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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脱困

    这段时间消耗太多了,再加上为了节省水和粮食,基本上每天只吃一顿,营养摄入严重不足,好不容易能放开肚皮吃,所以高不凡一个人干掉了两条半银鱼,就连公孙盈袖吃剩的那半条也进了他的肚子,加起来起码有十斤的鱼肉了。

    公孙盈袖见到高不凡吃完后,竟然还打算继续下水抓鱼,不由皱起了黛眉道:“还吃,也不怕撑死你。”

    话虽然难听,但明显是出于关心,高不凡其实是饱了的,只是嘴馋罢了,这湖里的银鱼委实肥美鲜嫩,还没有半点膻味,口感极佳,对于一个饿了大半个月的人来说,实在太诱惑了,不过,一下子吃太多下去确实对身体不好,所以高不凡闻言也从善如流,打消了继续下水抓鱼的念头。

    高不凡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往山洞深处指了指道:“我回去把那口石锅和剩下的干柴拿过来,顺便补个觉,没事不要再吵醒我。”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公孙盈袖只以为自己之前趴在高不凡身上哭泣的事被对方发现了,不由霞飞双颊,幸好,她此时戴着人皮面具,不管多羞臊,那张假脸都是清清冷冷的,冷哼道:“你睡你的,与我何干。”

    高不凡暗暗好笑,小女子口不对心,他眼睛又不瞎,刚才出水时早就把公孙盈袖焦急的眼神和准备跳水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了。

    公孙盈袖目送着高不凡的身形消失在山洞深处的黑暗中,又静坐了近两盏茶功夫,没见高不凡返回,估计是真的睡觉了,于是乎便有点坐不安起来,先是站起来走到洞口看了看,又走回来坐下,接着又站起来走到洞口……

    公孙盈袖本来就是爱干净,被困在山洞中大半个月没洗澡,已经十分不自在,此刻看到下面还冒着热汽的清澈湖水,更觉浑身难受,头皮发痒,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暗忖:“那小混蛋在睡觉,应该没那么快醒来的,不如趁此机会洗个澡?”

    公孙盈袖打定主意,飞快地把衣物脱去,然后跳入湖中小心翼翼地清洗起来,又跟做贼似的脱掉了人皮脸具,露出那张美得让人窒息的俏脸,幸好,直至她洗浴完毕,上岸穿戴好,高不凡也没回来,不由暗吁了口气,坐在洞口侍弄那一头如瀑的秀发。

    高不凡这一觉足足睡了近三个时辰,当他拿着石锅和剩下不多的干柴回来时,公孙盈袖的头发都快晾干了,见到他回来,后者连忙把长发盘了起来。

    新浴后的公孙盈袖更显清丽脱俗了,一双皓腕凝白如霜雪,修长白皙的脖子说不出的优雅,发髻高高盘起,露出两边精致的浩白耳垂,饶是高不凡也微微失了失神。

    公孙盈袖色艺双绝,名满天下,对男子惊艳爱慕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了,但现在见到高不凡失神的样子,芳心竟有点窃喜。想必女为悦已容,大抵如也吧!

    “楼使大人,洗完澡舒服多了吧?”高不凡调侃道,说完也不等公孙盈袖回答,径自忙着把石锅架起来。

    公孙盈袖只是冷哼一声不答,内心却是泛起异样的温暖,因为她也明白,高不凡借口回熊洞那边睡觉,实则是腾出时间和空间让自己洗浴罢了,要不然这边更加暖和,在这里睡觉岂不更好,何必回熊洞那边受冷,这小混蛋对女子如此体贴细心,再加上文武双全,人又长得英俊,以后不知会骗得多少女子为他牵肠挂肚。

    一念及此,公孙盈袖顿时脸上便有些发烧,因为她就是其中之一。

    高某人正专心摆弄他的石锅,倒是没留意到美人心思,如今吃的问题解决了,但喝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火山口的湖水虽然清澈,但矿物质含量肯定很高,这种水喝多了弄不好会肾结石胆结石什么的,所以他打算取冰融水,顺便在峭壁上开凿一些用于攀爬的石孔。

    高不凡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将养了七八天后,他双手十指的伤便好得差不多,然后开始着手行动,在石壁上打孔,工具自然是那把已经百孔千创的断刀了,再加上石壁陡峭坚硬,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不过高不凡也不着急,因为就算急也急不来,毕竟火山口上方那一层二十多米宽的凝冰一日不消融,他们便一日出不去。

    所以,高不凡每日只抽一两个时辰凿孔,其余大部份时间则用来练功,偶尔也和公孙盈袖切磋几招,然后就是静待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正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高不凡和公孙盈袖已经被困在火山口下三个多月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百零八天,若加上被困在熊洞的那大半个月,将近四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了。

    高不凡大概算了算,现在应该是草长莺飞的农历三月天了,但火山口上方的凝冰却只融化了三分之二,起码还有五六米的宽度,不过厚度却薄了很多。

    这鬼地方的冬季还真是漫长,若要等凝冰全部消融,只怕还得一个月左右,高不凡不想再等了,于是决定冒险尝试攀上去。

    时值下午,阳光直射下来,湖面波光粼粼,与火山口上方的凝冰交相辉映,甚是耀眼。

    高不凡和公孙盈袖二人并肩站在山洞口,两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半晌,前者才关心地问道:“你的伤没问题了吧?”

    公孙盈袖点了点头,淡道:“我的轻身功夫比你只高不低,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高不凡耸了耸肩:“那好,我先上去。”说完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便像壁虎一样附在山壁上,抓住石孔往上快速攀爬。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高不凡已经把石孔开凿到了火山口上方的凝冰线下方,虽然孔凿得很简陋,只够四根指头扣进去,但对于高不凡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另外,经过几个月的潜心修炼,高不凡的武功也有了极大的提高,爬上五十米的高崖依然气定神闲。这时,高不凡已经来到凝冰线的下方了,往上的凝冰约莫有五六米宽,只要越过这层凝冰,就能顺利到达火山口顶部。

    高不凡定了定神,左手扣住石孔,然后右手持刀去撬上方的凝冰。这一层凝冰最厚时有近米厚,现在只剩下四五公分左右,高不凡用力一撬便纷纷掉落,把下方的湖面砸得叮叮咚咚作响。

    公孙盈袖为了掩饰身份,虽然一直在高不凡面前装得十分冷漠,但此时抬头仰望着悬挂在五六十米高崖上的少年,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上,美眸中全是紧张。

    这种高度若摔下来,即使下面是水,也非受伤不可,换个不懂武功的常人,甚至会重伤毙命。

    “啊,小心!”

    这时公孙盈袖禁不住惊呼出声,原来一块巨大的冰块竟然脱落了,足足有数米宽,怕是有有上千斤重吧!

    轰……

    这块巨冰砸在湖面上,就像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轰起十几米高的巨浪,声势相当吓人。

    公孙盈袖也顾不得被浇了一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处,当她看清高不凡还稳稳地挂在石壁上时,这才放下心来。

    高不凡这时也后怕不已,他没料到这么大一块冰竟然突然脱落,幸好他见机得快,立即扔掉断刀,四肢用力,把身体紧贴在山壁,那块巨冰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脑勺掉落的,要是稍微被刮一下,他非跟着摔下去不可。

    高不凡定了定神,倒是不敢再贸然撬动上方的冰块了,幸好,那块巨冰掉落后,凝冰线又往上推进了三四米,距离火山口顶部只有两米不到了。

    高不凡咬了咬牙,抓住凹凸不平的岩石继续往上爬,再次来到了凝冰线下方。由于凝冰松动,高不凡倒不敢直接抓住冰层借力了,猛地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把浑身的力气都运于双手,然后全力往下一推,身边便斜斜往上飞起,瞬时变成头下脚上,竟然飞越了近两米宽的冰层,当他的身边达到最高点落下时,刚好划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双脚尖堪堪踩在了火山口的边缘,端的是险象横生。

    高不凡暗叫一声侥幸,急忙往前踏出一步踩在实地上,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探头往火山口内望去,只能隐约看到水光反射,连公孙盈袖在哪个位置都看不到了。

    高不凡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气沉丹田往火山口内大喝道:“你等一下,我去搞条绳子来。”

    “不必了!”公孙盈袖清冷的声音传了上来,高不凡探头仔细一看,发现前者竟然已经爬到了一半。

    公孙盈袖的确没有夸口,若论轻身功夫,她显然在高不凡之上,但见她身形敏捷如同灵豹,很快就爬到了凝冰线下来,现一个腾身就飞了上来,稳稳地落在火山口的边缘。

    高不凡不由眼前一亮,赞道:“好功夫!”

    公孙盈袖瞥了高不凡一眼,却忽然面色一变,原来她落脚的位置正好是凝冰层,这时突然脱落,顿时连人往下掉。

    幸好,高不凡手疾眼快,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提了起来。

第137 分别与重逢

    公孙盈袖一口气从火山口底部攀爬上来,正是力竭的时候,幸好高不凡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要不然她定然跟随脱落的凝冰掉下去,不由惊出一层冷汗,下意识地道:“谢谢。”

    “难得听你说出这两个字。”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困在火山口下近四个月,他的个头明显也长了一截,接近一米八,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更加的阳光俊朗,就像一棵迎风飒爽的白杨树。

    公孙盈袖白了高不凡一眼,不着意地抽回被某人握住的柔荑,轻理了一下被山风吹乱的秀发,然后抬头放眼望去,顿时目泛喜色,心旷神怡。

    高不凡也凝目望去,但见眼前群山耸翠,流云如聚,虽然大部份山顶的积雪还没完全消融,但冰雪线以下已然深绿间浅绿,山花烂漫,距离他们脚下不远的山石缝中,就有一丛新绿刚冒了出来,生意盎然。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劫后余生的两人都禁不住感慨万千,一眨眼,春天竟然真的来了,而寒冬飞雪仿佛还在昨日。

    高不凡禁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久违的阳光、绿树、红花,就连从天上飞过的一只苍鹰,仿佛都是那么的可爱,当他回地神来向身旁的公孙盈袖望去时,后者已经用一块布蒙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清澈而冷淡的明眸。

    “要走了吗?”高不凡笑容灿烂地问道。

    公孙盈袖正心中惆怅不舍,见某人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心中黯然,还有点着恼,冷道:“不走难道跟你回马场养马?”

    高不凡脱口反问:“你愿意吗?”

    公孙盈袖芳心一颤,霞飞双颊,连忙冷哼一声把脸偏向一边表示很不屑。

    高不凡笑了笑道:“开个玩笑,对了,尊敬的楼使大人,本人不幸看了你的真容,你真不打算杀人灭口了?”

    公孙盈袖冷道:“你再罗嗦,我倒是不介意灭口。”

    高不凡有点欠揍地伸了懒腰道:“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别过吧,从此相忘江湖,放心,我这个人记性差,保证很快就会忘记你的尊容的,所以不必担心会暴露。”说完纵身跃上附近一块山石。

    公孙盈袖的芳心顿时仿佛被锥子戳了一下,脱口道:“你敢……咳,站住!”

    高不凡表情古怪:“咦,楼使大人还有什么赐教?”

    公孙盈袖气苦,怄气道:“滚吧,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必取尔性命。”

    高不凡见到公孙盈袖的美眸中似有泪光点点,倒是不忍再逗弄她了,柔声道:“以后若混不下去,可以来找我一起养马,这行当还是挺划算的,赚得或许不比你当杀手多,但至少不用在刀口上舔血。”

    公孙盈袖愕了一下,有些失神地看着山石上的高不凡,眼神似喜似忧,不过很快又变回了清冷,若有深意地问道:“高长卿,你真打算养一辈子的马?”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我倒是想,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后的事,谁说得清,顺其自然就好。”

    “你最好还是养一辈子的马吧!”公孙盈袖说完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然后腾身一跃,飘然落在两丈外的一块山石上,再三纵两纵,很快就消失在怪石嶙峋的山腰处。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公孙盈袖最后这一句似乎意有所指,是警告?还是提醒?此女复杂的背景让高不凡既头疼又好奇,还有,哪个托公孙盈袖照应自己的人又是谁?目的何在?

    天空云淡,群山寂寂,伊人芳踪已渺,高不凡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来,今日一别,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高不凡生性洒脱,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山脚下大步走去。

    经过数月的“闭关”苦练,高不凡现在的身手更是突飞猛进,比数月前高出不止一大截,只怕连王须拔也不是他对手了,居高临下地全力一跃,即便是数丈宽的深涧也能轻松掠过。

    高不凡在陡峭的山石和树木间奔走跳跃,敏捷得如同灵猴攀渡,仿佛肋生双翼,而且气息生生不息,仿佛有用不尽的力气,那种感觉真是爽歪了,一股豪气在胸中油然而生,禁不住“嗬嗬嗬”地怪叫起来。

    “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爱情的藤蔓,听我说,嗬嗬嗬……。你是美丽的珍妮,牵着我的手去浪迹天涯,嗬嗬嗬……。”

    高不凡一边吼着后世的流行歌曲《隔壁泰山》,一边在山间飞奔,不是一般的嗨,声震群山,惊飞无数飞禽走兽。

    公孙盈袖此刻正伫立在一块大青石上侧耳细听,直到那鬼哭狼嚎般的歌声远去,这才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这……小混蛋,唱的都是些什么啊,怪腔怪调,乱七八糟的,不过……听着倒挺新鲜的。

    “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爱情的藤蔓……”公孙盈袖竟然情不自禁地轻声哼唱起来,她的声音清澈如黄莺出谷,仿佛天籁一般,唱起这首粗犷的歌来竟然十分动听,别有一般滋味。

    高不凡此刻若听到,保证能惊掉下巴,震惊于公孙盈袖的记性和声律方面的造诣,竟然听一次就能把一首歌完整地唱出来,甚至连他唱走音的部份也自行纠正了。

    “你是美丽的珍妮,珍妮是谁?”公孙盈袖皱起黛眉陷入了沉思,又轻叹了口气,心生懊恼,看来这小混蛋招惹的女人真不少,除了已知的长孙无垢和窦线娘外,现在还冒出一个珍妮?

    “哈——嚏!”高不凡从一蓬繁茂的花树间掠过,飞散的花粉让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连忙闭上嘴不唱了,只一心地赶路,很快便奔至一条河流边。

    这条河流自东北往西南而流,但见春水碧波,河面约有四五十米宽,看样子正是他们去年腊月,在冰面上激战的那条河流,现在已经完全解冻了。

    话说高不凡当初进入抚余城救人之前,把身上的大部份物品都放在大青马驮着的包袱中,包括那幅军用地图,所以现在无地图可用,也不知眼下所处的位置,不过要回大隋倒也简单,一直往西便是了。

    于是乎,高不凡便纵身跃入河中,飞快地游了过去,继续大步往前飞奔,一边还修炼动功,一口气奔行了近五六十里路,本来湿透的衣服便被风吹干了。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小路,路旁的土地明显有翻种过的痕迹,很明显,左近应该有人家,高不凡于是放慢了速度,免得引起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还是高句丽境内。

    果然,转过了一座山坳,便见到一处村落,连绵上百家茅屋,其中还有炊烟升起。高不凡一喜,悄然潜入村中,顺手摸了一套村民晾晒的衣服穿上,摇身一变便变成了一名高句丽的普通老百姓,再扛一根扁担,这样赶路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离开了村落,高不凡继续西行,结果一路遇上了好几拨高句丽军队,这些高句丽军队都趾高气扬的,要么押送着大量的辎重,要么押解着大批的俘虏。

    很明显,这些俘虏都是隋军,而辎重也是隋军的辎重,如今被高句丽军队缴获了!

    高不凡一见便心知肚明了,隋帝杨广的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已经失败了,如今不知有多少隋兵失陷在这个国度中,不多又有多少隋兵客死异国他乡了。

    高不凡躲在暗处,眼见那些隋军俘虏被当成猪狗般驱赶毒打,甚至动不动就当场戮杀,虽然心中不忍,但也爱莫能助,毕竟单枪匹马的他,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跟整支的高句丽军队对抗。

    这一日下午,高不凡路过一处长满乱草的山谷,忽然心生警兆,连忙立定脚步四看,就在此时,山谷一边的树丛中竟然传出一声熟悉的马嘶,紧接着,一匹青马飞快地奔了出来,箭一般向他冲过来。

    高不凡先是一惊,继而狂喜,脱口而出:“青云!”

    没错,这时从树林中飞奔而出的竟然正是高不凡的坐骑青云,只是它的背上空无一人,并未见到窦线娘。

    大青马眨眼便奔至高不凡面前,后者一把抱住马首,一人一马兴奋得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一般,场面感人。

    这时,小树林中红影一闪,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飞快地跑了出来,神情焦急地喊道:“青云快回来。”

    高不凡抬首循声望去,只见树林中跑出来的这名女子柳眉弯弯,瑶鼻小嘴,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分外惹人注目,赫然正是窦线娘。

    “窦姑娘!”高不凡笑吟吟地招了招手。

    窦线娘本来满腹狐疑的,此时终于认出眼前这个高句丽少年竟然正是自己日思夜想,梦牵魂萦的男子,倾刻激动得热泪盈眶,胸口急剧起伏,掩住小嘴惊呼:“高大哥!”说完跌跌撞撞地向高不凡奔来。

    这时,树林和草丛中悉悉索索地钻出一大群人来,一个个把脸涂得青青绿绿的,头上还戴着伪装用的草圈,人人手执兵器,警惕地审视着高不凡。

第138章 辽河难渡

    窦线娘跌跌撞撞地奔至高不凡身前,眼眸里闪着晶莹的泪光,差点喜极而泣,菱角似的小嘴儿紧抿着,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高不凡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窦线娘,自是十分高兴,见状禁不住柔声问道:“怎么了?”

    窦线娘鼻子一酸,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急忙转过脸去以袖子擦拭,一边吃吃地道:“没……没怎么,线娘只是见到高大哥太开心了。”

    高不凡既非绝情绝性之人,眼见如花少女真情流露,不由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把窦线娘的娇躯拥入怀中,后者先是愕了一下,继而羞喜不已,一直压抑着的感情瞬间释放,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双手紧紧地反抱着高不凡的腰际,泣声道:“高大哥,线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窦线娘虽然原本也十分窈窕,但以前抱着还是颇有肉感的,此时却骨感得厉害,甚至还有点硌手,眼睛变大了,下巴也变尖了,明显瘦了一大圈,可见这数月以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高不凡既怜惜又惭愧,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高大哥只是遇到一场雪崩,暂时被困住,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这傻妮子,为何不先行回大隋去,不知道留在这里很危险吗?”

    窦线娘被高大哥的一声“傻妮子”叫得脸红耳热的,整个人都酥了似的,心里甜丝丝,赧然地道:“就算再危险,就算丢掉性命,只剩下一缕魂魄,线娘也要等到高大哥回来。”

    窦线娘的声音很轻柔,但语气却跟铁石般的坚定。高不凡微微一震,看着怀中眉目如画,羞涩得像鸵鸟一般的青春少女,禁不住俯首逮住了那菱角般好看的小嘴儿。

    大青马发出一声洪亮的马嘶,仿佛在喊“威武”,还用脑袋拱了拱高不凡的屁股,以至于后者极为不雅地把怀中的少女顶得双腿离地。

    窦线娘嘤咛一声,娇羞得更加像只鸵鸟了,恨不得钻进高不凡怀中藏起来,太羞了人,因为四周还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

    “高公子!”韩老实很不识趣,第一个从草丛中走出来跟高不凡打招呼,还咧着嘴露出招牌的憨笑。

    窦线娘虽然恋恋不舍,但此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腻在高大哥的怀中,红着俏脸站到一边去,顺手牵住了大青马的马缰,这畜牲竟还呲着牙露出暧昧的“笑容”,于是窦线娘的俏脸更红了,不轻不重地打了大青马一下。

    高不凡早就认出草丛中露头的韩老实了,他本以为像韩老实这种挑粪都不会偷吃的家伙,只要上了战场肯定会成为第一批炮灰,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而且浑身上下的零件还是齐全的。

    “高公子!”

    “高公子!”

    这时草丛和小树林中又陆陆续续走出来二十多人,均是蓨县柳岸里的村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形行尸走肉,反观韩老实倒是状态最好的一个了。

    高不凡讶然道:“韩叔,柳狗儿,柳七斤……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韩老实拙于言辞,只答道:“大军在前面打了败仗,大家只好逃命逃到这儿来了。”

    柳狗儿如获救星般道:“高公子,你聪明主意多,救救大家吧,要不然大家都没活路了。”

    柳七斤更是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流着眼泪道:“天可怜见的,竟让俺们遇上了高公子,高公子菩萨心肠,快救救五哥吧,他快死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斥道:“哭有个屁用,快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柳七斤的年纪比高不凡大不了多少,今年只有十七岁,本来按照大隋的法典,二十岁以下都不在征召的行列,但这次东征高丽,很多地方把未成年的男子都征召入伍了。

    柳七斤从地上爬起来,用长满冻疮的手擦了擦眼泪道:“高公子,说来话长,俺还是先带您去看看五哥吧,您主意多,兴许能救五哥一命。”

    高不凡便跟着韩老实和柳七斤他们进了小树林中,顿时便见到十几号伤病,无一例外都是柳岸里的村民,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鼻子少眼,其中要数柳五虎的伤势最重,右胸中了一箭,尽管箭头已经取了出来,但伤口已经溃烂长蛆了,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一直昏迷不醒,看样子已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韩老实一脸无奈地道:“俺已经给小五取出了箭头,还敷了草药,可是不管用,伤口还是溃烂了,三天前就开始吃不进,咽不下,这孩子只怕是没救了。”

    “高大哥,你就救救柳五哥吧,那天柳五哥负责殿后才中了高句丽士兵一箭的。”窦线娘低声哀求道。

    高不凡不由暗暗苦笑,他又不是神医,哪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在众人殷切的目兴注视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尽力吧,谁有匕首?”

    “俺有!”柳狗儿立即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过来,刀鞘上竟然还镶有两颗红宝石,见到高不凡眼神诧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那天咱们大隋的军队在鸭水畔与高句丽大军混战,死了很多人,俺从一名高句丽军官身上捡到的,很锋利。”

    高不凡接过匕首抽了出来,顿觉寒气森森,果然十分锋利,看来高句丽人的铸造工艺竟也不赖,又吩咐道:“生火烧些开水。”

    韩老实虽然为人老实,但并不意味着他蠢,事实上这次柳岸里的一众乡亲能成功逃回到辽河附近,全靠着他出色的认路和狩猎的本事,要不然大家早就被俘虏,或者饿死了。此时听闻高不凡要生火烧水,韩老实立即提醒道:“眼下是白天,不能生火,容易暴露位置,要是招来了高句丽军队,会很麻烦。”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那人还救不救?你们自己决定吧。”

    一众村民不禁面面相觑,显然都拿不定主意,柳英是其中最年长的村民,有些威信,沉声问道:“高公子,一定要烧开水吗?”

    高不凡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烧开水也行,除非你有酒精之类的消毒液。

    柳英面色变幻,最后咬牙道:“都是咱们村里出来的娃儿,不能不救,那就赌一把吧,架锅烧水。”

    其他村民闻言倒也没意见,并且立即有人架锅、有人捡柴,高不凡见状不由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血有肉有感情,若一众村民冷漠自私地表示不救,那他自然也懒得再多管闲事,马上拍拍屁股骑上大青马走人。

    窦线娘拿起水囊道:“山谷那边有个小水潭,我去打些水来。”

    “线娘,我跟你一起去吧。”高不凡站起来道。

    “噢!”窦线娘红着俏脸点了点头,引着高不凡往山谷中的水潭方向行去,小腰儿一拧一拧的,脚步十分轻快。

    窦线娘这妮子苦等了数月,终于把高大哥等回来了,还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算是确定了关系,所以尽管还身处险境,但心情显然很不错。

    高不凡亦步亦趋地跟在窦线娘身边,好奇地问:“线娘怎么遇到韩叔他们的?”

    窦线娘很喜欢高大哥叫她线娘,甜笑着睇了高不凡一眼,一边行一边说起了经过来,本来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重。

    原来那晚两人分手后,窦线娘骑着青云一直过了辽河,进入了契丹境内,结果等了七八天也不见高不凡回转,心中焦急,于是一人一马又原路返回抚余城。

    这时左卫大将军宇文述正率十万隋军猛攻扶余城,窦线娘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观战,谁知后来她被隋军的游骑发现了,当成奸细抓了起来。

    正好当日隋军攻破了扶余城,高句丽守将乙支文德率领残兵逃往鸭绿水畔的国内城,宇文述乘胜追击,一路追到了鸭绿水畔,而窦线娘也随军被带到了鸭绿水。

    宇文述一路上连战连捷,便生出了轻敌之心,一路狂追乙支文德,岂料正好中了后者诱敌深入之计,战线越拉越长,寒冬腊月,冰封千里,士兵冻死冻伤无数,再加上后勤供应不上,军心涣散,最终在鸭绿水附近中伏惨败,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宇文述仅率数千人仓皇北逃,十万大军死的死散的散,窦线娘也趁乱逃了出来,路上正好遇上了韩老实等柳岸里的村民,于是便结伴一起北逃。

    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两个多月的血泪跋涉后,大家终于逃到了辽河附近,而此时辽河已然解冻了,江水滔滔,没有舟船,他们根本过不了河,加上高句丽军队控制了辽河东岸守株待兔,大部份隋军逃兵最终饮恨辽河边。

    窦线娘等人试着闯了几次辽河皆失败了,被高句丽兵追得急,只好往南撤出数十里,躲在这片山谷中一筹莫展,但也恰好遇上了路过的高不凡。

第139章 菜鸟不菜

    山谷中果然有一个小水潭,丈许见方,深不过三尺,上有一条山溪潺潺注入,潭水清澈见底,泉石游鱼历历可数,午后的阳光从树缝间漏射下来,在潭面上投映出一片斑驳陆离,四周是吱啾的鸟鸣,假如不用担心随时搜索过来的高句丽军队,这片山谷倒是一个清静休闲的好去处。

    眼下已是阳春三月之末,天气渐暖,窦线娘身上穿的衣物仍是去年冬在蓟县城中,高不凡给她买的一套厚衣,走了一段路已热得香汗淋漓,来到潭边便忍不住把衣袖撸得高高的,将双手舒服地泡在清洌的潭水中。

    窦建德本身是泥腿子出身,自然也养不出大家闺秀来,窦线娘能识文断字已经很不错了,平时还是需要帮忙干农活的,所以双手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手腕以上的位置却白生生的,有如粉藕一般,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气息。

    高不凡在窦线娘旁边蹲下,取过一只水囊帮忙装水,窦线娘偷瞄了一眼前者英俊的侧脸,顿时心如撞鹿,想当初在蓨县城中初遇时,高公子还黑不溜丢的,时隔大半年,竟然变得唇红齿白了,这样的皮肤连她一个女子都有点羡慕,禁不住又偷瞄了一眼。

    “线娘,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高不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白脸笑问道。

    窦线娘顿时霞飞双颊,吃吃地道:“没,线娘只是……只是觉得高大哥现在真好看。”说完脸更红了。

    “是吗?难道我以前很丑?”高不凡看了看潭水中自己的倒影,亦不禁愣了一下,好像的确蛮帅的。

    窦线娘连忙道:“不是的,高大哥以前也很好看,不过现在更好看了。”

    高不凡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窦线娘的鼻尖,笑道:“线娘也很好看。”

    窦线娘确实十分好看,高不凡觉得她有点像电视剧楼梦里面的呆香菱,也许是因为眉心那点殷红的美人痣吧,所以有点先入为主了。

    窦线娘的俏脸更红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甜丝丝的,赧然地低下头默默给水囊灌水,既担心高大哥有进一步亲呢的举动,又有点希望高大哥能更大胆一些,不是一般的矛盾。

    此情此景,若高不凡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估计已经忍不住抱住娇羞无限的窦线娘卿卿我我了,只是他体内是个成熟的灵魂,倒不至于猴急到那种程度,反而更享受这种细火慢炖的情调。

    很快,水囊灌满水了,高不凡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窦线娘松了口气之余,还有一点点失望,站起来低声道:“高大哥,我们回去吧。”

    “嗯,等一下。”高不凡捡起一块石头,目光盯着潭中的那群游鱼,只见他手腕一抖,石头便劲射出去,一条约莫二指宽的游鱼当场便翻了白肚浮出水面。

    窦线娘不由眼前一亮,脱口道:“高大哥好俊的功夫。”

    高不凡笑了笑,把那条死鱼捞了上来道:“走,咱们回去吧。”

    这个水潭中的游鱼个头都很小,这条已经是最大的了,只有两指宽左右,其他的都跟筷子差不多,即便全部捉了也没有三两肉,所以高不凡也懒得浪费力气。

    两人回到谷口那片小树林中,村民们已经把铁锅架起来了,柴火也准备好了,于是便加入潭水开始烧。众人见到高不凡手中的小鱼,竟然都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有人的肚子甚至咕噜直响。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韩叔,你们还有多少粮食,怎么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韩老实苦着脸道:“粮食早在鸭绿水那儿就没有了,这几天被高句丽兵追得急,大家躲躲藏藏的,也没时间去狩猎捕渔,只采了些野菜和桑叶充饥,都快扛不住了。”

    柳英叹了口气道:“兵败如山倒,那时大家都只顾着逃命,那里记得上拿粮食,能捡回一命就不错了,幸好,韩老实打猎是把好手,这一路上都是韩老实带着大家打猎和采摘野果野菜熬过来的,虽然饱一餐饥一餐的,但总不至于饿死,这次多亏了老韩啊,要不然咱们柳岸里出来的乡亲都得死绝了。”

    柳英说完不由黯然神伤,这次柳岸里被征召的民兵有六十八人,眼下只剩三十五人了,足足不见了近半,剩下的人几乎有一半带伤,如今被困在这里,也不知最后能有几个能平安回家。

    这时,在场的村民均向韩老实投来感激的眼神,柳岸里的村民都姓柳,同属一个宗族,唯独韩满仓这一家外姓人,平时老实巴交的,大家都没把他当回事,没想到这次竟然救了大伙。

    面对众人感激的目光,韩老实显得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真不知这家伙那如花似玉的老婆是怎么弄到手的。

    很快,铁锅中的水便烧开了,高不凡把匕首和纱布等物品丢到锅里煮了煮,彻底消毒,然后用匕首把柳五虎伤口处的烂肉全部剜掉,直到见到新鲜的血肉才停手。

    清理掉腐肉,高不凡又从那条鱼身上弄了一根大小适中的鱼刺,先用开水消毒一遍,然后便开始缝合伤口,窦线娘这才明白高不凡用石头砸死一条鱼的用意,但当她看到高不凡用鱼刺去缝柳五虎的皮肉时,不禁花容失色。

    在场所有人不久前才从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逃出来,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可还是被高不凡的举动唬得面面相觑,毕竟杀人不过是头点地,但把活人的皮肉当成衣服一样来缝,他们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关键整个过程当中,高不凡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于是乎,咱们高公子那张英俊的脸蛋在众人眼中仿佛也变得邪恶起来。

    高不凡前世是个职业军人,曾经接受过战场急救培训,所以简单的伤口缝合处理他还是手到擒来的,在现代的医院中,这种缝合伤口的方法十分普遍,但在医学极度落后,敬畏鬼神的古代就有点惊世骇俗了。

    柳五虎昏迷得很深,手术的整个过程竟然都没有痛醒,只是微弱地嗯哼了几声,不过倒也省事了许多,高不凡顺利地完成了伤口的缝合,又敷衍金创药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在锅中血水中净了净手,一边道:“好了,暂时不要移动伤者,免得伤口绷裂,也不可沾水,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

    一众村民纷纷点头表示感谢,高不凡这才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但也无暇多想,现在他得头疼如何把这些人平安带回大隋,如果只是他自己和窦线娘,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要带着几十名村民渡过辽河,那可就难了,更何还有近半人带伤,其中还有重伤濒死的柳五虎。

    这时爬上树顶警戒的柳狗儿溜了下来,神色凝重地道:“不好,有高句丽士兵往山谷这边过来了。”

    众人闻言面色大变,很明显,刚才烧水升腾起来的烟火惊动了附近搜索的高句士兵了。

    “莫对方有多少人?”高不凡冷静地问。

    柳狗儿答道:“很多,可能有一两百,总之比咱们人多,现在怎么办?”

    大家闻言更是慌了神,高不凡皱了皱眉,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飞身一跃便上了树,迅捷如同灵猴,众村民一见都暗暗咋舌。

    高不凡呼吸间便攀上了树顶,居高临下一望,果然见到一支高句丽士兵正快速往山谷边奔来,人数约莫一百左右右吧,应该是一支百人队,关键这支百人队还看押着一群隋军俘虏,大概也是百来人。

    这些隋军俘虏的数量虽然不比押送的高句丽士兵少,但此时都被缴了檄,任由高句丽士兵辱骂抽打,愣是没人敢反抗,都老老实实地走路。

    高不凡见状心中大定,只是一支百人队,还押送者那么多隋军俘虏,应该应付得来,于是便飘然落地,镇定地对大家道:“莫慌,只是一小股高句丽兵,进谷来的估计只有五十人,还押解着一批隋军俘虏,现在敌明我暗,敢不敢跟我干他一票!”

    众村民听说对方只有五十人左右,顿时精神一振,均露出凶狠的眼神,有人甚至咬牙切齿地道:“干,为什么不敢,高公子太小瞧咱们了!”

    “对,干死他丫的,这帮狗日的撵了咱们一路,今日正好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柳七斤挥了挥手中的腰刀狞声道。

    高不凡不禁有些意外,这才发现一众村民手中的武器竟然都是隋军的制式兵器,跟当初在蓟县城外遇到他们时手里拿的破铜烂铁截然不同了,颇有点鸟枪换炮的即时感,看样子这段时间的经历,不仅磨砺了这帮泥腿子的胆气,还让他们捡到高级装备,再也不是LV0的菜鸟了。

    如此倒也省事,高不凡迅速清点了一下,发现连上窦线娘和自己,目前还有战力的人总共只有三十人,另有七个伤者完全丧失了战力。

    高不凡稍一思索便迅速作出了安排!

第140章 伏击

    高不凡本来还头痛该如何动员一群胆小怕死的菜鸟,结果发现自己错了,这些原本只是战五渣的泥腿子,经过这几个月战场的生死磨砺后,竟然都蜕变成了敢打敢杀的狠角色,根本不用他多一句废话去动员,也对,能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活下来,并且辗转千里,从鸭绿水逃回到辽河附近的,显然都不会是弱鸡。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更何况高不凡本来便是军人出身,如今又把李靖送他的兵书《六军镜》读得滚瓜烂熟了,所以立即就根据实际情况作出了相应的布置。他把所有人分成两拔,埋伏于山谷的两边的草丛中,准备两面夹击,而小树林中的烟火则故意没有弄灭,用以吸引来敌的注意。

    大家刚刚布置好不久,那支高句丽步兵便来到谷口附近了,正如高不凡所料,他们留下了一半人看守俘虏,而另一半人则往山谷搜杀过来。

    这支高句丽兵是一支百人队,为首的百夫长叫柳承勋,不要奇怪,高句丽深受中原文化影响,他们的

    姓氏有很多都“偷”自汉语,彼如他们现在的国王就姓高,叫高元。

    大隋乃中原地区的大统一王朝,国力鼎盛,兵强马壮,隋帝杨广一声令下便发兵百万攻伐高句丽,说实在的,高句丽举国上下都惶惶不安,可惜杨广出了昏招,冒着寒冬腊月出奇兵,结果还未开打就出现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给士气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另外,一开始发动攻击时,杨广自己坐镇辽河西岸的怀远镇,对前线进攻的将士约束却太紧,要求各路人马不得贪功冒进,事无巨细都得先上报,再由他作出最后的决定,这就导致了前方将士畏首畏尾,错失了不少良机。

    颇如隋军最先攻打的辽东城,由于杨广强调如果城中守军投降则要立即停止攻击,并上报,再由他下旨接受对方的投降,善待降将降兵,以示天朝仁德。

    于是辽东城中的高句丽守将便抓住这一点,每当快抵挡不住时就立即举白旗表示投降,等缓过劲来马上又翻脸不认账,如是者再三,结果隋军苦攻了近两个月,竟也未能把辽东城拿下,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武贲朗将铁士雄、孟金叉相继战死。

    后来杨广终于幡然醒悟,亲自来到辽东城下指挥战斗,可惜已经迟了,左路军宇文述、水师总管来护儿的败讯相继传来,杨广惊慌失措,率军仓惶逃回大隋境内,高句丽军出城追击,战果斐然,光是溺毙在辽河中的隋军便不下十万计,惨不忍睹。

    另外,负责统率左路军的宇文述在鸭绿水畔吃了大败,三十九万大军尽墨,最后仅率数千人逃过了辽河,大量的隋军溃兵散落在高句丽国境内,被高句丽军队当成猪狗一般驱赶和杀戮。

    刚开始的时候,高句丽的将士还是十分忌惮隋军的,后来发现那些隋军溃兵大部分都饿得瘦成了皮包骨,手疲脚软,连兵器都拿不利索,毫无斗志,就跟一群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一支百人队就敢撵着上千隋军残兵满山跑。

    所以,眼前这些高句丽兵虽然只有五十多人,却依然敢大摇大摆地进入山谷中搜索,不是一般的飘。

    只见那百夫长柳承勋骑着一匹不久前才缴获的大隋兽纹具装战马,腰间居然挎着两把角弓,看样式也是大隋骑兵配发的制式角弓,除此之外,这货竟然还带了三把刀,一把正拿在手里,另外两把则挂在坐骑的得胜勾上,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呔,山谷里面的隋狗听着,识相的便马上滚出来投降,可饶你们不死,若胆敢负隅顽抗,脑袋通通剁下来当夜壶。”柳承勋大剌剌地催马进了山谷,一边厉声吆喝,他身后的高句丽士兵则呈扇形散开,向着山谷左侧的那处小树林包抄过去。

    由于小树林中还冒着烟火,估计这些高句丽士兵都以为隋军溃兵就躲在小树林中瑟瑟发抖呢,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伏击圈。

    这也难怪,近段时间他们已经扫荡了不下十几股的隋军溃兵,少则十几人,多则数百人,不过无论人数多少,这些隋军溃兵只要一见到他们就吓得落荒而逃,即使偶尔遇一些胆敢抵抗的,战斗力都非常垃圾,试问饿得头重脚轻的,哪来的力气战斗?所以轻易就被他们解决掉了。

    柳承勋喊的是高句丽话,高不凡听不懂,但也能猜出几分,无非是威胁投降之类,所以没有鸟他,继续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去削手中的树枝,将其中一端削得尖尖的。

    高不凡艺高人胆大,他淡定,但他身边的柳岸里村民却淡定不了,一个个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估计只有窦线娘信心十足,她右手持着短剑,左手牵着大青马的缰绳,就等着高大哥下令发动攻击。

    柳狗儿瞟了一眼还在制作木箭的高不凡,忍不住提醒道:“高公子,那些高句丽人要杀进树林来了。”

    高不凡微笑道:“莫急,再等等,全进来才好一网打尽。”

    见到高不凡如此淡定,众村民紧张的心情倒是稍稍放松了些。

    高不凡瞥了一眼正越过草丛往小树林围上来的数十高句丽兵,神色有点古怪地问:“高句军队一直都是如此嚣张吗?不懂逢林莫入的道理?”

    柳英摇头答道:“那倒不是,一开始他们还是很害怕咱们隋军的,只敢龟缩在城池里面,直到后来咱们大军溃散,这才敢出城追杀咱们这些散兵游勇,不过不得不说,高句丽人守城很有一套。”

    高不凡点了点头,让柳狗儿用水把火堆浇灭。

    这时那些高句丽兵已经来到小树林的边沿了,百夫长柳承勋见到烟火熄灭,不由狞笑道:“这些隋狗估计是吓尿了,这时才想起灭火,不嫌太迟了?弟兄们,冲进去把隋狗统统抓住,只要不反抗就留活口,好向隋狗皇帝要赎金,哈哈!”

    那些高句兵近段时间尝足了甜头,除了缴获大量的隋军辎重装备,还抓到了大量的俘虏,这些俘虏将来可以向隋朝皇帝勒索赎金,即使要不来赎金,也能当成奴隶来使唤,所以百夫长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便一窝蜂地往小树林里冲。

    崩……

    树林中传出一声弦响,一支木箭从茂密的枝叶间破空飞出,就像了眼睛一般,正中百夫长柳承勋的左目,势大力沉,差点便穿颅而过,炸碎的眼球和血水浆汁飞溅开去。

    呀——!

    这位百夫长临死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一头从兽纹具装战马栽了下去,摔得真个惊天动地。

    何谓兽纹具装战马?

    其实就是隋军重装骑兵的一种,即人马都披甲的骑兵,不过兽纹具装骑兵所用的战甲只是皮甲,另外一种重型骑兵用的则是铁甲,防御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这名百夫长柳承勋走了狗屎运,前不久杀死了一名落单的隋军兽纹骑兵,所以装备和马匹都成了他的战利品,这些天都穿在身上显摆。

    可惜,别说只是皮甲,就算是铁甲也护不了眼睛,如此近的距离,高不凡只是随手一箭就把他的眼睛射爆了。

    百夫长死状惨烈,那些正杀气腾腾准备冲进小树林的高句丽士兵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这时,更多的竹木箭矢从树林中射出来,不过,那些村民并没有高不凡那般神准的箭法,再加上箭矢只是竹木削成的,杀伤力有限,不过也弄得那些高句丽士兵手忙脚乱的。

    而趁着这个机会,高不凡已经提刀上马冲出了树林,但见一人一马快如闪电,手起刀落,一逢血光飞起,便有一颗人头滚落。

    柳狗儿等人见状又惊又喜,继而胆气横生,一个个提刀冲杀出去,窦线娘动作矫健如同一头母豹,挥剑一口气刺气了两人,哪还有半点柔弱的模样。

    那些高句丽士兵倾刻就被杀蒙了,以前他们遇到的隋军溃兵都是土鸡瓦鸡,从来没有过如此生猛的,一个见面就被宰了十几人,这才意识到踢到铁板了,急忙且战且退,试图与谷外看守俘虏的同伴汇合。

    然而就在此时,韩老实已经带着另一半村民从山谷的另一侧草丛后杀了出来,截断了高句丽兵的后路。

    那些高句丽士兵本来就乱了阵脚,突然遭到前后夹击,更是秩序大乱,发喊一声便四散奔逃,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来。

    高不凡骑着大青马在人群左冲右杀,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倒是有近半的高句丽士兵是他杀伤的,仿似天神下凡一般。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带头的永远是榜样,见到高不凡如此神勇,一众村民更是精神振奋,一个个勇气倍增,像打了鸡血般奋力砍杀,五十来名高句士兵很快就把杀得七七八八了。

    这时,在谷外看守俘虏的另一半高句丽士兵终于赶来救援了,刀枪并举,杀气腾腾。

    众村民见状不由都心头大凛,他们好几天都没吃饱过了,只靠着一些野草野菜充饥,激战一场已经有些力竭了,显然再难以抵挡这波生力军。

    高不凡这时却大喝一声,腾身一跃便站在马鞍上,但见他手中张弓如满月,五箭连珠向着谷口射出,咚咚咚咚……

    高不凡这次用的可不是木箭,而是从百夫长柳承勋身上缴获的铁箭,只见箭如流星,五名率先扑入谷中的高句丽士兵全部咽喉种箭,扑地而死!

    咚咚咚……

    高不凡一口气把箭囊中的二十枝箭射空,例无虚发,全部射杀一人,在场所有人都震撼得无以复加。窦线娘虽然也知道高大哥了得,但亲眼看到这种场面,依旧震撼得呆若木鸡。

    高不凡射完箭,双脚一滑便坐回马鞍上,低喝一声:“杀!”拍马扬刀向谷口杀去。

    那些高句丽士兵这才回过神来,竟然吓得掉头就跑,连俘虏都不要了,显然已经被高不凡神准的箭法吓破了胆。

    一众村民见状热血沸腾,立即撒开大步跟在马屁股后面展开追杀,这段时间他们被高句丽兵撵得跟狗似的东躲西藏,积了一肚子气,现在一下子爆发开来,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韩老实的箭法竟然也十了得,他从高句丽士兵的尸体上捡了两囊箭,一边追一边射,竟然射杀了七八人之多,除了高不凡,就数他杀人最多,不愧是打猎好手。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大青马的四条腿,很快,那些高句丽士兵最后被高不凡杀了个精光,倒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放走了活口,后续必然会引来更多的高句丽士兵,几十人他对付得了,几百人,甚至上千人,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饮恨当场,所以必须斩草除根。

第141章 收编

    高不凡率领窦线娘和一众村民,干净利索将一支高句丽百人队消灭掉,由于战术运用得当,再加上高不凡强横的个人武力,已方的损失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五名村民受了轻伤,简单包扎好就没问题了,还能生龙活虎地帮忙打扫战场。

    这一战真个酣畅淋漓,不仅斩获了一批急需的粮食和物资,还打出威风和胆气,一众村民的腰杆都明显挺直了,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颓丧,当然,众村民看高不凡的目光也更加敬畏了,回家的渴望也更加的热切了。

    高公子不仅武艺高强,箭法如神,而且还很有脑子,知晓兵法,说不定真的能带领大家成功渡过辽河,平安回家。

    “高公子,那些隋军俘虏怎么处理?”杨英提着血淋淋的刀行到高不凡面前恭敬地问道。

    那批隋军俘虏约有百来人,此刻还被绳子串在一块,眼见押解他们的高句丽士兵被杀精光,竟然还蹲在原地不敢动,一个个神情木纳,目光呆滞,可见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意志,连待宰的猪羊也不如,毕竟猪羊挨宰时至少还会挣扎一下,而这些隋军俘虏显然已经躺平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策马来到一众隋军俘虏跟前,手中马鞭一甩,发出啪的一声炸响,仿似晴天一记霹雳,那些隋军俘虏无不打了个寒颤,目光畏惧中带着一丝疑惑,齐齐向高不凡注目而视。

    “尔等可都是大隋的儿郎?”高不凡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那些俘虏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没人敢出言回答,高不凡失望地摇了摇头:“原来是一群懦夫,咱们走吧,任其自生自灭好了。”说完便要勒转马头,率着众村民离开。

    那些俘虏闻言倒是着急了,有几个大胆的连忙叫道:“将军请留步,我等都是大隋儿郎,随皇上出征高丽,不幸失陷被俘,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高不凡作战时威猛无匹,仅率几十人便将一支高句丽百人队杀得干干净,众俘虏有目共睹,自然均以为他是军中的哪位猛将。

    高不凡淡道:“本人并非将军,只是渤海郡蓨县的一名养马人,姓高名不凡,表字长卿!”

    柳狗儿倒是口齿伶俐,立即补充道:“高公子乃渤海高氏,北齐琅琊王之后,横生高鸡泊一带的悍匪张金称就是高公子剿灭的,你们这些糙汉子,还不快快见过高公子。”

    这个年头,门第就是招牌,士族意味着人力财力和号召力,众俘虏都是底层的军卒,没什么见识,但“北齐琅琊王”这四个字他们还是听得懂的,再加上高不凡刚才纵马砍杀所表现出来的强横武艺和神准箭术,所以众俘虏均露出尊敬之色,纷纷恭敬地道:“见过高公子!”

    高不凡神色稍缓,朗声道:“既然你们都是大隋的儿郎,想不想归国与家人团聚?”

    “自是想的,请高公子救救我等!”一众俘虏木然的表情终于松动起来,呆滞的眼神也亮起一丝希望之光。

    高不凡手腕一翻,但见刀光连闪,嗖嗖数刀,附近几名俘虏手上绳子便被劈断,同时厉声喝道:“既然都想回家,那就别他玛的蹲着,跟怂包似的,让本公子瞧不起你们!”

    一众隋军俘虏羞愧得面红耳赤,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一些饿得发晕,实在站不起的也被旁边的同伴扶了起来。

    高不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道:“这才是咱们大隋的好儿郎,来人,替他们松绑!”

    高不凡一声令下,众村民纷纷上前,替这些俘虏割断身上的绳索。众俘虏得了自由,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向高不凡投去感激的眼神。

    高不凡指了指地上那堆缴获的武器,沉声道:“取了兵器,以后咱们就是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袍泽了,只要高某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把大家平安带回大隋,但是,本人丑话讲在前,既然大家同坐一条船,那就得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所有人都得听从本公子指的挥,若有不听号令的者,便以军法处置,临阵逃脱者——斩!”

    高不凡的“斩”字一出口,语气和目光均徒然变得凌厉起来,在场所有人,包括一众村民都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站直了腰。

    高不凡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身量高大,已经接近一米八的个头,气质沉稳,此时目光凌厉,声音抑扬顿挫,自有一股凛凛之威,他环视了一片四周,续道:“愿意与本公子并肩作战的,请上前取兵器,不愿意的,好走不送!”

    此言一出,那些俘虏都纷纷上前取兵器,如今这时势,自然是跟大队活下去的然望更大,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单独行动,至于要听高不凡的号令,他们并无觉得不觅,因为高不凡不仅是高门望族之后,而且确有真本事,不听他的听谁的?

    幸好,这些俘虏似乎都是些底层小兵,并没有军官,所以高不凡收编起来倒也省事,很快,所有人都取了兵器在手。

    话说那一支高句丽百人队的数量和俘虏本来就差不多,再加上有些高句丽士兵还人手两件兵器以上,所以当所有俘虏取了兵器后,甚至还有十几件剩余。

    高不凡让人把这些多余的兵器,以及高句丽士兵尸体上的衣物也扒下来带上,以备不时之需,然后迅速离开现场,找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扎营,这才下令埋锅做饭。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高不凡收编了这些隋军俘虏后,麾下人数已经多达百五十六人,实力无疑暴增了数倍。

    当然人数越多也意味着目标越大,暴露的可能也越大,这是一把双刃剑,不过,就目前而言,应该是利大于弊的,毕竟百来人也不算多,挥指调动起来很容易,说打就打,说溜就溜。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眼下虽然已是幕春三月,但入夜后气温还是有点低,幸好,时隔多日,终于吃上一顿饱饭的大家倒是不再畏惧那点寒冷,一个个精焕发的。肚中有粮,手握武器,就连那批本来已经躺平的隋军俘虏也恢复了几分士气,若再遇到敌人,应该有勇气一战。

    话说刚才吃饭那会,昏迷了数日的重伤员柳五虎竟然苏醒了,还喝了些许稀粥,看样子竟是活过来了,于是乎,众村民对高不凡更是敬畏得五体投地,竟然连濒死之人也救活过来。

第142章 愁肠百结

    夜渐深,营地内安静下来,天空中繁星点点,高不凡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仔细地琢磨那幅军用地图。按照韩老实等人描述,再加上地图的对照,高不凡现在已经大致确定了目前所处的位置,往西约莫四十里左右就是辽东城,那里必然驻扎有大量的高句丽军队。

    所以,高不凡若想成功偷渡辽河,最好还是往东北边走,远离辽东城,然后找一处水流平缓的位置伐木作舟,但又不能太过往东北边,因为距离辽东城两百余里的东北边就是高句丽的新城,那里肯定也有重兵把守。

    所谓“新城”,并不是新建的城,而是它的名字就叫“新城”,宇文化及他老子宇文述败退时就是走新城的路线渡过辽河的,但如今的新城已经被高句丽重兵占领了。

    因此,渡河的位置最好是辽东城和新城的中间线位置,那里巡逻的高句丽兵力必须最少,力量最薄弱,偷渡辽河的成功概率更大,当然,也得看哪个位置的河面是否适合渡河。

    高不凡正琢磨着,身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继而闻到一股淡淡的处子清香,扭头一看,果然见到窦线娘正俏生生地站在旁边。

    “高大哥在看地图?”窦线娘水灵灵的双眸扫了一眼高不凡手中的军用地图。

    这幅军用地图正是崔护当初向柳城督军罗艺借来的那幅,一直放在大青马身上的行囊中,因此得以保存。

    高不凡微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旁边道:“线娘忙完了?辛苦啦,来,坐下来歇会吧。”

    那些村民和隋军俘虏都是不通文墨的粗人,只有窦线娘能写会算,于是便成了高不凡的军需钱粮官和私人助理,专门负责管理粮食和兵器马匹,另外还要兼顾人事登记管理,所以事情有点多,忙到很晚才忙完。

    窦线娘心中一甜,乖巧地在高不凡身边坐下,后者这才发觉窦线娘的头发有点湿,火光映照下更显得眉娇目俏,水灵灵的可人,显然刚刚洗浴过。

    窦线娘感觉到高不凡的目光在审视自己,俏脸微红,低声问道:“高大哥打算怎么渡河?”

    高不凡很自然地握住了窦线娘的小手,道:“初步有了计较,但还得实地观察一番才行,对了,咱们今日缴获的粮食能坚持几天?”

    窦线娘神色不容乐观地答道:“那支高句丽百人队本把算将俘虏押解到辽东城的,所以携带的粮食并不多,咱们现在有一百五十六人,如果省点吃,估计能坚持三天。”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三天少了些,咱们要渡河还得往东北边走上百里,队伍中还有伤员,注定走不快。”

    窦线娘连忙道:“那大家可以狩猎和采摘,再混着粮食一块煮,熬个十天八天应该没问题的,我和韩叔他们也是这样从鸭绿水逃回到这儿的,现在这季节,狩猎和采摘都相对容易。”

    高不凡暗道,那是你们人数少,现在人数多了几倍,食物需求量大,光靠狩猎和采摘显然是远远不够喂饱所有人的肚子,看看你和那些村民都瘦成什么样了,我要的是一支有战斗的力的军队,不是靠着东躲西藏活命的丧家之犬,更何况狩猎是技术活,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否则灾荒之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了。

    当然,这些话高不凡只是在心里想,并没有直接讲出来,免得挫伤这妮子的信心和积极性,所以微笑道:“线娘真聪明,看来这管家婆交给你做是对的,以后吃饭问题就靠线娘了。”

    窦线娘不禁心尖儿一颤,羞涩地低下了头,心道,只要高大哥不嫌弃线娘,线娘倒是愿意给高大哥当一辈子的管家婆。

    古人讲究门户出身,嫁娶更是讲究门当户对,所以窦娘线面对高不凡还是有点自卑的,高不凡乃高门望族之后,允文允武,而她窦线娘现在却是罪犯之女,即便回到大隋也是见不光的,别说嫁给高大哥当正室,就算给高大哥当个小妾也不配,甚至待在高大哥身边也会连累他。

    一念及此,窦线娘心中的浓情蜜意瞬间化为乌有了,仿佛坠入冰窖了一般,浑身发冷,本来红通通的俏脸也变煞白起来,甚至微微地发抖。

    高不凡察觉了异常,急忙摸了摸窦线的额头,发觉冰凉冰凉,不由骇然问道:“线娘,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窦线娘牵强笑了笑,摇头道:“没,可能是有点累了,歇一会就好。”

    高不凡不由皱了皱剑眉道:“不对,你肯定有什么瞒着高大哥?乖,说老实话,莫非线娘还信不过高大哥?”

    窦线娘鼻子一酸,眸中泪光点点,吸了吸鼻子道:“高大哥,线娘想爹爹了,爹爹……估计已经死了。”说完嘤嘤地哭了起来。

    高不凡不禁恍然,心疼地把窦线娘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线娘不用担心,你爹肯定还活着,高大哥保证帮线娘找到爹爹,让你们父女团聚。”

    “真的吗?”窦线娘抬起模糊的泪眼。

    “真的,我保证!”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窦建德可是隋末群枭之一,也是最有希望和李唐争江山的一个,按理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挂掉的。

    窦线娘看着高大哥肯定的表情,竟然莫名的心安了些许,依恋地往高不凡怀中挤了挤,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少女,突然遭逢惨变,全家被杀,唯一的亲人又生死未仆,要不是幸运地遇上高不凡,她早就香消玉碎了,是高不凡几次三番救了她,还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如今高大哥就是她的依靠,就是她的全部。

    高不凡搂着窦线娘柔软的的娇躯,一边轻理着她还带着湿气的秀发,柔声道:“累了便乖乖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会安好。”

    窦线娘差点整个人都化了,舒服地窝在高不凡温暖而结实的怀中,但内心却越发的不安了,几次想把自身的遭遇告诉高大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害怕高大哥知道后会嫌弃她是反贼,甚至赶她走,跟她划清界线,正是愁肠百结!

第143章 食于敌

    绵绵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柳承武的脸色就跟天空一样阴沉,他身后是一百名高句丽骑兵,此刻人人神色悲愤地立于雨中,除了雨声,四下里死一般寂静,气氛压抑而萧杀。

    一百具被扒得赤条条的尸体并排在谷口开阔的位置,伤口的血污已经被春雨冲涮掉了,死去多时的尸体显得苍白而浮肿,仿似被刮了毛的一堆死猪,场面触目惊心。

    百夫长柳承勋的左目还插着一根木箭,右目则大睁着,表情可怖狰狞,双手诡异地扭曲成鸡爪状,那是由于抽搐而造成的,可见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柳承武是柳承勋的兄长,职位也是百夫长,但他是骑兵百夫长,品秩要比柳承勋高不少,他看着弟弟的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悲愤无比,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庞严重扭曲,目眦尽裂,仿佛一头择人而噬地的猛兽。

    “嗷哇……啊!”柳承武仰天咆哮,状若疯癫,双手猛地把胸襟撕开,指甲在胸口划出十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麾下百名骑兵凛然无声。

    “来人,把那些隋狗全部押上来。”柳承武狞声大喝,几十名形容枯槁的隋军俘虏便被粗暴地架了上前,战战兢兢地并排跪倒在地。

    这几十名隋军俘虏正是柳承武不久前抓获的隋军溃兵,他们躲在一片密盛的草林里,但依旧没有躲过柳承武等人的搜索,当场被虐杀了一大半,剩下的均被活捉。

    然而,柳城武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俘虏押回辽东城,便收到了兄弟柳承勋的噩耗,火急火燎地赶到这处山谷,见到的却是一百具赤条条的尸体,包括他的弟弟柳承勋。

    锵……

    柳承武抽出了寒光闪闪的腰刀,大步上前就是一刀,将一名隋军俘虏的人头生生斩了下来,鲜血飙起近两米高,然而杀死一个俘虏显然还难以让他平复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只见他手起刀落,竟然一口气把数十名隋军俘虏全部砍杀了,这才把腰刀全力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承勋,大哥先用三十七颗隋狗的人头祭奠你,等找到杀害你们的那支隋狗,大哥会砍下他们所有人的脑袋给你陪葬——啊!”

    卡嚓——轰隆!

    一声春雷划过阴沉的天空,雨势徒然加大了,哗啦啦的雨水如同万箭齐发,将地上的血污冲涮去,最终汇成一条血色的小溪往低处流淌。

    “上马!”柳承武收刀归鞘,大喝一声翻身上马,麾下一百骑兵急急上了马,跟在他身后杀气腾腾地离开了山谷,往北边疾驰而去。

    这场春雨基本把地上留下的痕迹都洗去了,柳承武自然无法再追踪高不凡等人,但没关系,他料定这支杀了他弟弟的隋军肯定会前往辽河的方向逃,因为返回隋国,必须要渡过辽河,所以往北追肯定没错,只要沿着辽河一带搜索,总有一天能把这支隋狗揪出来通通干掉。

    春雨一旦下起来便总是没完没了,道路泥泞湿滑,自然对高不凡等人的行军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再加上队伍中还有柳五虎这样的重伤员,必须用担架抬着,行进速度自然就更慢了,一天时间竟然只走了五十里路不到。

    春雨沙沙地下着,天空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了,但高不凡估摸着已经是傍晚,此时几乎所有人都被淋得浑身湿透,正是又冷又饿,士气十分低落。

    高不凡身体强壮,修炼的内家功夫已有小成,气息绵长不绝,倒不觉得什么,但队伍中大部份都是长期营养不之人,那禁受得住,再不找地方避雨驱寒,只怕会有不少人要受凉病倒了。

    窦线娘此时已经冷得俏脸发白,嘴唇泛青,要不是她紧咬着牙关,高不凡保证能听到她上下牙咯咯打架的声音。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负责到前方探路的韩老实终于回来了,奔到高不凡跟前简洁地禀报道:“前面五里有一小集镇,三四十户人家,百来人丁。”

    韩老实虽然为人老实,但身体素质好,打起猎来半点也不含糊,关键他还会骑马,所以高不凡便把缴获的那匹兽纹具装马交给他骑,临时充任斥候在前面探路。

    高不凡神色有些异样地瞥了韩老实一眼,点头道:“辛苦韩叔了。”

    雨水顺着韩老实唏虚的须根往下滴,一如既往的落拓,却又多了几分粗犷的味道,他咧嘴憨笑一下,摇头道:“不辛苦。”

    高不凡一挥手,大声喝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加速前进,今晚就在前面的小镇过夜。”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这一路上东躲西藏,都尽量避开有人烟的村落城镇,以免引来高句丽军队的追杀,而现在高不凡竟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往人员密集的镇上凑,这让他们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不过,大家虽然有疑虑,但眼下又冷又饿,都急切盼望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吃饭驱寒,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本能是跟在高不凡身后往集镇的方向大步而去。

    孙子兵法有云: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很明显,高不凡这是打算“食于敌”了,说白了就是硬抢,不仅要硬抢,还准备来个枭占雀剿,在集镇中避雨过夜,否则很多人会熬不住。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获得物资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无疑是抢,正所谓慈不掌兵,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跟敌人讲仁义道德,无疑等于引颈自戮。

    集镇上的高居丽百姓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但如今大隋和高居丽是敌对国,敌国之民自然也归到敌人的阵营了,相信这些高句丽平民也会将他们这些隋兵当成死敌,骂他们隋狗,暗地里向官方通风报信。

    所以,高不凡也不用客气,更没必要以仁义来收买人心,放开手脚干就是了,当然,杀人屠村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他也干不出来,所以,当那片市集出现在烟雨迷蒙的视线中时,高不凡便下令不得随意杀伤人命,除非遇到剧烈的反抗,更不得***女,否则定斩不饶。

    随着高不凡一声令下,队伍便一分为二,一半由柳英和韩老实二人率领,绕到集镇的另一头,另一半则由高不凡亲自率领,直扑镇头。

    正如韩老实所禀报的,这个小集镇不到四十户人家,总共才两百人丁不到,眼看就要天黑了,又下着雨,所以全镇人基本都待在家里,高不凡等突然闯入,封锁了镇上的所有出入口,那些镇民才反应过来,要么狼奔豖突地尖叫奔逃,要么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约莫半个时辰后,整座集镇便被高不凡麾下的人控制了,除了几名试图反抗的刺头被打伤外,倒是没有出人命。

    人可以不杀,但东西却不能不抢,高不凡命令将所有镇民集中到一处关押看管后,便让人挨家挨户地搜集物资,但凡能吃的能用的都不放过。

第144章 空车计

    第二天早上,天色虽然依旧昏沉,但恼人的春雨总算消停了,东边的天空霞彩隐现,晓风微寒,小集镇上空炊烟袅袅,粥饭的香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吃过热腾腾的早饭后,高不凡便下令离开小集镇,继往东北方向赶路。此时的队伍中多了两匹长毛瘦马,三头驴和五头拉车的骡子,不过却少了五个人,五个隋军,或者叫卫士,因为隋朝实行府兵制,全国兵马分为十二卫四府,有正式军籍的府兵都叫卫士,而柳岸里这些临时征召的村民只是民兵,没有正式的军籍,还不配称作卫士。

    正所谓温饱而思***,尽管高不凡已经严令不得***女,但总有些人会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吃饱穿暖便容易虫子上脑,就在昨晚大部份人都进入梦乡时,五名负责值守的隋军卫士竟然强X了被关押着的多名妇女,其中还有一个十岁女童竟遭到了轮X,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这简直就是畜牲行径。

    所以一大早,高不凡便毫不留情地当众砍了这五名卫士,五具血淋淋的无头尸体就摆放在镇头的空地上,脑袋则挑在旁边的竹杆上,让所有经过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此举无疑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那些府兵多是老兵油子,尽管高不凡是望族之后,尽管高不凡武艺超群,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而且还是个白身,没有官职,威望和地位都差了那么点意思,所以一众府兵虽然表面听从他的命令,但内心却有点不以为然,直到他们亲眼看着高不凡把五名***女的府兵给当众砍杀后,这些老兵油子总算知道害怕了,始明白这位年轻的高公子实则是个狠角色,言出必行,铁面无私,自然没人再敢怠慢半分,连走路的速度都快了起来,更加没人敢在行军时旁若无人地侃大山了。

    一支纪律散漫的军队,即便武装到牙齿,战斗力高极都有限,相反,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即便手里拿的是破铜烂铁都不容小视,高不凡正好借着这个契机大力整顿了一番,又在赶路的途中按照李靖的《六军镜》进行严格操练,倒是让整支队伍的纪律和战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高不凡等人离开小镇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有大胆的镇民挣脱束缚,然后释放了其他镇民,这些人自然不会感激高不凡的不杀之恩,相反,当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中,看到空空如也的米瓮后,一个个呼天抢地,哭声震天,大骂隋狗不得好死,并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高不凡等人的祖宗十八代,更有人飞快地向附近的县城报信。

    当柳承武率着骑兵赶到这个集镇时,已经是下午时份了,听完镇民的描述后,不惊反喜,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支胆敢抢劫集镇的隋军极有可能就是杀死他弟弟柳承勋的那批隋兵。

    “好哇,真是踏破鞋无觅处,总算找到你们了,这次就算逃到天脚底,也休想再脱出老子的手掌心。”柳承武狞声怪叫,立即带领一百骑兵沿着地上的踪迹迅速追了下去。

    通过一众村民的描述,柳承武获得了三条有用的情报:第一,这支军只有一百五十来人;第二,这支随军的首领只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第三,这支隋军抢走了镇上大部份粮食和拉车的牲口。

    对方竟然只有一百来人,这大大出乎柳承武的所料,他本以为这支袭杀他弟弟柳承勋的隋兵致少有四五百人,否则不可能全歼他弟弟的百人队,但现在看来他错了,这支隋兵的战力明显十分强悍,跟他所曾遇到过的其他隋军溃兵截然不同。

    但是,柳承武仍旧夷然不惧,因为他所率领的是一支骑兵,如果以一百骑兵打一百五十来步兵都打不赢,那他最好还是找块豆腐把自己捂死算了。

    另外,这支隋兵还抢走了镇上大部份粮食,还有拉车用的牲口,这对柳承武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对方走不快,还得选择平坦的地方走,只要顺着车辙追赶,他就一定能追上对方,然后利用骑兵的优势把对方冲杀得片甲不留。

    驾……

    一想到弟弟柳承勋的死状,柳承武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目露凶光,浑身杀气激荡,狠狠地猛抽了一鞭马屁股,恨不得立即插上双翅追上那支隋兵,然后把他们全部碎尸万段。

    眼下的春雨虽然停了,但道路依旧湿滑泥泞,留在地上的人迹蹄迹和车辙都清晰可见,一路延伸至视线的尽头。

    柳承武心中冷笑不已,这些隋狗都是蠢货,胆子不小,智商却有些欠缺,抢粮食就算了,竟然还抢畜牲拉车,运着粮食大摇大摆地离开,真当这里是隋国境内了?这次老子不仅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要你们统统把狗命留下来。

    柳承武咬牙切齿,快马加鞭地追出了近五十里路,一行人的坐骑都累得呼哧呼哧地急喘,幸好,从地上的蹄迹和粪便的新鲜程度来看,那支隋兵应该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或许翻过前面那座小山丘就能瞧见。

    “弟兄们,再加把劲,马上就要追上了。”柳承武扬声大喝,继续驱马急赶,麾下的骑兵见状也不惜马力挥鞭疾驰。

    很快,众骑兵便奔上了前面的山丘,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一支车队在前边不紧不慢地前进着,但只见畜牲不见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勒定马面面相觑,柳承武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率先打马冲下了山坡,当他追上前看清眼前的情况时,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气得他差点吐血。

    没有隋军,没有粮食,只有三头驴和五头骡子各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都放了几块石头,而每头驴和骡子的脖子上都绑着一根有弹性的小竹竿,竹竿上系有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吊着一根萝卜,就像钓鱼杆一样,驴和骡子馋吃萝卜便一直伸舌头去舔,可惜舔得着却吃不到,便一直往前走,试图去够萝卜,就驴子和骡子的智商哪明白它移动,头顶上的萝卜也会跟着移动,偶尔咬到一口便高兴得啊啊叫,走得更加起劲。

    柳承武终于明白这些畜牲为什么没人赶都会一直往前走了,也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可笑自己还以为那些隋军是蠢猪,敢情自己才是最大的蠢猪!

    “啊……!”柳承武郁闷得擂胸仰天咆哮。

    卧槽,哪来的神经病?

    那些正锲而不舍的驴子和骡子被吓了一大跳,一边齐声大叫,一边小跑起来,头顶上挂着的萝卜和胯下驴大的家伙忽高忽低地晃荡着,相映成趣,十分滑稽。

    啊啊呃,呵呵呃……

    就连驴的叫声仿佛也在嘲笑追得气喘吁吁的柳承武等人。

    柳承武气得眼都红了,猛地摘下弓箭,一口气把三匹驴和骡给全部射死了。

    而此时,就在距离柳承武等人东北边约莫五六十里左右的一条小河边上,高不凡等人正准备安营扎寨因为天很快就要黑了。

    高不凡之所以摆了这一出“空车计”倒不是他能够未仆先知,纯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他放过了那些镇民,所以料定那些村民脱身后肯定会向高句丽官方报告,说不定会引来高句丽军队的追杀,于是便顺手布了一个局,让几匹蠢驴拉着空车往反方向走,留下明显的痕迹以误导有可能赶来的追兵,没想到此举竟然让大家免遭了一场灭顶之灾。

    越靠近辽河,地势便越平坦,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步兵若遇上骑兵,只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说,高不凡此举无疑又救了大家一次。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水面波光闪烁,如万道金蛇乱舞。眼前这条小河约莫七八米宽,四周都是茂密的芦苇丛,高不凡之所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正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可以遮掩行迹,取水也方便。

    众人扎好营寨,高不凡安排人手在外围警戒,剩下的人则轮流休息吃饭,秩序井然,令行禁止,这就是杀人立威后的结果。

    “高大哥,吃饭了!”

    高不凡正在火堆旁分析地图,计划着明天的行进路线,窦线娘端来了两碗糙米饭,其中一碗递给了高不凡。

    高不凡道谢一声,接过碗便扒拉起来,发现下面竟然藏着几块油汪汪的腊肉干,不由意外地向旁边的窦线娘望去。

    小妮子甜甜一笑,低头慢慢地吃着自己那碗糙米饭,高不凡心中一暖,笑问:“线娘哪来的腊肉干?”

    窦线心虚地往四周扫了一眼,见到没人注意,这才低声道:“在镇上一户人家的陶瓮里发现的,只有巴掌大一块,我藏了起来没有交公。”说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下不为例!”高不凡用筷子头轻敲了一下窦线娘的脑瓜子,毕竟大家正是共患难的时候,他这个首领却偷偷开小灶吃肉,若让底下的人见到,影响很不好。

    窦线娘噢了一声,委屈地低下头默默地扒饭,高不凡夹了两块腊肉干飞快地塞倒她的碗里。

    窦线娘愕然地抬起头,高不凡挤了挤眼低声道:“有难同当,有赃同分,快点吃吧,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跟只狐狸精似的。”

    窦线娘登时霞飞双颊,轻啐道:“人家才不是狐狸精呢。”说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尖尖的下巴。

    高不凡呵呵一笑,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窦线娘心里甜丝丝暖洋洋的,把腊肉上的瘦肉咬下来,然后将肥的重新夹到高不凡的碗里,低声道:“线娘不爱吃肥的。”说完羞答答地低着头扒饭。

    高不凡微愣,喉咙竟然有点发梗,他前世是个八零后,虽然他出生那会国家已经改革开放了,但整个中国还是很穷很穷,所以小时候真真正正受挨过苦受过穷,全家人通常一顿饭只吃一碟青菜,还是舍不得多放油的那种,一个月也吃不到一次猪肉,而每次家里吃猪肉,母亲都会推说不喜欢吃肥肉,直到母亲病逝后他才幡然明白,母亲不是不喜欢吃,而是舍不得吃,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子女,自己却累出了一身病痛,早早地撒手人寰,尽管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好,高不凡也买得起大鱼大肉了,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在矣。

    念及母亲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间,高不凡竟然有点热泪盈眶,窦线娘本来羞答答地低着头扒饭,没听见动静,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见到高大哥愣愣地看着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只以为高不凡嫌弃自己的口水,正尴尬得俏脸通红,却见高不凡夹起肥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得很香,这才放下心来。

    “娘……线娘,给你瘦的!”高不凡将自己碗里的腊肉咬下瘦的夹到了窦线娘碗里,柔声道:“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窦线娘对上高不凡的目光,芳心莫名的一颤,甜笑着点了点头,将瘦肉夹起来送到嘴里,吃得很香很甜。

    正当两人温馨地吃着晚饭的时候,柳狗儿那货慌慌张张地从芦苇丛中跑出来道:“不好啦,七斤哥不小心陷进泥沼里去了,大家快来帮忙。”

    高不凡闻言面色微沉,急忙放下饭碗取了一根火把,跟在柳狗儿身后奔进了芦苇丛。

    营地的西北面有一大片沼泽地,估计是小河改道时留下的,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扎营前高不凡就吩咐过不要进入沼泽的范围。

    当高不凡等人举着火把赶到出事地点,发现柳七斤那小子已经大半个人陷进泥沼当中了,只剩胸口以上还露在外面,情况十分危急。

    高不凡见状连忙挥刀砍下大片芦苇捆成一扎扔过去,柳七斤那小子倒也机灵,双手按住高不凡等人不断扔过来的芦苇慢慢往外爬,最后总算成功爬上了实地,幸运地捡回一命,不过整个人都成了泥鳅一般。

    柳英禁不住怒斥道:“你这臭小子嫌命长了?大晚上的往沼泽里跑。”

    柳七斤讪讪地道:“俺本来是想方便一下的,忽然撞见一只野兔,俺就想抓住它,结果不小心就……高公子,俺知道错了,俺认罚!”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打十军棍,柳狗儿,你来打!”

    柳英等人闻言暗松了口气,自从高不凡一口气把五名隋军卡嚓了后,还没有人敢违反军令,偏柳七斤这小子撞刀口上,所以大家还真有点担心高不凡会拿柳七斤来树典型,幸好,只是打十军棍!

第145章 主动出击

    不得不说,柳承武此人有一股狠劲,还有一股韧劲,尽管被高不凡的“空车计”戏耍了一回,气得暴跳如雷,但冷静下后来,立即又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仔细寻找和分析地上留下的所有痕迹,竟然直到夜幕降临,月上中天也没放弃,端的是个难缠角色。

    夜色如墨,月暗星稀,火把的光芒把溪水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柳承武的目光顺着淙淙的流水缓慢地移动,一直蜿蜒至远方的黑暗,面色阴晴不定。

    话说柳承武等人足足花了半天的时间由原路一直搜索回到小集镇,竟然没有任何收获,因为这一路上的蹄迹和车辙都是连续的,并没有出现分岔,那支隋兵仿佛是凭空消失的一般。

    但是柳承武不信邪,一百多人的队伍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就消失了呢,除非这些隋狗都长出翅膀了吧,于是乎,他又不顾麾下已经人困马乏,立即又从小镇开始重新搜索。

    终于,柳承武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距离小镇约莫十里远的一条溪流。这条溪流自西往东流,弯弯曲曲地横亘在平原上,一直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而地上留下的蹄迹和车辙却是自南往北延伸的,正好与溪流形成了一个“十”交叉,溪流两岸的车辙也对得上号,似乎并没问题。

    但是,柳承武仔细一琢磨便发现问题了,很明显,溪流南岸的地上还有人的脚印,而过了溪流的北岸就没有人的脚印了,只剩下牲口的蹄印和车辙。由于牲口的蹄印和车辙相对较深,十分明显,所以柳承武等人只顾盯着车辙和蹄印,倒是忽略了人的脚印,结果就被蒙蔽了。

    想明白其中的窍妙后,柳承武已经有八九成肯定,这支狡猾的隋军借助了溪流的掩护,直接在溪水中行进,要么已经顺流东去,要么就是逆流西往,但是隋军不可能一直在溪水中行进,总是要上岸的,所以在溪水的下游或者上游某处,极有可能发现隋军留下的脚印。

    当下,柳承武立即各派两骑分别前往上游和下游查看,而其他人马就留在原地等候,趁机休息一会恢复体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派往溪流下游的两骑斥候率先回来了,他们果然在下游五里左右地方发现了大量的脚印,还有较为新鲜的马粪。

    果然不出所料!

    柳承武咬牙切齿,既惊且喜,喜的自然是终于找到正主了,惊的是这支隋军竟然狡猾如斯,可见为首者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难怪仅凭百来人就全歼了自己弟弟的百人队,指不定是使了什么诡计。

    有这样一支既能打,又有脑子的敌军活动在高句丽的国境内,无疑是相当危险的,若听之任之,这支隋军必然会不断地收编那些隋军溃兵,随着其实力的不断发展壮大,危害肯定也越来越大,甚至可能危及到辽河一线的军事布防。

    虽然隋国的主力大军已经溃败,隋国皇帝杨广也夹着屁尾巴逃回了隋国境内,但辽河西岸还是驻扎有不少隋军的,而乙支文德将军眼下正率大军主力猛攻辽东城对岸的怀远镇,倘若后方出了变故,必然会危及前线大军的安全,弄不好形势会再次出现反转。

    念及此,柳承武不禁更加焦急了,他觉得必须在这支隋军坐大之前,尽快将之消灭,以绝后患。

    如今已经不是报仇不报仇的问题,事关整个战场大局,甚至是国家的安危存亡,柳承武那敢怠慢,所以立即下令所有人上马连夜追赶,只是他麾下的骑兵来回奔波累了大半天,早就人困马乏了,差点连眼都睁不开,逼于军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策马赶路。

    然而人可以用军纪来约束,牲畜却不行,马匹饿了要吃,急了要拉,累了要歇,要不然它能给你撂挑子罢式,继续硬来它甚至能死给你看。

    果不其然,柳承武等人只是奔了一程路,便接连便有十几匹坐骑马失前蹄,其中两匹还口吐白沫,眼看是废了。

    柳承武既焦急又无奈,他显然也明白若继续强行赶路,即便他们最后追上了那支隋军,他们所有人极大概率会从骑兵变成步兵,然后变成死兵。

    没了高速度机动的坐骑,柳承武可没有把握能打得赢那支狡猾的隋军,更何况人家人数还比自己多出了一半,所以柳承武只好下令停下休息,其麾下一众骑兵顿时如逢大赦,翻身下马坐在地上便不愿意再动弹了。

    这一歇就歇了差不多两个半时辰,此刻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看样子很快就要天亮了。柳承武再也按奈不住焦急的心情,跃上马背喝令开拔,如果所料不差,那支明军肯定也是晓行夜宿的,天一亮就会拔营起寨,每多拖多一刻钟都有可能让他们走脱。

    轰隆隆,轰隆隆……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时份的宁静,翻飞的马蹄踏碎了野草叶上的露珠。天色越来越亮了,地上留下的足迹也越来越清晰可见,柳承武脸上却没有喜色,心态明显比昨天谨慎了,那支隋军如此狡猾,天知道这些足迹会不会又是他们留下来故布疑阵的。

    且说柳承武率着麾下众骑兵一口气赶了大半个时辰,这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天色大亮了,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河,而前面不足五里地的芦苇滩就是高不凡等人昨晚宿营的地方了。

    柳承武见到眼前的小河,便放慢了速度,下令饮马歇脚,顺便也让大伙吃点干粮填填肚子,要不然待会即使追上了隋军也没力气战斗。

    “将军,给,先喝口水!”一名亲兵讨好地把水囊递了过来,柳承武接过水囊刚喝了一口,却突然像被火烧一般跳上了马背,手搭凉棚往东北边望去。

    众亲兵见状都下意识地循着方向望去,瞬时都面色微变,只见东北边有浓烟滚滚,还隐约可见到冲天而起的火苗,甚至有微弱的哭喊声随着晨风飘过来。

    “那是一处村镇!”一名亲兵脱口中道。

    “不好,肯定是那支隋狗在洗劫村镇。”

    “草,隋狗不得好死!”

    “杀光他们!”

    一众高句丽骑兵同仇敌忾地破口大骂,连干粮都不吃了,纷纷上马抽刀。

    “好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弟兄们,跟老子去杀隋狗!”柳承武激动得满脸通红,飞身上马便向着浓烟升腾的方向急驰而去。

    “杀!”一百高句丽骑兵厉声咆哮,杀气腾腾地纵马飞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出老远。

    这时,河流上游数里地的芦苇滩上,高不凡等人正准备拔营起寨呢,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一名卫士便急急跑过来,面如土色地禀报道:“高公子,西南边数里出现一支高句丽骑兵,请高公子定夺。”

    高不凡和韩老实等人闻言均面色大变,这里是平原地带,骑兵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恶梦,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大部份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对方有多少人马,还有多远?”高不凡急忙问。

    这名卫士到底是职业府兵,军事素养还是合格的,立即答道:“一百骑左右,东北边有村子着火,他们往那边去了。”

    高不凡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东北边有浓烟冲天而起,不由略松了口气,看来那支高句丽骑兵还没有发现自己等人,自己还有机会作出部署。

    于是乎,高不凡立即传令停止拔营起寨,所有人原地潜伏,并作好战斗准备,气氛徒然变得紧张无比。在场所有人都是经过战场洗礼之人,均明白一百骑兵意味着什么,就他们这点人数,若在平原上暴露在一百骑兵的兵锋下,只怕还抵挡不住人家的一次集体冲锋。

    幸好,这里四周都是茂密的芦苇,暂时掩盖了大家的形迹,对方的骑兵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否则就悲剧了。

    这时所有人都不禁向高不凡投来了佩服的眼神,昨天高不凡使“空车计”浪费了三头驴和五头骡子,此举连杨英都颇有疑议,毕竟八头牲口即使不用来拉车,杀掉吃肉也足够所有人饱餐一顿了,几个月没有油腥下肚,所有人都馋得慌。

    然而,此时却没人敢再质疑高不凡的决定了,正是高不凡的谨慎和高瞻远瞩,此时才让大家免遭了一次顶之灭。

    “高大哥,现在怎么办?”窦线娘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柳狗儿插嘴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赶紧向反方向溜了。”

    此言一出,就连韩老实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柳狗儿,后者尴尬地轻咳一声,又有点不服气地道:“俺说得不对吗?不凡少爷,你说是不是?”

    高不凡跟柳岸里的村民都很熟稔,柳狗儿这小子与高首高仁这两货特别聊得来,所以也学两人称高不凡为少爷,以示讨好,结果发现高不凡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顿时讪讪地挠了挠头。

    柳英斥道:“闭嘴吧,你小子懂个屁,这里是平原,离开了这片芦苇滩,四下无遮无挡,咱们这么多人只要一走出去就暴露了,到时看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若听你小子的,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狗儿皱了皱卧蚕眉,有点蛋痛地反驳道:“难道咱们要一直在这里待着当缩头乌龟。”

    “当缩头乌龟总比当死人好,高公子,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藏着,等那支高句丽棒子骑兵走远了咱们再离开,大不了等到晚上。”柳七斤满不在乎地道,这小子昨晚被罚了十军棍,但是负责行刑的柳狗儿明显放水了,所以这小子现在还能活蹦乱跳了。

    高不凡却摇头道:“一直躲着也不行,我怀疑这支高句骑兵是循着足迹追来的,目标就是咱们,虽然暂时被那边的烟火吸引去了,但迟早还是会折反的,芦苇滩外有咱们留下的痕迹,躲肯定是躲不掉了。”

    众人闻言不由都心头大凛,柳狗儿失声道:“跑也不是,躲也不是,那怎么办?难道伸长脖子让棒子兵来砍?”

    高不凡暗汗,难道棒子这个词自古就有了,不是后世才衍生出来的?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刻他也无暇追问“棒子”说的由来,淡定地道:“既然不想伸长脖子被砍,那就反过来先砍他们。”

    众人不禁精神一振,柳英急忙问:“高公子有妙计?”

    窦线娘等人立即目光希冀地向高不凡望来,后者微微一笑道:“这就要着落在那片沼泽地上了。”

    柳狗儿眼前一亮,脱口道:“七斤哥昨晚差点淹死在沼泽里,若棒子兵的马进了沼泽,肯定死得翘翘的,只是咱们怎么把棒子兵引进招泽去?”说完皱起了一对蛾蚕眉,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但在大家看来却更像是便秘。

    高不凡也懒得理这装模作模的柳狗儿,对柳英和韩老实道:“韩叔、英叔,这里由你们负责,我这便去把高句丽骑兵引过来,让大家做好准备。”

    韩老实话不多,只是点了点头,柳英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他也知道高不凡的身手了得,自保肯定没问题的,倒是窦线娘十分担心,急道:“高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高不凡微笑道:“还是我自己一个人方便些,线娘是信不过高大哥,还是信不过青云?”

    窦线娘俏脸一红,低下头道:“线娘自然信得过高大哥,也信得过青云。”

    “那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回头高大哥给你挑一匹好马当坐骑。”高不凡自信地道。

    见到高不凡似乎胸有成竹,窦线娘总算略略放下心来,其他人也是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高不凡打了一声呼哨,正在悠闲地啃食着河边肥嫩春草的大青马立即奔了过来。

    高不凡挥了挥手,牵着大青马便离开了芦苇滩,步行出百米远,这才翻身上马,往浓烟升腾的方向骑去。

    高不凡觉得这支高句丽骑兵十有八九是追踪自己等人而来的,在平原上被一支骑兵盯上十分危险,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正好这片芦苇滩是难得的设伏点,有地利不用白不用,所以他当即便决定主动出击。

第146章 衙内与名将

    裴行俨看着不远处冲天而起的大火,禁不住破口大骂:“入他娘的,谁放的火?”

    旁边一名侍卫无奈地吐槽道:“除了李大郎那个嚣张的蠢货,属下真想不出还有谁了。”

    “王八蛋,大家迟早得让这头蠢驴给连累死。”裴行俨低骂一声,一脸厌恶地打马往那幢着火的房子跑去,其他侍卫连忙策马跟上,一共八人,清一色的兽纹具装战马,马背上还驮着大包小包的粮食,这是刚从小镇上抢来的。

    这座小镇规的模比高不凡等人抢劫的那座还要大,约莫有七八十户人家,但此刻镇上的居民基本都跑精光了,要么就是躲了起来,所以街上空空如也,正有一些隋兵在挨家挨户搜索粮食。

    当裴行俨策马赶到着火的那座房子前时,正好遇上从里面走出来的李大郎,此人的肩头上还扛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看得出容貌和身材都极好,因为其胸口的衣服还是敞开的,白得晃眼。

    该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一边拼命地挣扎,身后的房子正在熊熊烈火中噼里叭啦的燃烧,院子的地面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应该是一大家子,现在都死光了。

    尽管肩上扛着的女子在挣扎哭喊,李大郎却没有放下的意思,一边嚣张地大笑,还一边上下其手。

    裴行俨面色铁青,厉声喝道:“李大郎,你他娘的在作甚.不是说好了只抢粮吗,为何杀人放火,还有空暇糟蹋女人,马上把她放了。”

    李大郎瞥了一眼裴行俨和他身后的众侍卫,不屑地道:“姓裴的,你要是想一起玩耍,老子欢迎加入,若想来教老子做事,那便趁早滚一边去,别说你小子,就算你老子裴仁基也没这个资格,呸,你算老几。”

    裴行俨勃然大怒,蓦地握紧了手中的马槊,他身边的侍卫见状急忙拦住,纷纷劝道:“裴大哥别冲动,这种人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裴行俨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把胸中的杀意压制下去,李大郎这个王八蛋虽然该杀,但的确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就连他爹裴仁基也得在李大郎他爷爷李浑面前装孙子。

    话说这个李大郎名叫李一,是陕西成纪人,出身关陇士族,其爷爷乃郕国公李浑,担任左武卫大将军一职,兼光禄大夫,位高权重,而李一还有一个堂叔叫李敏,娶了隋帝杨广的外甥女宇文娥英,被封为柱国,妥妥的皇亲国戚。

    另外,左卫大将军,许国公宇文述还是李浑的妻兄,所以说,李浑和李敏二人乃目前朝中的顶级门阀之一,而李一作为李浑的嫡长孙子,自然也是洛阳城中的顶级衙内,没人敢轻易招惹。

    而裴行俨呢?

    表字守敬,河东郡河东县人氏,身份背景也不低,但与李一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他爹裴仁基只是个武贲郎将,兼左光禄大夫,虽然是正二品,但只是个没有实职的散官,武贲郎将倒是个实职,却只有正四品,跟李浑的左武卫大将军比起来还差了几品,更何况李浑还有国公的爵位,根本不能比。

    正因为家庭背景实力悬殊,李一才敢如此嚣张地对裴行俨说话,但是,裴行俨此人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所以李一对他还是颇有点忌惮的,见到对方握紧着寒光闪闪的马槊,似乎正处于暴走的边缘,倒是不敢继续出言刺激对方,只是示威般蹂躏那女子的胸前。

    那高丽女子羞愤之下一口咬住了李一的脸颊,后者当场痛得叫出了猪一般的叫声,试图将女子扔下来,然而女子显然豁出去了,死死咬着不放,李一倾刻间便血流披面。

    “呀,贱人,你们都是死的吗,快点把这个疯女人弄开。”李一惨叫连连。

    裴行俨和他身后的一众侍卫见状都暗暗叫好,只站在那帮戏,没人愿意上前帮忙,这个李一平时太嚣张了,得罪人多称呼人少,所以没人喜欢他。

    不过,李一还是有几名心腹的,这时都跑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总算把那女人弄了下来,但李一的脸颊也被咬下了一块皮肉,血淋淋的十分可怖,痛得他眼泪直飙。

    “入你娘亲,没造化的贱货,敢咬你大爷!”李一恼羞成怒,挥刀便捅在女子的胸口,将其捅死了仍旧不解恨,又一刀刀地把女子的脸给剁烂。

    裴行俨等人冷眼旁观,这时终于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喝止。李一捂住血淋淋的左脸,冷笑道:“如何,老子杀个高句丽女人你们就受不了啦,莫非她是你们娘亲不成?”

    这个李一真是人如其名,一根筋,性格嚣张,说话做事都简单粗暴,武艺也是稀松平常,靠着裙带关系才混了个千牛备身的职位。

    所谓的千牛备身,说白了就是宫中的侍卫头目,平时在宫中当值,担任皇帝或太子的侍卫,隶属于左右备身府,因配带千牛刀而得名,据称千牛刀能解千头牛而不卷刃,十分锋利耐用,但想来夸张成份居多。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宫中当值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皇上,升迁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多,所以权贵们都削尖脑袋把家中的年轻子弟送入宫当侍卫,事实上左右备身府的人大多都是权贵子弟。

    裴行俨目前的职位也是千牛备身,但他凭的却是真本事,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众侍士当中也很得人心,与行事嚣张,目中无人的李一正好相反。

    这次杨广东征高句丽,身边自然少不了侍卫,裴行俨和李一等人也跟随出征了。

    这次大隋发雄兵百多万,朝中的权贵多以为能摧枯拉朽般扫平高句丽,军功唾手可得,所以争相踊跃地给自家子侄争取随驾出征的机会,好沾光镀金,岂料大隋的一百多万大军竟然在高句丽撞了南墙,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

    尽管隋帝杨广杨广逃得够快,但在争渡辽河时遭到了高句丽军队的有力追击,相互践踏之下,随行人员死伤惨重,就连裴行俨和李一等近身侍卫也被冲散了,最后沦为被遗弃的散兵游勇。

    不过,裴行俨和李一等人还算是幸运的,好歹他们还有坐骑,虽然错过了渡河的时机,但至少靠着马快逃得一命。

    这一个多月以来,裴行俨等人在辽河东岸一带游走,一边躲避高句丽军队的围剿,一边寻找机会渡河,可惜眼下正值春汛期,河水湍急,再加上高句丽军队不停地搜捕,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渡河机会,所带的粮食早就吃光了,于是便四处抢掠辽河附近的村镇。

    裴行俨等人是骑兵,来去如风,再加上人数不多,只有三十来人,所以每次都能得手,胆子也就越发的大了,这次竟然敢抢三百人的中型集镇。

    且说李一被裴行俨等人怒目而视,深知已犯了众怒,但又不肯低头认怂,便撇了撇嘴道:“棒子兵杀了咱们多少人?本公子只是宰他们几个种地的泥腿子,睡几个女人,烧一座宅子而已,你们至于么?”

    一名侍卫不满地道:“李大郎你杀人睡女人,咱们管不着,但是你烧房子就不对了,引来追兵怎么办?”

    说话的这名侍卫叫苏定岳,背景还不如裴行俨,所以李一更不放在眼内,大声嘲笑道:“咱们有马呢,说跑就跑,那些棒子兵跑断腿也追不上,你小子要是怂了,下次就不要跟来干活,省得丢人现眼。”

    苏定岳气得脸都绿了,就在此时,镇头传来尖厉的哨子声,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马蹄声,急如骤雨。

    裴行俨面色急变,他在镇头外安排了岗哨望风,哨子声响起,意味着有敌人来了,而且听声音竟是骑兵。

    “裴大哥,棒子的大批骑兵来了!”镇头那名岗哨策马飞奔入镇中,一边高声大叫示警。

    “撤!”裴行俨当机立断,立即打马往镇的另一头撤离,他身后的八名侍卫也打马疾驰离开,只留下一团扬尘。

    “喂,等等我呀!”李一大叫,可是没人鸟他,就连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都慌慌张张地抢上马,一鞭抽在马屁股上迅速逃离。

    李一差点想破口大骂,但此时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跑得最快的高句丽骑兵已经出现在镇口,当下李一也不敢再废话了,急急爬上马开溜。

    “想逃,没门!”柳承武狞笑一声,开弓就是箭射去,不过没射中,只是擦着李一的脑门飞过,吓得这货裤裆都差点湿了,并命地抽打马屁股。

    这时裴行俨等人已经穿过了小镇,然而迎面却遇上一支高句丽骑兵,原来柳承武已分了一兵力绕到后方包抄,显然是打算将洗劫村子的隋军一网打尽。

    眼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众侍卫都急了,好一个裴行俨,此刻还临危不惧,大喝道:“哥几个想活命的就跟我冲。”说完催马悍然迎了上去,刷的就是一槊,将一名敌军刺落马下。

    八名侍卫齐声叫好,也跟着奋起冲杀,这时李一等人也赶到了,三十多骑侍卫和五十骑高丽骑兵便混战起来。

    裴行俨等人急于脱身,所以都十分勇猛,眼看就要突围而出了,柳承武已经带着余下的五十骑赶到了,对裴行俨等人展开了前后夹攻,形势倾刻急转直下,多名侍卫被斩于马下。

    柳承武见到眼前这支明军只有几十人,而且都是骑兵,明显不是自己正在追踪的那支,不禁有些失望,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这是一支兽纹具甲的隋军骑兵,说不定其中有大鱼,自然是吃掉再说。

    这个裴行俨端的强横,尽管被数倍的敌人夹击,依旧越战越勇,一根马槊使得如同游龙一般,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六名高句丽骑兵死在他的槊刃之下。

    那些高句丽骑兵见此人如此神勇,都下意识地避开他,最后竟让他杀出了包围圈,然而其他人可没有他的本事了,被围困得死死的,不断有人受伤落马。

    眼见弟兄们被困,裴行俨又毫不犹豫地返身杀入重围。

    “裴大哥,你先走,不用管我们!”苏定岳一边招架一边大叫,结果一不留神便被砍中一刀,惨叫坠于马下。

    “定岳!”裴行俨目眦尽裂,打马急冲,一马槊将那名敌兵刺穿,并且高高地挑起来。

    那名高丽骑兵还没死,不断地惨叫挣扎,鲜血顺着马槊哗哗地淌下来,淋得裴行俨满头满身都是,仿似魔神,吓得其他高丽骑兵纷纷躲远。

    柳承武面色一沉,手中角弓崩的一箭直取裴行俨的咽喉,他这一箭又快又急,而裴行俨正单手举槊,胸前空门大开,眼看就要死在箭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崩的一声,然后是刺耳的音爆,一支劲箭在数十米开外后发先至,最神奇的是,这支劲箭竟像长了眼睛一般,正中柳承武那支箭的箭头。

    当……

    但见火星四溅,柳承武那支箭当场炸飞,而劲箭的余势竟然没有多少消减,噗的一声,正中一名高句丽骑兵的面门,直接贯穿后脑。

    咝……

    这犹如石破天惊的一箭吓得柳承武倒吸一口冷气,他蓦地抬头望去,只见混战双方的数十步开外,正有一名少年坐在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上,悠然自得地挽着一张角弓,很明显,刚才那可怕的一箭正是出于这名少年之手。

    柳承武瞳孔一缩,脑海中不由闪现出弟弟柳承勋的死状,左眼上插着一支木箭,几乎穿脑而过。

    “是他!”柳承武差点夺口而出,仇恨和怒火倾刻上涌,抬手就是咚咚咚的三箭。

    三支箭呈品字形激射而至,速度其快,但在高不凡眼中却是有点慢了,只见他右手一扫,竟然把三支利箭给接住了,反手便射了回去,随即是三声惨叫,三名高丽骑兵应声坠马。

    “愣着作甚,等死吗?”高不凡大喝一声,仿佛洪钟大吕,震惊中的裴行俨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把受伤坠马的苏定岳提了起来,返身向包围圈外冲杀,其他人急忙跟上。

    高不凡连珠箭发,倾刻又射杀数人,在他的掩护下,裴行俨等人成功突围而出。

第147章 以身为饵

    高不凡的箭法神准,在他的掩护下,裴行俨等人成功突围而出,但本来三十八骑的侍卫只剩下二十一骑了,正是黄瓜打狗——不见了一大截。李一那货倒是个蟑螂命,虽然武艺一般,但在几名心腹的协助之下竟然也侥幸突围而出了。

    高不凡眼见众人已经突围,便也勒转马头,从容地向着裴行俨等人招了招手,这才猛一伏身,一人一马仿佛突然按下了弹射键,嗖的狂飙出去,宛若一道青色的闪电掠过,高丽骑兵针对他的十几支利箭竟然纷纷掉落在马屁股后的扬尘中。

    “好!”一众侍卫见到这一幕都禁不住大声喝彩,此人好胆魄!好快的马!好俊的骑术!牛逼!

    驾……

    裴行俨毫不犹豫地猛夹马腹追了上去,刚才高不凡例无虚发的凌厉箭术本已经让他震撼无比,此时又见到对方人马合一的高超骑术,更加心折不已,只想追上去问明姓名来历,好好结识一番。

    剩下的侍卫基本都唯裴行俨马首是瞻,急急打马紧跟了上去,李一这货虽然嚣张,但并不是白痴,此时自然不敢脱离大队,也紧跟在后面亡命奔逃。

    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跑了,柳承武急得面色铁青,大喝一声追,便一马当先追了下去。

    大青马极其神骏,虽然这几个月以来有点掉膘了,但是底子还在,再加上高不凡的骑术精湛,一人一马配合异常默契,所以还是把所有人远远抛在身后,而且距离还在渐渐拉大,于是不得不稍稍放慢速度等候。

    “隋狗休走,杀呀!”

    正当高不凡打算把人引往河边的沼泽地时,斜地里竟然多出一支高句丽骑兵,约莫百来骑,叽哩呱啦地怪叫着往这边冲杀过来,相距也就数百米的路程而已,高不凡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原来这支突然杀到的高句丽骑兵一直在追踪裴行俨这批抢劫村镇的“惯犯”,为首的百夫长叫刘正哲,今日正好就在附近,见到起火便急急赶来查探,于是便撞上了。

    话说这个刘正哲追踪裴行俨等人已经近半个月了,每次都是失之交臂,这时终于逮到了正主,自是兴奋无比,立即下令包抄堵截,只是他们终究是慢了一步,没有堵截成功,最后与柳承武合兵一处,咬在高不凡等人身后紧追不舍。

    裴行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徒然多出来的一百骑兵,不禁暗暗叫苦,本来对方的兵力就占优,这时又多了一倍的生力军,自己等人若被追上,只怕要饮恨当场了,不过当他看到前面从容纵马飞奔的少年,心中竟然莫名生出一丝希望来。

    这名突兀出现的神秘少年很年轻,显然比自己还年轻,也很面生,自己肯定未曾见过,应该不是军中将士,但骑射功夫端的厉害,而且胆气过人,竟然敢单枪匹马面对一支百人骑兵,但愿他还有后手吧。

    高不凡的确有后手,但此刻却有些犯难了,他的后手如果只是对付一支百人骑兵,那是绰绰有余,但要对付两支百人骑兵就力有不逮了,毕竟他麾下只有百来人手,除非计划实施得十分完美,大部份高句丽骑兵都陷进沼泽中,否则他的损失将会很大,甚至功亏一篑。

    那座集镇本来距离河边的芦苇滩就不算远,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所以高不凡也无暇过多思考,此时已经将要奔至沼泽地前了。

    两百匹马乍听起来不算多,但真正身临其境,正面面对两百匹奔驰的战马,相信绝大部份人都会震撼得沉不住气,那乌央央的一大片奔马,马蹄声震耳欲聋,踢起的扬尘草屑遮天蔽日,相当之吓人。

    此刻正藏身在芦苇丛中的窦线娘紧张得紧咬樱唇,其他人也是大气都不敢透,心脏扑通急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突然多出来一倍的敌军,让所有人都面临着前所未有压力。

    “他奶奶的,好多棒子骑兵啊,咋办!”柳狗儿面色发白,艰涩地吞了吞口水,握着腰刀的手已经汗湿了。

    柳七斤也好不到那里,鼻尖冷汗直冒,要是高公子的计划失败,那么他们大部份人只怕都要死翘翘了。

    很明显,此时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柳七斤,那些府兵都开始人人自危了,要不是四周都是无遮无挡的平原,只有这片芦苇丛能够藏身,估计有不少人已经四散逃命了。

    “高公子既然把对方引来,肯定有办法对付的。”最先发声稳定军心的竟是平时话不多的韩老实。

    柳英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老韩说得对,高公子肯定有办法应对的,大家沉住气,等候高公子发信号出击即可,谁敢违抗命令,军法处置。”

    众人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老实地趴在芦苇丛中一动不动,等待出击的好时机。

    这时,高不凡已经奔至沼泽地的边缘了,突然勒定马并拨转了马头,故意失声惊呼道:“不好,前面是河流,河水很深,没路了!”

    沼泽地的表面长满了青草,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当你真正踩上去才会意识到不妙,但那时已经迟了,倘若没人施以援手,陷死在其中的可能极大。

    高不凡突然勒定马慌张地惊呼,后面赶上来的裴行俨等人不禁心中一沉,下意识地纷纷勒定马,无不一脸的苦涩,完了,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名少年虽然骑射功夫了得,却是个不靠谱的,竟然带大家跑到一条绝路上了。

    眼见身后的追兵就要赶到的,李一又急又怕,禁不住喘着气骂道:“兀那小子,你眼瞎的吗,前面没路还往这边跑,想害死老子吗。”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冷道:“老子也没叫你跟着。”

    李一被呛得直反白眼,裴行俨心中叫苦,但高不凡好心出手相助,这时也不好出言责怪,拱了拱手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高不凡,表字长卿,无名之辈,不足挂齿。”高不凡淡笑道。

    见高不凡居然还笑得出,众人相当无语,裴行俨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扫了一眼河边那大片青草地,一边道:“英雄莫问出处,高兄过谦了。在下河东裴行俨,表字守敬,谢过高兄刚才的救命之恩。”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原来是裴将军,久仰久仰。”

    裴行俨连道忙道:“不敢,裴某只是个小兵,安敢自称将军。”

    高不凡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其实刚才在镇上他早就到了,只是在外围观战,亲眼看到裴行俨勇悍地杀出重围,又义无反顾地杀回去搭救同伴,所以对此人的观感极好,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倒是值得深交,笑吟吟地道:“以裴兄的一身本事,别说将军,大将军也是迟早的事,在下只不过提前称呼而已。”

    裴行俨只以对方是恭维之言,苦笑道:“高兄过奖了,但世事难料,日后之事有谁晓得,先过了今日再说吧。”

    高不凡从容地抽出了腰刀,朗声笑道:“在下刚才观裴兄杀敌时所向披靡,杀出重围后,为了同伴又义无反顾地回身相救,也是个英雄人物,此时为何却说些丧气的话,长他人志气来自己威风,来来来,敢不敢与在下一道杀棒子兵一个对穿,这才是英雄本色。”

    这时对面的高句丽骑兵已经杀到百米开外了,所掀起的凛烈劲风扑面而来,而高不凡却面不改色,淡笑自若。

    裴行俨见状既惭愧又佩服,禁不住胸中热血上涌,大声道:“有何不敢,裴行俨奉陪到底。”说完马槊一举,迎着对面的高句丽骑兵便悍然冲杀过去。

    “好,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有种的便跟来!”高不凡眼中异彩一闪,猛一夹马腹,大青马发出一声长啸,闪电般飙了出去,后发先至,抢在了裴行俨的前面。

    一众侍卫见状不禁热血沸腾,毕竟都是血性男儿,眼见高不凡和裴行俨二人如此勇猛,血性顿时被激发出来了,纷纷举起千牛刀,红着眼,嗷嗷叫地冲杀上去。

    “一群白痴傻瓜,死道友莫死贫道,本公子不奉陪了!”李一趁机拨转马头便往沼泽地里跑,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见状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往沼泽里跑。

    “糟糕,这三个蠢货要坏高公子的大事了。”芦苇丛中的柳英见状不禁面色急变。

    窦线娘急得俏脸通红,高大哥为了把高句丽骑兵骗到沼泽中,不惜以命相拼反冲锋,偏偏队伍中却出了三名猪队友,这三人若率先掉入沼泽中,对面的高句丽骑兵见到又岂会再上当?

    嘣嘣嘣……

    只听得三声弦响,原来韩老实已经一言不发地射出三箭,这三箭竟分别射中了李一他们坐骑的前蹄,三匹马悲啸一声,接连失蹄,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沼泽的边缘,马上三人也摔得七荤八素的,半天爬不起来。

    窦线娘不由暗吃了一惊,凛然向韩老实望去,柳狗儿吃吃地道:“韩叔,你……怎么做到的?好箭法!”

    韩老实憨笑着挠了挠头道:“运气好吧。”

    这时大家也无暇多讲了,因为那边的两方人马已经短兵相接了,轰然撞在一起。

    高不凡等人只有十几骑,而对方却有一百六十多骑,差不多是十倍的兵力,怎么看都悲壮无比。

    轰的一声巨响,倾刻间,高不凡等人就被对面的滚滚洪流淹没了,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但是只要仔细分辨,你会发现高不凡和裴行俨二人就好像两块磐石矗立在洪流中,劈浪分波,一往无前,十几名侍卫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就像一把尖刀切入敌军阵中……

    毫无疑问,这是高不凡所遇到最惨烈的一战,此刻双目赤红,手中腰刀幻化出漫天匹练,杀得头颅滚滚。旁边的辈行俨一根长槊矫若游龙,神出鬼没,两人一短一长的兵器竟然配合得异常默契,简直神挡杀神,遇佛杀佛,正面之敌均无法近身,不过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却不时有人掉队,倾刻被吞噬成肉泥,惨烈非常。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高不凡和裴行俨两人均成了血人,衣衫和战甲浸透了鲜血,大部是敌人的,也有他们自己的,这种军团级的混战,任你武艺再高也不可能不毫发无损。

    当高不凡一刀劈翻最后一名使枪的高丽骑兵时,顿觉压力一空,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把高句丽骑兵的阵营凿了个对穿了。

    裴行俨勒定马,手中的马槊还在汨汨地往下淌着鲜血,身上的皮甲开了十几道口子,头盔顶部的尖儿也被削平了,喘着粗气向高不凡望来,后者正好也转头望来,两人目光相接,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高不凡身上挨了三下,但都不算严重,倒是胯下的大青马在他的刻意保护并没有受伤。

    此时还跟在高不凡和裴行俨身后的侍卫却只剩下八人了,当场战死十人,活下来的八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见到高不凡和裴行俨二人再次拨转马头准备再战,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拨转马头,眼神中带着必死的悲壮。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傻了眼,因为那些高丽骑兵此刻已经乱成一锅粥,接近三分之二陷进了沼泽当中,剩下的则在焦急地施救,场面混乱得让人咋舌。

    这个时候,根本不用高不凡吩咐,埋伏在芦苇丛中的伏兵已经在韩老实和柳英等人的率领下杀了出来,趁机痛打落水狗。

    看着眼前这一幕,剩下的八名侍卫都差点喜极而泣,他们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只有裴行俨一开始就隐约看出些端倪,既惊喜又苦涩地道:“高兄好算计!”

    高不凡略带歉然道:“在下这也是无奈之举。”

    裴行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虽然明白被高不凡当成了诱饵,但高不凡自己也亲身为饵,陪着大家出生入死了一场,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第148章 憋屈的李衙内

    河边这片沼泽地是由于河流改道形成的,面积不算广,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但此时却成了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地狱,近百骑高丽兵由于高速冲锋刹不住而深陷其中,但见人垒人,马撂马,人骑马,马压人,好生热闹,不过不管人还是马,都在拼命地挣扎求生,哭嚎声、惨叫声,嘶叫声混成一块,格外的瘆人。

    众所周知,沼泽地这玩意底下都是不着力的烂泥浆,你越是挣扎反倒沉得越快,尽量舒展四肢不要乱动,倒是能争得一线生机,当然,前提是要有人施救,否则结果还是白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那些高丽骑兵骤逢变故,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都在本能地挣扎,就更遑论那些马匹了,所以短短几分钟便有十几匹马连同它们的主人,完全沉没在泥沼下销声匿迹了,只剩一堆堆泛黑的泥浆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饶是高不凡都瞧得既心惊又心疼,当然,他只是心疼那些马,十几匹战马若能带回大隋,至少能卖千两银子。

    侥幸没有陷进沼泽中的高丽骑兵约莫还有六十骑左右,他们本能地尝试去搭救同伴,却被芦苇丛中突然杀出的伏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不得不放弃营救,专心去迎战突然杀出的伏兵。

    百夫长柳承武很幸运,他虽然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但他身手敏捷,双脚及时脱离了马蹬,并没有被坐骑压在下面,而他麾下的骑兵很多都是双脚被马蹬套牢,再被摔倒的战马压着,连挣扎都来不及便成了沼泽底下的冤魂了。

    柳承武爬上了一匹马背,又跳到了另一匹马背,接着又踩着几名同伴的脑袋,这才侥幸逃出沼泽捡回一命,而另一名百夫长刘正哲则十分倒霉,掉进沼泽后又被身后收势不住的十几骑撞压,估计还没来得及憋死,就已经被生生压死了。

    且说柳承武逃出沼泽后抢上了一匹无主战马,试图召集残余骑兵反击,可惜,骑兵失去机动性后,在步兵面前其实也讨不到多大的便宜,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大块沼泽地限制了马匹移动的空间,最后柳承武仅率十几骑仓惶突围逃离,他本人的肩头上还中了一箭。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战斗完全结束,本来人满为患的沼泽地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人,水静河飞,只剩寥寥数匹战马趴在烂泥上苟延残喘。

    柳狗儿和柳七斤等人试图把这几匹硕果仅存的战马从泥潭中拉出来,但还是失败了,几分钟后,这几匹战马陆续被烂泥没过头顶,追随它们的主人去了。

    时值正午,阳光普照,这个深春已经有了一丝初夏的味道,但裴行俨却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勇猛无比,悍不畏死,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喋血激战,但此时亲眼看着一支百人骑兵就这样无声被沼泽吞噬掉,亦禁不住遍体生寒。

    旁边八名幸存的侍卫亦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表面长满了鲜嫩青草的地面竟是一片可怕的吃人沼泽,而他们刚才就驻马在沼泽地的边缘,倘若他们当时不跟着高不凡和裴行俨拨转马头冲锋,而是往河边逃命的话,此刻只怕已经跟那些高句丽骑兵一样,窝囊地死在这片沼泽中了。

    一念及此,众侍卫望向高不凡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既有佩服和感激、更多的却是忌惮,毕竟任谁被当成了诱饵心里都不可能舒服,要不是高不凡同样以身为饵,与大家拼死并肩作战一场,众侍卫心里恐怕就只有愤恨和怒火了,毕竟有过半弟兄死在这里。

    高不凡也明白自己的做法对裴行俨等人来说并不厚道,但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以十几条人命为代价去歼灭两队高句丽骑兵,对他来说无疑是极为划算的,更何况一开始他和裴行俨等人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交情,所以这事他不亏心,若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至于裴行俨等人怎么想,他无所谓,能理解最好,不理解也没什么,大不了分道扬镳。

    这一战中,最幸运的人无疑是大纨绔李一了,这货本来差点要命丧沼泽了,却被韩老实一箭射了个马失前蹄,不仅侥幸捡回一命,从马上摔下来竟然还毫发无损,只是有点狼狈,倒是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各有不同程度的摔伤。

    此时,李一那货就坐在一匹死马上,头盔也不知丢哪去了,李金斗和李银斗这两个哼哈二将则在互相包扎伤口。

    李一本来还还十分恼火自己的坐骑被射伤了,但当他看到那些掉进沼泽中的棒子兵惨状后,登时便恼火不起来了,此时心里只剩后怕和侥幸,喃喃地道:“他奶奶的,姓高那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满肚子坏水,敢情拿咱们当诱饵,这招真是又阴又毒。”

    这货对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一点也感到羞惭,反而说起别人阴毒来。

    旁边的哼哈二将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只听李金斗道:“公子所言极是,那小子不仅骑射了得,还十分能打,武艺只怕比裴行俨也不遑多让,关键这小子还极有心计,属下发现这里人都唯他马首视瞻,所以公子最好还是收敛些,不要跟此人起冲突。”

    由此看来,这个李金斗还是个有脑子的,但李一明显不是,不以为然地道:“怕他个屁,姓高这小子虽说是渤海高氏出身,但现在的渤海高氏给我陇西李氏提鞋都不配,更何况他本人只是个白身,连军人都不是,他凭什么当老大统率府军和民兵,信不信本公子亮出身份,看那些府军和民兵听谁的?”

    这货说完竟然真的站起来,对着附近正在打扫战场的几名府兵喝道:“你们几个,过来!”

    这几名府兵当时亲眼看到李一临阵脱逃,心里很有些不屑,但他们毕竟是正规军,看李一身上携带的装备便知地位不低,只能耐着性子上前行礼道:“长官有什么事?”

    “瞎了你们的狗眼!”李斗金疾言厉色地骂道,旁边的李银斗立即接上抖擞威风道:“这位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李浑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李公子。”

    几名府兵面色微变,郕国公长孙自然没人敢轻易冒充,别说国公大将军,就算是千牛备身也是皇上身边的侍卫,清贵得很,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底层兵卒能得罪的,连忙点头哈腰地道:“原来是李公子,我等有眼无珠,恕罪恕罪!”

    李一得洋洋地道:“不知者不罪,本公子问你们,你们是听高不凡那小子的,还是听本公子的?”

    几名府兵不禁面面相趣,他们虽然忌惮李一的身份背景,但却清楚这位是个不中用的猪队友,若听他的说不定那天就被坑了,活着返回大隋的可能渺茫,但是高公子就不同了,虽然是个白身,不仅能打,脑子还灵光,公平公正,做事有担当,弹指间就灭了两队棒子骑兵,跟着这样的聪明人混心里也踏实,返回大隋的希望也更大。

    李一虽然家势显赫,但大家现在身陷敌国,性命朝不保夕,所谓的身份连屁都不是,能不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得有真本事才行,而高不凡明显是有本事的那位。

    这样一比,自然连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了,其中一名府军轻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属下有点尿急,得放少两斤才行。”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向芦苇丛。

    这名府军倒是聪明,没有正面回答李一,只是借尿遁了,不过放少两斤的说法就有点浮夸了。

    其余几名府军闻言也急忙有样学样,以各种借口遁了,气得李一差点肺都炸,骂骂咧咧地道:“反了反了,这些贱狗奴都反了,放少两斤尿,你他麻的以为自己是牛,还是大象,草!”

    李金斗和李银斗也是大为意外,看来姓高那小子威望挺高啊,竟然连自家公子亮出身份也不肯投靠。

    “公子息怒,既然那些府军没眼色,不如试试那些泥腿子民兵。”李金斗劝道。

    李一眼前一亮,对,那些民兵都是临征召的乡勇,比府兵更加下贱,只要自己亮明身份,再许些好处来招揽,这些贱民肯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抱大腿。

    “哎,那小子……对,说的就是你!”李一大剌剌地一指从旁边经过的柳狗儿喝道。

    柳狗儿停下脚步,厌恶地道:“怂包,叫俺作甚?”

    李一差点一头栽倒,暗暗劝自己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泥腿子,没见识也很正常,犯不着生气。旁边的李金斗则疾言厉色地骂道:“放屁,瞎了你的狗眼,知道这位爷是谁吗?”

    李银斗立即接口威风地介绍道:“这位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李浑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李公子。”

    柳狗儿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道:“关俺屁事!”

    李金斗和李银斗顿时噎得直翻白眼,李一差点憋成内伤,怒道:“下贱的泥腿子果然没有见识,本公子给你一百两银子,算了,想必你这种泥腿子也没见过银子,本公子给你十万钱,但以后你得听本公子的。”

    柳狗儿冷笑道:“十万钱就想收买俺,留下来给你自己买棺材吧,俺劝你不要再枉费心思了,这里的人都只听高公子的号令,高公子是个有真本事的,能带大家抢来粮食,能带大家歼灭棒子骑兵,关键是能带大家回家,你这种怂货就算了,出再多钱大家也不会跟着你送死。”

    李一气得满脸通红,想去摸刀,却发现旁边几个村民已经目光冷冷嗖嗖地围上来,都提着兵器,其中还有人弯弓搭箭,李一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倒是不敢再乱动了,哼哈二将更是把身上的兵器都扔了。

    “怂包!”柳狗儿轻蔑地冷哼一声,径自行了开去,那些村民也各自走开,没人再理会李一三人。

    李一几时受过这等侮辱,今日竟被一群泥腿子给羞辱了,气得他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颇有点“虎”落平阳的憋屈感,恨恨地撂了句狠话道:“等回到大隋,有你们好看,不把场子找回来,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念……咦,美女?”

    李一这货前一秒还满腔怒火,突然见到一名身形窈窕的少轻盈地走过,顿时眼都瞪圆了,差点没把眼珠掉出来。

    正所谓那啥十年,母猪也赛貂婵,像李一这种大纨绔,平时在洛阳几乎每天都过着酒池肉林,倚红偎翠的生活,这次随驾出征高丽,近半年没有碰过女人,早就憋得饥渴难耐了,之前在镇上好不容易劫了个看得上眼的高丽女子,还没来得及泄把火就被他杀了,这时见到更加美貌的窦线娘,顿时满脑子都是小蝌蚪,只觉此女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便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窦线娘刚好清点完缴获的战马数量,正准备去向高不凡禀报呢,心情很好,脚步轻快,笑嫣如花,那纤腰翘豚扭呀扭呀,把李一那货的魂都快扭没了。

    窦线娘没留意到跟在身后的李一,快步走到高不凡面前,欣喜地道:“高大哥,咱们缴获了四十二马呢。”

    高不凡不着意地瞥了窦线娘身后一眼,才四十二匹,比他预想中要少很多,不过也没办法,大部份马掉进了沼泽中,光凭人力是无法救出来的。

    窦线娘这才留意到衔尾跟来的李一,顿时俏脸微沉,后者留露出来的表情和眼神让她十分厌恶,同时还生出一丝警惕。

    李一见到窦线娘走到高不凡面前嫣笑宴宴的,小鸟依人一般,十有八九是姓高这小子的女人,不由更加妒忌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发现窦线娘望来,于是便一挺胸,昂然走了上前,想他李大郎在洛阳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白身。

第149章 走与留

    李一乃东都洛阳的顶级纨绔,平时在街上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此时见到小仙女般的窦线娘向自己望过来,自然更不愿意认怂了,仿佛打了鸡血般猛一挺胸,朝着高不凡大摇大摆地行了过去。

    “行俨,李大郎那蠢货又要惹事了。”一名千牛卫轻轻地碰了一下裴行俨的胳膊低声道。

    裴行俨点了点头,但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像李一这种后台强硬的混球就是一块带刺的滚刀肉,连他都没有好的办法来对付,倒是想看看高不凡如何处理。

    见到裴行俨没动,其他侍卫自然也不愿意出面阻止,李大郎那货虽然混,但姓高那小子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身武艺比裴大哥只高不低,若能出手教训李大郎一顿,他们绝对举起双手双脚来点赞,至于高不凡得罪李阀的后果他们并不关心,反正不关他们事。

    很明显,被高不凡拿来当诱饵后,这些侍卫的心里始终还是有了芥蒂,虽然至于怀恨在心,但也没把高不凡当朋友。

    且说李一那货大喇喇地走到高不凡面前,脑袋昂得像只粪瓢似的,很嚣张,但在高不凡看来却像个智障似的,他右手一探便把腰刀拔了出来,瞬间寒芒暴闪,冷气森森,身上迸发出浓烈的杀机。

    李一那货只以为高不凡要给自己一刀,吓得魂飞魄散,仓惶后退数步,结果脚下一绊,狼狈地摔了个大屁敦儿。

    那边的众侍卫亦凛然变色,李一本来已经够嚣张了,这位更甚,一言不发就拔刀杀人吗?

    至于李一的两名哼哈二将,李金斗和李银半早就吓懵了,他们距离比较远,想出手救援也来不及了,只以为下一秒,他们的李阀大少爷就要身首异处,结果高不凡却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下刀刃,皱起剑眉喃喃地道:“这刀……有点钝了。”

    窦线娘差点失笑出声,一双俏目看着正一本正经地作怪的高大哥,实在有点忍俊不禁。

    柳七斤那小子正是初生牛犊,连老屁股都敢拿棍子捅几下,所以无所顾忌,笑得直揉肚子,还哈哈地接口道:“高少爷,俺家祖传三代都是打铁的,俺给你打磨一番,保准又光又快,除了杀人,还能用来阉猪骟驴。”说完戏虐地瞟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李一。

    “那敢情好。”高不凡欣喜地收刀归鞘,然后交给了柳七斤,那架势仿佛是认真的。

    柳七斤也认真地接过刀,从行囊里摸出一块磨刀石认真地打磨起来,看来这小子并没有说谎,至少手法熟练,磨得又光又快,只是那磨刀的声音在李一听来就像一记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咦,阁下是谁?坐在这里作甚?”高不凡仿佛这才发现李一一般,目光诧异地问道。

    李一又羞又怒,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咬牙切齿地道:“你叫高不凡是吧,渤海郡蓨县人?”

    高不凡笑容灿烂地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正是高某,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李一愕了愕,高不凡的笑容比春风还要和煦,让他颇有点不适应,不过李大公子可没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觉悟,呸了一口道:“你算什么东西,阁下也是你叫的?”

    高不凡并不生气,因为他觉得跟这种智障生气不值得,反问道:“那敢问这位公子是什么东西?”

    “本公子不是东西……”李一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对,胀得满脸通红,连忙补救道:“本公子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

    可惜,有了前面的一系列的铺垫,李大公子尽管亮出了身份,却少了股气势了,不过郕国公和左武大将军的头衔还是有点吓人,本来正偷笑的窦线娘收起了笑容,生出一丝担心来,柳七斤磨刀的声音也轻了些。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敢情这位比宇文化及的来头还大些,难怪如此嚣张,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李公子,久仰久仰。”

    这本是一句客套的万金油,但在李一听来却是高不凡有意服软了,得意地道:“现在知道本公子是谁了吧,所以你们统统都得听从本公子的号令,待回到大隋,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不仅本公子祖父,甚至皇上都会重重赏赐你们。”

    高不凡微笑道:“听起来挺吸引的,七斤,你愿意听从李公子号令吗?”

    柳七斤一边撇嘴一边道:“俺只听高公子的,让那些阿猫阿狗滚一边去。”

    “韩叔柳叔,你们呢?”

    柳英笑道:“俺们自然都听高公子的,其他人俺们也信不过。”

    韩老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窦线娘甜笑道:“只有高大哥才有本事带领大家平安回家,大家都听高大哥的。”

    高不凡笑了笑,对着李一摊手道:“李公子都看到了,大家都不愿意听你的,少数服从多数,要不李公子也听本人的,虽然回到大隋后没有皇上赏赐,但至少不用客死异国他乡。”

    李一本来想招揽高不凡作小弟,然后再顺势把小弟的女人据为己有,那料招揽不成,还被人家振振有词地反招揽,不由恼羞成怒,骂道:“高不凡,你算什么……咳,你只是个白身,还想本公子听从你的号令,作你的千秋大梦吧。”

    窦线娘不由面露愠色,此人不仅讨厌,还不识好歹,在场其他人也禁不住怒目而视,柳七斤把磨好的腰刀双手递回给高不凡,道:“高公子,刀磨好了!”

    高不凡接过刀,李一见状下意识了退了一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高不凡挥刀杀敌的威势,自问还挡不住人家的一刀。

    高不凡摸了摸刃口,点头赞道:“手艺不错。”说完睨了李一一眼。

    李大公子莫名的一阵心寒,不过这货显然不想坠了面子,竟然继续放狠道:“高不凡,本公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听本公子的话,本公子保你全家荣华富贵,倘若不知好歹,回到大隋后有你全家好受。”

    不知死活的蠢货!

    高不凡本来并不想把李一怎么样的,偏偏这货竟然用“全家”来威胁,家人正是高不凡的逆鳞,谁碰谁死,即便是隋帝杨广也不行,他会死磕到底,当初大盗张金称就是因为威胁到马场,威胁到他的家人,他才果断借李靖之手把对方剿灭的,如今李一竟然拿家人来威胁他,简直就是找死,所以高不凡心底的杀机腾的便冒出来了。

    当然,高不凡还不会当众把李一给宰了,那只是匹夫之怒,代价太大了,真正的智者杀人不沾血,能以更小的代价,甚至不用代价就达成的目标,何必以玉石俱焚的形式去做呢,李阀毕竟势大。

    高不凡收刀归鞘,淡淡地道:“李公子好意心领了,我这个人呢,骨头硬,不习惯听人使唤,正因如此,当初才不愿意跟随长孙大将军入洛阳为官,也拒绝了可敦的骑兵千夫长之职,所以说句不好听的,你李公子还没这个资格让本人听你的!”

    李一面色微变,将信将疑,十二卫四府的大将军只有一个姓长孙的,那就是长孙晟,这小子竟然是长晟看中的人吗?嗯,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好像也是渤海高氏,高不凡这小子既然出身渤海高氏,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可敦是什么人物,堂堂大隋的义城公主,突厥的二号人物,会招揽高不凡这小子当骑兵千夫长?还被拒绝了,高不凡这小子莫不是在扯虎皮作大衣吧?

    李一觉得高不凡在吹牛,可是高不凡那淡然自若的表情又不像在吹牛。

    这时不仅李一,就连裴行俨等人也惊疑不定,敢情这个高长卿还有其他来头,难怪敢在李大郎面前如此硬气。

    其实高不凡之所以提到长孙晟和义城公主,倒不是刻意炫耀,他只是在给李一最后一个机会,这小子要是识趣便知难而退,老实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就别想活着回大隋了。

    窦线娘美眸灼灼地看着高不凡,觉得后者此时的样子格外帅气,这也许就是男人不愿意在女人面前丢面子的原因。

    李一见状既妒且怒,终究是放弃了高不凡给他的最后机会,冷笑道:“姓高的,你以为你是谁?要是可敦能招揽你当千夫长,皇上还不得选本公子当驸马,蛤蟆打哈气——吓唬谁呢?本公子信你个鬼!”

    高不凡淡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离开便是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但必须听从本人号令,做到令行禁止,否则军法不容。”说完目光徒然变得凌厉起来。

    李一面色变幻,他自然不乐意听从高不凡的号令,可是让他离开吧,他又没这个胆子单独行动,光凭他和哼哈二将,别说渡河回大隋了,能不能混到吃的都还两说,偏偏大家都只听高不凡那小子的,他能咋办?

    “你倒是走呀,还赖在这里作甚?莫不是怂了?”柳狗儿面带嘲讽地道。

    李一把心一横,咬牙道:“得,姓高的,咱们走着朝,你会后悔的。”说完转身便走到裴行俨等侍卫的身边道:“老裴,咱们走!”

    裴行俨翻了个白眼:“老裴?咱们好像不熟!”

    李一面色微窘,目光望向另外八名侍卫,结果其他人都不鸟他,还在心里暗骂其蠢货,现在大家都身上带伤,势单力孤,这个时候离开大队,无疑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李一见到大家都不鸟自己,面色胀得通红,总算这货还没完全蠢,知道关键在于裴行俨,其他侍卫都听裴行俨的,于是出言激将道:“裴行俨,你也是堂堂千牛备身,不会如此贪生怕死,甘愿留下来听高不凡这个泥腿子的号令吧,也不嫌丢人,有种的就跟我们走。”

    裴行俨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冷笑道:“李大郎长进了,会使激将法啦,老子偏不上你的当,谁贪生怕死,弟兄们有目共睹。英雄不以出身伦辈份,谁能带领大家渡河回国,我裴行俨就听谁的。”

    “行俨说得对!”苏定岳点头道,他被高丽兵砍了一刀肩背,幸亏身上穿了皮革,虽然伤得不轻,却无性命之忧。

    “对,谁能带领大家渡河回大隋,咱们就听谁的。”众侍卫纷纷附和。

    高不凡意外地看了裴行俨一眼,但凡有本事的人都心高气傲,不甘屈于人下,所以他本以为裴行俨等人会选择离开,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留下,由此看来,这个裴行俨不仅有勇,还十分理智。

    李一见到裴行俨等人都拒绝离开,心中更怵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缩头认怂,只得硬着头皮叫上哼哈二将一起离开。

    “公子,就咱们三个单独行动只怕不妥,要不咱们……也留下来。”李银斗讪讪地劝道。

    李一大怒道:“连你也敢不听本公子的?翻天了你!”

    “属下不敢,公子息怒啊,您看属下二人都受伤了,要是路上遇上敌人,属下二人也没办法护得公子您的周全啊,属下死就算了,要是公子你有个好歹,属下二人百死不赎。”李银斗苦着脸道。

    李金斗也连忙帮腔道:“银斗说得对,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子不爽那姓高的,大可以等回到大隋再拿捏他,现在先假意顺从,书上都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一闻言倒是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道:“倒是有几分道理,好,本公子便暂时忍隐,等回到大隋再让他好看,只可惜那小仙女似的美人儿,恐怕要被姓高那小子睡成残花败柳了,真恨不得现在就弄到手。”

    李金斗不由暗翻了记白眼,你李大郎当初在洛阳也不知抢了多少有夫之妇来睡了,最大的年过三十,也不见你嫌弃,这会倒着急起来,嘴上却劝道:“公子莫急,属下阅女无数,可以断定那女子还是完壁之身,姓高的要是想睡她早就早就睡了,不必等到现在,所以公子不用担心。”

    李一眼前一亮,对于李金斗的眼光他还是挺信任的,只是姓高那小子放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在身边不吃,莫不是哪方面不行?

    这货以己度人,竟然联想到那方面去。

第150章 信任

    像李一这种横行霸道的大纨绔,高不凡自然不会把他发出的威胁不当一回事,这种人做好事未必会言出必行,但做坏事肯定会说到做到,而且会做得很绝,要不然他会觉得有失身份,影响他在纨绔界的江湖地位。

    所以,当李一拿家人来威胁高不凡时,高不凡也果断地“判”了他死刑,绝不会让他活着返回大隋祸害自己的家人,更何况这蠢货还觊觎窦线娘,那就更加非死不可了。

    不过,李一这蠢货最后竟然选择留下,如此一来,高不凡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就有点棘手了,毕竟人多眼杂,只能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裴行俨解下了头盔和皮甲站在高不凡面前,高不凡也第一次如此清楚全面地看到前者的长相,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也就十八九岁许,剑眉虎目,山根隆起,鼻直口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倔强,身高倒是跟高不凡差不多,虎背熊腰,体型匀称,手足修长,真是一员虎将。

    高不凡微笑道:“裴兄和诸位愿意留下来与我等并肩作战,在下自然欢迎之至,但为了确保令行统一,你们也必须听从本人的调遣,这没问题吧?”

    裴行俨点了点头:“自然没问题,但是,高兄与我等并不是从属关系,只是合作关系,我们有权对高兄的决策提出疑议,若高兄不能说服我等却一意孤行,我等有权随时分道扬镳。”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来裴行俨等人很谨慎,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不过这也正常,换自己也不会信任一个刚刚“坑”过自己的人,于是点头道:“可以。”

    裴行俨等人暗松了口气,看来此子并不像表面那般的霸道,只是李一那蠢货的行径让他不大爽了,所以表现得强硬。

    “但是……”

    这时高不凡却忽然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道:“你们仅限在行动之前提出疑议,一旦付诸执行便无可更改,若阳奉阴违,甚至违抗命令,便休怪本人翻脸无情了,尔等都是军人出身,应知军法如山。”

    裴行俨凛然地点了点头,其他八名侍卫也凛然应诺,可不敢再把高不凡当成十来岁的少年来看待了。

    “那便合作愉快,但愿我等都能活着回家吃饭!”高不凡严肃的表情瞬间敛去,换上了一惯阳光的微笑,所有人都顿觉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高不凡抬头看看了高挂中天的太阳道:“既然有漏网之鱼,此地不宜再久留了,我等先行离开才是正道。”

    裴行俨点头道:“正该如此,高丽兵估计很快就要反扑了。”

    当下,一行人便继续往东北方向开拔,裴行俨等人加入了队伍,李一和他的两名哼哈二将也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最后,刚开始有点尴尬,但见到大家都不理他们,仿佛默认了他们的存在,便心安理得地跟着队伍走了。

    河边沼泽地这一战的规模虽然不算大,但却成功歼灭了两支高丽骑兵,暂时解除了后顾之忧,不仅鼓舞了队伍的士气,还斩获了四十二匹战马,若再加上裴行俨等十二名千牛卫,那就是一支五十人以上的骑兵了,可不要小瞧这支骑兵,无疑能让整支队伍的实力提升数倍。

    当然,前提是高不凡得把骑兵队组建起来,光有马是不成的,还得有熟练的骑士,才能形成有效战斗力。

    一名合格的骑兵确实很难得,但如果只是骑马,很多人都会,那些府兵当中便有不少人会骑马的,于是乎,会骑马的府兵都基本都分到了一匹坐骑。

    柳狗儿和柳七斤这两个小子并不会骑马,但耐不住他们都拥有一颗炙热的骑马心,还有一股死缠烂打的劲头,年轻人嘛,有上进心是好事,于是高不凡便开了后门,破例给他们每人配了一匹马,不过这两匹并不是战马,而是上次在小集镇抢来的两匹长毛瘦马,正好沼泽地一战中有很多死马,御下两副马鞍安装在瘦马上即可。

    尽管只是长毛瘦马,但柳狗儿和柳七斤依旧很兴奋,一边行军一边练习骑马,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子很有天赋,在高不凡的亲自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当然,其间也免不了掉下来被马骑了几回,摔得脸青脸肿的,当傍晚时份停下宿营时,二人已经能骑着瘦马一路奔跑了。

    窦线娘本来就会骑马,高不凡也兑现了承诺,从缴获的战马当中挑选了一匹上乘的枣红马给她骑乘,恰好也是匹牝马,于是取名叫小红,大青马那货于是又和小红再续前缘了。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高不凡没有找到特别理想的扎营地,只好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扎营,并修筑了简单的防御工事,虽说简单,却章法有度,攻这兼顾,对人手的安排调动也是信手拈来。

    高不凡本来就是军人出身,自从熟读了李靖的《六军镜》后,排兵布阵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尤其是两百人不到的队伍,他驾驭起来得心应手。

    裴行俨这一路上都在留心观察,待发现高不凡无论行军调度和摆兵布阵都颇有门道,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暗暗惊惊,此子年纪轻轻却骑射了得,武艺强横,而且还懂兵法,渤海高氏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后起之秀?以前为何没听说过呢?

    其实,高不凡近这一年来才崭露头角,裴行俨又一直在洛阳,听说过他才奇呢。

    队伍里多了四十多匹脚力,再加上天气晴朗,所以行军速度也快了很多,半天时间,大家便走了约莫八十里路,高不凡估计,最多还有三天时间,他们便能到达辽东城和新城之间的理想渡河区间了。

    夜幕降临,一轮下弦月斜挂天际,四下里虫声唧唧,蛙声一片。

    当裴行俨到来时,高不凡正在火堆旁边捧着行军地图仔细度量,古代的地图自然没有后世的详尽,很多地方只是画出一个大概的地形,主要标识就是山脉、河流和城池等,而且错漏百出,不能尽信,所以古代行军最好还是要有当地的向导。

    “高兄找在下有事?”裴行俨站定问道。

    “噢,裴兄来了,请坐,有些事向你请教!”高不凡指了指旁边的石头微笑道。

    高不凡语气随和,动作自然,这显然容易给人产生好感,消除陌生和局促之感,拉近双方的距离。

    裴行俨说了一声不敢当,便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目光顺势落在地图上,禁不住轻咦一声道:“这是军中地图?”

    高不凡点头道:“这是在下向柳城督军罗艺暂借的。”

    裴行俨脱口道:“原来高兄还认识罗督军?”

    高不凡微笑道:“只是一面之缘罢了,裴兄也认识罗督军?”

    一面之缘就出借军用地图给你,裴行俨自然不信,摇头道:“在下对罗督军只是久仰,罗彦超二十出头便积功获封虎贲中郎将,实乃我等之锴模。”

    高不凡随口道:“裴兄也不差,将来成就未必在罗艺之下。”

    如果换成长孙晟或者鱼俱罗说这句话,裴行俨或许会沾沾自喜,但高不凡就算了,此子虽然出众,但年纪比自己还轻,而且只是个白身,辈行俨只当是客套虚言,淡道:“高兄过誉了,咱们还说正事吧。”

    高不凡淡然一笑,指着地图道:“如今高句丽军队封锁了辽河一线,辽东城和新城肯定驻扎有重兵,沿河巡防也绝对不会少,咱们要伐木渡过最好还是选在两城之间,可是这份地图太简陋了,裴兄在一带游走多时,还尝试过渡河,可知何处更适合渡河?”

    裴行俨闻言点头道:“高兄所料不差,如今辽东城和新城都有重兵把守,高句丽军队不仅沿河巡查搜捕,就连河面也有巡船,在这之前,在下和众弟兄尝试过两次,一次在接近河边时就被发现了,第二次刚制作好筏运到河边,却被河面上的巡船发觉,最终功亏一篑,幸好咱们离岸不远,立即掉头上岸逃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不凡皱眉道:“这么说河面上的巡船威胁更大?”

    裴行俨神色凝重地道:“的确如此,木筏吃水深,速度太慢,还容易翻沉,除非大家都十分熟悉水性,否则一旦被高句丽人的快船发现,绝对在劫难逃。”

    说完叹了口气续道:“约莫一个月前,宇文述所率的左路大军,以及来护儿所率的水师败讯相继传来,皇上仓惶渡河北返,辽东城中的高句丽军队乘机出城追击,击毁了浮桥,偏生咱们军中士卒多不习水性,相互践踏之下,溺死者不下十万计……”

    裴行俨说着一双虎目都红了,当日之惨象仿佛还历历在目,神色悲愤地续道:“本来大军战力无损,兵力也雄厚,后勤充足,根本不惧辽东城中的高句丽守军,皇上却失了方寸……”

    裴行俨说到这里才猛然惊觉不妥,连忙闭口不言,忐忑不安地瞥了高不凡一眼。他刚才激动之下一时失言,竟然直言隋帝杨广的过失,偏生他跟高不凡又不熟悉,无疑犯了交浅言深的大忌,若高不凡是个阴险小人,日后向皇上打小报告,以此来换取皇上的宠信,那不仅他裴行俨,只怕连他爹裴仁基都会受连累。

    一念及此,裴行俨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后悔不迭,惴惴不安,然而高不凡却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皇上确实是乱了方寸,以致出了记昏招,枉送了将士的性命。”

    裴行俨不由愕了一下,继而心生感激,很明显,像高不凡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会愚蠢到落人话柄,也就是说他是故意的,以此来消除自己的担忧和顾虑。

    裴行俨拱了拱手,高不凡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经此一番,两人的距离无形拉近了许多。

    高不凡指了指地图道:“据裴兄所言,咱们要渡过辽河,必须躲过河上的巡船了,那么渡河时最好选在晚上。”

    裴行俨点头道:“晚上自然是最安全的,但风险依然不小,如今正是春汛期,河面宽,水流急,晚上乌灯瞎火的,咱们的人又不习水性,没几个懂得操舟的,很容易出事故,若掉河里基本就没救了。”

    高不凡轻松一笑道:“这个裴兄不用担心,柳岸里的村民,噢,就是咱们队伍里的乡勇民兵都熟习水性,操舟不在话下。”

    裴行俨闻言喜道:“那太好了,我们上次伐木作舟的地方十分隐秘,木材易得,附近的河面也适合横渡,位置大概就在这里!”

    裴行俨一指地图上的某个地点,倒是距离两城之间的中线不远,稍微靠近辽东城的一侧。

    “好,那就选在这里吧!”高不凡道:“对了,裴兄骑射娴熟,我打算用抢来的马组建一支骑兵,到时由裴兄来率领,不知裴兄意下如何?”

    裴行俨又愕了一下,高不凡要求所有加入的人都听从他的号令,本以为他要大权独揽,没想到竟然如此大方,把骑兵交由自己来率领。

    裴行俨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见到他表情诚恳,目光清明,并不像是试探,显然是认真的,不由精神一振,脱口道:“当真?”

    高不凡好笑道:“莫非裴兄以为在下在试探你?区区五十骑而已,至于吗?当初在下如果答应可敦,已经是一千骑兵的千夫长了。”

    裴行俨嫩脸一红,拱手道:“既然高兄信得过行俨,那行俨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心里莫名有些兴奋。

    裴行俨虽是千牛备身,但手底却从来没多过二十人,而且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宫中当值,内心一直渴望能率一人马征战沙场,如今五十骑虽然少了些,但总比没有的好。

    高不凡点头道:“那从明天起,就由裴兄负责训练骑兵,能不能打,就看你的本事了。”

    裴行俨傲然道:“定不让高兄失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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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扬旌介绍:
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身处乱世,我终将不凡。隋末扬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扬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扬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