到他站在她面前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有的努力和克制,都只是可有可无的缥缈。

    她被冷得发抖。

    回到家的时候,推开门,于嫃刚好在客厅,偏头瞥到了她。不由分说,她就急匆匆地跑到了门口,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全身湿哒哒的,还披着阿深的衣服,劈头盖脸就给阿涴一顿唠叨:“不是说去见什么客户吗?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这是在水里穿着衣服洗了个澡,溜了个圈,才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嗯?还不快进来洗个热水澡,换件干衣服?还是想得重感冒,叫你老妈我伺候你?”

    阿涴呆呆地愣在原地,被她说得完全分不清现在的地理位置。只是感觉脑中有一团浆糊糊着,找不着北。

    “还不进来,你是要站到明天天亮?还是打算一辈子站在这儿?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你怎么就不让我省点心呢?”

    她终于反应过来,盯着于嫃慈善的眉目,眼中蓄满了泪水。转了几个圈,彻底从眼眶中奔出。她想,自己明明不委屈不累,为什么想哭呢?就是一个男人而已,怎么就困扰了她这么多年?

    她是没他不能活,还是咋的?怎么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忍不住跑进门,扑进于嫃的怀中,伏在她肩上,她轻声唤了声,“妈!”

    眼泪再不争气地淌了出来。血缘就是这样,她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一部分,一遇到这人,就有了放纵,亲近和惶然无措的弱点。她很少抱她,尤其是上了初中与她分开以后。她排斥甚至有些厌恶这种矫情的动作。

    她也自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这种孩子气代表脆弱的拥抱来弥补她内心的缺憾。骨子里的倔强时时刻刻告诫她,她长大了,再苦再累,都只能独自躲在角落疗伤。

    她一味独断地以为,自己可以一人承受风吹雨打,日晒冰冻。到真正感受到这种亲情间心与心传递交流的神奇时,阿涴忽然明白了,亲人之间的感情,确实非凡物能比拟。

    她默默流泪,没有出声。于嫃拍着她的背,温声说,“你这孩子,还不快去洗澡,感冒了怎么办?遇到了什么事就和妈说说,别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小深,快进门来,站在门外做什么?这多不好。”

    她有些窘迫地捂住了脸,不敢回头。他却在门口笑笑:“阿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小涴。阿姨您也早点休息。”

    于嫃应声,点头道:“好,慢点走,小心开车,注意安全。改天也是同从前一样,过来,阿姨等着做饭给你吃。”

    阿深摆了摆手,笑嘻嘻地回:“阿姨,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小涴就交给你照顾了,辛苦了!”

    她开始挥手,十分开心地说:“是你辛苦了才对。孩子,快走吧!等一下就晚了,回去就不太安生了”

    他应:“阿姨再见!”

    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静寂。她感觉他已经离开,才抹了抹眼睛,没有什么情绪地站直了身子,看着于嫃,“那我去洗澡了。”

    于嫃盯着她的眼睛瞧了瞧,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叹口气道:“好。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心事。我是你妈啊!有什么难过的事,应该都和我说说才行。小深你也不说,小瓘你也不说,不知道你是要说给谁听。要是哪天你妈不小心离开你了,你说,是不是要一个人承受这些难过痛苦?也好,二十七岁的人了,也该磨砺磨砺自己,做好一切了。

    要是真的受不了,也可以和妈说说情况。你妈始终比你大了几十岁,有些东西,还是比你了解得多。好了,快去洗澡了。说多了,你又觉得闹心。索性就说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嗯”了声,换了鞋从房间找了睡衣就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后,她提着阿深的衣服走出来。

    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想起这事。

    丢在洗衣机里刷洗时,于嫃叫她去喝了姜汤,她来把外套拿去晾好。

    喝了汤,她瞄了一眼还在忙的人,坐上了沙发,拿起手机刷了刷新闻。屏幕顶上冒出南宫瓘发来的QQ消息,她立即点开。

    南宫瓘:“你回去了?咋见不到你的身影?”

    她回:“回来了。出了点小意外,不得不回。没啥大事。你呢,还不回来吗?晚上喝太多酒不好,找个借口溜了。”

    南宫瓘:“那你猜,我见着谁了?你有没有见到他?你说的意外不会是指见着他吧!”

    阿涴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打字回:“猜不到。”

    南宫瓘:“就是你日思夜想的那个俞狗啊!还成了什么天任总裁任衡未来的妹夫,你说玄幻不玄幻?而且吧,我见他这副鬼样,与初中时候比较,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一样的讨人烦,没什么能入眼的。”

第二十五章 童话

    阿涴:“所以呢?请问南宫大虾你要干什么?八卦?”

    南宫瓘:“什么大虾?我是大侠。不是八卦,我只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迟早踢开那个臭男人吧!我见他没啥稀奇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留恋一颗草?

    多不划算!你家阿深呢?在你旁边没有?对了,你还没说见着没有?快回答我。”

    阿涴犹豫了几秒,“见着了。”

    南宫瓘:“怎么样,他和你说话没有?有没有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怪怪的气氛?我觉得任衍那女人,不好对付。要是你实在忘不掉,那我没准儿会和你一起挖墙脚。他今天知道老子的身份,还吃了一惊呢!谁曾想到,当年本座还是班里尚排得上名号的小透明。若干年后,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是不是有种小说中女主完美逆袭经典桥段的狗血?”

    阿涴回了句:“你想多了。没说话。”

    南宫瓘:“他也只和我说了两句,一句是‘很高兴再见到你’,另一句是‘那改日有时间可以聚聚,拜’……”

    阿涴:“嗯,说了两句,也算不错。”

    南宫瓘:“可能是内人管得比较严吧!有一个豪门女朋友,不见得是幸运。任家几代,都是G市的有名人士。这样的环境出生的女孩子,早被养成了公主。骑士要想配得上公主,自然要承受许多常人不能忍受的东西。就像古代的驸马与公主似的。古代以夫为纲尚且如此,现在男女平等了,肯定要厉害一些。”

    阿涴的视线在“内人”两字上,停顿了许久,又继续回:“他不是骑士。人家或许是真爱呢?何必胡乱猜测,这样不好。”

    南宫瓘:“喔喔喔,哟哟哟,这样就反驳了?我可没说啥大逆不道的话哟!小涴涴啊,做人不能这样,尤其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你越是这样,越是卑微。只有站在同样的高度,你才会被他看到。总是一味的沉默和欢喜,是没用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人家怕是女朋友都可以站满大街了,任衍只是他其中一个。而你呢,算来,还没有认认真真谈过一场恋爱。可是要二十七年母胎solo了,你说,出去与人家谈到这事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脸上无光?”

    阿涴:“我的小南总,说话前,please先反思自己。我们,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你说这有啥可互损的必要?你这是找虐。”

    南宫瓘:“……我对你表示,万分的无奈无语无可奈何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这个女人,没良心的女人,重色轻友的女人,心如蛇蝎的女人……我们绝交,我走人,不见!”

    阿涴的目光触及她的语句,不由得浅浅笑了。这次生气又要不回她了。

    她再没有发消息过去。毕竟,早先的经验告诉她,但凡那女人说了这话,她们就聊到头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22:20。她走进书房,开始处理事务。

    时间又辗转前进。

    正月初六。

    问了小琳,她说离开学还早,还能来做寒假工,阿涴便去了致远书店。多日未到,她觉得屋里已经积了不少灰,就和小琳一起在店中做清洁工作。才开门没多久,店里就来了人。有些是学生,有些是社会工作人士。

    安排他们走到打扫过的地方后,两人继续忙活将室内整理了遍。陆续有人来店里,等她们弄完的时候,大多位置已被人坐了。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

    小琳正在点外卖,就随口问她:“檀涴姐,你要不要在这里吃?我在点外卖,要不要也帮你点一份?”

    阿涴点了点头,“你要吃什么,就顺便多点一份吧!我不忌口。”

    小琳满脸笑容地应:“好的,檀涴姐,那我点了。”

    她点头答应。

    外卖到的时候,已经到了13点。将东西端到前台内,她们一起吃了起来。

    点的青椒牛肉盖饭味道还不错。

    吃着吃着,小琳忽然问道:“檀涴姐,你和曲深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我看你们关系不一般,一定是认识很长时间了吧?”

    阿涴笑笑,眸子里溢出了点点温柔:“五年多了吧!记不太清了。过去的事,记忆有些模糊了。现代社会,玩手机电脑多了,不自觉地造成了记忆衰退。我现在都觉得,快要步入中年了。年纪大了,脑子也有点问题了。”

    小琳不信,满脸惊奇疑问,“可我觉得,你们应该不只认识这么久,我觉得曲深哥对你,怎么说呢,以我锐利的目光来观察,他对你,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正如那句话所说,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额,反正就是不简单。你说这话我也赞同,网络发达,也影响了我们的身体记忆。檀涴姐也大不了我几岁,说啥步入中年嘞?我还不是要奔三了,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并没有多大差距。我看檀涴姐,心态也与我的差不多,没啥我不喜欢的心思。

    暑假我还想来檀涴姐这里工作,不知道可不可以厚脸皮,请檀涴姐给我留一个暑期的位置,让我来这里继续干?”

    她小心翼翼试探的神色在阿涴的眼中盘旋,深怕阿涴不答应。阿涴抿唇不言,吃进了一口饭,才淡淡道:“组织已批准。就算找到长工,也不会放弃你的。”

    心里却在想她说的话。想着想着,思绪又不知飘了多远。

    小琳捂嘴拍桌,哈哈笑了出来,“我就知道檀涴姐最好了。”

    阿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拍桌声惊起,那姑娘连忙心虚地坐直,轻轻言:“檀涴姐,我错了。我太激动了,抱歉,抱歉,吓到你了。”

    漫不经心地说了不在意,阿涴询问:“打算干到什么时候?你说说时间,我早一些寻个帮手。”

    小琳用筷子敲了敲额头仔细想了想,回她:“十五之前吧!十六我就要去上课了。平时上课的话,课多,从这里到学校,还是有些远。周末的话,可能有许多事耽搁,能来的话我就过来。”

    她默默点头。

    吃了饭后,阿涴便去找了一本童话书,走到了露台躺椅上去看。天上虽然没有太阳,是多云,却没有很冷。

    她坐在椅上,翻看书中内容。

    “从前,有一个穷人,他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在出生时,天上吉星高照,看见的人都说他这个儿子有红运,在十四岁的时候会和国王的女儿结婚。正巧,这个王国的国王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微服私访,他从这个村庄经过时,询问这儿是不是有什么新闻话题。有个人说:“有的,这儿刚出生了一个孩子,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很幸运的孩子,还说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命中注定要和国王的女儿结婚。”国王听了很不高兴,于是找到这个孩子的父母亲,问他们是否愿意把他们的儿子卖给他。

    他们很坚决地说:“不卖!”但这个陌生人百般请求,又拿出一大笔钱。由于他们穷得几乎连面包也没有吃的了,所以他们最后同意了。他们想这孩子既然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他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国王抱着这个孩子,把他放进一个箱子里面,然后骑着马带走了。

    当他走到一条很深的小河边时,他把箱子扔进了水流中,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小绅士永远也不会做我女儿的丈夫了。”然而,神灵保佑着这个孩子,箱子并没有沉到水里去,而是漂浮在水面上,并且没有一滴水漏进箱子里。最后,这只箱子漂到离国王两里远的地方,停在了一座磨坊的拦水坝上。不久,磨坊的主人看到这只箱子,便拿来一根长竿子,把箱子打捞到岸边。他发现箱子很沉,以为里面会有金子,打开箱子一看,发现里面竟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孩子对他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像看到了亲人一样。因为他和他妻子正好没有小孩,所以他们非常高兴,很自豪地说:“这是上帝送给我们的。”

    他们非常细心地哺养小孩,又耐心地培养他。

    小孩慢慢地长大了,长得真是人见人爱。

    十三年转眼就过去了。有一次,国王偶然来到磨坊,他看见这个可爱的孩子,就问磨坊主,这个少年是不是他们的儿子,磨坊主回答说:“不是的,我是在他还是一个婴儿时,在一只漂在拦河坝上的箱子里面发现的。”国王一听连忙问道:“有多久了?”

    磨坊主回答说道:“大约有十三年了。”国王马上明白这少年正是他装到箱子里面,又扔到河里的那个孩子。回想起以前的传言,他不甘心,又想出了个主意,他说道:“他是个多可爱的小伙子,能要他帮我送一封信给王后吗?要是乐意的话,我会给两块金元宝作为他的辛苦费。”

    磨坊主回答说:“谨遵陛下的吩咐。”

    国王写了一封给王后的信,信中说:“这个送信的人一到达,就把他立即杀死埋掉,在我返回前,一切都要做完。”

    少年人带着信出发了,可他却在路上迷失了方向,晚上竟撞进了一座大森林,他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出路。透过黑夜,他看到不远处有灯火晃动,循着火光,他来到了一座小村舍。房屋里有一个老太婆,老太婆看到他后很害怕,说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要去哪里呀?”

    “我要去见王后,给她送一封信,但我迷路了,很想在这儿过夜休息一下。”

    “你太不幸运了,竞撞进这个强盗窝,要是那帮强盗回来看到你在这儿,他们会杀死你的。”

    他回答说:“我太疲倦了,管它哩,我已经走不动了,先休息再说。”

    说完,他把信放在桌子上,躺在一条长凳子上,自个儿睡着了。”

第二十六章 魔鬼的三根金发

    “强盗们回来看到他,便问老太婆这个陌生的少年是谁。她回答说:“他是给王后送信的人,中途迷路了才走到这儿的。”

    强盗们拿起信,拆开一看,里面写的是要王后杀掉送信者。不知是出于同情这个少年,还是想和国王作对,强盗头将信撕了,另外写了一封信,信中要王后在这个少年到达后,马上让他和公主结婚。他们没有惊动他,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起来后,才由老太婆指给他去王宫的正确道路。

    少年到了王宫,将信交给王后。王后看过信,马上为婚礼作了尽可能周到的准备。看到少年如此英俊,公主非常愿意嫁给他作妻子。过了一段时间,国王回宫了。当他看到预言成为现实,这个幸运的孩子不仅没有在他的奸计中丧生,而且和他的女儿结了婚,很想知道事情怎么会变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发出的命令完全不是这样的啊!

    王后说:“亲爱的,你的信在这儿,你自己看看吧!”国王看过信,知道信已经被调换了,就问这位女婿他拿着自己要他传送的信干了些什么。他回答说:“我什么事也没干,一定是晚间我睡觉的时候,信被人做了手脚。”

    国王听了,气得暴跳如雷,叫道:“任何要娶我女儿的人都必须下到地狱去,把魔王头上的三根金头发给我取来。只有这样,我才同意他做我的女婿。”

    少年说道:“我一定很快就会办到。”于是,他告别妻子,踏上了冒险之路。

    他经过第一座城市时,城市卫兵拦住他,问他是干什么活的,他回答说:“我什么事都能干!”他们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就是我们想要找的人。请告诉我们,在我们的城市里,集市中有一口喷泉为什么干了,再没有泉水冒出来?要是你找出是什么原因的话,我们将给你两头驮满金子的驴。”

    他说道:“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全部都知道了。”

    不久,他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市,那儿的卫兵也问他有什么手艺,懂得什么。他回答说:“我什么事都能干!”他们说:“那就请为我们做一件事情,告诉我们那棵过去为我们结金苹果的树,现在为什么连一片叶子也不生了。”

    他说道:“我非常愿意为你们效劳,当我回来时,我就知道了。”

    最后,他来到一个大湖边,他必须横渡过去。年轻人找到一只渡船后,摆渡的船夫不久就开始问他是干什么的,懂得什么事情。他说:“我什么事都懂!”船夫说道:“那么,请指教我,为什么我总是在这水上摆渡,始终不能脱开身子去干其它的行当。你要是能告诉我,我将重重地谢你。”年青人说:“当我返回时,我会告诉你有关方法的。”

    渡过湖后,他来到了地狱。地狱看起来既阴森又恐怖,但魔王此刻不在家里,他的奶奶正坐在安乐椅上。看到他后,她问道:“你来找什么呀?”他回答道:“魔王头上的三根金头发。”接着,他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

    “你真是敢冒奇险啦!”

    她很同情,又很赞赏这个年青人,决定帮助他,就说道:“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的。”说罢,他把年轻人变成了一只蚂蚁,要他躲藏在她外衣的褶皱里。他很感激地说:“太好了,不过我还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城里的喷泉干枯了?为什么结金苹果的树,现在连叶子也不生了?是什么原因使船夫老在那儿摆渡?”

    老奶奶听了说道:“那的确是三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但你在我给魔王拔金头发时,静静地趴着别动。千万留神听魔王所说的话。”

    天黑不久,魔王回家来了。他一进来就开始用鼻子不停地嗅空气,大叫道:“这儿不对头,我闻到了人肉的气味。”到处翻弄察看之后,他什么也没找着,老奶奶责骂说:“我刚刚才收拾整齐,你为什么又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呢?”经过这一阵折腾之后,他也累了,就把头枕在奶奶的膝上,很快睡着了,不久就发出了鼾声。这时,老奶奶抓住他头上的一根金头发拔了出来。

    魔王“哎哟!”叫喊一声惊跳起来,“你在干什么呀?”

    她回答说:“我做了一个恶梦,情急之中,抓了一下你的头发。我梦见有个城市的集市上有一口喷泉干枯了,没有水流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魔王说道:“嗨!要是他们能够知道,他们一定会欢呼的。其实,那只是喷泉里面的一块石头下蹲着一只癞蛤蟆,只要把癞蛤蟆打死,泉水又会流出来的。”

    说完这话,他又睡着了。老奶奶趁机又拔了他一根头发,他惊醒后气冲冲地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说道:“别发火,我刚刚睡觉时梦见在一个大王国里,有一棵美丽的树,这棵树过去是结金苹果的,但现在树上却一片叶子也不生了,这是什么原因呢?”魔王说道:“嗨!要是他们知道这个秘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在那棵树的根部,有只老鼠在不停地啃咬树根,他们必须把它打死,那棵树才能重新结出金苹果。如果不这样做,那树它很快就要死去。现在让我安稳地睡觉吧,要是你再把我弄醒,你会后悔的。”

    接着,他再次睡了过去,当听到他发出呼噜声后,老奶奶再次拔下了第三根金头发。魔王跳起来厉声喊着就要发作,但她还是使他平静下来了,说道:“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船夫似乎命中注定要在一个湖上不停地为人来回摆渡,总是脱不开身,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困住了他?”魔王听了说道:“真是一个蠢东西!如果他把船篙塞到另外一个渡客的手中,他不就脱开身了吗?那渡客不就取代他的位置来摆渡了?让我好好地睡吧,再别打扰我了。”

    到第二天早上,魔王起来之后出去了。老奶奶将蚂蚁变回成年轻人原样后,把三根金发给了他,叮嘱他要记住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年轻人在真诚道谢之后,步上了回家的旅程。

    不久,他回到渡口。船夫看到他回来了,询问他应允自己的问题的答案,年轻人说:“你先把我渡过去,我再告诉你脱身的办法。”当船到达对岸后,他告诉船夫,只要把手中的船篙塞到其他渡客手中,他就可以脱开身任意去留了。接着,他到了那棵不结金苹果树所在的城市,他告诉他们说:“只要把那只啃咬树根的老鼠打死,你们又会收获金苹果了。”

    他们把很多财宝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最后,他回到喷泉枯竭了的城市,卫兵请求他给他们答案,他告诉他们必须杀死石头下的癞蛤蟆,水才会流出来。他们很感激他,给了他两头驮满金子的驴子。

    终于,这个幸运儿回到了家里,妻子看到他,又听到他把所有的事都办妥了,高兴极了。年轻人把三根金头发交给了国王,国王再也不能反对他跟自己女儿的婚事了。当他看到所有的金银财宝时,激动万分地说道:“我亲爱的女婿,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些金子的?”年轻人说道:“在一个湖边,那儿有好多好多的金银财宝。”国王连忙问道:“请告诉我,我也可以去那儿得到一些吗?”

    年青人回答说:“随便你要多少。你在那个湖上会看见一个船夫,让他把你载过湖去,你就会看到岸上的金子像沙子一样多。”

    贪财的国王急急忙忙地起程去了。当他来到湖边时,他唤过船夫说要过湖去,船夫便要他坐上船来。他刚一上船,船夫马上把船篙塞到他手中,然后跳上岸走了,留下老国王在那儿摆渡。这就是对他罪孽的报应。

    如果有人问:“那位国王现在还在那儿摆渡吗?”你也许会说:“是的!因为没有人会从他手中接过船篙,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阿涴琢磨着其中的字眼。当初看它的时候,还是小学,那时是怀着忐忑和害怕的心思看完的。儿时思想跳跃,自然会去想象,年青人的样子,魔鬼的样子等。凡是涉及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是能让她心生恐惧的。多年过去,她再不是去想象魔鬼是什么样子的孩童了。心中那些天花乱坠的想象,早被现实和成长摧塌得面目全非。

    而唯有思考:“为什么父母要把孩子卖掉?如果他真的遭遇不幸,没被磨坊的主人救了呢?为什么一个陌生人都可以这样对一个陌生的孩子,亲生骨肉尚要因为要活下去而割离?为什么守城的士兵只单单听了一句承诺就放他出城?为什么魔鬼知道的东西,所有人都不知道?

    难道魔鬼也有亲情善意?那魔鬼除了吃人外,其实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把癞蛤蟆打死就能出喷泉?既然他们能打死癞蛤蟆,为什么不重新找一个出口将水引出或许还要不费事一点?

    癞蛤蟆就不是生物,打死不残忍?为什么一定是老鼠啃咬树根,而不是其他的生物?就算他是魔鬼,残暴不仁,却还有通晓一切的本事,那,人是傻子吗……”

    这些疑团,都在脑海里生了根。过滤掉这些想法,她又开始看第二篇。

    “有一个女人带着她的女儿和养女去田里割草喂牲口。上帝化身成一个穷人向她们走来,问道:“去村里的路怎么走?”

    母亲嫌恶地说:“你自己去找吧。”

第二十七章 你吃,你吃

    她的女儿也嘟着嘴尖声说:“你不知道路,就该带个向导嘛。”

    只有善良的养女说:“可怜人,我带你去,跟我一路走吧。”

    于是上帝对那母女非常生气,转过身诅咒她们,让她们变得和黑夜一样黑,而且丑陋无比。相反,他对善良的养女却很仁慈,跟她走到村子附近时,他给了她祝福,还对她说:“你可以随意许下三个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姑娘柔声说道:“我希望自己像太阳一样美丽纯洁。”话音未落,她就如日光般美丽炫目。

    她又说:“我想要一个永远不会空的钱包。”仁慈的上帝也把钱包给了她。

    “最后,我希望死后能升入天国。”上帝也答应了她的这个愿望,

    便和她分别了。

    回到家里,继母发现她和自己的女儿都变得又黑又丑,而养女却又美又白,不由得心生恶意,整天挖空心思想要加害于她。

    养女的亲生哥哥叫雷吉纳,她非常爱他,告诉了他所发生的一切。有一天,雷吉纳对她说:“亲爱的妹妹,我太爱你了,我要给你画像,这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的模样了。”

    她回答哥哥说:“好吧,不过,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我的画像。”

    雷吉纳画了妹妹的肖像,挂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他是国王的马夫,不久,侍从们就发现美丽的画像,他们很妒嫉他,就把这事报告给国王。国王有些好奇,就叫人把画像拿来给他看。那时国王的妻子刚刚死去,他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可他发现画中人竟与自己死去的王后一模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画中的人更加美丽。

    国王爱上了她。他命人叫车夫来,问画像里的人是谁?车夫说是自己的妹妹,于是国王下定决心要娶她。他吩咐车夫准备漂亮车马和华丽的礼服去接他妹妹来。

    雷吉纳遵从国王的旨意回家接妹妹。知道受人爱戴的国王看中了自己,妹妹非常欢喜,但是继母的黑女儿嫉妒得不得了,对她的母亲说:“你总夸口自己有本事,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能给我带来幸福!”

    继母阴险地说:“我一定会让国王的新娘变成你。”

    她用魔法弄晕了雷吉纳,让他视力模糊;又塞住了继女的耳朵,让她听不清声音。新娘穿着华丽的礼服,登上马车,继母和她的女儿紧随其后,雷吉纳坐在前面赶车。

    马车在路上走了一会儿,雷吉纳叫道:“盖好哟,我的妹妹。别让雨淋湿了你,别让风吹污了你,漂漂亮亮到国王跟前去。”

    新娘听不清楚,问道:“我哥哥说什么?”

    继母回答说:“他说你得脱下你的礼服给你妹妹。”

    新娘觉得奇怪,但因为是哥哥说的,便把衣服脱下来给又丑又黑的妹妹穿上,自己穿了她给的一件破旧的灰褂子。

    又过了一刻,哥哥又叫道:“盖好哟,我的妹妹。别让雨淋湿了你,别让风吹污了你,漂漂亮亮到国王跟前去。”

    新娘问:“我哥哥说什么?”

    继母回答说:“哦,他说让你脱下你的金帽子给你的妹妹。”

    于是她又脱下帽子给妹妹戴上了。

    马车又飞奔了一会儿,哥哥又叫道:“盖好哟,我的妹妹。别让雨淋湿了你,别让风吹污了你,漂漂亮亮到国王跟前去。”

    新娘问:“我哥哥说什么?”

    继母回答说:“他说让你向车外看一下。”

    马车正好走到了一座桥上,当新娘起身弯下腰往车外看的时候,狠毒的继母和妹妹一把将她推到了桥下的河里。可怜的姑娘逐渐沉入了河里,同时有一只雪白的鸭子浮出水面,顺河游了下去。哥哥没看到这一切,只顾赶车,直到到达宫殿。

    因为他的眼睛被施了魔法变得模糊了,他只能看到金衣闪闪发光,把那个又丑又黑的妹妹当成了他的亲妹妹,带到国王面前。国王见到车夫带来的人如此丑陋,怒气冲天,吩咐人把车夫扔进一个养满毒蛇的土坑里。

    可恶的继母继续施展魔法,蒙骗国王,让他留下了她们母女,甚至在他眼里,黑姑娘看起来还很美。于是国王竟向她求婚,娶她做了自己的妻子。

    一天晚上,当黑新娘依偎在国王怀里的时候,一只白鸭从下水道游进了厨房,对厨子说:“请你生上火,让我暖和暖和吧。”

    好心的厨子给它生起火让它取暖。鸭子走过去,抖抖身子,理一下羽毛,然后优雅地坐在火边取暖,她开口问道:“我的哥哥雷吉纳在干什么?”原来这只白鸭子便是那日掉进河里的白新娘,雷吉纳的亲妹妹。

    厨子说:“他被国王关在毒蛇坑里。”

    她又问:“那个黑巫婆的女儿在干什么?”

    厨子答道:“她正在国王的怀里取暖。”

    鸭子哀叹一声:“上帝可怜可怜我吧!”随即就顺着下水道游走了。

    第二天晚上,鸭子又来了,问了厨子同样的问题。第三天也是如此。厨子终于忍不住将此事报告给国王。国王半信半疑,想要亲眼看一看。到了晚上,他在厨房等着,果然来了一只鸭子,它一出现国王便拔出刀砍断了它的脖子。

    国王一眨眼,鸭子不见了,只看见一位漂亮的少女,长得跟画像上的姑娘一模一样。国王喜出望外,连忙赏赐给她华丽的礼服。

    姑娘将自己被继母和妹妹欺骗,推入水中的遭遇告诉国王,并请求国王尽快释放她的哥哥。国王知道了真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国王找来邪恶的黑巫婆,列出了一些罪状来试探她,问她应该如何惩罚。她丝毫不知道国王的用意,恶狠狠地回答:“该扒光她的衣服,把她放在钉满钉子的桶里,再在前面套上一匹马,让马拉着桶到处跑。”结果黑巫婆自食恶果,国王完全照她所说的惩治了她和她的黑女儿。

    最后,国王同这位皮肤雪白、美丽善良的姑娘结了婚,她忠实的哥哥也得到应有的奖赏,成为富有的人。”

    ……

    阿涴轻轻笑,上帝为全知、全能、全智、全视、全权、全爱、全造的永远至高并永生者,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有,是万有的创造者、宇宙的统管者、真理的启示者、选民的拯救者和罪恶的审判者。既是如此,他为何要诅咒别人?

    从文章一开始,就觉得有了毛病。她不知别人是如何想象,她倒是认为,上帝是善良的化身,惩罚一人,不能说是诅咒。

    再说,这国王也太好骗了吧?也太容易以貌取人了吧?若是这姑娘不是美得传神如画,他怕不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揉了揉太阳穴,她靠向了身后的躺椅,小小休息。

    再是醒来时,已是午后三点。下楼找了一本关于人工智能的书,她又继续看。

    突然想起于嫃肯定在等她吃饭,她忙拿起手机一瞄。十多个未接电话,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打了回去。

    铃声响了几声后就被接起。作为有错的一方,她率先道歉:“妈,对不起。我忘了你还在家里做饭等我。我已经在店里吃完了,你吃了没有?没吃的话自己吃吧!真是你闺女的疏忽,我严肃地给你说声对不起。”

    那头却极为淡定地说:“在13点还没回来,肯定是在外面吃了。我才懒得等你,早就解决了。要是等你想起来,我估计早就饿趴了。”

    她放下了心,轻声道:“那好吧!店里不好大声说话,那就先挂了,拜!”

    听到她的回应后,阿涴掐断了电话,又开始研究手里的书。

    下午六点,准时关门。回到家后,于嫃正在厨房里忙活。阿涴迈进步子去,见她正在炸虾,桌台上摆着许多炒好的菜,不禁出声:“弄这么多,吃得完吗?”

    她回头瞥了阿涴一眼,又继续认真翻炸着锅里的虾,“你吃不了,自有吃得了的人。所以呢,赶快把你的包放好,过来帮忙。”

    阿涴惊愕地咂舌。那个所谓的自有人吃肯定是阿深那家伙了。

    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阿深,没有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存在。对此,她也只能表示,她开心就好。

    阿涴只得放了包,洗个手前去帮忙。七点半的时候,刚巧把所有的菜弄完时,门外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个人。

    毫无疑问,那个碍眼的家伙到了。

    “小深来了呀!快点过来盛饭,刚刚好。这下可以吃饭了。”

    “好嘞,阿姨。您辛苦了!”

    他跟着于嫃走进厨房,她摆弄着桌上的食盘,让它们看起来不至于凌乱难以接受。

    他和于嫃端着饭走出来。

    放了一碗在她面前,他弯唇说:“你别太捣弄,你这强迫症何时才能改改?老是这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的。”

    阿涴收了手,跟着他们俩坐下。

    “这应该不算吧?顶多算是一点点小怪癖。”

    他露齿笑回:“Virgo的人就是不一样。”

    阿涴提嘴微笑,满是威胁:“是吗?”他的笑意顿住。

    于嫃盯着她俩,催促,“赶紧吃饭吧!别光顾着斗嘴,填饱肚子最重要。”

    他们瞪了对方一眼,同时低头夹菜,又恰恰看上了同一块肉。阿涴抬眼一瞧,他的筷子猛地撤开,无比狗腿地道:“你吃,你吃。你是大佬,我都听您的。”

    平时都不是这般模样,怎么今天是撞邪了吗?她不想管他是如何想的,直接夹起了放在碗里吃。余光里,她瞥见于嫃又夹了一块给他。他笑着道:“阿姨,谢谢!阿姨您也快吃!”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904/ 第一时间欣赏万千烟火是你最新章节! 作者:翩百里所写的《万千烟火是你》为转载作品,万千烟火是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万千烟火是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万千烟火是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万千烟火是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万千烟火是你介绍:
我从不后悔喜欢你,也不遗憾没能和你白首不分离。如海深情,只盼你,即使天涯陌路,也要幸福如故。
——致藏在时光里的故人万千烟火是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千烟火是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千烟火是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