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单枪匹马
公孙盈袖轻笑道:“既然如此,高公子赠奴家一首送别诗,便算还了奴家的人情如何?”说完一双美眸期待地睇过来!
高不凡暗汗,看来此女今日是铁了心要从自己嘴里挖出一首送别诗来了,继续搪塞显然也不行,毕竟自己日前在土河边上“诗兴”大发,一口气吟出两首传世佳作,偏偏还让此女听见了。
高不凡沉吟了半晌,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忽然灵机一动,竟然真让他想到一首应景的,轻咳一声道:“既然公孙大家如此厚爱,那在下便献丑了。”
公孙盈袖闻言欣喜无比:“奴家洗耳恭听!”
高不凡徐徐吟道:“千里彤云白日昏,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天下谁人不识君。”吟完举起酒杯向对面的公孙盈袖致意,然后仰首一饮而尽。
公孙盈袖美眸炙然,既惊喜又佩服,此子当真是才思敏捷,更难得的是每一首诗都是传世佳作,即使比之曹七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佩剑,且把我的琵琶取来。”公孙盈袖轻声吩咐道。
婢女佩剑连忙取来一把琵琶,公孙盈袖接过琵琶竖抱在怀中,嫣然一笑道:“高公子临别赠诗相送,奴家无以为报,便即兴献丑一曲以和吧。”
“在下洗耳恭听!”高不凡欣然道,之前亲耳听到公孙盈袖表演口技,惊为天人,想必在琴曲方面的造诣也肯定不低,所以十分期待。
公孙盈袖不再说话,只是怀抱着琵琶低眉垂首,仿似怀抱月,画面唯美得让人窒息,这一刹那,仿佛外面喧嚣的风雪也为之安静下来。
叮。
公孙盈袖的手动了,纤指轻挑琵琶的弦,发出一声清澈的弦响,仿佛一滴水掉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连串涟漪。
叮,叮,叮,叮叮……
公孙盈袖的手指连番挑动,就好像一条游鱼在涟漪中灵活地穿梭,随着指法越来越快,仿佛漫天雨滴撒落,激起无数的水花。
高不凡倾刻听得入了神,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如同万箭齐发的滂沱大雨,就在此时,琵琶声更加急了,一浪高似一浪,仿佛北风怒啸,大雪纷纷扬扬,本来被大雨敲击的水面瞬间冰封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公孙盈袖轻启朱唇唱道:“千里彤云白日昏,白雪吹雁雪——纷——纷!”
高不凡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是因为难听,相反,实在是太好听了,简直是天籁之音,一发入魂,啧啧,高不凡不由暗暗感叹,此女实在太受老天垂爱了,不仅给予了她倾国倾城之容貌,还给了她一副天籁般的嗓子,若在后世,估计当个声优也能赚得盘满钵流!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公孙盈袖唱的是戏腔,与现代的流行唱法相比,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唱罢,公孙盈袖纤指收拨当心一划,四下万籁俱寂,只余帐篷外面的啸啸风雪,余音仿佛还在耳畔缭绕不绝!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高不凡禁不住脱口道,虽然俗套了点,但实在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
公孙盈袖闻言仿佛眼角眉梢都有了一丝笑意,怀抱琵琶站起来盈盈一福道:“高公子谬赞了!”
佩剑从公孙盈袖手里接过琵琶,有些得意地道:“我家姑娘舞剑才叫一绝呢!”
高不凡遗憾地道:“可惜在下无缘一观!”
佩剑笑嘻嘻地道:“高公子若想看,以后到江都梨香园来找我家姑娘吧,保证你不虚此行。”
“就你这丫头爱多嘴,还不退下!”公孙盈袖轻责道,佩剑吐了吐舌头,抱着琵琶退了下去。
高不凡微笑道:“若有机会,在下还真想到利香园叨扰一番,就怕公孙大家到时不欢迎。”
佩剑闻言明显面露喜色,看样子似乎主子还要积极。公孙盈袖只是抿嘴一笑道:“高公子若大驾光临,奴家必然扫榻以待。”
“那就一言为定了!”高不凡提起酒壶给公孙盈袖斟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也满上,端起来酒杯来,微笑道:“公孙大家即将远行,这一杯祝公孙大家一路平安。”
“谢高公子!”公孙盈袖与高不凡对饮一杯,双颊飞起两朵娇艳的红云,俏目也变得水汪汪的,仿佛不胜酒力。
当高不凡从公孙盈袖的帐里出来时,雪已经停了,回到扎营的地方,一名崔氏的子弟率先看到了他,登时喜得高声大叫:“高公子回来了!”
瞬时间,一条条人影从帐篷内探出头来,下一刻,整个营地都沸腾了,高世雄兄弟像两头熊罴般扑了上来,一左一右搂住高不凡的肩头,红着眼道:“长卿老大,你总算出来了,要不是崔管事一直拦着,咱哥俩都特么的闯入可敦的牙帐几回了!”
高不凡感动地拍了拍两人的肩头,笑道:“能听别人劝阻,有进步!”
高世衡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其实俺们是有点怂了,可敦可不比寻常人,不过俺们不是怕死,是怕连累其他人。”
高不凡笑道:“这不叫怂,是叫沉稳,我也是担心连累大家,要不然早就溜了,区区几个守卫那拦得住小爷,所以说你们两个进步了,至少不像以前那般毛毛躁躁,懂得顾全大局。”
高世雄兄弟闻言顿时高兴得咧嘴笑了,不过这时却有两人哭丧着脸走了过来,蔫头耷脑地唤了一声:“少爷!”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大喜过望,原来这两货竟然正是高首和高仁,之前派他们追赶窦线娘,结果一路上踪讯全无,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
“高大高二,你们……窦姑娘呢?难道你们没追上她?”高不凡没看到窦红线,连忙问。
高仁哭丧着脸道:“追是追上了,可是窦姑娘很固执,非要到辽东找她爹,咱们只好一路跟着,结果在柳城附近被契丹人抓走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到底怎么回事?那窦姑娘现在在哪?”
高仁便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高首和高仁在临榆关附近就追上窦线娘了,可是后者执意要找她爹,不肯跟二人回转,结果没有路条却出不了关,然而窦线娘此女外柔内刚,并未放弃,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偷偷翻越长城出关,高首和高仁怕她一个人出事,只好一路跟着。
当仨人来到柳城附近时,正好遇上抢劫的契丹人,而这队契丹人恰好正是独活部的骑兵,于是三人便被掳到了独活部的放牧之地。
十天前,可敦麾下的沙梅录不是奉命率骑兵追拿逃跑的独活部副首领苏勒吗?
经过几天的追踪,沙梅录终于追上了独活部,并且杀死和俘虏了部份独活部的契丹人,恰好高首和高仁这货就在其中,转而成了沙梅录的俘虏,因此被带了回来。
沙梅录见高首和高仁是隋人,便问起他们的来历,得知这两人竟是高不凡的仆人,便把他们给交给了罗艺,罗艺又转交给了崔护,二人这才得脱了大难。
“少爷,俺们脱身了,可是窦姑娘却被那独活部的副首领苏勒带走了,你快点想办法救救她吧!”高首焦急地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你们知道这个苏勒现在何处吗?”
高仁立即道:“俺知道,肯定在抚余城,俺听那个苏勒说了,他要把窦姑娘献给高句丽王,他们逃进了高句丽的领地,突厥兵便不敢再追了。”
“抚余城在哪?”高不凡挑了挑剑眉问。
崔护面色凝重地道:“在契丹和高句丽的交界附近,位于高句丽境内,如果窦姑娘真被带到了抚余城,只怕是救不了了。”
“崔兄能弄到地图吗?”高不凡沉声问。
“倒是能弄到!”崔护吃惊道:“只是长卿……你不会真想去抚余城救人吧?现现高句丽和大隋是敌对国,贸然进入对方的城池,若是被发现,只插翅难逃!”
高不凡拱了拱手道:“在下既然知道了窦姑娘的踪迹,自然不能丢下她不管,所以,拜托崔兄了。”
崔护闻言咬了咬牙:“好吧,长卿你等等,鄙人去去就回!”
崔护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片刻之后竟然取来了一份羊皮地图,看样子颇有些年份。
高不凡接过一看,喜道:“崔护果然无所不能,连高丽地图都有!”
崔护苦笑道:“鄙人那有如此神通广大,这是昨日才向罗督军借来的军用地图,鄙人就知道以长卿的为人,肯定会前去营救窦姑娘的。”
“知我者崔兄也!”高不凡不由感叹道。
崔护轻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鄙人知道长卿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但也要劝你一句,量力而行!”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在下有分寸,若无把握不会硬来,拜托崔兄帮忙挑选三十头契丹种马,然后带着其他先行南返,届时在下会赶上你们。”
“好,一切小心!”崔护爽快地答应了,经历这番,两人的关系更铁了,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最关键是崔护欣赏高不凡的为人。
第122章 抚余城
高不凡要单枪匹马前往高句丽境内的抚余城救人,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深入虎穴,而这份胆气和担当正是崔护所欣赏的,所以他没有竭力劝阻,只叮嘱前者要小心行事。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本也要求同去的,但高不凡这次却严辞拒绝了,一来两人的坐骑远不及青云神骏,势必会拖慢行程;二来两人咋咋呼呼的性情很容易露馅,毕竟这次是进入敌国,稍有不慎就会暴露,所以人越少越好;第三自然是为了高世雄兄弟的安全着想了,若两人在高句丽境内出了意外,高不凡也不好向他们的老子高士清交待。
事不宜迟,虽然还有个把时辰就要天黑了,但高不凡还是骑上大青马独自出发了,只携带刀弓、帐篷和十天的干粮,单枪匹马往抚余城的方向而去。
抚余城即后世的吉林省四平市一带,而在隋朝时期,辽河以东皆为高句丽所统治,自然也包括了四平这个地方,而从地图上看,从契丹盟帐到抚余城起码有六七百公里,也就是说,高不凡此行乃不折不扣的千里走单骑。
眼下虽然雪停了,但天空还是昏昏沉沉的,西北风依旧肆虐如刀,地上积雪深及尺余,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山近树,千沟万壑均被冰雪所覆盖,若没点经验,只怕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下赶路了。
当然,这难不倒高不凡,前世毕竟是名职业军人,受过严格的野外生存训练,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分辨方向乃必修课。
这时,高不凡策马登上了一座雪岭,拿出地图比对了片刻便认准了方向,抚了抚大青马被寒风吹乱的鬃毛轻道:“好伙计,咱们现在要去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救人,所以拜托了!”
大青马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语,迎着凛烈的西北风发出一声烘亮的长嘶,并扬起前蹄刨了刨地上的积雪。
高不凡一指东南方向那座高山道:“看,天黑之前咱们要赶到那座山脚下宿营。”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下一秒已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下了雪岭,向着高山的方向奋蹄疾驰。大青马的确神骏非常,此刻的气温只怕已经是零下十多度了,但它依旧精神抖擞,在雪地上奔行如履平地。
高不凡紧裹着斗篷,身体前倾,屁股微微离开马鞍,整个人随着坐骑的节奏,像波浪一般起伏,尽量减轻阻力,一人一马就像西风一样卷过雪地,掠过雪岭……
崩……
随着一声弦响,但见箭去如流星,一只趁着雪后出来觅食的狐狸被射杀在雪地上,大青马随即飞驰而过,高不凡一弯腰,探手便把死狐狸抄了起来,下一秒大青马已经在十数米开外了,数息之间就消失在山坳后面,以至于树上几只松鼠都没反应过来,探头探脑地四下窥视了几眼,然后便继续心安理得地觅食。
天色完全黑下了,一人一马在山脚下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扎营过夜,高不凡搭帐篷收集干柴,大青马则自己用蹄子刨开地上的积雪,寻觅些枯草败叶来充饥。
篝火燃了起来,狐狸被扒了皮掏空内脏架在火上烤,这就是高不凡今天的晚餐。值得一提的是,这只狐狸的皮毛火红火红的,十分罕见,所以高不凡只是一箭把它的双眼射了个对穿,不伤及皮毛半分,烘干硝制后便是一张漂亮的天然围脖,价值定然不菲。
夜色如墨,荒山寂寂,天空上出现寥寥数颗星斗。
自力更生的大青马吃饱后便在火堆旁躺下歇息恢复体力,高不凡则在仔细研究地图,根据他推算,以大青马的速度,最快三天就能抵达抚余城,但愿那时窦线娘还没被送走吧。
幸好,既然那契丹人苏勒打算把窦线娘献给高句丽王,一路上应该不会动她,甚至会好生侍候着,毕竟活色生香的完整美人才是最值钱的。
天公作美,第二天竟然放晴了,高不凡收起帐篷继续赶路,第四天上午便来到一条大河边上,此刻河面已经冰封了,宽及十数丈,高不凡估计这应该就是辽河了,意味着过了河将是高句丽的地盘。
不得不说,隋朝时期的高句丽还是蛮强大的,国土不仅涵盖了整个朝鲜半岛,甚至连辽宁和吉林的大部份地区都为其所占领,直到唐朝时期才被大唐铁骑干趴下。
“站住!”
高不凡刚牵马过了辽河,一小队骑兵便从河对岸的一片树林中冲了出来,把他给团团围住,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高句丽的士兵,幸好人数并不多,只有十二骑,估计是负责巡视的小股游骑。
“你是什么人?把斗篷脱下来!”为首的高句丽士兵厉声喝道,手持长矛作势欲刺,目光凌厉。
对方说的是高句丽话,高不凡一句也听不懂,但从姿体语言还是勉强能猜出对方的意图,他缓缓地掀开斗篷的头罩,露出了本来面目,淡定地问道:“有人会说大隋语吗?”
那些高句丽游骑兵顿时面色微变,破口骂道:“妈的,是天杀的隋狗,弄死他!”
为首的高句丽士兵率先挺起长矛,向着高不凡当胸扎来,后者挑了挑剑眉,探手一伸便轻松抓住了矛头,再用力一送,长矛的木柄便反撞在那名高句丽士兵的胸口,后者当即便像败草般从马背上飞跌出去,掉在雪地上狂喷鲜血。
其余十一名高句丽骑兵吓了一跳,急忙挥动兵器便往高不凡身上招呼,高不凡手中长刀锵然出鞘,但见刀光如同匹练横空,倾刻斩杀数人,端的威猛无匹,势不可挡。剩下的高句丽骑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拨转马头便逃,结果被高不凡轻松一一射杀于地。
那名为首的高句丽士兵还没死,见到高不凡向他走来,吓得上下牙咯咯打颤,竟然用隋语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高不凡有些意外,奇道:“你会讲大隋语?”
高句丽士兵点了点头,讨好地道:“家母虽然是高句丽人,但家父却是隋人,所以小的体内有一半隋人的血统。”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是中外合资!”
高句丽士兵一脸懵然,高不凡也不解释,淡问道:“你们附近有营地?”
高句丽士兵摇头道:“我们的驻地就在抚余城,离这里不远,不需要营地!”
高不凡暗喜,连忙问:“那抚余城离这里还有多远?”
“五十里左右!”高句丽士兵答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那也不算近了,你们为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巡视?敢有半句虚言,小爷立即宰了你!”
这名高句丽士兵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他刚才可是亲眼看着高不凡像杀鸡一般把他的十一名同伴杀了,那里敢有半点隐瞒,战战兢兢地答道:“其实我们是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小队,大隋的军队日前突然对辽东城发动了进攻,乙支文德大人担心隋军会偷袭抚余城,所以便派我等沿辽河巡视警戒,提防隋军过河偷袭!”
高不凡闻言心中一动,看来真被鱼俱罗猜中了,杨广果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没有等到明年开春再发动,而是趁着寒冬腊月搞突然袭击,啧啧,由此可见,杨广此人在用兵方面确实很有一手,不过在这种恶劣的天气环境下攻城也够呛的,一着不慎,弄不好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说得好听点,这叫魄力和勇气,说得难听点就是赌徒心理,赌徒往往只有两个下场,一就是侥幸赌赢了,成为人人敬仰的赌王,二就是全盘皆输,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甚至可能负责累累,而杨广的赌注更夸张,因为他几乎把自己的大隋江山给押上了。
“乙支文德又是谁?”高不凡又问。
高句丽士兵目光闪烁,吃吃地道:“小的说了,你能不能放了小的?”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当然,本人向来说话算数!”
“乙支文德大人是抚余城的镇守将军,麾下统率五千人马,其中骑兵两千!”这名高句丽士兵为了活命,毫不犹豫便把自家大人出卖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又问:“不久前投靠的契丹独活部是不是也在抚余城中?”
这名高句丽士兵立即点头道:“在的在的,带头的那个契丹人叫苏勒,此刻就在抚余城中。”
高不凡闻言暗松了口气,微笑道:“你很诚实,再回答一个问题,本人便放了你。”
“您问,小的知无不言!”这名高句丽士兵连忙道。
“那个叫苏勒的契丹人抓了一个隋朝女子,说要献给高句丽王,你知道吗?”
这名高句丽士兵茫然地摇了摇头,看样子的确不知道,不过以他的身份,不知道也不出奇。
“你走吧!”高不凡挥了挥手淡道。
这名高丽士兵大喜过望,捂住胸口忍痛上了马,然后策马狂奔,还不时回头瞟一眼,生恐高不凡会在身后放冷箭似的。
高不凡并没有放箭,也没有追赶,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名高句丽士兵跑远,然而后者才跑出百来米,竟然像中邪似的,身体一僵,从飞驰的马背上掉了下来,再也没爬起来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其实他刚才那一枪柄已经撞折了对方的胸骨,如果躺着不动暂时还没问题,一旦骑上马背狂奔,颠簸之下,断骨一旦戳进心脏,不死也得死了。
果然,当高不凡策马走近前,发现那名高句士兵已然口吐鲜血,气绝身亡了,那匹坐骑立在数米开外茫然四顾。
高不凡默默脱下这名高句丽士兵的衣服穿上,又牵上他的坐骑往抚余城方向而去。
第123章 当街救人
抚余城是高句丽北方边境的军事重镇,所以城池修得还算坚固,样式和规模跟大隋国内的差不多。高不凡换上了高句丽骑兵的装束,骑上高句丽骑兵的战马来到了抚余城外,不过他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藏在距离城池数里地外的一片乱树林中暗中观察起来。
此时的扶余城,城门还是打开的,偶尔可以看到寻常百姓进出,不过进城直道上却摆了两排拒马,守城士兵对进城者盘查得十分严格。
高不凡见状不禁皱起了剑眉,他虽然伪装成了高句丽的骑兵,却不会说高句丽语,一旦遭到盘问就必然露馅。
正犯难之际,忽见两骑从西南方向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装束跟他差不多,应该也是外出打探消息的斥候,其中一人的背上还插着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
这两名骑斥候飞驰到城门口,速度却丝毫不减,负责盘查的守城士兵见到他们非但没有拦阻,反而急急移开道中的两排拒马,直接放他们进城。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动,从行囊中翻出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来,这是从那名高句丽斥候身上得到的,因为觉得是军中的某种信号旗,所以便带上了,没想到这时竟派上了用场。
高不凡依样画葫芦,将红色小旗插在背后,又轻拍了拍大青马的脑袋吩咐道:“我现在进城救人,你自己待在这里一段时间!”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轻身机灵地钻进树丛中不见了。
高不凡一夹马腹,向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背着的红色小旗迎风猎猎,十分醒目,果然,守城门的高句丽士兵见状立即又搬开了拒马放行,高不凡径直打马进了城门。
进城后,沿着主街道前行了一段距离,又转过一条横街,直到看不见城门口,高不凡便立即把后背的红色小旗摘下来,然后牵马施施然地往前走,一边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
抚余城虽然不算大,但屋舍估计也有数万间,高不凡人生地不熟,而且语言不通,要在城中找个人并非易事,然而,他的运气似乎不错,才逛了两条街,迎面便遇上了两名“人工地中海”,这种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发型,分明就是契丹人无疑。
高不凡暗喜,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跟了一段,最后见到这两名契丹人进了一座宅子,于是便记下来,继续若无其事地从门前走过,准备等晚上再摸进去探究一番。
高不凡牵着马在城中逛了一圈,大致上把城池的布局了解清楚,最后又回到了契丹人居住的宅子附近,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完全黑下了。
高不凡正打算寻一处地方系马,然后寻机会潜入宅子,宅子的门却打开了,一行人从其中大摇大摆了走了出来,高不凡一见,不由心脏急跳,因为其中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不是别个,正是他千方百计要找的窦线娘。
只见窦线娘双手被反绑着,绳子的一头就牵在一名高大的契丹男子手里,她神色木纳,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高不凡见状不禁又惊又怒,当即便牵马迎了上去,正所谓夜长梦多,晚动手不如早动手,天知道这伙契丹人准备把窦线娘弄往何处,所以他决定现在就动手救人,再趁着天黑之前闯出城去逃之夭夭。
此时从宅子中出来的这群契丹人,为首者正是契丹独活部酋长的弟弟苏勒,此人一直觊觎部落首领之位,所以暗中勾结高句丽人,试图破坏契丹和大隋的臣属关系,他不仅偷偷派出骑兵到柳城一带劫掠,还配合高句丽安排刺客刺杀可敦,事情败露后立即率众逃往高句丽。
在逃亡的过程中,苏勒被可敦麾下的沙梅录追上,损失了近半人马,但最后还是被他逃过了辽河,进入高句丽境内,沙梅录担心激起两国纷争,所以追到辽河边上就停下来了,倒是让苏勒躲过了一劫。
苏勒如今成了契丹部落的叛徒,无论是大隋、突厥可敦,还是契丹人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他现在只能死心塌地倚仗高句丽人了,正好见到窦线娘生得美貌,便打算把她献给高句丽国王,以讨好对方。
高句丽名义上也是大隋的属国,如今的国王名叫高元,曾被隋文帝杨坚册封为婴阳王,此人虽然雄心勃勃,却十分仰慕中原文化,也格外喜欢大隋的美女,所以苏勒便投其所好,准备把抢来的窦线娘献给高元!
不过苏勒的运气不太好,刚抵达抚余城,隋军便对辽河下游的辽东城发动了进攻,镇守将军乙支文德担心隋军偷袭抚余城,这几天都在忙着加强城防和搜集情报,没空接见他。
现在乙支文德终于抽出时间接见他了,于是便打算把窦线娘一并带上,让乙支文德先把把眼,岂料刚出门口又遇上了追踪而至的高不凡,也算他倒大霉了。
且说高不凡一声不响地牵马迎了上去,苏勒等人起初并不在意,只以为对方是名巡城的高句丽士兵,直到高不凡气势汹汹地行到跟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站住!”苏勒的一名亲卫试图拦阻高不凡,不料刀光一闪,这名亲卫登时身首异处,鲜血像喷泉一般喷出近两米高。
正在一众契丹人错愕的瞬间,高不凡又挥刀斩杀了数人,迅速向着队伍中的窦线娘接近,端的是势如破竹。
这时苏勒总算反应过来,立即抽刀在手大喝:“快拦住他!”
苏勒的亲卫约有三四十人,纷纷抽出兵器向高不凡扑来,后者发出一声清啸,手中长刀上下翻飞,凌厉的刀光如同浪涛般往前送去,倾刻又斩杀数人,逼得其他契丹人骇然后退。
高不凡趁机一个纵身跃起,凌空横渡丈余,势若苍鹰扑兔,一刀斩向牵着绳子的苏勒,后者竟然试图单手举刀挡架,另一只手依旧牵着绳子不放。
高不凡眼中杀机暴闪,蓦地加了几分力,只听得咣当一声,苏勒手中的单刀应声落地,而高不凡手中的长刀刀势不减多少,直接把苏勒从中劈成两半,殷红的鲜血向着四面八方炸开,形成一大蓬血雾,就连旁边的窦线娘也被激溅了一身!
高不凡凌空一刀斩杀了苏勒,人也随即落在了窦线娘的身边,刀尖一挥便挑断了捆着后者的绳索,关心地道:“窦姑娘,你没事吧?”
窦线娘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眼前这名高句丽士兵竟然长得眉目英挺,剑眉如刀,十分英俊,赫然正是高不凡,不由大喜过望,差点激动得晕过去,掩住小嘴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高大哥!”
说完鼻子一酸,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情不自禁地一头扎入了高不凡的怀中,呜呜地大哭了起来。这段时间她也曾幻想过高不凡会来救自己,但终究只是幻想罢了,毕竟这里是高句丽的地盘,高大哥即使本事再大也不太可能寻到这里来,而且自己也根本不值得他如此拼命!
然而,窦线娘本以为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高不凡就像天神般一刀斩杀了苏勒,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不是做梦,因为她能真彻地感受到高不凡怀中的温暖和强有力的心跳。
高不凡被情绪失控的窦线娘拦腰紧紧抱住,既有点尴尬,更多的却是怜惜,轻拍了拍她的粉背柔声道:“没事了,高大哥带你离开!”
窦线娘这才意识到目前的处境,连忙松手离开高不凡的怀抱,还挂着泪痕的俏脸红如火烧,不好意思地吸了吸瑶鼻道:“谢谢高大哥,线娘又给您添麻烦了。”
“有什么话等出城了再说!”高不凡在地上挑起一柄单刀交到窦线娘手中,然后牵着她往战马冲去,而那些契丹人此刻又围了上来,红着眼咆哮着要为苏勒报仇。
高不凡一刀挥出,将一名契丹武士连人带刀劈得倒飞出去,又飞起一脚,将另一名契丹武士踢得胸骨塌陷下去,整个都变了形,鲜血夹杂着内脏从嘴里哇哇地吐出来,死状极为惨烈。
此地不宜久留,所以高不凡这时也不敢有丝毫保留,一出手就是全力施为,杀得那些契丹武士心惊胆战,窦线娘再也不复行尸走肉模样,步伐矫健地紧跟在高不凡身后,偶尔还挥刀替前者击退侧方来敌,武艺竟然也不弱。
那些契丹人显然被高不凡狂暴的杀法吓怕了,见到后者牵着窦线娘大步走来,手中长刀不停往下流淌鲜血,仿似杀神一般,竟没人敢再上前阻拦。
“啊!”窦线娘只觉腰身一紧,高不凡已经单手抱着纵身上了马背,向着城门口方向急驰而去。
“隋狗潜入城了,快拦住他,别让他逃了!”一众契丹一人一边大喊,一边跟在马后追赶,有人在混乱射出几箭,却都落空了,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第124章 楼使
夕阳余晖照射在街道两旁屋顶的冰棱上,折射出一个个迷幻般的光圈,急促的蹄声将屋檐下方的冰挂震落,叮叮当当地碎了一地。
两人一马在长街上疾驰,气急败坏的契丹人在后面张牙舞爪地追赶,偶尔遇上的行人都仓皇往两边躲避,幸而高不凡之前特意逛了一圈,大致记下了抚余城的街道布局,要不然此刻只怕连城门在哪都找不到。
窦线娘坐在前面,几乎紧贴在高不凡的怀中,嗅着后者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子气息,芳心跳得竟似比马蹄声还要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在心间,竟忽然间觉得,即使逃不出城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死在高大哥怀中,她什么都不怕!
又转过一处十字街道,眼前就是进来时的那座城门了,此刻城门还没有关闭,高不凡不禁精神一振,在马屁股上猛拍了一刀,然而胯下这匹高丽马终究不如大青马,驮着两个人飞奔了一路,已经达到它的极限了,即便把它的屁股拍烂也再快不了半分。
此时城头的守军似乎被惊动了,当当的警报声大作,城门口的高句丽士兵立即试图关闭城门,高不凡见状立即摘下弓箭,嗖嗖嗖就是三箭连发,三名正在奋力关闭城门的高句丽士兵当场中箭倒地,其余的高句丽士兵大骇,吓得急忙伏下来闪躲。
崩……
正当高不凡打算趁机夺门出城时,城头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弦响,一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至,直取高不凡胯下的坐骑。
听到箭矢破空的尖锐啸声,高不凡不由心头微凛,这种威势的来箭绝对是三石以上的强弓射出的,亦即是说这座抚余城中竟然有能使三石弓的高手。
高不凡大喝一声,长刀挥出一片夺目的寒光,向着来箭疾劈而去,只听得咣的一声大响,来箭间不容发被劈飞出去,但见火声四溅,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窦线娘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而胯下的战马差点便失了前蹄。
高不凡分明听到城头上方传来一声充满惊讶的轻咦,百忙中抬头望去,不由心头大凛。
只见城头上方赫然站着一名手挽长弓的中年武将,一身披挂,目光凌厉,不过令到高不凡心头大凛的并非此人,而是他身旁的一名金色鬼脸人。
没错,此刻站在中年武将身边的正是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金色鬼脸人,这副装束跟高不凡那天遇到的镜花水月楼楼主竟然一模一样。
“是他?”高不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而此时那名高句丽武将已经弯弓如满月,崩的又是一箭劲射下来,直取马首,几乎弦响即至。
高不凡单手箍着窦线娘的纤腰腾身离开马背,下一秒,坐骑的脖子便被射爆了,连最后的悲鸣也来不及发出便轰然倒地,血淋淋的马尸往前滑出十几米才停下。
高不凡抱着窦线娘一落地,就地一滚,毫不犹豫地往最近的一条横巷飞奔而去。光是一名金色面具人就未必是他能够对付,硬闯城门显然已经不现实,而逃回城中借助屋舍的掩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窦线娘显然也意识到危险,一言不发地紧跟在高不凡的身后狂奔。
城头上那名高句丽武将显然没想到高不凡竟如此干脆,见势不妙便立即退往城内,不由轻咦一声道:“此人挺狡猾的。”
这名高句丽武将用的竟是隋国语,旁边的金色鬼脸人淡道:“这家伙应该是隋国人,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闯入抚余城中救人,我这便去会会他!”说完纵身跃下了城头,动作轻灵,快如奔马。
且说高不凡和窦线娘在横街窄巷中左穿右插,一口气奔行了两盏茶的功夫,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窦线娘两眼一抹黑,要不是高不凡一直牵着她的手腕,她都不知该往哪跑了,尽然如此,她还是跑得跌跌撞撞的,膝盖在拐角处磕了一下,痛得她差点连眼泪都冒出来,不过这倔强的妮子却咬着牙没发出任何声音,免得让高不凡分心。
高不凡本来就目力过人,自从修炼了内家功法后,目力便更胜从前了,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他带着窦线娘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了一片城墙脚下。
窦线娘此刻终于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约见到眼前十多米的城墙,不由心中微沉,摇了摇头轻道:“高大哥,城墙太高了,我攀不上去,你别我管了,自己逃出城去吧。”
高不凡沉声道:“别说傻话,高大哥既然来了,又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来,趴在我背上!”说完屈膝微蹲。
窦线娘心中一甜,俏脸微热,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乖乖地趴在高不凡的背上,双手环在后者的脖子上!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低斥道:“抓牢点,腿夹着我的腰,待会掉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噢!”窦线娘芳心一颤,一双修长的玉腿连忙紧紧夹在高不凡的腰际,双手用力箍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紧贴在其背上。
“咳……脖子不用搂太紧,呼吸不了!”高不凡轻咳一声苦笑道。
窦线娘的双手连忙放松了少许,黑暗中,俏脸已经红如火烧。
窦线娘的身体很轻很柔,虽然穿得厚,但高不凡仍然能隐约感受到紧贴在背上的柔软,但此刻的他也无暇去浮相联翩,深吸一口气,双腿猛然发力一跃,嗖的蹿起近三米多高。
黑暗之中,高不凡目光如炬,眼看着已经升到最高点,将坠未坠之际,手中的匕首闪电刺出,准确地刺进了墙缝之中,借力再往上冲高近两米,手中的匕首再次刺出插进墙缝之中,如此连番施为,当匕首第四次刺入墙缝时,两人距离城头便只剩下一米余了。
然而,高不凡此时似乎已经力竭了,没再继续往上攀,单手握住匕首,两人就那样晃晃荡荡地挂在十几米的墙头上,凛烈的寒风呼呼地刮过,光是看着就觉险象横生。
窦线娘的一颗芳心几乎都要从喉咙里崩出来,戴在头上的毡帽早就被大风吹落了,一头秀发披散开来,被狂风吹得乱舞,她往下方瞄了一眼,立即吓得不敢再看了,这种高度若掉下去,非死即伤。
这时,城头上方传来了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火光也为之一亮,原来是一队负责值守的高句丽士兵举着火把巡视过来了。
窦线娘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像八爪鱼般紧贴在高不凡的背上。
约莫过了十数息,上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光线也渐弱了下来,高不凡这才猛然发力,背着窦线娘翻上了城头。
高不凡和窦线娘正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一把冷淡的声音却在黑中幽幽地响起:“小子功夫不赖嘛,可惜你还是逃不掉!”
窦线娘吓了一大跳,高不凡循声望去,心立即沉到了谷底,只见一名金色面具人正寂寂地站在女墙上,眼神戏谑地居高望下来,身上的黑袍被寒风吹得像只展翅的蝙蝠。
“你是镜花水月楼楼主?”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心中生出一股疑惑,很明显,眼前这名金色面具人的嗓音虽然也很冷,但跟他和鱼俱罗之前遇到的那个有很大区别,也就是说,并不是同一个人。
金色面具人轻咦一声道:“你见过楼主?”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见过,但不久前在契丹遇到一个跟你打扮一模一样的人,还打了一架!”
金色面具人瞳孔一缩:“那应该是他了,只是你小子为何还活着?”
“难道遇上那人就必须死?”高不凡反问道。
金色面具人摇了摇头道:“只是遇上的话倒是不一定,但和他交过手,你小子还能活着,倒是出乎我所料,看来我还是有点小看你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高不凡沉声问。
金色面具人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镜花水月楼,难道没听说过楼使?”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这么说你们都是楼使?”
金色面具人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是冷楼,他叫寒月。”
“那你们镜花水月楼到底有多少楼使?”高不凡追问道。
金色面具人似乎很有耐心,答道:“每一代楼使都只有两人,而下一任楼主也将在这两名楼使中产生!”
“原来如此,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你们很快就是死人了,告你们也无所谓!”金色面具人笃定地道。
“是吗?我不信!”高不凡抽出长刀,双脚分肩而站,气势瞬间释放,如渊亭岳峙。
金色面具人右手一抖,只听得铮嗡一声,已然多了一柄软剑。
“刺杀可敦那名高丽女刺客跟你是什么关系?”高不凡瞥了一眼金色面具人手中的软剑,很明显,跟那名高丽女刺客的一般无异。
金色面具人淡道:“她是本人的弟子,现在怎样了?”
“死了!”
金色面具人身上的杀气蓦地变得浓烈起来,脚下一动,已经一剑刺到高不凡的胸前。
第125章 怪事
冷楼只是脚下一动,软剑已然无声刺到胸前,速度之快,饶是高不凡都吃了一惊,急忙挥刀挡架,然而软剑端的是刁钻,与长刀一触,剑尖立即便像毒蛇般一偏,由刺变成了削,斜斜切向高不凡的胸口。
高不凡大骇,猛呼出一口气,胸骨啪啦啦的一阵微响,硬生生地后缩了数寸,但还是稍慢了一步,衣服当场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虽然没有伤及皮肤,但仍然让高不凡捏了把冷汗。
冷楼讶然道:“咦,分筋缩骨,莫非你小子是佛门中人?”
佛门功夫注重由外到内,即所谓伐筋洗髓,像缩骨术之类的功夫大多脱胎于佛门的功夫。
高不凡反手一刀疾劈,冷道:“你再问问我的刀!”
冷楼冷笑一声,手中的软剑故技重施,趁着挡架之际顺着刀身缠绕而上,剑尖削向高不凡的手腕,后者急忙运力一抖,把软剑震了开去。
高不凡还是首次遇上如此阴柔刁钻的兵器,一时间竟有点手忙脚乱,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一不小心,左腿上已经挨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但鲜血还是冒了出来。
窦线娘焦急万分,很想想前帮忙,但这种级别的高手对战,根本不是她能插手的,首先速度就跟不上,贸然上前只是送人头。
幸好,高不凡渐渐适应了软剑的打法,虽然仍处于下风,但已经勉强能招架得住了。而冷楼却越打越是吃惊,他本以为三十招之内就能把高不凡摆平,谁知此子虽然险象横生,但每次危急关头都险之又险地化解,一次可以说是运气,但多次这样,只能说这小子古怪了。
眼见高不凡越打越是顽强,越打越稳,冷楼有点沉不住气了,软剑一抖,幻化出重重剑影,趁着高不凡应对之际,突兀地一掌穿出,疾拍后者的胸口。
冷楼这一掌太快太突兀了,高不凡只能一拧身避过胸口要害,以左肩头相迎。嘭的一声闷响,高不凡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排山倒海地撞来,左肩一阵剧痛,半边身体仿佛都麻了,人也倒飞出去,把身后一面女墙给撞塌了。
“高大哥!”窦线娘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飞身扑上来。
但见石屑纷飞,断砖乱石纷纷掉落,高不凡摇摇晃晃,差点跟着栽下城头,右手一刀刺在地面,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避免掉落城头。
这时窦线娘正好扑上来,而就在这一瞬间,崩的一声弦响,一支劲箭厉啸着破空而至,直取窦线娘的后心,势大力沉,这威势只怕能把窦线娘和高不凡二人给射个对穿。
“小心!”高不凡吓得心胆俱裂,偏偏他这时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状态,肩头上挨了一掌,半边身体都痛麻了,别说施救,连自救都办不到,可见射箭那人的眼光极其毒辣,所选的时机恰到好处。
窦线娘虽然看不到身后,但箭矢破空发出的恐怖尖啸还是让她如坠冰窖,然而她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反而张开了双臂原地站定,眼神决绝而凄然,很明显,她是想用自己的肉身把利箭挡下,换取高不凡的活命,只是她不知道,仅凭她瘦弱的娇躯根本挡不住三石弓的致命一击。
看着近在咫尺的决绝眼神,高不凡莫名的一阵心悸,继而目眦尽裂,也不知那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一个箭步飙上前,左手使了个巧劲一圈便把窦线娘旋到一边,同时举起了长刀挡在身前。
叮当……
一声大响仿似平地炸雷,狂暴的劲箭恰恰击中了刀身,在巨力的冲击之下,箭头和刀身竟然同时炸碎了,飞溅出一连串夺目的火星。
高不凡只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都萎顿下去,扑通的单膝跪倒在地。
“高大哥!”窦线娘扑上去紧紧抱住摇摇欲坠的高不凡。
高不凡看着从远处信步走来的高句丽武将,苦笑道:“窦姑娘,我们今晚只怕要死在这里了,对不起,高大哥没能把你救出去!”
窦线娘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摇着头哭道:“不,是线娘任性害了高大哥,线娘不应该一意孤行跑来辽东找爹爹的,呜呜!”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高句丽武将手持大弓,信步走到冷楼的身边,神色戏谑地看着高不凡和窦线娘。
“阁下是谁?”高不凡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某家乙支文德!”武将淡淡地道。
“很好,你射了我三箭,来而不往非礼下,你也尝尝我的箭!”高不凡右手一甩,断刀嗖的向着乙支文德激射而去。
乙支文德愣了一下,急忙闪身避过,而高不凡已经趁机抱着窦线娘往后一滚,从塌毁的女墙位置翻下城头。
“不好!”乙支文德和冷楼脱口而出,不约而同地飞身扑上前,只是已经慢了一步,高不凡和窦线娘已经急坠下去。
在快要掉到一半时,高不凡伸出匕首刺入墙体,只是下坠的力量太大了,匕首划着墙下滑了半米便齐柄折断。
嘭……
高不凡和窦线娘两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城外的雪地上,幸好,匕首虽然折断了,但也卸去了大部份力道,再加上地上近尺厚的积雪,两人倒是没有受到致命的撞击,不过由于落地时高不凡垫在下面,还是痛得差点吐血。
“高大哥,你没事吧?”窦线娘心疼地急问,而高不凡已经经验丰富地带着她就地一骨碌滚出数米,一支利箭几乎间不容发地没入他们刚才所处的雪地中。
城头上的乙支文德皱了皱眉,正要继续弯弓搭箭,城下的黑暗中却嗖嗖嗖地射上来三支劲箭,呈品字形分取乙支文德和金色面具人冷楼。
这三支箭自然不是高不凡射的,现在的他就好像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距离他数丈外的金色面具人。
没错,此刻正有一名金色面具人站在数丈外的雪地中,装束打扮跟城头上的冷楼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此人正手挽强弓,向着城头上连续发箭。
“愣着作甚,快走!”金色面具人的声音冷得毫无感情,高不凡一下子就听出正是他和鱼俱罗那天遇到的那位。
高不凡有点懵逼了,这家伙那天在土河边上搞偷袭,差点便要了自己的性命,这时竟然又出手救自己,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而且,如果此人就是镜花水月楼的另一名楼使寒月的话,他不正好与城头上的冷楼是一伙的吗?干嘛又自相残杀?
金色面具人见到高不凡愣着不动,本来毫无感情的声音竟然多了一丝怒气:“还不快滚,想死吗?”
高不凡实在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朝金色面具人拱了拱手,牵着窦线娘便在雪地早发足狂奔。
就在这短短数息间,金色面具人已然射空了一囊箭,城头上的冷楼趁机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城头上跳了下来,城下的金色面具人一言一发,掉头便迅速离开。
冷楼落地后一个前滚翻跃起,发足便追,一边追一边扬声道:“寒月,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咱们迟早也要分出个胜负高低来的,择日不如撞日。”
这时嘭的一声闷响,那名高丽武将乙支文德竟也从十几米的城头上跳了下来,把雪地砸出一个大坑,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大步追了上来。
高不凡百忙中回头瞄了一眼,不由暗暗咋舌,乙支文德身上穿着铠甲,少说也有几十斤吧,就那样硬生生地跳下来,还不带巧劲卸力,这身体不怕是铁打的吧。
由此可见,高句丽虽然偏居一隅,但国内却也不乏高手,这个乙支文德的武功只怕不在冷楼之下吧。
高不凡牵着窦线娘一口气奔出数里,已经接近那片杂树林了,连忙发出一声呼啸,树林中立即传出宏亮的马嘶,夜色下,大青马撒开四蹄飞蹿出来,踢得地上的积雪纷飞。
希律律……
大青马风一般奔到跟前,兴奋地嘶叫一声,脑袋往高不凡怀中挤了挤,估计还认得窦红线,又用鼻子拱了拱后者的手!
“青云!”窦线娘又惊又喜,抱着马首用脸蛋蹭了蹭。
“快上马!”高不凡吩咐道,窦线娘连忙翻身上马。
高不凡拍了拍大青马的屁股道:“伙计,你先带窦姑娘离开,在咱们上次宿营的地方等我!”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却没有动弹,窦线娘闻言急了,颤声道:“高大哥你要去哪?”
高不凡道:“那人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他帮了咱们脱身,咱们不能一走了之,得帮帮他才行。”
“那线娘也留下!”
高不凡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你留下帮不上忙,快走,脱身后我会去找你们!”
窦线娘闻言眼神一黯道:“线娘的武功太差劲了,帮不上忙,只会拖累高大哥!”
“瞎说什么呢,高大哥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你,乖点,快走!”高不凡温声道。
窦线娘芳心轻颤,羞涩地点了点头:“那高大哥小心点,线娘等你平安归来!”
高不凡此时也无暇琢磨窦线娘的少女心思,在马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骂道:“关键时候别他妈的给我掉链子!”
大青马晃了晃脑袋,不情愿地飞奔起来。
第126章 母的
隆冬腊月,风急天高,寒彻骨髓。但见远处群山耸立,白雪皑皑,脚下是一条冰封的河流,冰浪层层叠叠,仿佛还保持着冰封前的形态。
此刻,旭日东升,高不凡和金色面具人并肩站在冰河之上,不得不感慨****,命运就是特么的神奇,就在半个月之前,他才与金色面具人在冰河之上经历了一场生死战,那会两是敌非友,而现在,他却在和金色面具人并肩作战,共同对敌,而且同样是在一条冰河之上。
昨晚高不凡让窦线娘骑乘大青马先行离开后,便返回相助金色面具人,结果双方打打停停,相互追逐了一晚,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条冰河之上。
此时此刻,双方四人正相隔十几米对峙着,大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以十分默契地停下来休息恢复体力。
高不凡以刀支地,微弯着腰吐气成雾,身上的衣服还结着一层冰花,旁边的金色面具人同样呼吸急促,偶尔还轻咳上几声,估计是上次当胸挨了高不凡一掌,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高不凡扫了一眼对面的高句丽武将乙支文德和金色面具人冷楼,又望向不远处连绵耸立的雪峰,惊疑不定地道:“这里莫非就是长白山?”
金色面具人冷淡地道:“是,也不是,真正的长白山还远着呢,这里只不过是长白山的余脉,七星山。”
“看来阁下对这里的地形还蛮熟识的!”高不凡道。
金色面具人冷哼一声:“老夫是个杀手,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不像某些愣头青,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学人家千里走单骑,孤身闯曹营,干那自为英雄救美,实则愚蠢透顶的事。”
高不凡暗汗,感觉被深深的讽刺了,耸了耸肩道:“其实在下还带了地图,并非没有准备,而且在下不也成功把人救出城了。”
金色面具人冷笑一声,不再搭理高不凡,正当后者颇感无趣时,金色面具人忽然淡问:“昨晚你明明可以和那豆姑娘菜姑娘一起离开,为什么还要返回来送死?”
高不凡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金色面具人的声音虽然冰冷苍老,但说话的语气听着却很有些别扭,坦然道:“阁下出手相救,在下又怎么能只顾自己逃离。”
金色面具人冷笑道:“你小子本来挺机灵的一个人,可惜太重情义了。”
“重情义不好吗?”高不凡反问道。
“不好,重情义的人死得快!”金色面具人冷道。
“那阁下为何出手救在下?”
“别自作多情,老夫只是想亲手报一掌之仇罢了,老夫这个人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不服输,爱记仇!”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点确实不好,杀手就不应该被情绪左右,干你们这行的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不怨天不怨地,更不应该记仇。”
“闭嘴,还轮不到你小子向老夫说教。”寒月冷声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你如果真是楼使寒月,年纪应该和冷楼差不多吧,没必要再装老头子。”
寒月愕了一下,冷道:“自作聪明,谁告诉你楼使的年纪就要差不多的?”
“难道不是吗?”
“你的屁话真多!”
“阁下的也不少!”
此时,对面的金色面具人冷楼似乎听不下去了,估计也歇息够了,一边大步走上前,一边摇头道:“你们打情骂俏够了没?寒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母的,你巴巴跑来救这小子,莫非真看上了他?嘿,楼主选个女人作楼使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只要杀了你,本人就是下一任楼主的不二人选!”
寒月目光一凛,飘身就是一剑刺出,同时冷叱道:“女人又如何,女人也能杀人!”
高不凡不由一个激凌,因为此时寒月的声音已经不再苍老,分明就是一把年轻女子的嗓音,清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果然是个母杀手,不,果然是个女杀手!
其实上次偷袭了金色面具胸口一掌时,高不凡便怀疑他是个女子了,因为那手感骗不了人!
此时,寒月和冷楼已经交上手了,两人走的都是轻盈路子,或者说杀手都是走这个路子,但见两人剑来剑往,仿似两只飞鸟在剑光中穿梭,杀得难分难解。
高不凡没动,武将乙支文德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观战,似乎并不打算干涉寒月和冷楼之间的战斗,其实昨晚也一直如此,只要寒月不逃,他便不追,只要寒月停下来和冷楼对战,他就站在一旁不观战,当然,如果高不凡出手参战,乙支文德也会马上出手,很公平的一个人!
对,就是公平。
高不凡很是不解,既然寒月和冷楼都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但两人之间似乎很陌生,也无半分“同伴手足”情谊,见面就厮杀,所以在高不凡看来,镜花水月楼真是一个奇怪的杀手组织。
此时场中血光乍现,激战的双方骤合骤分,各自退回了数米,只见数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寒月的剑尖滴落,眨眼便在冰面上凝结成一朵血冰花。
高不凡不由精神一震,再一看冷楼的的软剑,结果同样在往下滴着鲜血,看来两人是各刺了对方一剑,大家都没占到便宜。
冷楼轻甩了一下软剑,将上面的血迹甩掉,冷冷地道:“寒月,你一个女子把武功练到这种程度也着实不易,将楼使令牌交出来,我便放你和你的小情郎离开如何?”
“你把楼使令牌交出来,我也不会放过你!”寒月冷叱一声,再次挥剑扑了上去,剑法蓦然间变得更加凌厉了,也比刚才快了几分。
冷楼脸色微变,沉声道:“原来你一直在藏拙,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好狡猾的女人!”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那便认命吧!”寒月冷笑一声,长剑刺出一片连绵的剑影,倾刻把冷楼杀得手忙脚乱,哧啦,森然的剑光笼罩下,冷楼的一截衣袖被削飞,差点失去一只手腕。
冷楼骇然后退,脚步踉跄,胸前中门大开,寒月趁机一剑刺在前者的胸口,却发觉剑尖仿佛刺在一块铁板上,不由脸色急变!
此时,本来满目惊慌的冷楼邪笑一声,软剑已经像毒蛇般无声无息划向寒月的小腹,后者急退,然而已经迟了,哧的一声轻响,黑袍应声割破,血光飞溅……
第127章 渡气
冷楼十分阴险,胸前肯定藏了块护心镜之类的硬物,故意露出破绽让寒月刺,后者上当了,一剑刺在冷楼的胸前,结果对方毫发无损,而她自己的小腹反被对方的软剑划伤,看样子,即使没有开膛破肚,估计也伤得不轻,因为鲜血倾刻就把黑袍染透了,还不断顺着裤褪往下渗。
高不凡急忙纵身上前把寒月扶住,并且迅速脱下一件外裳,不由分说便绑紧寒月的小腹位置,免得伤口完全绽开,内脏肠肚都流出来,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虽然目前还搞不懂寒月此女矛盾做法的意图,但对方之前毕竟出手救了自己和窦线娘两条命,所以高不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寒月本来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身形臃肿,这时被扎紧,腰身瞬时“缩水”了大半,竟恰盈一握,水桶腰倾刻变成了小蛮腰。
高不凡这一出手,乙支文德也动了,就像一发炮弹在原地崩的一下跃起,一招独劈华山便向着高不凡兜头劈下,那气势比之王须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此同时,冷楼也悍然杀了上来,显然打算趁你病要你命,毫无半点风度。
相比之下,冷楼才是不折不扣的杀手,不择手段,不讲风度,无所不用其极,心肠冷酷,毫不手软!
两大高手同时杀到,高不凡不由寒毛倒炸,很明显,以他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同时应付乙支文德和冷楼,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把所有力量集中于双脚,向着冰面全力踩踏下去。
蓬……卡嚓!
高不凡这一脚的力道又何止千斤,厚厚的冰层竟生生让他踩得向着四面八方龟裂了,但是,冰层实在太厚了,竟然没有一瞬间完全破碎掉,只是慢慢地向着下方陷落。
这时寒月猛地跺了一脚,龟裂的冰层倾刻破碎掉,两人也随即掉入了河中……扑通扑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冷楼和乙支文德也同时杀到了,后者一刀斩落在水面上,炸得水柱冲天飞起,而冷楼则身形稍滞,像残叶般落在冰窟窿的边缘。
眼前的冰窟窿近两米宽,但见底下江水滔滔,全然看不到高不凡和寒月的踪影了,只怕已经被湍急的河水带往下游了。
冷楼眉头深锁,乙支文德深锁眉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冰窟窿旁,足足盯了半炷香时间,依旧不见沉下去的两人冒头,而天气实在太冷了,水面已经重新结上了一层薄冰。
“活不了!”乙支文德说完拖刀便走,一刻也不再停留,他是抚余城的镇守,不能离城太久,特别是在隋军随时有可能来攻的情况下。
冷楼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为人谨慎,没有亲眼看到寒月的尸体,心里不踏实,而且他还没有拿到寒月身上的楼使令牌,只有拿到对方的楼使令牌,才有资格继任楼主之位,当然,如果接任楼主的最后时刻对方没有出现,最后楼主之位也会属于他,只是不太保险。
说来有点残酷,但镜花水月楼挑选楼主的方式一直就是这样,从小物识一批好苗子来培养,通过残酷无比的训练,让他们成为合格的杀手,再派他们执行刺杀任务,最后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而且表现最出色的两人将会成为楼使。
而这两人成为楼使的同时,也随即会成为对方的猎物,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生死勿论,谁先抢到对方的楼使令牌,谁就有资格继任楼主之位,并且获得镜花水月楼所有的财富和力量。
谁也不晓得镜花水月楼这些年聚敛了多少钱财,但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谁也不清楚镜花水月楼属下到底有多少杀手,但绝对是一支让皇帝都忌惮的力量,所以,只要成为镜花水月楼的楼主,就等于拥有这笔财富,拥有一支让皇帝都害怕的杀手队伍,其中的吸引力就可想而知了。
冷楼是个孤儿,四岁被选中,天赋极高,也很幸运,最终脱颖而出成为楼使之一,而跟他同一批被选中的孩童基本已经死光了,相当一部份在训练过中就被淘汰了,淘汰意味死亡,还有一部份则在执行任务时失败身陨。
镜花水月楼的规矩十分严厉,平时训练时也各戴着面具,不得私下交流,一旦谁违反了规定,立即抹杀,所以,即便是同一批接受训练的杀手也不清楚同伴的长相和底细,只能根据体形和声音隐约辨认出对方。
而且镜花水月楼挑选的苗子也不止一批,而是多个批次,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接受训练,所以寒月和冷楼之间并不熟悉,只是曾经在楼主的安排下碰过一次头,也是那一次,他们获得了各自的令牌,成为楼使,也成为对方狩猎的目标。
而现在,冷楼似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倘若寒月死在冰河中,那么将来楼主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冷楼又在冰窟窿旁静静地守了盏茶的功夫,水面的薄冰也越积越厚了,想必大罗神仙也得憋死冷死在水底下了,更遑论身受重伤的寒月。
冷楼笃定寒月必死无疑,终于收起软剑放心地离开了,殊不知,这世上还有高不凡这种能在水底下憋气超过半小时的怪物。
且说高不凡和寒月两人落入水中,便立即主动沉入河底,以刀剑刺入河底的岩石稳住身形,以免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通常情况下,河道越浅,水面就越湍急,河床也冲刷得越硬净,正好,这片河道的深度便只有三米左右,底下都是石头,没有淤泥,所以两人以刀剑刺入河底的石缝中,倒是能稳住身形,要是被急流带往下游,即便是高不凡都必死无疑了,毕竟冰层太厚了,他未必能破冰而出,当憋不住气时,只有死路一条。
寒月自然没有高不凡那般长时间憋气的本事,再加上重伤在身,只坚持了盏茶功夫便有点憋不住了,禁不住想浮出水面换气,高不凡立即按住她,因为他能感觉到,冰面上的两人此刻还没离开,正在等着他们二人冒头送死呢。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寒月再也憋不住了,拼命地挣扎,试图挣脱高不凡的手,高不凡则死死地按住她。
寒月挣扎了片刻便渐渐不动了,本来握住剑把的手也松了开来,高不凡一见便知她快不行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前者戴着的金色面具扯了下来,嘴对嘴渡了一口气过去……
第128章 混蛋
卡嚓……
薄冰被撞破,高不凡从水下探出来头,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咻……清冷的空气猛灌入瘪了的肺部,就好像大风刮过山洞,发出一阵啸声。
空气本身一钱不值,吸再多也不用上税,只有曾经憋得快死的人,才明白空气的宝贵,这次无疑是高不凡在水下憋得最久的一次,超过了三十分钟,而且还顺带救了个人,连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人的潜力果然都是逼出来的,绝境往往能让人做到平时做不到的事,譬如车祸现场,一名母亲为了救被压在车底下的孩子,愣是把几吨重的小汽车给掀翻,这可是上了新闻的真人真事。
高不凡先把寒月推上冰面,然后再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爬了上来,此刻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仰躺在冰面上牛喘不止。
杀手寒月浑身湿透,一动不动地侧躺着,黑袍紧贴着身体,玲珑浮凸的身形已然暴露无遗,而此刻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但依旧奇寒刺骨。
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冰面上,那种滋味简直无法形容,反而水里更温暖一些,高不凡知道,若再这样躺下去,他们很快就要成为两具镶在冰面上的冰雕了。
所以高不凡只是稍待了片刻便挣扎着站起来,先探了探寒月的劲动脉,发现还在轻微地跳动,不由微喜,这时他的目光也很自然地落在后者的脸上,瞬时又呆了呆,默默把人抱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最近的那座雪峰挪去。
也许拼命求生的运气都不会差,竟然让高不凡在雪峰脚下寻到一处山洞,看上去还挺干爽舒适的,不由大喜过望,立即抱着昏迷不醒的寒月跑了进去,然而下一妙,他的脚步却僵住了,因为漆黑的山洞深处竟然隐约传出了呼吸声,又像是在打呼噜。
“有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定了定神运足目力再望,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那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头正在冬眠的大黑熊,瞧那个头起码两三百斤重。
幸好,这大家伙正在冬眠,否则以高不凡现在的状态,只怕正好是送到熊大爷面前的一盘菜。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黑熊的眼神不好,但鼻子却比狗还灵,天知道它会不会闻到陌生人闯入的味道突然醒过来?
所以高不凡立即轻手轻脚地把寒月放下,又提着刀轻手轻脚地走到冬眠的黑熊跟前。这是一头独居的公熊,吃得膘肥体壮的,皮下的脂肪足以支撑它安全地渡过漫长的寒冬。
“熊大哥,秋膘贴得不赖嘛,难怪睡得那么香。”高不凡暗道,他现在冷得要死,偏偏黑熊的皮毛又厚又软,还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要不是这玩意凶猛,真想趴在它上面睡觉取暖。
这时酣睡中的黑熊竟然抽了抽鼻子,有醒过来的迹象,高不凡心中一凛,也顾不得“胜之不武”了,对着黑熊的喉咙位置就是一刀捅下去。
黑熊突然遭到致命一击,竟从睡梦中猛地人立起来,蓦的睁开一对凶睛,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高不凡急忙抽刀往后一滚,下一秒,黑熊已经重重地一掌拍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上,震得整个山洞都仿佛摇了摇。
鲜血从黑熊的喉咙处汨汨流出来,然而这大家伙端的是凶猛,竟然再次爬起来向高不凡扑去,后者再一滚,已经然滚到了寒月身边,而大黑熊则一头撞在洞壁上,撞得碎石乱溅,满脑金星。
高不凡不由暗暗咋舌,狼狈地站起来准备应对,但是黑熊挣扎了几下,再也站不起来,原来高不凡那一刀已经切断了它的喉咙,刚才只是临死前的一击,现在奄奄一息地趴着,只剩下出气的分了。
高不凡看着黑熊喉咙处流出还冒着热气的鲜血,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然后,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大口地喝起来。
几口滚热的熊血下肚,高不凡顿觉寒冷稍减,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更卖力地吮、吸起来,直到肚子有了胞胀感才停下来,只觉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这头黑熊起码有三百斤重,不仅皮糙肉厚,血也很足,即便高不凡喝饱了,伤口依旧还有鲜血流出来。高不凡立即把寒月抱过来,捏开她的小嘴凑到黑熊的喉咙底下,硬是灌她喝了几口熊血。
寒月还在昏迷中,估计是不能自主吞咽,所以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咳也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发觉嘴里又腥又咸的,又见到满嘴鲜血的高不凡几乎凑到自己的脸上了,不由吓了一跳,惊怒喝道:“你作甚?”
“救你!”高不凡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由分说又捏开寒月的小嘴,后者半迷半醒的,只是下意识地扭头挣扎,顿时浪费了许多熊血,白白流到了地上。
“这败家的娘们!”高不凡很是肉痛,眼下这种情形,热熊血对他们来说比金子还要矜贵,见到寒月还在挣扎不配合,干脆自己凑上去猛吸一口熊血,然后渡到寒月的嘴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再多几次也无所谓。
寒月此时的意识还有几分清醒,被高不凡吻住小嘴喂血,顿时杏目圆睁,惊怒交加:“你……混蛋……咕噜咕噜!”
混蛋就混蛋吧,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若捡回一命,应该感谢我才对!
高不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粗暴地捏着寒月的腮帮子,一口猛吸猛灌,后者不知是怒急攻心,抑或是被呛的,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晕了更省事!
高不凡怀着我不入地狱谁不入地狱的奉献精神,继续吸血渡血,直到再无熊血可吸才停下来,此时寒月那张俏脸和小嘴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高不凡自己也差不多。
山洞,熊尸,两个满嘴脸鲜血的男女,画面说不出的诡异,估计胆子再大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得吓尿!
高不凡探了探寒月的脖子,发现膊脉明显有力了些,也有一丝暖意,不由大喜,这败家娘们也许能活命了,连忙把她放熊尸怀中,借着熊尸身上残留的一点体温取暖,而他自己则飞跑出山洞去!
干啥?
自然是取柴生火了,打铁还得趁热,趁着熊血吊命,得尽快给寒月处理伤口,要不然这败家娘们还是得死!
高不凡旋风般冲出山洞,结果被外面的寒风一吹,瞬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刚喝下去的满腹熊血根本不足以抵御外面的奇寒。
高不凡弓着身子,哆嗦着环视了一遍四周,发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两座雪峰之间,两边坡上都长有高大的乔木,但此刻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
高不凡咬了咬牙,提着刀爬上一棵松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砍了一捆干柴,这时的他几乎冻麻了,抱起干柴流着清涕溜回山洞,结果发现身上的火折浸水后已经不能用了,没办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
终于,高不凡把火点着了,那根指头粗的松枝差点没被他给磨成了绣花针。
篝火熊熊,山洞渐渐变得温暖起来,高不凡也松了口气,立即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只穿着一条三角裤舒服地烤起火来,又将两只熊掌剁下来架在火上烤。
这时,高不凡才有暇望向昏迷中的女杀手寒月,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后者身上的湿衣服给脱掉了,只留下最里面的亵衣……
第129章 庐山真面
高不凡善解人意,却不善解人yi,但是现在不解不行,寒月身上的湿衣服都要结冰了,再加上还得给她包扎伤口,所以非解不可。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高不凡终于把寒月身上的衣物给清除掉,只留下遮住重要部位的亵衣,还顺手解除了其胸前捆得像粽子似的束带。
干完这一切,高不凡的鼻尖竟然有点冒汗了,眼神也有点发飘,此女抱起来不觉重,没想到衣服下面竟然如此有料,要不是用一条长达两米的布带把胸前紧紧地包裹约束起来,估计就算她穿着宽大的黑袍也遮掩不住那光景。
此女的脖子修长,优雅得像天鹅,锁骨更是说不出的动人,再往下,高不凡不敢多看,血压有上升的趋势,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此女腹部的伤口上时,瞬时一切旖、念都化为了乌有。
只见寒月本来平坦的小腹上赫然有一条十几公分长的血痕,斜斜地从右到左,左深而右浅,深的地方若再往下一点儿,估计胃部都要露出来了,而且泡过水后的伤口皮肉外翻,看着相当吓人。
高不凡倒吸一口冷气,先是用湿布替她清理了一遍伤口,又从地上捡起几只瓷器,打开木塞闻了闻。
这几只瓷瓶是高不凡替寒月解衣服时发现的,估计里面装的都是药物,但杀手随身携带的药,有可能是伤药,却更有可能是毒药,所有高不凡不敢乱用,闻了又闻,嗅了又嗅,终于确定其中一只药瓶中装的是金创药,这才均匀地涂抹在寒月小腹的伤口上,而寒月用来束胸的长布条烘干后,正好用作绷带包扎伤口。
高不凡给寒月处理包扎完伤口,后者竟然还没醒,不过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甚至牙齿都在下意识地咯咯地打架。
高不凡见状便把所有干柴都扔到火堆里,将篝火烧得更旺,又把熊皮整张剥下来,当成被子盖在寒月身上,后者总算停止了颤抖,安然地睡去。
干完这一切,高不凡竟累得有点腰酸背痛,毕竟他自己也是伤者,虽然伤得不算太重。此时,两只熊掌终于散发出阵阵肉香,高不凡已饿得不行,急需补充能量,所以也不管熊掌还没有完全熟透,取了一只便啃咬起来。
熊掌自然是人间美味,但前提是要经过精心烹制,像这样随便烤个半生熟,没有任何调料的熊掌,简直比屎还要难吃,但现在为了活命,即便是屎也不得不吃!
高不凡硬着头皮把整只熊掌啃了进肚子,立即又提刀出了山洞,他得趁着天黑之前多砍些柴回来,否则晚上会更难熬!
半生熟的熊掌虽然难吃,但吃饱了的高不凡腰杆也挺直了,干活的效率也高了很多,天黑之前便搜集了近五百斤柴,还顺手掏了两个松鼠窝,抢劫了松鼠预备过冬的大批坚果,估计有上五六十斤。
天色完全黑下,高不凡就像进山的土匪,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回到了山洞中,而此时寒月竟然还没醒。
高不凡见状不由有点担忧了,将用衣服包着的一大包坚果倒到山洞的一角,然后行到火堆旁摸了摸寒月的额头,不出所料,发烧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转身又出了山洞,在外面寻了很久,终于寻到一块带“凹”的坚硬石头,又用刀把“凹”给挖深,底部削薄,一只简陋的石锅便制作完成了。
高不凡用石锅盛上雪,架在火上烧,当雪融化成水烧开后,又往水里扔了几块熊肉,直到肉烂成了肉羹,这才喂寒月喝下,当然也是用渡的,石锅笨重,手头上又没勺子之类,高不凡只好又发扬无私奉献精神,自我牺牲了一次。
肉汤不是药,寒月喝完后自然没有退烧,高不凡也爱莫能助了,能不能顺利迈过鬼门关,只能靠她自身的免疫能力了。
高不凡把剩下的肉汤喝完,又把另一只熊掌也啃掉,这次熊掌完全熟了,味道倒是好了些,但依旧难吃,主要是太腥了,让人作呕。
吃饱喝足后,高不凡便把烘干了的衣服替寒月穿上,心志免不了又经受了一番考验,此女的身材实在太诱、惑了,特别是现在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温饱思*欲,饥寒起盗心,古人诚不欺!”高不凡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火堆旁打起座来,可不一会又睁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寒月的脸上。
此刻寒月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了一块一块血痂,但还依稀看得出模样,那是一张十分俏丽又陌生的脸,高不凡肯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但又隐隐觉得熟悉,所以有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之前一直忙碌着,无暇求证,现在闲下来,这个疑问又从高不凡的心底涌起了。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站起来走出了山洞,回来时已经捧了一大捧雪,全放石锅里,不一会,雪融化成了水!
高不凡把一块碎布扔到石锅里浸湿,又捞起来拧干,把寒月脸上的血迹给一点点一抹去,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便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黛眉弯弯,琼鼻小嘴,确实——不认识!
高不凡端详了片刻,脸色却越来越古怪,伸出手指勾住寒月圆润的下巴捏了捏,又刮了刮,咦……这是?
高不凡竟在寒月下巴与脖子连接处摸到了一点异样的凸起,那感觉就跟用指头找封箱胶纸的断口,指头刮到了轻微凸起的位置。
高不凡眉头急跳了一下,屏住呼吸,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咬了咬牙,抠住那轻微的凸起刮了刮,果然刮起了一层“皮”,再抓住用力一扯,竟然把寒月的整张“脸皮”给撕了下来。
人皮面具!
高不凡此刻撕下来的竟然是一张极为精致的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几可乱真,手艺之高超,让人叹为观止。
人皮面具被撕下了,寒月也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高不凡看着眼前这张美得倾国倾城,又十分熟悉的俏脸,心情复杂难明。
寒月就是公孙盈袖,公孙盈袖就是寒月,这出乎所料,又在情理之中!
高不凡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把人皮面具替公孙盈袖重新戴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火堆旁打座。
第130章 厘不清
寒月竟然就是公孙盈袖,公孙盈袖竟然就是寒月,在没看到寒月的真容时,高不凡满腹疑惑,结果在看了寒月的真容后,高不凡更是从头到脚都是问号。
一个是名满大隋,色艺双绝,让天下才子趋之若鹜的花魁,一个是冷血无情,令人闻风丧胆的镜花水月楼杀手,身份差别实在太大了。
公孙盈袖出身梨香园,梨香园又是楚公杨玄感的产业,是否意味着镜花水月楼的幕后大BOSS就是杨玄感?如果是,那他派杀手刺杀可敦的确说得通了,毕竟此人是要反隋的,杀了可敦不仅能破坏契丹和大隋的关系,同样也破坏了突厥和大隋的关系,对他的造反大业相当有利。
然而,公孙盈袖既然是镜花水月楼的杀手,她明明有很多机会接近可敦,由她出手杀可敦不是更稳吗?以她的功夫,近距离击杀可敦轻易如举,甚至暗中下毒就行了,根本不用暴露身份,何必大费周章另外再派三名杀手?
当然,如果为了掩人耳目,那就另当别论,可问题又来了,公孙盈袖终究没有出手杀可敦,可敦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掩人耳目的假设又不成立了。
所以,公孙盈袖有可能根本不是镜花水月楼的杀手,但是,她偏偏又出手救走了王须拔和厉山飞,矛盾啊!
另外,传言公孙盈袖还是秦王杨浩的义妹,此女的背景实在太复杂了,高不凡实在厘不清头绪,不过有一点他是可能肯定的,公孙盈袖专门跑来救了自己和窦线娘,也许在自己离开契丹盟帐时她就在后面暗中跟踪了,否则解释不了她为何能及时出现在抚余城下开弓射箭。
只是公孙盈袖为何要救自己跜?莫非真如冷楼所讲,此女喜欢上自己了?
高不凡暗摇了摇头,虽然自问长得还帅,但他还没自恋到以为自己帅到人见人爱的程度。那是因为有才?会吟几首好诗吗?此女既然是名满天下的花魁,什么才子帅哥没见过,应该不至于那么肤浅吧?而且此女救王须拔和厉山飞那天,还差点一剑要了自己的命。
高不凡很有些无奈,不仅此女的身份背景他厘不清,此女的各种矛盾行为他同样厘不清,公孙盈袖果然是个迷一样的奇女子!
山洞外面北风呜咽,山洞内显得格外安静,只剩柴火燃烧的噼叭声。公孙盈袖……不,戴着脸具时还称她为寒月吧,寒月睡得很沉,呼吸似乎有点不通畅,估计是戴了人皮脸具的原因,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还是那么的清冷,一摸额头却是滚烫的,假脸皮终究还是假脸皮,做得再逼真也无法改变颜色。
高不凡把烤得半干的熊皮铺在地上,将寒月放到上面,又用衣服当成枕头把后者的脑袋稍稍垫高,后者的呼吸倒是顺畅了些。
能做的都做了,寒月能不能活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高不凡和衣躺在火堆旁,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他实在太累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过眼,除了战斗就是拼命自救,早就筋疲力尽了,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坚持到现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不凡在沉睡中骤然惊醒,发现山洞外亮堂堂的,显然已经天亮了,篝火早就熄灭,只剩一点微弱的余温,山洞内冷嗖嗖的。
高不凡暗叫一声侥幸,看来自己真的太累了,竟一觉睡到大天亮,幸好这是熊老大的山洞,其他肉食动物嗅到气味不敢进来,要不然就危险了,这地方的野狼还是挺多的,昨天砍柴时他就发现了一头。
高不凡赶紧借着余炭把篝火重新点燃,昨天砍的五百斤柴足够他烧好几天了,再加上几百斤的熊肉和数十斤的坚果,短时间内也不用为食物发愁。
寒月仍然昏迷不醒,高不凡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还在发烧,但明显没那么烫手了,呼吸也平缓了许多,脉搏也更有力了。
高不凡暗点了点头,看来这败家娘们命挺大的,应该能捡回一命了,又煮了一锅熊肉羹喂了寒月几口,免不了又自我“牺牲”了一回。
脸皮可以造假,小嘴唇却是假不了,又嫩又滑,高少爷竟有点心猿意马的,于是又多喂了几口,这才把剩下的肉羹自己喝掉。
吃饱喝足后,高不凡活动了一手脚,发现除了胸口和肩头还有点痛外,别的地方都没大碍了,这自愈能力真是杠杠的,便提刀走出了山洞。
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至少在寒月有自保能力之前,他不会离开!
且说高不凡走出洞后,发现天色灰蒙蒙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看样子贼老天又要下雪了,不由有点担心起窦线娘来,这小妮子性格倔强,外柔内刚,等不到自己是肯定不会离开的,但愿不要犯傻,跑回抚余城寻找才好。
幸好,有青云在,只要窦线娘骑上它,即使是顶尖高手也休想追得上,而且青云还驮着七八天的干粮,窦线娘这妮子应该不至于挨饿。
高不凡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本来只是押送马匹到涿郡的,岂料竟生出这许多事来,眨眼就北行两个多月了,老爹老娘也该担心了吧,这年估计是赶不及回去过了。
隆隆隆……
“咦?什么声音?”高不凡正想着家中,他灵敏的耳朵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隆隆声,连忙侧耳细听起来。
渐渐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树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了。高不凡面色微变,这分明就是马蹄声,而且是大量马匹一起奔跑所发出的声音,数量绝对在数千以上。
高不凡心中一动,急忙往河流的方向跑去,当他奔至冰封的河边,飞身攀上高处一望,顿时惊呆了,只见西北边正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刀枪如林,杀气冲霄!
隋军!
没错,这是一支隋军,连绵几十里看不到头,估计兵力不下十万,数不清的辎重车辆在冰面上艰难地行进着,大量负责押送辎重的民兵竟然还穿着麻布衣和破草鞋。
高不凡见状不禁暗暗咋舌,杨广果然是个狠人啊,这种恶劣的天气环境下出兵,确实出其不意,却苦了那些兵将,非战斗减员定然会很严重,毕竟现在零下二十度应该还是有的。
一杆大纛旗吸引了高不凡的注意,只见上面绣着“宇文”两个大字,高不凡不禁暗忖,莫非是宇方化及的老子宇文述,看样子是要攻打抚余城了,可惜来迟了一天,要不然趁着乙支文德不在城中,或许能捡个便宜。
第131章 老娘非宰你不可
话说杨广这次出征高丽一共动用了一百多万主战军队,分为水陆两路,水师由右翊军大将军来护儿率领,飘洋过海直捣平壤,而陆路军又分成左右两路,每路再各分十二道,一共二十四支队伍,各有各的军事目的,并约定各自完成任务后在高句丽首都平壤会师。
高不凡现在看到的这支隋军确实为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所率领,此行的目标正是高句丽的北边这事重镇抚余城,只要拔掉抚余城,即可挥师南下,与其他诸路大军会师于鸭绿江边的国内城。
国内城是高句丽的第二大城,在未迁都平壤之前,国内城就是高句丽的首都,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相当于后世明朝的南京,地位非同小可,所以只要拿下国内城,就几乎相当于占据了高句丽的半璧江山,若由水路进攻的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也成功攻陷平壤,那整个高句丽就是大隋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这都与高不凡无关,而且他知道,若按历史走势,杨广此战必败,百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能够安然回国者寥寥无几。
“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深闺梦里人!”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没有兴趣再继续看下去了,转身回到雪峰下继续砍些干柴,正所谓有备无患,多准备些准没错。
雪终究还是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来了,西北风啸啸着扫过群山,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一些不堪重负的树枝纷纷折断,其中一根手碗粗的树枝差点就砸在高不凡的头上了,尽管他闪得快,还是被浇了一身雪。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高不凡急急扛起两大捆干柴飞奔下山,当他看到对面那座白雪堆积如浪的雪峰时,不免有点担心起来,他们栖身的山洞位于两座雪峰之间,若发生大面积雪崩就完蛋了,就连棺材都能省了,不过,尽管有隐患,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没有比山洞更加理想的临时居所了。
高不凡回到山洞,直接把两捆干柴竖在到洞口前当成了门,倒是正好用来阻挡风雪。
此时山洞中的篝火还没熄灭,但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高不凡连忙添加干柴,把篝火重新烧旺,暖了暖手脚,这才查看寒月的情况,发现后者竟然又烧了起来,不容乐观啊!
高不凡急忙解开寒月腹部的绷带查看伤口,还好,暂时没有发炎的迹象,于是重新上药,那条绷带则用开水烫过消毒,又烘干了,这才替寒月重新包扎上。
干完这一切,高不凡又煮了一锅熊肉汤,这回他剥了些板栗放在汤里一起炖,竟然清香扑鼻,虽然还是有点腥,但味道明显鲜美了许多,要是能再找到些野葱什么的就完美了。
这次高不凡先自己吃饱了,这才开始给寒月喂食,虽然自问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非猥琐的卑鄙小人,所以高不凡用木头做了个简陋的勺子,倒是不用再嘴对嘴渡食了。
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这次的肉汤鲜美,高不凡喂了几勺,昏迷中的寒月竟然主动咽了下去,倒是省事了许多。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当高不凡再次往洞口望去时,发现积雪竟然覆盖住两捆干柴,把洞口给完全堵住了,完犊子,隋帝杨广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天气别说攻城,光是行军就够呛的!
卡嚓……
一声炸响吓了高不凡一跳,就连昏睡中的寒月也条件反射般抖了抖。
原来那口石锅竟然被烧得裂开了,连带小半锅肉羹都洒进了火堆里。高不凡手急眼快,见到其中半边石锅里还剩少许肉羹,急忙从火堆中捧起来,浪费可耻啊,咕噜一口全吸进了嘴里。
“水……水!”昏迷中的寒月却低低地呼唤起来,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凑下去,把肉汤渡进寒月的嘴里,后者咕噜咕噜地把肉汤喝了个精光,还意犹未尽地撅起小嘴,像婴儿般吸了吸。
高不凡不由一个激凌,看着那近在咫尺,微微撅起的鲜艳小嘴儿,小腹竟然腾的升起一股暖流,然而就在此时,寒月竟然缓缓地睁开眼睛,茫然的瞳孔慢慢聚焦,继而并出两道寒意,五指成爪便向高不凡的咽喉戳去。
高不凡连忙握住她的手腕,皱了皱剑眉道:“你这是作甚?”
寒月怒目圆睁道:“我倒要问你!”
“给你喂肉汤啊!”高不凡扬了扬手中的木勺,面不改色地道。
寒月愕了一下,见到高不凡手中的木勺子,这才神色稍霁,但一想起这混蛋嘴对嘴给自己渡气和喂熊血的事,目光顿时又凝出了几分寒意,冷喝道:“放手!”
高不凡悻悻地放开了寒月的手腕,转过身去不着意地擦掉嘴上的油迹,寒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发现也是油腻腻的,再回想一下刚才迷糊中喝汤的感觉,不禁羞怒交加,高长卿,你这个无耻登徒子,小王八蛋!
寒月瞥见自己的长剑就在旁边,于是拿起来拔剑便刺。
高不凡吓了一跳,幸好寒月重伤之下,武力值只怕还剩一成不到,他只是双掌一合便轻松把长剑给夹住了,略带怒意道:“姓寒的,你便是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寒月愕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冷地道反问:“我的面具呢?”
“我哪知道,被江水冲走了吧!”高不凡沉着脸不悦地答道。
“这么说你看清我的模样了?”寒月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我又不瞎,你说呢?”
“我杀了你!”寒月试图把剑抽回去,高不凡却夹着不放,皱起剑眉道:“就因为看到你的模样?”
“没错,所有看到我模样的人都得死,这是镜花水月楼的规矩。”寒月凛声道。
“你真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寒月?”高不凡目不转睛地盯着寒月的眼睛,后者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最后只是冷冷地与高不凡对视,不再作声。
高不凡却把剑松开,淡淡地道:“你要杀我,等伤好了再说,现在就作梦吧!”说完走到火堆旁重新坐下。
寒月有些气结,摸了摸小腹的伤口处,顿时面色急变,脱口道:“你……”
高不凡头也不抬地道:“伤口是我给你处理的,药是你自己的,那条……咳,绷带也你的,不用谢我!”
寒月哭笑不得,又羞又恼,恨得牙痒,你个可恶的小王八蛋,老娘非宰了你不可,其实……她也就比高不凡大个三四岁而已!
寒月以剑支地,挣扎着便要站起来,高不凡很是无语,差不多就行了,再放肆就别怪小爷把你的另一个身份给拆穿。
“剑没收了!”高不凡上前,一招便把寒月制住,并将其手中的剑夺下。
寒月气得吐血,却又无何奈何,只能杏目圆睁,怒目而视,可惜眼神再凌厉也杀不了人。
高不凡神色冷淡地道:“你当初打了个我一掌,我也打了你一掌,日前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我也救回你一命,所以咱们以后谁也不欠谁的,等这场雪停了我就走,以后咱们就当作谁也不认识谁,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以后你若来杀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生死各安天命!”
听着高不凡冷漠无情的话语,寒月竟芳心一颤,冷哼一声道:“我必杀你!”
“你的机会不大,除非找帮手,想必你们镜花水月楼也不缺杀手,多找几个,你尽管可以试试!”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挺大,那天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已经死了!”寒月冷笑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你救走王须拔那天手下留情了?”
寒月冷哼一声只是不答,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那天偷袭你的一掌却是没有手下留情,不过我这人很公平,既然如此,日后你若来杀我,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机会只有一次。”
岂有此理,这小王八还挺嚣张的,寒月气得不想说话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高不凡的功夫很高,现在或许稍不如自己,但进步神速,以后自己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第132章 绝境
两人都不再说话,山洞内便安静下来,唯余篝火燃烧时发出的霍霍声,山洞外却风雪肆虐,北风怒吼的声音十分吓人,即便坐在火堆旁烤着火也能真切地感受到气温在急剧下降。
高不凡瞥了一眼微微卷缩着身体的寒月,干脆再多弄了一堆篝火,熊熊的火光把山洞照得亮如白昼,也驱散了严寒。
那口石锅已经裂成两半,不能再用了,高不凡便取了其中一块用刀哐哐地打磨起来,试图将其改造成一口小锅。
寒月伸手摸了摸垫在自己身下那张温暖的黑熊皮毛,又偷偷瞟了一眼正在认真打磨石锅的高不凡,心情复杂难言,这小混蛋虽然可恶了一点,但照顾起人来却十分体贴和细心,而且在野外生存的本领显然也十分厉害,住的吃的用的,仿佛都能信手拈来,若换个人来,只怕早就冷死饿死了。
说实在的,寒月直到现在都有点难以置信,高不凡竟然能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活下来,还顺带救了自己一命,其意志之坚韧,耐力之强悍,实在令人不得不折服,即便换成自己只怕也办不到,关键他在如此绝境下竟然也没有丢下自己不顾……唉,真傻,也难怪会做出单枪匹马跑到抚余城救一个女子的蠢事来。
公孙盈袖心里虽然吐槽着,但望向高不凡的目光却不经意地变得柔和起来,她不得不承认,高不凡为人有情有义,待人真诚有担当,难怪这小子既能与大智若愚的李靖结拜兄弟,又能与崔护和高世雄这些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打成一片,就连老谋深算的长孙晟也对其青睐有加。
而且,此子虽然有情有义,却绝对不愚蠢,他行事果敢机智,胆大又心细,从那天观他率众对付契丹骑兵的表现就可见一斑,所以,你若以为他有情有义有担当,就可以借机占其便宜,只怕最后会弄巧反拙。
公孙盈袖一边思索,一边看着全神贯注打磨石锅的高不凡,不知不觉间,脸上竟然有点发热。
高不凡本来长得就十分英俊,只是以前晒日光浴把自己晒黑了,自从练习了黑衣鬼脸人传授的内家功夫后,皮肤内沉淀的黑色素已逐步随着汗液排出,所以现在唇红齿白,剑眉朗目,更是帅得一塌糊涂,特别是那双清如溪水,亮如辰星的眼睛,令人见之难忘。
这时高不凡正好抬头望来,公孙盈袖目光与之一触,不由芳心急跳,脸上更热了,幸好她戴着人皮面具,否则此时的脸蛋肯定是红扑扑的。
“这些谁教你的?”寒月目光一沉,故作冰冷地问道。
“什么?”高不凡愕然反问。
“石锅,木勺子这些东西谁教你做的?”
高不凡恍然,继续低下头打磨石锅,淡然道:“没人教。”
“不可能,没有专门学习过野外生存技巧的人,在这种恶劣的风雪天气下,一天也活不了,更不可能做到你这般驾轻路熟。”寒月冷冷地拆穿道。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那是别人,我天赋异禀,不用学。”
寒月被咽得不轻,不过说到天赋异禀,高不凡似乎确实是天赋异禀,否则不可能在水下憋气那么久,至少她没见过,就连自己的师尊也未必能办得到。
好吧,高不凡把天给聊死了,山洞中再次沉默起来,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高少爷则若无其事地继续打磨他的石锅。
寒月有点着恼,也躺下来不再理会高不凡,可她刚刚躺下,外面却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山洞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上方甚至掉下来一大块泥石,把其中一堆篝火给砸灭了,飞溅的火炭弄得两人极为狼狈。
山洞足足摇晃了数分钟才停下来,高不凡和寒月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发生什么事,地震吗了?
高不凡忽然面色急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扑向山洞口,飞起一脚踹在那一把干柴上,结果干柴不仅纹丝不动,还差点把高不凡反弹回去。
高不凡心头大震,急忙从刀去挖,好不容易把堵在洞口的两捆干柴挪开,结果大量的积雪夹着泥石滚了进来,瞬间把洞口堵得死死的。
“贼老天,你玩我呢!”高不凡头皮阵阵发麻,连忙用刀猛挖洞口,结果是更多的碎石泥土滚进来,不仅把洞口堵死,还往洞里推进了半米,进一步压迫山洞的空间。
高不凡不敢贸然再挖了,他担心再挖下去,整个山洞都会被填满,甚至是直接垮塌。
完了!完了!
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冲动!
高不凡定了定神,面色难看地回到火堆旁坐下,然而当他看到火势正在变弱的篝火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因为这是缺氧的表现,意味着山洞已经被密闭了,一旦空气消耗殆尽,他们两个根本不用冻死饿死,直接就能活活憋死。
高不凡果断把明火踩灭,只留下一堆火炭余烬,这样能减缓氧气的消耗。
“你这是作甚?”公孙盈袖不解地质问,火光一灭,山洞内顿时黑了下来,她有点不适应。
高不凡沉声道:“雪崩了,洞口已经被堵死,咱们出不去了!”
公孙盈袖微微一颤,但她还是不解高不凡的行为,皱眉问道:“那你为何还把火弄灭了?”
“柴火燃烧会消耗大量的空气,你是想冷死,还是活活地憋死?”高不凡反问。
公孙盈袖沉默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火会消耗空气,但见高不凡语气严肃,似乎并不是信口开河!
“那现在怎么办?”公孙盈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此时的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一丝呼吸不畅了。
高不凡惨然一笑:“等死罢了!”
公孙盈袖的心也瞬间沉到谷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绝望来,因为她知道以高不凡的坚韧性格,是轻易不会放弃的,他既然说出“等死”这两个字,只怕是真的绝望了。
山洞内死一般寂静,炭火的余烬也在渐渐地黯淡下去,四周漆黑一片,死寂,冰冷,压抑得让人要疯掉一般!
不知是情绪使然,抑或是山洞中的空气就要耗尽了,公孙盈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禁不住轻唤道:“高不凡!”
然而过了好几秒,黑暗中竟然也没有回应,公孙盈袖有些慌了,声音也颤抖起来:“高不凡,高长卿,你能在水下憋那么久,不可能就死了的,快说话,敢吓我你就死定了!”
仿佛过了一万年,正当公孙盈袖感到绝望和恐惧的时候,高不凡的声音却是悠悠地响起了:“躺着别乱动,尽量少说话。”
听到这把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公孙盈袖不禁暗松了口气,心中泛起一丝喜悦,还有一丝怒火,脱口而出道:“你个小混蛋,装死很好玩吗?”
高不凡愕了一下,轻道:“我没有装死,只是不想废话浪费空气。”
公孙盈袖冷笑道:“你这样躺着不说话就能逃出去轻吗?”
“不能,但可以节省体力等待……”高不凡话说一半便顿住了,如果是信息交通发达的后世,还可能有人来救援,现在可是大隋,不可能“躺赢”,节省体力不过是迟死一会吧,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开着挖掘机来救自己。
“等待什么?等死吗?”公孙盈袖悻悻地追问。
高不凡只好改口:“我在思考!”
“那你想出法子了没?”
“没有!”
“那你干嘛不理我?”公孙盈袖怒道。
高不凡有些无语,都说女人多是感性动物,看来并不假,就连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也不例外,看来绝望之下的公孙盈袖已经有点失去理智,变得不可理哈了,连声音也忘记掩饰了,分明就是公孙盈袖的原声。
“你说话呀,装什么死!”公孙盈袖没听到高不凡的回答,竟然挣扎着伸手摸来,结果摸到火堆上了,一阵红光亮起,原来火堆深处的余烬还没熄灭。
“啊!”公孙盈袖被烫了一下,娇呼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此女戴上面具时是冷酷无情的杀手,脱下面具后是色艺双绝的花魁,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现在的表现才是她的真性情?
“你真的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寒月吗?”高不凡问道。
公孙盈袖微微一颤,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恢复冰冷的嗓子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你既然是楼使,那冷楼也是楼使,你们明明是一伙的,为何却更像生死仇家?”
“我们虽然不是生死仇家,但都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
“为何?”
“为了镜花水月楼楼主之位。”
高不凡闻言似乎猜到了几分,问道:“冷楼问你要什么楼使令牌,是不是得到楼使令牌就能继承楼主之位?”
公孙盈袖冷道:“你倒是聪明,的确如此,镜花水月楼共有两名楼使,各有一枚楼使令牌,只要夺得对方的楼使令牌,又或者杀死对方,就有资格继承楼主之位。”
高不凡暗道一声变态,又问:“镜花水月楼的楼主是谁?”
第133章 天生的
镜花水月楼这个杀手组织太神秘了,连皇帝和可敦都敢刺杀,而且朝廷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能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甚至到现在还不清楚楼主是谁,高不凡自然也十分好奇,也很想知道这个牛比人是谁,所以便趁机问了出来。然而,这次寒月却沉默了,显然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你不是要聊天吗?反正大家都快死了,有什么不敢聊的?”高不凡激将道。
寒月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敢说,而是我也很想知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连你也不知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世上恐怕只有楼主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寒月冷幽幽地答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难道他从来没露过面……噢,想必他露面也是戴着面具,即使脱下面具也未必是真的,也许是替身。”
寒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黑暗中的双眼闪过一丝狐疑,这时高不凡却又问:“你既然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为何救了王须拔和厉山飞,却不直接出手杀可敦,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刺杀失败?”
寒月冷言:“不关你事,嗯?你怎么知道我眼睁睁地看着?”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岔开话题道:“那问一个关我事的,本人与你无亲无故,那天你为何手下留情,日前又在抚余城下出手相救?”
“受人之托!”寒月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高不凡一愣,连忙追问道:“受何人所托?”
“我答应过那人,死也不会说。”
高不凡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不能再用“咱们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聊的”来挤兑对方了,于是轻咳一声,旁敲侧击地问:“那人是男是女?”
寒月略带讥讽道:“你希望那人是男是女?是姓长孙,还是姓窦?”
高不凡再次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直觉告诉他,寒月说的并不是假话,因为如此一来,倒是解释得通公孙盈袖为何会巴巴跑来抚余城,冒着性命危险帮助自己了,只是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能让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千里相救?
高不凡脑海中不由闪过了黑衣鬼脸人的影子,这个老家伙神神密密的,突然出现传授自己功夫,事后又拍拍屁股离开了,自己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除了自己这个神秘的“便宜师傅”,高不凡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正好公孙盈袖的身份也是神神秘秘,所以概率就更大了。
“你刚才说我眼睁睁地看着王须拔和厉山飞刺杀失败,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就在现场?”寒月声音冰冷,目光狐疑。
高不凡自然不好说我趁你昏迷时撕了你的假脸皮,看到你的真面目了,随口搪塞道:“我猜的,你既然能及时出现救走了王须拔他们,想必当时就在附近盯着。”
高不凡这理由倒是说得通,寒月将疑将疑地冷哼一声:“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现在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你问吧,在下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高不凡十分光棍地道。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我也很想知道?真的,别怀疑,就好像你不知道镜花水月楼的楼主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傅谁,噢,那家伙也不认我这个徒弟。”高不凡两手一摊,煞有介事地道。
寒月好像信了,并没有继续追问,又道:“那你为何能在水下憋气那么久?”
“天生的,我也没办法!”高不凡很是凡尔赛了一把,反过来把寒月给咽住了。
“那你的伤为何好得那么快,那天我打你的一掌虽然手下留情了,但也不轻,你怎么可能短短十天就跟无事似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本人身体强壮,从小就这样,小伤不用管,大伤好得快,估计也是天生的吧。”
寒月冷笑道:“那你的诗才也是天生的?你才多大,怎能作得出那些诗来!”
“的确也是天生的!”高不凡笑了,的确是天生的,他也不算说谎。
寒月却十分气结,讽刺道:“这是天生的,那也是天生的,你还有什么天生不会?”
高不凡认真地想了一下,又认真地答道:“生孩子不会!”
“呸,不要脸!”寒月愕了一下,继而羞恼地啐了一口,这小混蛋好不要脸,也难怪做得出嘴对嘴喂食的事龌龊事来。
高不凡则若无其事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你个大头鬼!”寒月气呼呼,又忘记了变换嗓子,高不凡只作不知,倒是前者似乎意识到什么,轻咳一声掩饰道:“你不是……”
“嘘!”高不凡却轻嘘一声打断了寒月,后者下意识地闭嘴,屏息静气。
“怎么了?”寒月侧耳细听了片刻,却没听出什么来,四下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高不凡没作声,只是把刀伸出去拔拉了几下,火堆中再次红光闪动,原来火炭还没息灭,不由喜道:“也许咱们不用死了!”
寒月闻言一喜,继而疑惑地问:“怎么讲?”
“你看这火炭,那么久都还没熄灭,咱们虽然觉得憋阔,却还能勉强呼吸,这说明什么?”高不凡反问道。
寒月眼前一亮,脱口道:“有空气,山洞还没完全封死!”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聪明!”说完便站起来,在山洞中四处摸索。
寒月不解地问:“你在作甚?”
“找出口!”高不凡认真地道。
“为什么不点火把?”
“不行,本来就氧气不足,点火消耗太多,缺氧就会犯困,要是咱们都睡着就死定了。”
寒月皱了皱眉冷道:“你懂得可真多。”
“天生的!”高不凡淡然道。
寒月要不是重伤在身,此时估计已经禁不住动手揍人了。
正在此时,高不凡却突然喜道:“找到了!”与此同时传来了挖掘的声音。
寒月不由一喜,勉强站起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结果摸到高不凡的八月十五,后者正弯着腰,用刀在洞壁的某处捅挖着。
寒月脸上微热,暗啐了一口,还是急问道:“出口在哪里?”
第134章 我乐意
一根手指头粗细的松枝被点燃了,上面附有松香,即松树分泌的一种油脂,容易燃烧,也能让松枝燃烧得更持久。
借着松枝发出的微弱光芒,寒月看到了所谓的出口,一道比松枝还要小的裂缝,裂缝中甚至连光都没漏进来半点,不由大失所望,狐疑问道:“出口在哪?”
高不凡把松枝伸到裂缝前面,那朵本来直直向的焰火竟然微微偏向了一边,寒月也是个聪明人,见状不由眼前一亮,喜道:“有风!”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里既然有风吹进来,说明和外界是连通的,说是出口也不为过吧。”
寒月摇了摇头道,遗憾地道:“即使和外界连通,但也太窄了,除非咱们变成蚂蚁爬出去。”
高不凡笑了笑道:“咱们虽然不是蚂蚁,但咱们有手,不会挖?”
寒月愕了一下,继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高不凡冷道:“不是我泼你冷水,按照这座山洞的走势,是通往山体内部的,你知道这座雪峰有多厚吗?你就算老死在这也挖不穿,有这功夫还不如往洞口方向挖。”
高不凡揶揄道:“听说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
愚公移山的寓言故事出自《列子》,先秦时期就有了,寒月显然也知道,冷笑道:“难道你想效仿愚公?未免也太蠢了些,更何况人家愚公手里至少还有工具,每天还有吃喝供应,你呢?凭什么挖穿大山?”
高不凡点头道:“愚公确实蠢,本来直接搬家就行了,非要把屋前的大山挖走,但是他的那番话却不无道理。”
“什么话?”寒月问出口便后悔了,始意识到上了某人的当,不禁面红耳热,又羞又恼,目光冰冷地盯着高不凡,威胁的意味甚浓。
高不凡笑了笑,倒是见好就收了,免得这败家娘们发飙,毕竟对方已经意会了,没有必要再说出口,而且拿生孩子来调戏一个未婚少女,实在有点那个,所以轻咳一声道:“愚公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动手干,洞口那边都是雪崩后的浮土,挖不得,一挖就塌了,所以只能往里面挖。”
寒月见高不凡总算没有说出“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样的混账话来,不由松了口气,冷哼道:“往里挖,得挖到何年何月?山洞里的食物,即便省着吃,顶多也只够咱们吃一个月。”
高不凡神色一整,认真地道:“有些事做了未必会成功,但不做肯定不会成功,事关生死,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本人也愿意去尝试,坐以待毙,不是我高不凡的性格,天若要亡我,我便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寒月不由芳心一颤,此时刻刻她仿佛在高不凡明澈的双眼中看到了两团火焰,而且这两团火还狠狠地炙了她一下,这一刹那,她明白高不凡为何能在那种恶劣的形势下生存,还救了自己一命,正是这种坚如磐石的意志,和永不放弃的精神啊。
“既然如此,你爱挖便挖吧!”寒月避开高不凡的目光,淡淡地道。
高不凡没有吹牛,接下来几天他都在疯狂地挖掘,用刀砍,用剑撬,后来刀剑都折断了,便直接用石头敲,用手去抠,经常弄得十根指头鲜血淋漓,十天时间,竟然硬生生把让他沿着裂缝往前挖进了二十多米。
寒月一开始还在冷眼旁观,后来却渐渐动容了,伤势稍为好转的她便主动帮忙煮吃的,偶尔运送些泥土。
挖出来的泥土山石总得有地方堆,所以就堆到了原来的山洞口,幸好,高不凡挖的洞不大,仅能供一人爬着通过,所以尽管挖了二十多米,但挖出来的土石并不算太多,堆放的空间还是足够的。
山洞中没有白昼和黑夜,两人只是凭感觉,饿了便吃,困了便睡,醒了就挖,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了,反正那头几百斤的黑熊已经吃了大半,柴火更是差不多耗尽了。
当高不凡再一次从小洞中钻出来时,寒月已经煮好了一锅肉汤,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不说话,坐下便各吃各的,通常情况下,寒月已经喝过肉汤了,剩下的都是高不凡的,所以后者直接把小石锅端起来,咕噜几口就把肉汤全喝光,然后倒头就睡,不出三秒,已然鼾声如雷。
高不凡平时睡觉是不打鼾的,但实在太累了,再加上每天汲入的营养不足,已经在透支身体!
黑暗中,寒月默默地嚼着一颗松子,借着炭火余烬的微光细细端详着高不凡消瘦而疲惫的俊脸,再看到后者烂得已经不成形的十只手指头,还有早就磨成了烂布条的衣衫,不由鼻子一酸,一双美眸已经盈满了泪水,内心一揪一揪的,难受极了!
“这就是心疼吗?好难受啊!”寒月捂住胸口自言自语。
公孙盈袖出身梨香园,除了自小练习瑟技书画,还得学习如何迎来送往,如何与各种各样的人物交际,所以并不是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等闲人物根本入不得她的法眼,即使对某些才子特别菁睐,也只是出于对对方才华的欣赏,并不涉及男女之情,至今还没有那个男子能真正走进她的芳心,但是现在,她终于为一个男人感到心疼了。
公孙盈袖欣赏有才华的男子,不管是文才还是武功,有才华的男子值得交往,包括以前的高不凡,但要作为自己委身的男人,光有才华显然是不行的,至于还需要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她现在明白了,这个男人还得能让她感动,让她心疼,让她牵肠挂肚!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高不凡的手上,估计是溃烂的伤口感到疼痛,沉睡中的高不凡皱起了剑眉,公孙盈袖连忙下意识地俯下身去对着伤口吹了吹气,却更真切地看到伤口处几乎裸露的指骨。
公孙盈袖见状更是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握着高不凡的手腕,把脸紧贴在对方的胸口,哭泣着道:“不挖了,咱们不挖了,不挖了行吗?”
高不凡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后者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转过身去拭眼泪。
“发生什么事了?”高不凡睡眼惺忪,声音嘶哑得根本听不出来,缺水严重。
“咱们不挖了!”公孙盈袖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道,脸上的泪迹已经擦干,但眼圈还是红的。
“为什么?”
“没柴了,关键是水也没有了。”公孙盈袖低下头紧咬着樱唇。
“都没了吗?”高不凡茫然四顾,原来山洞口附近还有不少积雪和冰块,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堆新挖的泥石。
“早就没了,我已经两天没喝过一滴水了,你个大笨蛋,就知道挖挖挖!”公孙盈袖大声道,声音很冷,却带着一丝委屈。
高不凡呆了呆,皱眉:“那你干嘛还要煮肉汤?多浪费啊!”
“我乐意!”公孙盈袖冷道,偏偏此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起来,不由尴尬得无地自容。
高不凡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暖流,笑了笑道:“看来你才是个大傻瓜,有肉汤为什么不喝?”
“我乐意!”公孙盈袖怒道:“还笑得出,你混账!”
高不凡却握住了公孙盈袖的手腕,后者微微一颤,吃吃地道:“你作甚?”
“楼使大人,走,我带你去喝水,再弄点好吃的!”高不凡不由分说便牵着公孙盈袖向小洞走去。
公孙盈袖闻言愕了一下,继而芳心急跳,也忘了甩掉对方的手,激动得声音颤抖:“你……你挖通了?”
高不凡不置可否,率先钻进了小洞中,公孙盈袖满腹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下来钻进了小洞,跟在高不凡屁股后往前爬……
第135章 柳暗花明
公孙盈袖跟在高不凡身后往前爬,刚开始极为狭窄,往前爬了约二三十米后,空间忽然变大了,四周也没有挖掘的痕迹,很明显是天然形成的。
这时高不凡停了下来,往前一指道:“你看前面是什么?”
公孙盈袖抬头望去,四周的光线虽然还昏暗,但已经依稀可看清事物,而远处正有一点耀眼的亮斑,光线在那儿仿佛在回旋扭曲,不禁惊喜得脱口而出:“是洞口!”
高不凡点了点头:“如何,没骗你吧,有些事做了不一定会成功,但如果不去做,永远不可能成功,努力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咱们难道不是努力的人吗?”说着亮了亮惨不忍睹的十指。
“嗯!”公孙盈袖破天荒地点了点头,黑暗中的双眼眸已盈满了泪水,差点喜极而泣,连忙转过头去掩饰,其实高不凡在她前面,根本不会看到。
自从发现那道裂缝里有风吹进来,高不凡便坚信裂缝与外界连通,所以坚定地顺着裂缝往前挖,经过十几天的不懈努力,竟然让挖到了一条现成山的洞。
很明显,这条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因为没有任何开凿过的痕迹,也不知存在多少亿万年了,而那道通往熊洞的裂逢则有可能是雪崩震动时造成的,真可谓上帝关了一个门,却打开了另一扇窗,高不凡很幸运,发现了这扇窗,并努力地把窗门推开了。
两人顺着天然山洞继续往前爬,向着亮斑的方向爬,越接近洞口,空间就越大,最后两人甚至能站起来行走了,而让两人吃惊的时,山洞中竟然十分暖和,越接近洞口就越温暖,仿佛洞口那边是温暖的春天,而不是冰封千里的寒冬。
高不凡此刻也是满腹疑惑,因为挖通了山洞后,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过,所以也不知道出口那边是什么。
公孙盈袖双手暗捏着拳头,本来激动惊喜的心情却渐渐平复下来,甚至还有点怅然若失,因为走出山洞后,意味着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这十几天的遭遇就好像一场梦,偏偏这一场梦却把她的一颗芳心系到跟前这名少年身上了。
两人终于走到山洞的出口,强烈的光线晃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闭上眼睛片刻才适应过来,再定神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原来洞口外边不是春天,而是一个湖泊,一个还冒着阵阵热气,深不见底的湖泊!
火山口!
没错,这就是一座火山口,面积也就百来方左右吧,应该是一座不活跃的休眠火山,也不知多少千年没喷发过了,湖水清澈碧绿,表面温度也不算高,估计三四十度左右吧,高不凡和寒月两人所处的洞口距离水面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温度适中,真的温暖如春,十分舒适。
可是高不凡抬头往上一看,差点便破口大骂了,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上方的火山口起码还有五六十米,而四周都是石壁,最抄蛋的是,从火山口往下二十来米的一段距离,竟然还覆盖着一层冰。
贼老天,你玩我呢!
高不凡仿佛被兜头被泼了一桶冷水,顿时凉彻心肺,假如只是凹凸不平的石壁,他还有信心攀爬上去,可二十多米高的凝冰,估计就算猿猴也没辙了。
公孙盈袖见状非但不惊,竟然还有一丝窃喜,既然攀不上去,意味着两人暂时不用分道扬镳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真糟糕,看来只能等来年春暖花开,冰层融化之后才能出去了。”
公孙盈袖淡淡地道:“你很着急出去吗?不过也是,你的豆姑娘菜姑娘还在等你,现在不知急成啥样了,有志者事竟成,或许你可以尝试攀爬一下,不过若摔死了,本姑娘现在可没本事给你收尸,我的伤还没好。”
高不凡神情古怪地看了公孙盈袖一眼,后者不由脸上微热,心虚地转过脸去给了前者一个后脑勺。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热,既欣喜又有些苦恼,两世为人,他也不是什么懵懂少年了,自然多少都瞧出一点端倪,种种迹像表明,这位色艺双绝的花魁杀手竟然对自己芳心暗许了。
高不凡自问不是好色之徒,但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像公孙盈袖这种倾城绝色,说丝毫不心动显然是虚伪的,但是公孙盈袖的身份背景实在太复杂了,在对方坦诚相见之前,他也不能主动去拆穿,两人之间也始终有着一层隔阂。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当公孙盈袖转过身来,发现高不凡已经在湖中了,不由心中一紧,不过醒起高不凡那逆天的水性,顿时又安心了,皱眉问道:“你想作甚?”
高不凡笑容灿烂地道:“既然出不去,我先使个澡,这水很暖和很舒服,估计矿物质含量也很高,能美容,你要不要下来一起泡?”说完便把身上已经破成烂布条的衣服脱了扔上来,只穿着底裤在湖中畅游。
公孙盈袖面红耳赤,急忙转过身去,快步进回山洞深处,这才跺了跺脚低声嗔道:“小混蛋,登徒子,不要脸!”
小女儿的羞涩形态暴露无遗,其实她的年龄也不算大,今年十八,如果在后世的中国,还在上高中呢。
公孙盈袖在洞中闷坐了约莫近半个时辰,没见高不凡上来,也听不到水声,不由有些奇怪,还有点担心,终究还是禁不住再次走到洞口往湖中窥了一眼,结果一颗芳心顿时提了起来。
因为此刻的湖面平静如镜,高不凡竟然不见了,又等了约莫盏茶功夫,依然不见高不凡冒头,这下公公孙盈袖有点慌神了,尽管知道高不凡的水性极高,还能在水下变态地憋气半小时,可她还是担心!
毕竟这可是火山口,水深不见底,而且水下还不知有没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这也难怪,毕竟在古人眼中,连龙这种玩意也是存在的,所以公孙盈袖担心也不出奇!
又等了盏茶工夫,公孙盈袖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美眸中尽是惊恐和担忧,咬了咬牙,正准备往湖中跳,结果水下一道人影快速地升上来,下一秒,哗啦一声破出水面,正是打着赤膊的高不凡无疑。
高不凡一出水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又使劲地甩了甩头上的水,然后举起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兴奋地对着公孙盈袖朗笑道:“哈哈哈,水下面竟然有鱼,火山口里竟然有鱼,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下咱们不愁吃的了!”说完一甩手,把那条近七八斤重的银鱼扔了上去。
公孙盈袖担心了半天,此刻见到高不凡出水,正是又惊又喜,又喜又恼,捡起那条鱼便向着高少爷的脑门掷了下去,冷道:“你自己慢慢吃吧!”说完愤怒地转身回了山洞中。
高不凡接住银鱼,有点莫名其妙,这是作甚?说发飙就发飙,莫不是好朋友来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把银鱼抛上山洞,又一头扎了下去。
高不凡本来想潜下去找找有没有水下出口的,却发现这座火山口深不见底,没有装备根本潜不到底,而且水越深,温度就热高,五十米以下的温度已经在六十度以上,所以他便放弃继续下潜了。
不过却有一个意外之喜,高不凡在水下二三十米深的位置竟然发现了一群银鱼,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反正鱼鳞银光闪闪的,便叫它银鱼了,估计是飞禽把鱼卵掉到这座火山口里,于是便大量繁殖起来。
根据高不凡目测估计,这些银鱼的数量起码有数千尾之多,足够他和公孙盈袖食用很久了,关键这里的水质纯净清澈,温度又高,细菌寄生虫什么的应该不多,直接吃鱼生也没问题,倒是解决了没有柴火的难题。
且说高不凡又抓了两条银鱼,直接在湖水中剖洗干净,这才爬回山洞中。
见到打着赤膊,混身湿淋淋的高不凡走进来,公孙盈袖不由脸上一热,转过身去,冷喝道:“不穿衣服不许进来!”
高不凡只好把那套破破烂烂,穿了也等于没穿的乞丐装穿上,公孙盈袖偷偷瞥了一眼,嘴角微翘,差点忍俊不禁,将自己那件宽大的黑袍扔了过去。
高不凡把黑袍穿上,大小倒是合适,就是短了些,白白的小腿露出一大截,古怪之极,没办法,也只能将就了。
公孙盈袖见状再也憋不住,扑哧的失笑出声,虽然戴着面具,依旧如春暖花开一样好看。
高不凡无奈地耸了耸肩,把剖洗好的银鱼切成了生鱼片,两截断刀断剑就成了蝶子,将生鱼片摆在上面递给公孙盈袖,后者竟然不抗拒,接过便转身细吞慢嚼起来。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本以为像公孙盈袖这种锦衣玉食的女子,大概率不会吃生肉呢,不过倒也省事。
这些银鱼肉十分鲜甜可口,那口感竟然不输后世的所谓的北海道蛙鱼,高不凡一口气把整条鱼都吃光了,就连公孙盈袖也吃了小半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