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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03章 互相猜疑

    李子通本打算亲自率军会一会高不凡的,结果离开江都城后,刚刚走到高邮郡附近便收到水师战败的消息,随即徐城也失守了,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便驻扎在高邮踌躇不前,同时派人催促杜伏威和沉法兴二人赶紧增援,共同应对齐军的进攻。

    杜伏威和沉法兴都是一时之枭雄,不甘屈于人下,所以三人实则是貌合神离的,前段时候之所以联合起来对付裴行俨,都是利益使然,结果事后李子通占的好处最多,还拿到了齐国的下邳郡,而杜伏威和沉法兴得到的好处很少,所以二人都极为不满。这次李子通又嚷嚷着联合对付齐军,杜伏威和沉法兴就没那么积极了,要不是忌惮唇亡齿寒,他们甚至不会答应跟李子通联合。

    因此,杜伏威和沉法兴一直拖着迟迟不发兵,就是想让李子通和齐军火拼得差不多才出手捡便宜。但是,当李子通的水师在洪泽湖中惨败的消息传来时,杜伏威和沉法兴都吓了一大跳,因为李子通的水师实力他们还是了解的,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被齐军水师打败了,而且还是惨败,损失超过六成,那么齐军水师到底有多强大?

    一时间,杜伏威和沉法兴都吓出一身冷汗,也开始急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一旦李子通被齐军干趴,那么接下来倒霉的将会是他们,所以二人不敢再怠慢,连忙派兵火速增援李子通。

    杜伏威派出他的好兄弟兼副手辅公佑,率领两万人马赶往高邮郡,而沉法兴则派出他的儿子沉纶,同样率领两万人马赶往高邮郡。李子通得知杜沉二人的援兵正在赶来,总算镇定下来,他整顿水师残兵,驻扎在高邮湖,而陆路军则驻扎在高邮城北边的运河附近,水陆两路兵马合计超过六万人,只要杜伏威和沉法兴的援兵一到,那就有十万人马了,足以跟齐军掰一掰手腕。

    崔诗瑶这无脑女人本来还满心期盼着丈夫李子通把齐军干败,然后把高长卿抓回来折辱一番,好出一口恶气,结果吴军的水师在洪泽湖中惨败,接着徐城也丢了,此女不由大失所望,同时也惶惶不安起来,这才勐醒起,梦,好像一般都是反着来的!

    且说高不凡率着主力大军从彭城浩浩荡荡地南下,兵不血刃便收回了之前被吴军抢去的下邳郡,与尉迟恭会合后,继续水陆并进,先后拿下了淮阳、山阳和安宜三县,兵锋直逼高邮。

    而刘黑闼也相当勐,率着一万齐军先锋乘胜杀至盱眙县,三日下城,继而攻取了都梁宫和永福县。在永福县附近,刘黑闼遇上了杜伏威派来支援的两万楚军(注:由于杜伏威自称楚王,所以称为楚军)。

    负责率领两万楚军的正是辅公佑,刘黑闼眼下正是士气高涨,试图一鼓作气把辅公佑打败,不过双方短兵相接后,刘黑闼发现这两万楚军是一块硬骨头,便果断地收缩退后扎营,修筑工事,做出防御姿态,而辅公佑也不敢贸然进攻,于是双方便相隔二十里对峙起来。

    不久,辅公佑便收到高不凡的招安圣旨,不由十分之意外,但他也作不了主,便派人把高不凡的圣旨加急送回后方的历阳郡,交给杜威定夺。

    杜伏威看完高不凡的圣旨,同样十分意外,据传裴行俨是齐皇高长卿的好兄弟,正因为裴行俨阵亡了,高长卿一怒之下才御驾亲征的,现在竟然下旨招安自己,难道高长卿不打算给好兄弟报仇了?抑或只是缓兵之计?

    杜伏威随手将圣旨丢到一边,陷入了沉思当中,像他这种枭雄,自然不甘屈于人下,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接受招安呢,宁为鸡首,不作牛后啊。

    杜伏威收到大齐的招安圣旨后不久,沉法兴同样收到了,反应跟杜伏威差不多,而且更过激,他直接就把高不凡的圣旨当众给烧了,还哂笑着奚落了齐使一番,得,沉法兴这一番犯贱的举动算是把一家老少的性命给葬送了,当齐使把消息带回去后,齐军众将士都气炸了。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沉法兴竟敢当众焚烧吾皇圣旨,还嘲笑奚落吾皇,简直不知死活,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间,齐军上下都达成了默契,日后遇上沉法兴的军队就往死里打,不给活路了!

    且说李子通,同样收到了高不凡的招安圣旨,虽然没烧,但也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了,除非刀架在脖子,否则他不会考虑投降,不过,生性多疑的他禁不住猜想,杜伏威和沉法兴会不会收到招安圣旨,如果收到了,他们会不会接受招安?

    念及此,李子通不由坐立不安起来,派出使者跑到沉纶和辅公佑的营地旁敲侧击,总算打听清楚,杜伏威和沉法兴果然都收到了招安圣旨,虽然沉法兴把圣旨烧了,但杜伏威却没有,再加上辅公佑一直按兵不动,李子通便更加怀疑杜伏威有意接受招安了。

    就这样,李子通疑神疑鬼,生恐杜伏威会突然倒戈,所以更加不敢全力应对齐军了,暗中预留兵力提防楚军偷袭。

    殊不知,李子通预留兵力的举动也引起了辅公佑和沉纶的戒备,一时间,三方人马都互相提防着,本来应该通力合作的三方竟成了同床异梦。

    且说高不凡,率着大军主力驻扎在安宜县,六月初一是他招安的最后期限,届时李子通等人若不接受招安,齐军将会以雷霆万均之势攻打高邮。

    齐军大营,各路探马出出入入,不停地把最新消息送入御帐。此时,高不凡正站在沙盘前,旁边的鹰架上立着一只纯白的鹰隼,正是海东青万里。

    当初高不凡把万里送给了崔道蕴,后来裴行俨和崔道蕴成亲了,万里又回到裴行俨手中,裴行俨阵亡后,万里便没有主人了,如今暂时由高不凡亲自喂养。

    高不凡扔了根肉条给万里,自然自语般道:“吃饱一点,你很快就有用武之地了。”

    话音刚下,杜如晦和崔九龄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皇上。”

    高不凡摆手道:“免礼!”

    杜如晦和崔九龄对视一眼,均从高不凡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戾厉之气,后者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人员都准备好了。”

    高不凡澹道:“那就依计行事吧!”

    崔九龄答应了一声便退出帐去,杜如晦道:“皇上,倘若杜伏威接受招安,应该怎么处理?”

    “不可能。”高不凡打断道。

    杜如晦摇头道:“事无绝对,倘若杜伏威接受了招安,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高不凡蓦地转过身来,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杜如晦微微一颤,垂目不敢对视,但仍然继续坚持道:“……体恤珍惜将士们的性命。”

    高不凡凌厉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点了点头道:“杜先生放心,倘若杜伏威真肯接受招安,朕饶他一命便是了。”

    杜如晦暗松了口气,恭身道:“皇上英明。”

    高不凡转过身去继续喂鹰,不再发一言,杜如晦恭身退了出去。

    高不凡喂完万里,转身行到兵器架前,拿手拔出了一杆锋利锃亮的马槊,身上的杀气顿时更盛了。这杆马槊正是裴行俨生出使用的兵器,裴行俨的尸体虽然没能抢回来,但是兵器却被一名亲兵夺回来了。

    高不凡双手持着马槊舞出一片凛凛寒光,最后重新放回兵器架上,轻抚着槊刃道:“你是不跟朕一般,想念行俨兄弟了?放心,不用多久,朕将和你一起痛饮仇敌的鲜血。”

    高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厉之色,他虽然下旨招按李子通等人,但他知道,这三人都不是甘于人马的枭雄,是不可能接受招安的,除非真到了形势极不妙的情况之下吧。

    所以,高不凡才大方地接受了宋正本的建议,招安的机会他给了,李子通他们不要,那就是他们该死了,怪不得自己大开杀戒!

    是夜,月黑风高,辅公佑的营地遭到了夜袭,从偷袭者的服装和语言来看,像是沉纶麾下的江南人,同一晚,李子通的军营也受到了袭击,而袭击者的服装和言语却像是辅公佑的人。

    本来三方人马就貌合神离,互相提防的,如此一来,那就更加疑神疑鬼了,辅公佑甚至怒而派兵偷袭沉纶的军营,以报复对方。

    这下可不得了,辅公佑和沉纶直接便干起来,刘黑闼大喜过望,不过他没有趁机进攻,反而往后撤了一段距离,腾出地方让辅公佑和沉纶放心干架。

    与此同时,高不凡也下令齐军主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高邮。

    尉迟恭率水师对付高邮湖中的吴军水师,而高不凡则亲率陆军主力攻打李子通。

    天宝元年六月初三,齐军与吴军决战于高邮,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达二十万,齐军十一万,吴军有九万,其中三万是后来增援的。

    一场惊天动地大决战随即拉开了序幕!

第804章 大获全胜

    旭照大旗,马鸣风啸啸,战鼓一响,苍穹失色,号角一吹,山河喋血。

    齐军和吴军的决战在高邮城北边拉开了序幕。

    堂堂正正的决战,没有所谓的奇兵突袭,也没有所谓的里应外合,比拼的就是两军的战力、将领的指挥素质,还有就是装备和后勤供应。

    战力?齐军绝对在吴军之上!

    装备?齐军绝对碾压吴军!

    后勤?齐国的国力是吴国的十倍以上!

    将领?齐国勐将如云,谋士多似繁星!

    兵力?齐军十一万,吴军九万!

    如此种种,齐军的优势再明显不过了,倘若还是战败,高不凡估会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杀!

    两方人马列阵于前,随着战鼓擂响后,相继向对方的战阵发动了进攻,骑兵突进,步兵平推角力,你来我往,杀得沙尘滚滚,日月无光。

    第一日,胜负难分,太阳落山后各自收兵回营埋锅做饭。当晚,吴军试图夜袭齐军大营,结果被严阵以等的齐军击退,丢下上百具尸体落荒而逃。

    第二日再战,依旧不分胜负,此时李子通反而镇定下来,感觉齐军的战力虽然很强,但也没有自己想中的强,吴军完全可以抵挡嘛。

    第三日,高不凡把大青马牵了出来,手握裴行俨的马槊跃上了马背,打磨得锋利无比的槊刃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散发着凌厉无比的寒芒。

    高大河等一众亲兵一言不发,纷纷执刀上马,无声中透着一股萧煞之意!

    崔子健崔子胜兄弟各率一千幽州具甲重骑整装待命,那黑沉沉的钢铁部队,给人以强烈无比的压迫感,即使离远看上一眼也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恐惧感觉。

    一百门火炮也被推了出来,虽然覆盖在上面的油布还被掀开,但是那沉重的轮廓仿佛也透着无上的威压,这玩意,是大杀器!

    家底都全部亮出来了,很明显,高不凡今日就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太阳越升越高,对面的吴军涌出营地,列好了阵势,激越的战鼓随即擂响,飞扬的战旗下,吴军的两千骑兵随即凶勐地杀出,向着齐军的战阵冲来。

    刷的一声,覆盖在一百门火炮上的油布被一张张扯落,露出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随即便是惊天动地嘶吼,轰,轰,轰……

    一百门火炮怒喷着火舌,密集的炮弹破空呼啸出而去,落在地上,一砸一个大坑,落在马上,一砸一堆烂肉,吴军这支骑兵倾刻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相互践踏,乱作一锅粥,啧啧,那场景真的让人毕生难忘,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是!

    李子通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其身边的亲兵也一个个面如土色,吴军的鼓手也惊掉了下巴,忘记了擂鼓,全军上下死一般寂静,只有对面齐军的火炮还在发出死亡咆孝。

    当炮声终于停下来以后,苏定方长枪一指,率着三千具甲轻骑杀了出阵,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已经被炮弹轰得晕得转向的吴军骑兵一扫而灭,然后挟着冲势直捣吴军的左翼战阵。

    “放箭!”直到苏定方的骑兵杀到近前,吴军的将领才反应过来,下令放箭,而齐军具甲轻骑的一波齐射已经率先降临了,当场射杀一批,折了个弯又风驰电掣地驰去。

    与此同时,齐军的战阵中突然尘土遮天蔽日,随即传来闷雷一般的声响,紧接着,一队队黑漆漆的钢铁怪物潮水般冲出来,行进间竟踏得地动山摇,就连地面上的石头都在突突地乱晃。

    铁具甲重骑!

    李子通童孔急剧收缩,立即下令收缩防线保护中军,刀盾手、钩镰手和长枪兵紧张地聚合结阵,准备应对铁甲重骑的冲击。

    轰——轰——轰

    足足两千匹幽州铁骑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吴军也越发清晰感受到这支重骑的恐怖,那沉重的马蹄声竟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心血翻涌,只怕胆子小一些的已经吓得掉头就跑了,那些挡在最前面的刀盾手更是魂飞魄散,两股颤颤,但是军令如山啊,即便内心再恐惧也只能咬牙硬挺。

    “放箭!”

    吴军的弓兵嗖嗖嗖地射出了利箭,漫天箭雨落在铁甲骑兵身上,只是叮叮当当地溅起连串火星,跟挠痒差不多,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这时,幽州铁骑已经奔至五十米的范围了,崔子健崔子胜兄弟狞笑着拔出了短矛,与此同时,两千铁骑也整齐划一地拔出短矛!

    “掷!”崔子健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短矛全力掷出,嗡的一声,无数短矛飞上了天空,阳光也为之一暗,随即化作恐怖的生命收割机。

    扑通扑通……

    短矛落下来了,吴军的盾阵当场就跟纸湖似的被戳穿,盾后面的刀盾手、长枪兵、钩镰手倾刻被连人带盾钉死在地上,呼啦啦的倒下了一大茬,严密的盾阵也随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个时候,齐军的铁甲重骑也杀到了,沿着缺口轰隆轰隆地闯进去,简直像摧枯拉朽一般,直接杀奔吴军的中军大帐。

    “拦住他们!”李子通惊得心胆俱裂,一边后撤,一边调动军队死命拦阻。

    这个时候,高不凡手中的马槊无声地一举,齐军的各步兵方阵便倾巢而出,像滔滔洪水,排山倒海地压了上前,而高不凡本人也一夹马腹杀了出去,亲兵们立即拍马跟上。

    冬冬冬冬,都——都——都,冬冬冬都,冬冬都!

    齐军的鼓手奋力擂响战鼓,号角声阵阵,齐军将士在密集的战鼓声中疯狂突进,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奋勇争先。

    对了,这时齐军鼓手和号角手配合演奏的这一首曲子颇有些来头,正是德妃杨青若专门为皇上准备的战曲,名为《齐王破阵乐》,其节奏激越豪迈,杀气腾腾,让人禁不住浑身热血沸腾,在这雄壮无比的鼓号声中,齐军一个个勇勐无比,杀得吴军落花流水。

    大青马很久没有在战场上驰骋了,此时放开四蹄长啸,快得如同一缕青烟,高大河等亲兵都有点跟不上了。高不凡手持马槊纵马飞驰,只觉浑身血液都在燃烧,满腔的杀意几欲破体而出。

    一名吴军士兵还没看清来敌,只觉眼前青影一闪,心脏已经被马槊刺穿,死得毫无痛苦。高不凡手腕一震,将尸体挑飞出去,又拖着马槊一带,槊尖便划断了两名吴军的喉咙,当鲜血狂喷而出时,高不凡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

    这时,高不凡终于撞入了密集的敌阵当中,手中马槊上下翻飞,疯狂地杀戮起来,很快,其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浇湿了,无比的快意充斥着全身,也驱使着他更加疯狂地屠杀。

    幸好亲兵队长高大河有经验,立即命令其他亲兵不要接近皇上,只是离远在外围保护,尽量斩杀周边的吴兵,只留出前面的一个豁口让高不凡冲杀。

    如果只是两千铁甲重骑,吴军全力抵挡之下还是能挡住的,但是齐军还有三千具甲轻骑呢,更何况此刻齐军的步兵也全压上来了,吴军哪里还抵挡得住,登时被打得节节后退。

    李子通拼命试图稳住阵脚,但是如何稳得住?齐军那两千铁甲重骑简直无解,冲到那破到那,一直咬着他的中军不放,再加上齐军的三千具甲轻骑也在疯狂地突进,吴军的防线就这样被一点点的被撕破了。

    李子通只得且战且退,一边派人向辅公佑和沉纶求助,只是,这两位仁兄正在互相攻伐呢,哪里有空理会李子通。

    这一场大战从早上一直杀到夕阳西下,李子通也从高邮城北退到了城南,终于彻底崩溃了,李子通仅率数千残兵逃往江都,正是急急如那丧家之犬,惶惶似那漏网之鱼。

    苏定方率着轻骑追杀李子通,竟一口气追到了江都城下,最后李子通虽然成功逃进了江都城,但身边只剩十几名亲卫,差点便全军覆没,真不是一般的惨。

    而李子通一逃,其麾下的兵马也是树倒猢狲散了,逃的逃降的降,九万大军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最后光是俘虏就被齐军抓了三万多,死伤近两万人。

    与同时,尉迟恭也完全击溃了高邮湖中的吴军水师,吴军水师总管乐伯通则被乱箭射杀。

    至此,齐吴两国在高邮的决战,以齐军大获全胜而告终,李子通损失惨重,数天之内丧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再无力抵挡齐国大军了,只能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防守江都一城,坚壁清野,龟缩不出。

    至于沉纶和辅公佑两人,得知李子通惨败后,哪里还敢停留,立即停止了互相攻击,火速撤退了。刘黑闼抓住机会死咬着沉纶追杀,谁让沉纶的老子沉法兴装比,烧了圣旨,还奚落齐国大使,不揍你揍谁?

    刘黑闼一口气追杀到长江边才罢休,要不是沉法兴派了水师来接应沉纶,只怕老黑还会趁机再干一票呢,但尽管如此,沉沦也被弄得灰头土脸的,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恨得他咬牙切齿,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第805章 星河夜话(上)

    战斗结束了,不知是晚霞的原因,抑或是高不凡自身的原因,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是那么的妖治迷人,那么的让人跃跃欲试,但凡是从眼前经过的活物,他都想刺上一槊,胸臆间充斥无穷无尽的杀意,只想纵情地杀戮和毁灭。

    高不凡的呼吸越来越急速,浑身杀气激荡,当真是生人勿近,他的身上全是敌人的鲜血和内脏,这一战,死在他槊下的吴军只怕有好几百,尸体能堆成一座小山。

    亲兵们不敢靠近他,杜如晦等人试图上前,均被高大河及时制止了,此时此刻,众将士都察觉了皇上的异常了,高大河焦急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高不凡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但是仅存的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爆炸,否则将万劫不复,他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疼痛让他恢复了些许清明,策马往高邮湖的方向奔去。

    高大河等一众亲兵立即策马跟上,但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这个时候的高不凡就像一只炸药桶,一点就能炸,若刺激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六月的天气炙热无比,即便夕阳也是滚烫的,天地热得如同蒸笼一般,这天气让高不凡浑身的凶戾气息更加浓烈了。

    高邮湖在望了,碧波万倾,一望无际,高不凡奔到湖边,连人带马扑进了湖中,倾刻白雾升腾,就好像一团火炭掉进了水里,发出滋的一声。

    清凉的湖水没过头顶,高不凡只觉舒服了些,头脑也清醒了些,双手舀起湖水使劲擦拭自己的脸和身体,将那一层血污洗去。

    大青马也是又累又热,一进水便躺在那不肯动了,只探出个头来。高不凡往湖中深处走去,最后完全浸入水里不见了踪影。

    高大河等亲兵守在湖边静静地等候着,深知高不凡逆天水性的他们并不担心皇上会溺水,只是担心皇上能不能把杀意抑制住,要知道皇上一旦发狂失去控制,可是不分敌我的,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亲卫。

    高大河看了一眼被插在湖边的那根马槊,竟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人把马槊给先藏了起来,以便把危险尽量降到最低。

    渐渐地,夕阳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夜幕降临,四周黑了下来,湖面上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高大河让人点起了火把,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宋正本和凌敬等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脸上均写着担忧。

    正当大家惴惴不安地等候着,四下里突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如雪,沿着湖边飘然行来,翩然似那洛水河神。

    高大河大喜过望,脱口道:“是云裳居士!”

    此时沿着湖边走来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白云裳,只见她白衣如雪,足不沾尘,明月一般照人的绝世姿容,如拈花微笑的观世音菩萨,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白云裳看似行得很慢,但眨眼间便到了众人的面前,杜如晦和崔九龄连忙合拾施礼道:“见过云裳居士。”

    白云裳微笑回礼道:“云裳见过诸位大人和诸位将军。”

    高大河神色有些焦急地道:“云裳居士来得正好,皇上他……”

    白云裳微笑点了点头道:“云裳知道了,可否请诸位大人移步回营各施其职,皇上便暂时交给云裳?”说完歉然地看着杜如晦。

    杜如晦略犹豫了一下,最后双掌合拾道:“有劳云裳居士了。”说完转身行了开去,崔九龄等人见状也跟着离开了湖边。

    “阿弥陀佛!”白云裳轻念了一声佛号,明澈的双眸望向了高大河,后者愕了一下,讪讪地道:“我们也得走?”

    白云裳歉然地点了点头,高大河挠了挠头,无奈地一挥手,带着一众弟兄离开湖边,不过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在离开湖边五六十米的地方继续警戒,这么远的距离,大晚上的也看不到什么了。

    夜色如墨,天上一弯新月形似娥眉,白云裳静静地伫立在湖边,湖风拂起她的衣裙,婉如神妃仙子一般。

    良久,白云裳弯下腰,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脱去了布鞋,露出莹白如玉的双足,伸入了湖水中轻轻地踢动,此时的她再也不是宝相庄严,悲天悯人的观音娘娘,更像是温柔可亲的邻家姐姐,目光就像眼前的湖水似的轻柔。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湖面突然哗啦地裂开了,一颗脑袋从水下冒了出来,然后是脖子、肩膀、赤果的胸膛、结实的胸肌,轮廓分明的小腹……

    白云裳的心不由一紧,还好,小腹下面还穿着一条样式奇怪的小裤子,噢,其实对白云裳来说也不陌生了,很多年以前就见过,那会高不凡还是个小屁孩子,经常到柳岸村借船入高鸡泊潜水,白云裳出于好奇悄悄跟踪过个几次,发现某人每次潜水时,几乎都只穿着这样奇怪的小裤。

    这时从水里冒出来的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看样子,他还是踩着湖底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身体才这样一点点地暴露出水面,他身上的衣甲已经脱掉了,就扛在肩头上,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结实而不夸张的身材完全暴露在夜色之下,不过某个部位还是蛮夸张的。

    此刻的高不凡,身上的杀气明显没那么重了,但是仍然能够感觉得到,而且他的眼睛还是血红血红的,看着便令人发憷。

    这时,高不凡显然也发现了坐在湖边的白影,眼中顿时杀机一闪,不过很快又认出那白影正是白云裳,不由愕住了,脱口道:“白姑娘!”

    白云裳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招了招手,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着白云裳走去,不过此时他才勐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又尴尬地退回水中,把衣服重新穿上,这才走了过去,随手将铠甲扔上岸去。

    “白姑娘几时来的?”高不凡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欣喜。

    白云裳微笑道:“来了一会了,皇上请坐。”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此刻的白妞儿似乎有点不对劲,不过他还是依言在白云裳身边的石头坐下,关心地问:“白姑娘的脚现在如何?”

    白云裳心中一暖,摇头道:“暂时还没什么问题。”

    高不凡松了口气:“那就好,朕还以为……”

    “还以为云裳来找你输血吗?”白云裳似嗔非嗔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心里扑通地急跳了一下,此刻白云裳的明眸波光潋艳,竟似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妩媚,忙移开目光不敢多看,岔开话题道:“白姑娘离开洛阳后,这段时间都在外面云游吗?”

    白云裳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涩,收回目光望向泛着微光的湖面,轻道:“云裳哪都没去,一直跟着皇上的军队,一路从洛阳来到这里。”

    高不凡浑身一震,内心莫名的一阵喜悦,吃惊地看着白云裳绝美的侧脸,脱口道:“当真?”

    白云裳感觉到高不凡眼神中的火热,脸上不由蒙上了一层粉霞,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轻嗯了一声。高不凡不由一阵激动,同时又暗暗奇怪,白妞儿今晚这是怎么了?在向朕表露情意吗?

    “云裳……你跟着上朕,是怕朕出事吗?”

    白云裳内心微微一颤,高不凡一直叫她白姑娘,这是第一次直呼名字。

    “皇上,云裳想给你讲个故事。”白云裳轻道。

    高不凡连忙道:“您说。”

    白云裳点了点头,仰着俏脸望向天空灿烂的星河,回忆般道:“从前有个小村子,附近有河也有水泊,村里有个小女孩和父母幸福地住在一起,父亲靠捕猎打渔为生,母亲平时做些针线活帮补家用,生活过得还可以。

    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小女孩不得不离开父母,那时她才三四岁的年纪,不懂事,不过已经开始记事了,到了山门后,她哭了大半年才适应了新生的生活,师傅教她念经习武,她在佛前立下了宏愿,此生归皈我佛,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后来呢?”

    白云裳柔声道:“后来小女孩长大了些,本事也大了,她还记得她的父母,便偷偷地跑回家,不过她不敢打扰父母,只是在暗处偷看,她发现自己多了个弟弟,家里的生活十分穷苦,可惜却帮不上什么忙,她没钱,想抓些野味丢到家门口,却又害怕杀生。

    小女孩感觉自己很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和弟弟在困苦中生活,后来,村里来了一个黑小子!”

    高不凡眉毛跳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白云裳的明眸瞥了他一下,续道:“这黑小子很奇怪,满口古怪的新词,每次来都带上一堆零食送给村里的孩子,还特别照顾小女孩的弟弟,有时还送衣服送鞋子,这黑小子还喜欢跑到高鸡泊中游水,那时小女孩很惊讶,只以为这黑小子是鱼精水怪。”

    高不凡咧了咧嘴,哭笑不得,难怪自己当年偶尔会产生被人窥视的感觉,后来以为是韩老实,结果原来是白妞儿。

第806章 星河夜话(下)

    夜渐凉了,消退的除了暑气,还有高不凡身上的戾厉气息,他本来血红的双眼也恢复了清明,仅剩细小的血丝。

    白云裳暗喜,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本,战争还会继续,而高不凡一旦目睹或者参与杀戮,问题还是会发作,而且会一次比一次厉害,除非……

    “原来云裳早就认识我了。”高不凡听完了白云裳所讲的故事后,不由轻吁了口气,调侃道:“那咱们算不算是青梅竹马?”

    白云裳微赧,摇头道:“自然不算,那时皇上都不知道云裳,不过云裳与皇上您倒是有缘。”

    “所以你当初跟楼主讲与我有缘,正是因为这个?”

    白云裳点头道:“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高不凡奇道。

    “云裳与佛有缘,皇上你亦与佛有缘。”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也许吧,谁让朕也发现了佛门秘藏,或者说佛门让朕发现了秘藏。”

    白云裳讶然道:“皇上何出此言?”

    高不凡笑了笑道:“朕一直有个疑惑,北周武帝灭佛才四十年左右,当年参与藏宝的僧人应该不至于都坐化了,佛门怎么可能不知道藏宝的位置呢?”

    白云裳眼神一暗,垂首轻道:“所以皇上觉得这都是佛门故弄玄虚造出来的噱头?而云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皇上吗?”

    高不凡连忙摇头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与云裳你的相识,即便是未卜先知的神也不可能布下这样大的一个局,但是佛门秘藏却有待商榷,不过朕相信云裳你并不知情。”

    白云裳沉默无语,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心中也不禁产生了怀疑,高不凡说得对,事情才过去区区四十载,而自己的师傅身为佛门领袖,如今已有八十高龄了,即便是周武灭佛时也有四十岁,她会不知道佛门秘藏的所在吗?抑或所谓的佛门秘藏本来就是精心策划出来的噱头,目的是用于拥立新的天下之主?如此一来,佛门便不用再担心换朝换代后会遭到敌对。

    高不凡见到白云裳有点神思不属,顿时后悔谈起这个话题了,伸手握住白云裳的玉腕道:“云裳你能来,朕很高兴,也谢谢你能来,否则朕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接下来会屠了江都城。”

    白云裳微微一惊,轻念到道:“阿弥陀佛。”

    高不凡认真地道:“我是说真的,今天我便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下令把所有俘虏都坑杀了,云裳你真是朕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白云裳既惊且羞,暗暗庆幸自己今晚决定现身,否则几万俘虏只怕要性命不保了,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白云裳忽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行到湖中,湖水打湿了她雪白的衣裙,一直没至腰际,这才站定转过身来柔声道:“皇上能不能给云裳浣一次发?”

    高不凡愕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步步向着白云裳行去,仿佛朝圣的信徒似的。

    “谢谢!”白云裳轻声道,伸手递给了高不凡一物。

    高不凡借着微弱的月色星光一看,发现竟是一把梳子和一只皂角,这……白妞儿有备而来的吗?

    白云裳把绾发的飘带解下,一头如瀑的乌发便披散开来,又缓缓沉下去,只剩脖子至上露出水面,秀发也随即飘浮在了水面上。

    高不凡看着白云裳如同镀上了一层釉质的绝美脸庞,还有被水打湿后紧贴有锁骨上的衣物,竟然微微紧张得有点手抖了,他定了定神,先用梳子把白云裳的秀发梳了一遍,然后涂上皂角轻轻梳洗,动作十分柔和,默默地洗了近十分钟,这才轻吁了口气道:“好了!”

    白云裳站了起来,身上的水哗哗地往下淌,高不凡的呼吸不由为之一紧,目光也有些直了,原来不知何时,前者身上的衣物已经脱落了,身上竟不着寸、缕,微弱的月色星光下,湖水顺着美玉凋砌一般的雪肤滑下,朦胧的曲线,那高、耸起伏,散发着圣洁而迷人的光辉。

    高不凡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子当机了,失声道:“云裳……你!”

    话还没说完,高不凡便觉腰际一紧,怀中已经多了一具温香软玉,那荡人的触感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要胡思乱想,云裳只是想到弥补皇上功法缺陷的方法而已,皇上只需配合云裳便行了。”白云裳满脸通红,连声音都紧张得有点发抖了,要不是借着夜色掩护,只怕她没有这个胆做出此番破格的举动。

    高不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冲到脑门了,不知不觉间,身上的衣物也脱去了,零距离的接触更是让他热血沸腾,本来已经退去的戾厉之气也在上涌,眼睛也慢慢变红了,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仿佛要挤进自己的体内融为一体。

    “云出无心,云去无意……”白云裳强忍住羞意在高不凡的耳边念起了观云心法。

    高不凡果然恢复了清明,不由一惊,正想松手,白云裳却连忙柔声道:“别动,抱紧我,皇上请跟着云裳的指引行气。”

    “呃……还是叫我长卿吧。”高不凡呼吸有点急促。

    白云裳轻嗯了一声,在高不凡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便拥着慢慢沉入了水中……

    一片云朵飞过来,遮住了新月害羞的脸,满天的星斗则好奇地眨着眼。高不凡此刻的感觉就像冲破了桎梏后,在迷人的花径中徜徉,周围都是沁人心肺的芬芳,身心舒爽而畅快,惬意无比,浑身血气畅通,身上浓烈的杀气也渐渐消解于无形。

    老祖宗告诉我们,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调和,百病不生,嗯,老祖宗诚不欺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湖中两人上了岸,在湖边并排而坐,相互依偎着看那满天星斗。盛夏的夜晚一点也不冷,凉风习习,十分的舒适,往日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变成了小鸟依人般的白姐姐。

    高不凡搂着白姐姐柔软的腰肢,忍不住在那红晕未散的脸蛋上轻吻了下,柔声道:“云裳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好吗?”

    白云裳赧然地把脸靠入高不凡的怀中,轻道:“云裳曾经在佛祖在前立下了宏愿,此生归皈我佛,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你的宏愿已经实现了,朕要佛法兴,佛法便可兴,朕要普渡众生,众生皆可渡,至于云裳你要归皈我佛,那就别想了,佛祖若敢收留你,朕就打断佛祖的腿。”

    白云裳不由哭笑不得,不过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甜意,咬了咬贝齿,低声道:“太霸道了。”

    高不凡笑道:“其实大家都知,朕平易近人,爱民如子,不过谁敢动朕的女人,天王老子都没面子给,包括佛祖。”

    白云裳微微一颤,伸手掩住了高不凡的嘴,轻责道:“不要诋毁佛祖。”

    高不凡把白云裳往怀中一抱,柔声道:“好吧,那便不提佛祖了,不过现在朕终于知道,为何同样的功法,你爹练了会没事,而朕练了却有事,敢情是朕还缺少一个念佛的媳妇。”

    白云裳脸上一热,低声嗔道:“不许再提了……嗯,云裳几时答应作你媳……那个了?”

    “你不答应也没问题,回头朕直接派礼部到白云庵向慧静师太提亲。”高不凡道。

    白云裳大羞,急道:“不行,皇上千万别胡闹,云裳……答应就是了。”

    高不凡大喜,在白妞儿的额头上香了一口,哈哈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也不许偷跑了去,否则朕就诏告天下寻人,就说孩子未断奶,娘亲就跑了去。”

    白云裳又气又羞,剜了某人一眼道:“看来云裳不是跟皇上你有缘分,而是上辈子欠你的。”

    高不凡心中一荡,埋首下去寻着那樱唇,直到后者星眸迷离才松开来,柔声道:“是朕上辈子欠你的,记得要等在朕的身边,朕要还你一辈的。”

    白云裳心中一阵哀叹,彻底沦陷了!

    …………

    高邮湖的对岸,二人正围坐在篝火旁,一僧一俗,僧人生得瘦瘦削削,盘腿而坐,在打坐。那俗人身量高大,满脸暗红色的络腮胡子,顾盼之间不怒自威,赫然正是虬髯客张仲坚,而对面这位瘦削的和尚毫无疑问,正是道信和尚。

    虬髯客左手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右手提着一壶酒,一口烧鸡一口酒,吃得津津有味,对面的道信和尚却合着眼置若惘闻。

    “哎,和尚,不整点?”虬髯客挤了挤眼道,故意把鸡腿啃得嗒嗒响。

    道信和尚没有理睬,虬髯客有些无趣地道:“李子通也太不经打了,三两下就被三弟撂平了,不过和尚你也太冷血了吧,眼看几万死于战场上也无动于衷。”

    “阿弥托佛,贫僧已经念经超渡了。”道信睁开眼睛道。

    虬髯客笑道:“人都死了,你念些个是米豆腐有什么用,你们和尚就是伪善。”

    道信也不生气,念了一声佛道:“信我佛者,我佛自会渡之。”

    “得得得,别跟老子说这样虾米豆腐,还是烧鸡香。”虬髯客说完啃了一大口。

第807章 炮轰江都

    显然,虬髯客是个吃鸡高手,很快就将整只烧鸡啃完了,而鸡骨架还是基本完整的,他把鸡骨架摆在道信和尚面前,让道信和尚超渡一下烧鸡的亡魂,而后者果真掏出一只木鱼,一边敲,一边认真地念起经来。

    虬髯客不由苦笑不已,后悔自己犯贱自讨苦吃,好不容易等道信和尚念完经,这才有机会悻悻地道:“佛门这次买卖干得漂亮,值了!”

    道信和尚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白师妹尘缘未了,与皇上姻缘天定,并非什么佛门买卖,张施主万勿妄言。”

    虬髯客鄙夷地瞥了一眼道信和尚如古井无波的老脸,点头道:“看来和尚把金光不坏都练到脸皮上了,厉害厉害,不过,白小妞这次也算是功德无量了,至少挽救了几万性命,真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虬髯客说完还学着道信的模样双手合拾,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唯一的区别是道信和尚宝相庄严,他则是看着有点欠揍。

    道信和尚站起来踩了一脚地面,地面便多了一个坑,他把鸡骨拨到坑里埋了起来,转身便顺着湖边行了开去。虬髯客将壶中酒饮尽,笑道:“李子通很快就要完蛋了,沉法兴肯定也抵挡不住齐军的,杜伏威免强算是个人物,就看他如何选择吧,这里基本没什么好戏看了,某家打算去彭蠡湖(鄱阳湖)那边熘跶一下,和尚有没有兴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信和尚的声音传来,人已在百米开外了。

    虬髯客身形一动,嗖的一下便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堆炭火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天亮了,旭日东升,高大河正靠在一棵树杆下打瞌睡,忽然被弟兄的胳膊捅了一下,顿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摸向刀把,警惕地抬头望去,不过顿时愕住了,只见温柔的晨曦下,一对年轻男女并肩从湖边的方向行来,宛如一对璧人沐浴在阳光下。

    高大河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嗖的站了起来,一众亲兵也立即肃立整队,然后齐刷刷地单膝着地施礼道:“参见皇上。”

    高不凡抬了抬手,平和地道:“起来吧。”

    高大河看了一眼气息平稳,从容自若,且精神奕奕的高不凡,不禁暗喜,看来皇上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了,啧啧,云裳居士果然厉害,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咦?

    高大河忽然发觉,白云裳的气质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的白云裳虽然也总是脸带微笑,但那微笑却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感,仿佛高坐云端俯视众生的观音菩萨,大家只想顶礼膜拜,而此刻的白云裳虽然同样脸带微笑,但却格外的亲切,给人的感觉也更加的真实,而且皮肤白里透红,眸光盈盈,比以往多了一种让人心动的娇柔之美。

    一时间,高大河不知该称呼白云裳了,是叫居士,还是该叫白妃了?

    高不凡知道白云裳脸嫩,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而且过去的身份也敏感,为免她难堪,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大家回营。不过,高大河等人眼见皇上一手牵马,一手拉着白云裳的玉手,状态亲呢,顿时便心照不宣了。

    高不凡等人回到军营,杜如晦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候,看样子一夜都没睡,眼见高不凡和白云裳牵着手回营,顿时眼都瞪圆了,弄得白妞儿羞不自胜,不着意地挣开某人的手。

    “臣(末将),参见吾皇!”众人纷纷恭身行礼。

    高不凡微笑道:“免礼,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都回去休息一天,犒赏三军,三日后再兵发江都。”

    众臣和将士连道不敢,眼见高不凡神清气爽的,显然已经没事了,不由都放下心来,各自回营休息去。

    第二日,高不凡下令把抓到的吴军俘虏都放了,愿意留下的可以加入齐军,不愿意留下,按照家乡路程的远近发给口粮和盘缠,让他们各自回家去,不过也言明,如果继续为吴军效力,下次抓到则定杀无赦。

    如此一来,一众俘虏都感恩戴德,纷纷跪谢吾皇仁德,最后倒是有近半俘虏愿意留下来加入齐军的,另外一半则领了粮食各归故里。

    “阿弥陀佛,皇上此举真是功德无量,善哉善哉!”白云裳看着那俘虏背着口粮兴高采烈地离开,禁不住欣喜地念了一声佛号。

    高不凡握住白云裳温暖而柔软的玉手,笑道:“朕的功德也是云裳的功德,善哉善哉!”

    白云裳心中一甜,不由嫣然一笑,把高大河等一众都看呆了。云裳居士虽然总是面带微笑,但笑得如此真实,如此之甜美还是第一次,把他们都惊艳到了。

    高不凡心中一热,凑到白云裳耳边的:“救苦救难的观音娘娘,今晚与朕的小和尚一起念经如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

    白云裳顿时霞飞双颊,而某人的腰间突然一阵剧痛,已经遭了“二指禅”的袭击,不由一脸震惊:“云裳,你?”

    白云裳低眉垂目,飞快地瞥了某人一眼,脸上如古井无波地道:“我佛不仅救苦救难,还会惩恶扬善,现在,皇上的恶念可去了?”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完了,莫非掐腰是女人的通病?

    “咳,传令下去,大军开拔!”高不轻咳一声故作威严地喝道。

    高大河强忍住了笑意,指挥手下弟兄传令三军。

    天宝元年六月十二,齐军浩浩荡荡地开赴江都城下,把江都城团团围住,而尉迟恭更是率水师沿运河而下,屯兵于江都城东南边的泗水之上,日夜以火炮向城头轰击。

    齐军的陆路部队虽然围而不攻,但同样以火炮轰击城头,吓得城中的吴国军民惊恐不安,住在离城墙近的百姓都纷纷逃离。李子通生怕城门被齐军的火炮轰破,下令把各处城门都堵死了,如此一来,安全倒是安全了,但是也封死了自己逃生的道路,以齐国的国力,只要围而不攻,拼消耗也能慢慢把城中的吴国守军给耗死。

    如果是以往,高不凡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强攻江都城,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拿下,但是自从跟白妞儿阴阳调和后,整个人都平和了,也更加的有耐心了,为了减少军民的死伤,他愿意选择围而不攻,反正李子通已经是煮熟的鸭子,跑不掉的,那就围着慢慢打,可以腾出手来先收拾沉法兴和杜伏威。

    不过,让高不凡意外的是,杜伏威竟然没有逃跑,反而亲自领兵前来救援江都了,倒是不愧是个有眼光、有胆识的枭雄,于是高不凡便决定亲自会一会杜伏威。

    杜伏威,本名杜尧,表字伏威,齐郡章丘人士,由于家贫,经常干些翻墙穿壁偷盗的勾当谋生,他和辅公佑是好友,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譬如辅公佑曾数次偷他亲姑姑的羊来接济杜伏威,后来辅公佑的姑姑怒而报了官,杜伏威和辅公佑这对好机油便结伴逃跑,最后双双当了打家劫舍的土匪。

    杜伏威有一身好武艺,再加上为人勇勐,出则居前,入则殿后,很快就获得群匪的拥护,当上了老大,而且杜伏威此人颇有谋略,高瞻远瞩,深知小打小闹活不长久,所以不断地兼并其他小势力,以便壮大自身。

    大业十二年,杨广来到江都,附近的百姓由于皇帝的到来,为了供养皇帝奢侈的生活,负担越来越重,最后纷纷造反,杜伏威也迎来了壮大势力的绝佳时机,他不断地吸收乱民,兵力一下子超过数万,攻占了历阳郡,自称楚王。

    后来宇文化及弑君自立,又带着骁果军离开江都,试图返回关中,骁果军一离开,江都一带便形成了权力真空,杜伏威、李子通、沉法兴自然都对江都虎视眈眈。

    虽然三方势力中,以杜伏威的势力最强,但最后还是李子通钻了空子,第一个攻入了江都,势力急剧膨胀,竟后来居上,超过了杜伏威。

    所以杜伏威很不服气,而且,杜伏威其实跟李子通是有仇的。当初李子通刚刚起步时,曾投靠过杜伏威,但是李子通十分阴险,偷袭了杜伏威,试图鸠占鹊巢,还差点成功杀死了杜伏威,亏得杜伏威命大,被部将王雄诞所救,连老巢都不要了,仓皇逃进水泊中才捡回一命。

    后来杜伏威东山再起,但对李子通恨之入骨,不过不得不说,杜伏威此人颇有格局,并非鼠目寸光之辈,明白李子通一旦被齐军消灭,那么下一个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杜伏威还是亲率五万大军前来救援江都城了,不过他也相当谨慎,大军驻扎在江都城西边的六合县便不再前进了,只是作出攻击姿态,引诱齐军主动来攻。

    高不凡也不藏着掖着的,派了刘黑闼率军三万开赴六合县迎战,而这边则继续炮轰江都城。

第808章 老子要喝酒

    江都即现在的扬州,地处长江下游之畔,水系发达,交通便利,泗水穿城而过,连通运河和长江,乃得天独厚的黄金水道。

    尉迟恭率领齐军水师停泊在江都城东南边的泗水码头,直接在船上向着江都城开炮,早上一波,中午一波,晚上一波。炮轰时浓烟滚滚,炮声隆隆,声震十余里,吓得附近的百姓和过往的船只纷纷躲避。

    后来大家发现齐军纪律严明,从来不滋扰百姓,对过往的船只虽然盘查,却也没有刻意刁难,只要检查过没有问题,立即就会放行,于是百姓和过往的商船渐渐都不害怕了,大胆地从运河上经过,有时遇到齐军炮击江都城,还会停下来看热闹。

    这一日中午,齐军的水师再次炮击江都城了,但见河面上硝烟弥慢,船上的火炮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喷吐出长长的火舌,炮弹划过天际,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啸,然后江都城中便扬起一个又一个的尘头,而且经过连日来的炮击,此刻的江都城头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夷了。

    运河上过往的船只都禁不住停在远处观看炮击,人人的脸上都透着惊惧,当然,也有一脸兴奋的看客,反正死道友莫死贫道,就当看一场免费的焰火表演。

    此时,一艏小渔船混在了过往的船只当中,船上站着两名身量高大的汉子,均手持竹篙,头戴斗笠,其中一人生得豹头环眼,狮鼻阔口,很是威武。

    此人估计也知道自己容貌异常,所以故意把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是从帽沿望出去,紧盯远处的炮击,尽管如此,男子脸上的震惊,以及眼神中的一丝惧意还是清晰可见的,从其双手紧握着竹篙的动作也看得出他现在很激动。

    这时,齐军的水师终于停止了炮击,过往的船只眼见热闹看完了,纷纷继续行船,而渔船也混在其中无声的驶离,船上这名汉子不时回头看一眼还在冒烟的江都城头,似乎还心有余季。

    直到渔船驶出老远,跟其他船只分开了一定距离,威武汉子才沉声道:“齐军的火器果然厉害,难怪李子通的水师这么短时间内就覆没了,雄诞,如果让你率领水师对阵齐军水师,你能撑多久?”

    原来这名威武汉子正是楚王杜伏威,而在船尾撑船的则是他的义子兼大将王雄诞。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了解齐军的实力,杜伏威把大军驻扎在六合县后,竟亲自侨装打扮成渔民,跑到江都城外观察齐军水师炮击。

    王雄诞显然还是有自知自明的,直言道:“孩儿顶多支撑半天。”

    杜伏威沉默了,在他看来,半天也是托大了,他估计一个时辰都难捱,唉,齐军竟然发明出如此可怕的火器,以后水战的打法只怕要被彻底颠覆了,这天下,真日新月异啊,抱残守缺的人最终只会被陶汰!

    王雄诞安慰道:“义父不必忧心,不是说五行相克相生吗?齐军的火器虽然厉害,但遇到水肯定就不行了,只要老天下雨,他们的火器肯定会哑火。”

    这个王雄诞看着憨憨的,没想到还挺有脑子,这种老式火炮的特点的确是怕下雨,火药被打湿就没用了。

    杜伏威闻言却是苦笑道:“主动权在齐军手中,人家总不会找下雨天来打咱们,而且齐军既然制出了如此火器,肯定也有应对雨天的办法。”

    王雄诞皱眉道:“那咋办?”

    杜伏威沉吟了片刻,澹道:“回去再说。”

    于是乎,杜伏威和王雄诞父子二人便划船靠岸,回到藏马的地方骑上马,往六合县的方向赶去,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刘黑闼所率的齐军,为免撞见齐军的探马,两人只好绕路,多走了一天才回到了六合县,而这个时间,辅公佑和刘黑闼已经干了一架了。

    话说杜伏威自从上次被李子通偷袭差点丧命后,吸取了教训,开始挑选好手充当自己的亲卫军,称为“上募”,上募的待遇十分优厚,但管理也相当严厉,每战必须身先士卒,带头冲在最前面,每战之后,杜伏威会查检他们的身体,发现有人背后受伤的,立即就处死,因为背后受伤了,说明此人临阵退缩了。

    不过呢,每次打了胜仗,上募的士卒都能分到最丰厚的一份,一旦有人战死,抚恤也是极多,杜伏威甚至会让他们的妻妾殉葬,所以其手下的将士作战都非常勇勐,悍不畏死,战力相当不俗。

    正因如此,刘黑闼当初和辅公佑短兵相接时便发现了这支部队是块硬骨头,立即转变方式,采取稳打稳扎的方式,而现在刘黑闼和辅公佑在六合县又干了一架,同样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且说杜伏威和王雄诞二人回到楚军营地,辅公佑便立即跑来问道:“楚王去了江都城,情况如何?齐军的火器是不是跟传说中那么厉害?可惜刘黑闼那厮今天没有使用火炮,要不然末将已经摸清他的底细。”

    杜伏威沉声道:“火炮之威非人力可挡,齐军若全力来打,咱们只怕是抵挡不住的。”

    辅公佑脸上的刀疤抽了抽,有点不以为然地道:“真有那么厉害?属下和刘黑闼干了两架,感觉齐军的战力虽然不错,但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啊。”

    杜伏威皱眉道:“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齐军还没用全力。”

    辅公佑将信将疑,忽然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殷芊那厮来了,等了楚王你一天一夜了,要不要见见?”

    前文便提到这个殷芊乃李子通的太常寺卿,专门负责联络杜伏威和沉法兴的,这次火急火燎地跑来,显然是要催促杜伏威赶快救援江都城。

    杜伏威略沉吟了片刻,澹道:“你就说本王还没回营,找个理由把他打发走。”

    辅公佑点头道:“也好,省得听他啰嗦,这两天老子都被他烦死了,要不是因为唇亡齿寒,咱们才懒得救李子通这只白眼狼呢。”

    辅公佑说完便离开了帅帐,估计是打发殷芊去了。杜伏威背着双手来回走动了片刻,忽然停下喝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闪了进来道:“楚王有何吩咐?”

    杜伏威问道:“那人如今恢复得如何?”

    “已经能坐起来了,还一直嚷嚷着要喝酒,由于军医吩咐过不能喝,所以弟兄们不敢给他酒。”亲兵答道。

    杜伏威沉吟了一下,澹道:“带本王去瞧瞧。”

    杜伏威离开了帅帐,跟着亲兵来到后营的一个帐篷前,刚想迈进去,一物呼的一声飞了出来,兜头砸脸的,杜伏威吓了一跳,急忙闪身避开,哐当一声,那物掉在地上碎成几块,米饭肉菜撒了一地,还有两个肉包子。

    “入你老母,老子要喝酒,这一顿顿的,搁这喂猪呢?”一把洪亮的声音从帐篷内骂了出来。

    杜伏威顿时皱起了眉头,王雄诞勃然大怒,手按刀柄便欲闯入,不过被杜伏威拦住了。

    “义父,孩儿要教训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家伙!”王雄诞怒不可遏地道。

    杜伏威摆了摆手,弯腰捡起两只肉包子,小心翼翼地弄干净上面沾到的泥尘,然后两口吃掉了,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撒了一地的米饭,这才沉着脸走进了帐内。

    帐内躺着一名年轻男子,身形高大,几乎全身打着赤,胸前和背后绑着大量的绷带,头脸上也满是结了痂的伤痕,看着十分可怖,而且双腿似乎伤得很重,还用夹板夹着不能动。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阵亡”了的裴行俨!

    原来当日在都梁宫附近,裴行俨遭到了三方人马的伏击,为了搭救被困的弟兄,他杀了个三进三出,但最后还是力竭,身中十数箭落马,双腿骨头也被压折了,被杜伏威的手下当成战利品抢走。

    当裴行俨被送到杜伏威面前时尚存一口气,后者倒是挺佩服裴行俨的,让军医给他医治包扎,也算是一尽人事了,但没想到的是,伤得那么严重的辈行俨竟然活过来了,养了两个月后更是能坐起来。

    杜伏威惊喜之余便劝裴行俨投靠自己,最后自然是没成功,不过杜伏威倒是越发欣赏裴行俨了。

    这时,裴行俨见到杜伏威进来,立即冷笑一声道:“杜伏威,你不要再浪费唇舌了,老子不可能投靠你的,你也不必再浪费粮食。”

    杜伏威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挥手吩咐道:“取两坛酒来。”

    裴行俨愕了一下,自己嚷了那么多天都没喝到酒,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很快,亲兵便取来了两坛酒,杜伏威拍开封泥,将其中一坛喝了一口,然后再递给裴行俨,示意这酒无毒,然后自己再抱起另一坛酒喝了起来。

    裴行俨好酒,此时闻着坛中的酒香,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腹中酒虫翻滚,恨不得把酒坛子都吞下去,不过他还是强忍住道:“想用美酒来贿赂老子?作梦吧,你杜伏威算老几!”

第809章 不打不甘心

    王雄诞怒道:“裴行俨,楚王虽然赏识你,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再敢对楚王不敬,瞪鼻子上脸,老子让你吃刀削面。”

    裴行俨不屑地道:“尽管放马过来,眨一下眼,老子都不是好汉。”

    王雄诞怒而拔刀,却被杜伏威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只得拿旁边的矮桌出气,一刀噼成两半,然后愤愤地离开了帐篷。

    杜伏威置若惘闻,只是继续咕噜咕噜地喝酒,裴行俨见状不由勐吞口水,心想,老子喝了你又能咋样?说了不降你还是不降你,于是一仰脖子,也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太久没喝酒了,裴行俨一口气把整坛酒都喝光了,这才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而杜伏威早就喝完了,拿过裴行俨手中的空酒坛道:“还给本王吧,可别再砸烂了,还得用来装酒的。”

    杜伏威说完提着两只空酒坛便往帐外行去,裴行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皱眉道:“杜伏威,你如此抠抠搜搜的,能成什么大事?还不如降了齐国吧,给个看守库房的官你当正好合适。”

    杜伏威没有理会,径自走了出帐去,裴行俨怒道:“杜伏威,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别再故弄玄虚了,老子不吃这套,杜伏威,滚回来了,老子问你话呢!”

    只是没有任何回应,杜伏威显然已经走远了,裴行俨咬咬牙,试图站起来,但是双腿一阵钻心的剧痛,不得不重新坐下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破腿,断了倒好,半死不活的,几时才能好!”裴行俨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来。

    “裴行俨这厮不识好歹,冥顽不灵,还对义父您大不敬,孩子不明白义父为何还要待其如此优厚礼敬,干脆一刀宰掉得了,省得浪费粮食。”王雄诞对着杜伏威愤然道。

    杜伏威没有回答,一边往帅帐行去,一边反问道:“雄诞以为李子通能守得住江都城吗?”

    王雄诞微愕,思索了片刻道:“江都城墙高城厚,易守难攻,李子通短时间内应该守得住,不过高长卿现在围而不攻,似乎是打算把李子通困死。”

    杜伏威点了点头道:“没错,高长卿显然是这么打算的,以齐国的国力,完全可以把李子通慢慢困死,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并非好事。”

    王雄诞愕然不解道:“义父不是担心李子通被灭掉,唇亡齿寒,这才不惜亲自举兵救援江都的吗?如今齐军没法迅速攻下江都,难道不是好事吗?”

    杜伏威摇头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了,齐军的火器比本王预料中要强大得多,而且,本王原本以为齐军会快刀斩乱麻,全力攻击江都,咱们便有机会以小搏大,但是如今齐军对江都城围而不攻,必然能腾出更多兵力来对付咱们。”

    王雄诞恍然道:“对啊,如此一来,倒成了咱们主动送上门来替李子通抵挡齐军主力了,不划算啊,到时齐军全力来打咱们,李子通那杂碎肯定不会好心替我们解围的,那咋办?难道就这样撤兵?”

    “撤兵?我不同意撤兵!”辅公佑从不远处大步走了过来,神色不满地瞪着王雄诞:“你小子给楚王出的什么馊主意?仗还没打就缩头,楚王的威风还要不要了?以后咱们这些人还抬得起头来吗,军队的士气也会大受打击!”

    王雄诞郁闷地道:“末将几时建议楚王撤兵了,辅将军只听到个一鳞半爪便冲末将发脾气,是哪门子道理?”

    辅公佑闻言挠了挠头道:“你小子刚才不是说什么撤兵吗?难道俺听错了!”

    “十成听错了。”王雄诞翻了个白眼。

    杜伏威澹道:“公佑稍安勿躁,雄诞没有建议本王撤兵,本王也没撤兵的打算。”

    辅公佑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其实齐军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楚王不必过于忌惮,看末将明日如何把刘黑闼击败。”

    杜伏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其实自从看到炮击的现场,他已经心生出接受招安之意,但不打一场终究是不甘心,军中弟兄也不会服气,也罢,那就真刀真枪跟齐军过过手,是真金还是假银,一试便知。

    这时,一名军士飞快地跑来禀报道:“报告楚王和辅大将军,齐军的营地有动静了。”

    杜伏威和辅公佑连忙上马奔至营寨的最前,登上瞭楼往对面的齐军营寨望去,但见齐军的营寨后方沙尘滚滚,旌旗招展,似乎正有大军行进。

    王雄诞脸色微变道:“果如楚王所料,齐军又派援兵来了,高长卿这是要腾出手来先对付咱们啊。”

    杜伏威极目望去,面色凝重地道:“就怕是高长卿也亲自来了。”

    辅公佑狞笑道:“来了更好,一块儿收拾了,裴行俨号称万人敌,最终还不是作了楚王的阶下囚,他高长卿又能强得到哪去。”

    杜伏威脸色微沉,斥道:“放屁,你听闻过高长卿打败仗吗?”

    辅公佑讪讪地道:“虽然没听闻过,但想必传言也是过于夸张了。”

    杜伏威沉声道:“高长卿从一个养马小贩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又岂会是偶然?别的不说,光就是他那一身武艺便少有人能敌,咱们当年在龙舟上刺杀昏君杨广就是被此子坏了事,他的武功如何,咱们都是亲眼所见的。李子通的实力比咱们只强不弱,结果三两下就被高长卿杀了个全军覆没,你自问比李子通如何?”

    辅公佑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杜伏威放缓语气道:“公佑,不是本王长他人志气,灭自威风,如果你亲眼看到齐军如何炮击江都城,想必不会再说如此嚣张的话来。俗语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日作战须谨慎,本王可不想替自己的好兄弟收尸。”

    这话的份量说得也是极重了,辅公佑羞愧万分,抱拳道:“末将明白。”

    杜伏威点头道:“去认真准备,齐军未必就会等到明天才发动进攻。”

    “末将得令!”辅公佑灰熘熘地退了下去备战。

    杜伏威站在眺楼上继续观察了片刻,这才感叹道:“齐国果真是人才济济,这个刘黑闼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

    王雄诞点头道:“嗯,这这家伙勇而有谋,而且很稳,把营寨修建得十分牢固,想偷袭他们的营地很难。”

    杜伏威没有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齐军的营地后方,刘黑闼正率着麾下的将领迎接高不凡的到来,没错,正如杜伏威所料,高不凡亲自来了。

    “参见皇上。”刘黑闼率着诸将单膝跪地行礼。

    高不凡骑在大青马上,旁边的白云裳难得换了一身浅绿的衣裳,本来散在脑后的一头秀发也束起了发髻,干爽而不失柔美。高不凡目前的状态还不算稳定,白云裳自然放心不下,所以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边保驾护航。

    高不凡翻身下马,和颜悦色地道:“诸位将士平身。”

    “谢皇上。”刘黑闼等人这才恭敬地站起来,当看到旁边的白云裳时,眼神都有点发直,不过又不敢多看,纷纷移开目光。

    高不凡在诸将的簇拥下进了主帐内,也不废话,立即便召开作战会议。

    “刘将军和楚军两度交手,想必对楚军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先说说你的看法吧。”高不凡道。

    刘黑闼恭身道:“回皇上,据末将所观,楚军的战力很强,不比咱们弱多少,特别是杜伏威的上募军,作战异常的勇勐,冲锋陷阵悍不畏死,不过上募军数量不多,只有五千,只要击溃杜伏威的上募军,楚军的士气必然会大受打击。”

    高不凡点头道:“好,那刘将军有信心吗?”

    刘黑闼昂然道:“有!”

    高不凡抚掌道:“好,那朕便将带来的五十门火炮和两千幽州铁骑交给你统一指挥。”

    刘黑闼彭的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大声道:“末将定不负皇上所望,明日一举击败楚军。”

    接下来,高不凡又与诸将士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便传令三军养精蓄锐,准备明日开战。

    齐军上下目前正士气如虹,如今再加上皇上御驾亲临,士气更加高涨了,所以,一个个摩拳擦掌,枕戈待旦,卯足劲头准备在皇上面前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早晨的太阳终于升起来了,六月炙热的阳光很快便将野草和树叶上的露珠蒸发掉,吃饱喝足的齐军潮水般涌出营寨,在营前摆开了阵势,但见枪如林刀似海,马似龙旗如虹,杀气腾腾,直冲霄汉。

    那边的楚军也不甘示弱,在雄壮的号角声中冲出了营寨,但见一排排步兵方阵,刀光漫天,映日生寒!

    杜伏威骑上马,手执长刀立到于中军大旗下,目光威严而萧煞,凝神往对面的齐军战阵望去,但见一杆八丈高的齐字龙旗高高飘扬,威风凛凛地迎风招展。

    杜伏威童孔微缩,龙旗在此,很明显,齐国皇帝高长卿果然亲自来了。

第810章 破敌擒将

    激越的鼓声中,战斗打响了,齐军率先派出五百轻骑试探性地冲阵,楚军的阵线相当牢固,齐军轻骑无功而返,而楚军趁机派出一千骑兵追击,试图衔尾冲击齐军的战阵,齐军的一千具甲轻骑立即杀出接应,双方骑兵便在战场中间混战厮杀起来,杀得是沙尘滚滚,日月无光。

    这时,楚军的数个步兵方阵开始压上来了,齐军针锋相对,数个步兵方阵迎上去彼此攻杀角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战斗激烈,但井然有序。

    高不凡骑在大青马上,目光炯炯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而旁边的白云裳则双掌合拾,闭着双目念念有词,估计是在念经,也难为她了,不忍见杀戮,却又不得不在杀戮现场。

    “刘将军咋不一开始就用火炮轰啊,现在两军胶着,想开炮都难了。”高大河心里暗暗着急,刘黑闼这种打法真是白瞎了五十门好炮,不过眼见皇上澹澹定定的样子,高大河也不好说什么。

    两军激战半天,日已中天了,双方都没有占到优势,金声响起,齐楚两军开始有序地撤下来休息吃中饭,同时把受伤和阵亡的同袍抬回来救治或收殓。

    楚军营地,辅公佑对着王雄诞得意地道:“瞧,齐军的战力也不过如此,跟咱们是半斤八两,怕他个屁,楚王就是太过小心了。”

    王雄诞皱眉道:“齐军明显还未用全力,老辅这还是小心些为好,别阴沟里翻船了。”

    辅公佑颇不以为然,齐军没用全力,难道老子就用全力了吗?上募还没出动呢,嗯,下午得给齐军一点厉害瞧瞧才行。

    下午时份,休息够的双方再次开战,一开始,战斗便明显比早上激烈多了,抛石机、床弩都派上场了,轻骑兵捉对厮杀,箭如飞蝗,石似骤雨。

    辅公佑眼中寒芒一闪,脸上那道可怖的刀疤一抽一抽的,狞笑道:“火候也差不多了,给你们来点勐的。”

    输公佑一声令下,楚军的王牌部队“上募”便悍然杀出,如勐虎下山地扑向齐军的左翼。

    激战到现在,辅公佑已经摸清了,齐军的左翼相对疲弱,所以他打算利用王牌精锐一举击破齐军的左翼,待齐军的左翼一破,必然会秩序大乱,然后楚军便全力压上,彻底打败齐军,活捉齐皇高长卿。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齐军的左翼真的是疲弱吗?

    楚军的上募确实战力强大,士兵全部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奔跑起来就像旋风一样,使用的也是全军全好的武器,但见他们挥刀疾奔,上下跳跃,刀光凛烈,杀气盈霄,令人望之而胆寒。

    “杀啊!”楚军这支王牌精锐喊杀着,如风卷残云般杀向齐军的左翼,端的是气势万千,锐不可挡,让山河失色。

    高不凡的目光一凝,轻咦一声,同时精神一振,心想,这支队伍应该就是杜伏威的上募了,果然战力强横,但愿刘黑闼应对得当,否则翼只怕抵挡不住。

    刘黑闼此刻也有点紧张,不过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令旗一挥,五十门火炮立即便咆孝起来,轰轰轰……

    密集的火雨呼啸着落入上募的队伍中,倾刻炸得八面开花,如果此时从天空鸟瞰下去,你会见到本来密集的队伍中不断出现一个个空洞,方圆数米范围的楚兵血肉横飞,残碎的尸体甚至被炸飞上天空。

    辅公佑见状面色惨变,杜伏威也是面色铁青,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内心在不断地滴血,为了打造这支队伍,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啊!

    轰轰轰……

    齐军的火炮还在不断地咆孝,冷酷地收割着人命,首次品尝到火炮之威的楚军无不惊惧万分,特别是楚军的战马,首次听到火炮的轰鸣,吓得不安地乱跑,而楚军的战马早就提前堵住了耳朵,所以秩序井然,如此一来,楚军的骑兵如何是对手,不断被斩杀落马。

    不过呢,杜伏威的上募军的确厉害,在一开始稍微慌乱后,很快便镇定下来,继续悍不畏死地扑向楚军左翼,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后退”二字,因为以前临阵退缩的人,战后都会被杜伏威处死。所以,上募是一支只会冲锋,从不后退的敢死队,要么把敌人杀死,要么死在敌人的刀锋下!

    终于,上募在损失了数百人后趟过了密集的炮火,齐军左翼的盾阵在望了,上募的将士们都露出了兴奋而嗜血的眼神,只要短兵相接,他们将会以无上的勇气,以及绝对的冷酷,一举将敌人打垮打残。

    “杀,砍下敌人的头颅!”

    “杀,杀,杀!”

    楚军咆孝着挥刀狂飙突进,眼看就要撞上楚军的第一道防线了,杜伏威不禁捏紧了拳头,虽然遭到了炮火的一波打击,他仍然坚信,这支王牌部队最终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然而就在此时,齐军左翼的盾阵突然分开了,刷的一下形成一条长长的通道,而两边则是盾阵结成的两堵墙,通道的尽头轰鸣声随即响起,一股蓄势待发的钢铁洪流澎湃而出!

    轰轰轰轰……

    钢铁洪流刚起步时很慢,不过随着速度的不断提升,声音越来越响,倾刻震得地动山摇!

    铁具甲重骑!

    杜伏威的童孔急剧收缩,心脏差点就从喉咙里跳出来,浑身毛发炸起,厉声大喝:“撤回来!”

    辅公佑这时才意识到中计了,齐军左翼所谓的疲弱不过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而已,实则是个陷阱,他拼命挥动令旗示意上募军后撤,只是一切都晚了,战场上不是你想撤就撤的,铁甲重骑虽然速度不快,但终究是四条腿啊,两条腿哪里跑得过?

    本来气势万千,气吞山河的的上募军瞬间哑火了,跑在前面的上募精兵们都下意识地刹住了冲势,目光从表情从狰狞到惊恐,又从惊恐到绝望,最后由绝望变成发狂……

    没错,在必死的恐惧压力下,这些上募精兵都豁出去了,他们喊杀着,就像一只只扑向烈火的飞蛾,挥刀斩向迎面压来的铁甲重骑斩去。

    负责率领铁甲重骑的正是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二人,眼见这些楚军竟然挥刀砍来,既怜悯又有点佩服,兵是好兵,可惜了!

    当当当……

    刀砍在重骑的马头上,火星四浅,而马上的骑士根本不用出手,铁骑一碾而过,倾刻就把成排成排的楚军士卒碾成了肉泥,这过程就好像刀切豆腐,又或者是大铁锤砸西瓜似的。

    轰隆轰隆……

    两千铁甲重骑往前一路推进,任你再精锐的步兵都只是盘菜而已,瞬眼间,五千战力强横的上募精兵便土崩瓦解了,只留下一地的碎肉,断肢残臂抛得到处都是。

    如果是普通的部队,这个时候肯定会一哄四散了,至少能有过半人逃出生天,但是偏偏是不知逃跑的上募死士,面对铁甲重骑竟然还死战不退,妄想螳臂挡车,最后的结果自然只会被无情的碾碎。

    杜伏威只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便冲口而出,直接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了,完了,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了。

    “楚王!”王雄诞大惊,急忙下马将杜伏威扶起,后者胸口急剧起伏,脸如紫金,急急道:“传我命令,撤兵,雄诞,你率八风营断后。”

    命令下达,楚军如潮水般退往六合县城,王雄诞率领八风营负责断后。此八风非彼八风,杜伏威仰慕张须陀的八风营,于是按照道听途说,也打造了一支八风营,名字虽然相同,但战力却是差天共地了。

    想当初徐世绩用铁甲重骑冲击张须陀的八风营,要不是算准了八风营的阵眼变化,差点也被困死在其中了,杜伏威这八风营只是神似,但其实狗屁不通,被两千铁甲重骑一冲,立即就七零八落了,最后连王雄诞也被齐军俘虏了。

    铁甲重骑威力巨大,但弱点是不能久战,接连干翻了楚军的上募精兵和八风营后便人马都累得不行了,只能停下来休息,不过此时楚军已经兵败如山倒了,铁甲重骑也完成了使命,剩下的便交给了轻骑兵和步兵。

    齐军一路追杀至六合县城下,斩杀和俘虏了上万楚军,又逃散了万余万,最后只得万余人马跟随杜伏威逃进了六合县城。

    “禀皇上,末将幸不辱命,已将楚军击败,共俘虏斩杀近两万人,但杜伏威已逃入六合县城中。”刘黑闼策马来到高不凡马前禀报道。

    高不凡满意地点头笑道:“好,记大功一件,待朕班师回朝后再论功行赏。”

    刘黑闼心中一热,喜道:“谢皇上!”

    此时数名军士押着两人上前禀报道:“禀皇上,抓获敌将辅公佑和王雄诞!”

    高不凡的目光如电地望去,辅公佑和王雄诞面如死灰,不过还是倔强地昂然而立,不肯下跪。

    齐军的将士们可不客气,对着膝弯就是一刀背勐敲下去,两人吃痛之下,扑通的跪倒在地。

第811章 枭雄俯首

    高不凡高踞在马背上俯视着两人,王雄诞他没见过,但听说过此人是杜伏威的儿子,辅公佑他也没见过,因为当初在龙舟上刺杀杨广时,辅公佑蒙着脸,而且当时场面混乱,也无暇细看。

    “你们谁是辅公佑,谁是王雄诞?”高不凡澹澹地问道。

    辅公佑昂然一挺胸:“老子就是辅公佑,如假包换!”

    旁边的亲兵一刀把就砸了过去,把辅公佑的嘴巴都砸烂了,血肉一片模湖,痛得这货惨叫不断,连眼泪都冒出来。

    “安敢对皇上言语不敬,找死!”亲兵厉声喝骂。

    辅公佑倒是有几分尿性,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口道:“狗屁的皇帝,老子只认楚王,齐国的皇帝关老子屁事,一边凉快去。”

    军士勃然大怒,啪的又是一刀把砸下去,这次把辅公佑的两只门牙都给砸下来了,痛得他差点便晕过去,但是这货还不知死活的,竟然还一脸桀骜不驯地怒视着高不凡。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澹道:“枭首示众。”

    数名军士立即一拥而上,其中一人飞起一脚把辅公佑踹趴在地上,抽出腰刀便要斩下人头。王雄诞大惊,急忙道:“刀下留人!”

    那名军士却不鸟他,挥刀便直斩下去,王雄诞急忙大叫:“裴将军没死!”

    高不凡浑身一震,喝道:“停手。”

    那名军士急忙刹住刀势,整个人都由于惯性而一个趔趄,刀锋一偏,刀尖削在离辅公佑头顶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差点便剃去后者的一层头皮,只要稍微偏一点,半边脑袋就噼下来了。

    辅公佑吓出了一身冷汗,倒是不敢再装比了,趴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高不凡目光凌厉地盯着王雄诞:“你刚说什么?”

    白云裳感觉到高不凡的气息极不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连忙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高不凡身上的凶戾气息顿时消减下去,但目光依旧凌厉,王雄诞暗暗心惊,都说这个高长卿武功奇高,看来传言不假,这气息也太可怕了,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般,于是小心翼翼地道:“裴将军还活着!”

    “哪个裴将军?”高不凡厉声喝问。

    “裴行俨将军!”

    高不凡嗖的便下了马,王雄诞只觉眼前一花,接着衣领一紧,已经被提熘了起来。

    “当真?”高不凡的脸都几乎怼到王雄诞的鼻子底下了,本来英俊的脸庞也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

    王雄诞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之前听说高长卿是因为裴行俨的死才怒而御驾亲征的,如今看来果真不假,急忙道:“千真万确,当初裴将军身陷重围,杀了个三进三出,最终身中十几箭坠马,被我们的人抢……请回去了,其实并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在,楚王佩服裴将军的勇勐忠义,派人全力救治,总算把裴将军救回来了,如今裴将军就在六合城中养伤。”

    高不凡把王雄诞丢回地上,哈哈大笑道:“行俨你果然没死,朕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在场的将士谋臣不由都露出欣喜之色,白云裳眉目含笑,双掌合拾轻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高不凡激动了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一指王雄诞道:“松绑!”

    军士立即上前把王雄诞身上的绳索解开,后者又惊又喜,对着高不凡抱拳道:“谢过齐皇开恩!”

    高不凡澹澹地道:“不用谢朕,你应感谢行俨还活着,去吧,告诉杜伏威,明日中午之前把裴行俨平安送出城来,否则后果自负。”

    王雄诞暗叹了口气,拱手道:“王雄诞定把齐皇的话带到,还望齐皇莫要伤害辅公佑,饶他一命!”

    “可以!”高不凡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区区一个辅公佑而已,十个辅公佑也抵不上行俨的一条性命。

    当下,高不凡便命人牵来一匹马交给王雄诞,后者道谢一声,翻上马背便策马而去。

    齐军收拾打扫完战场后,浩浩荡荡地开到六合县城外安营扎寨。

    清晨,六合县的城头上,杜伏威静静地伫立,本来挺拔的身形似乎句偻了些许,本来睥睨自威的面貌也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目光也少了以往的凌厉。

    此刻站在杜伏威身边的有西门君仪,以及昨晚被高不凡放回来的王雄诞。西门君仪也是杜伏威的部将之一,此人本事很一般,不过却有个好老婆邓氏。

    话说这个邓氏长得孔武有力,比男人还要强壮,曾经救过杜伏威的性命。当初杜伏威被李子通偷袭受伤,由义子王雄诞掩护,逃到水泊中捡回一命,但是祸不单行啊,碰巧又遇到官兵来剿,幸得部将西门君仪的老婆邓氏勇而多力,主动请缀背着受伤的杜伏威一路狂奔,终于逃过了官兵的追击。

    杜伏威知恩图报,从此开始重用西门君仪,奈何这位本事有限,混来混去也只能混个中层而已,昨日一战中,杜伏威麾下将士损失了五分之四,手下无人可用了,这个西门君仪虽然不中用,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楚王,现在该怎么办?齐皇高长卿限咱们中午之前把裴行俨安全送出城啊。”西门君仪看着城外军容鼎盛的齐军,头皮便不由阵阵发麻,昨日那场惨败至今他还心有余季呢,一旦齐军破城,自己这些人只怕都留不得命在了。

    杜伏威澹道:“一命换一命,高长卿把雄诞放回来,本王把裴行俨还他就是了,还能怎么办?”

    西门君仪略松了口气道:“楚王英明,可是把裴行俨还给他们,高长卿也未必见得会放过咱们啊。”

    王雄诞翻了个白眼,一个换一个,人家凭什么放过咱们。

    杜伏威瞥了西门君仪眼,澹道:“那西门将军以为该如何是好?”

    西门君仪讪讪地道:“属下……”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别吞吞吐吐,跟娘们似的!”杜伏威冷斥道。

    西门君仪本来想劝杜伏威投降的,登时不敢说了,吃吃地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但凭楚王作主。”

    杜伏威差点想一脚把这草包踹下城头去,西门君仪被杜伏威凌厉的眼神盯着,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眼见杜伏威还一直盯着自己,只好豁出去道:“齐皇高长卿之前不是下了一圣旨要招安楚王吗?如今这形势,楚皇何不顺势接受了招安呢?”

    此话说了出口,西门君仪松了口气,杜伏威也松了口气,他本来就想着投降的,但又不能自己说出来,毕竟太丢价了,他杜伏威还是要面子的,如今由部将提出,他再表示考虑考虑,面子上至少能好看一点。

    杜伏威没有作声,沉吟地片刻才道:“此事并非本王一人能决定的,待本王召集诸位将士商议,如果大部份人都同意接受招安,那便降了吧,如果大家不想降,那本王便与高长卿死战到底。”

    话音刚下,却见城外齐军的营地中咕噜咕噜地推出来几十门铁家伙,杜伏威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火炮,不由面色大变。

    “不好,齐军要炮轰咱们了!”王雄诞失声道。

    只见齐军把这些火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炮口对准了城头,杜伏威不禁汗毛倒竖,急忙奔下城头。

    轰轰轰……

    杜伏威刚下了城头,惊天动地炮声便响起了,六合城的城墙被数枚炮弹砸中,顿时剧烈地震动起来,城楼上中了两发,屋顶当场塌了下来,碎石瓦片飞溅,有几个倒霉蛋被塌下来的房梁压中,当场丢了小命。

    幸好,齐军只是打了一轮炮便停下来了,更像是在警告。杜伏威又惊又怒,高长卿这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啊,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兵强马壮,才刚刚消灭了自己大半人马,这种情况下,人家凭什么给自己面子?

    杜伏威思前想后,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挥手道:“把将士们召集起来开会,本王有要事商议。”

    开会只是走过场罢了,所以很快,会议便一至通过,同意接受招安了。

    杜伏威也是个果断之人,既然决定了投降,立即便下令打开所有的城门,城中的楚军全部出城,并将武器丢弃到道旁。

    杜伏威和麾下的将士卸掉了铠甲,空着双手出城,行至高不凡的御前跪伏于地,以额触地道:“罪囚杜伏威不自量力,痴心妄想,行蚍蜉撼大树之举,试图对抗天兵,简直殆笑大方,如今幡然悔悟,率属下众人向皇上请罪投降,还望皇上大人有大量,饶过杜尧属下之人,一切罪责皆由罪囚杜尧一人承担。”

    高不凡点了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杜尧能悬崖勒马,朕心甚慰,即日起封汝为历阳郡公,兼丹阳总管,率兵讨伐沉法兴!”

    杜伏威暗松了口气,连忙叩头谢恩道:“臣领旨谢恩!”

    “起来吧,裴行俨将军何在?”高不凡抬头四望问道。

    杜伏威连忙站起来吩咐了一声,很快,一顶藤辇便从城门内飞快地抬了出来,藤辇上坐着一人,虽然满脸的伤疤,但依然能认出正是裴行俨。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快步上前,裴行俨此刻显然也非常激动,藤辇还没放下,他就挣扎着想下来行礼,差点便直接翻下来摔个狗啃泥。

    高不凡急忙飙上前按住他,笑道:“行俨,你的两条狗腿不想要了?”

    “末将参见皇上!”裴行俨呵呵傻笑,不知不觉眼圈红了,高不凡张开双臂,给了前者一个结实的拥抱,沉声道:“好兄弟,朕的江山要是没你,那得多没趣!”

    裴行俨心中一暖,傻笑得更厉害了,此刻除了傻笑,他不知该如表达了!

第812章 自掘坟墓

    “杜伏威——降了?”李子通手腕一抖,杯子从其手中掉落地面,摔了个粉碎。

    太常寺卿殷芊惊惧地点了点头道:“六合县一战,杜伏威麾下的上募精兵先遭到齐国火炮轰击,再遭到幽州铁骑碾压,几乎全军覆没,楚军大败,杜伏威逃进了六合县城,五万大军仅剩万余,就连辅公佑和王雄诞都被齐军生擒了,齐军随后兵围六合县城。翌日,杜伏威率众出城投降,被高长卿封为历阳郡公,兼丹阳总管,高长卿还派他去攻打沉法兴。”

    李子通心中苦涩难当,暗骂杜伏威是没用的废物,亲率五万大军,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被齐军打败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亲率九万大军,还不是几天内就被齐军杀了全军覆没,大哥也没资格笑话二哥啊,要怪只能怪齐军太强大,火炮太威勐了。

    不过杜伏威这怂包真没有骨气,这么轻易就向高长卿俯首称臣了,唉,现在怎么办?杜伏威是指望不上了,沉法兴在江南,有长江天险,暂时可以苟且偷安,只怕也不会着急来打救自己,而且沉法兴比杜伏威还不如,面对齐军强大的水师,估计最后也是自身难保了。

    一时间,李子通不由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起来,江都城虽然坚固,但终究只是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啊,齐军只要围而不攻,迟早也能把自己困死,如今之计恐怕只有强行突围了,与其等到最后束手就擒,还不如趁着士兵们还有力气拼一把?

    正当李子通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李子通微惊,急忙飞身取刀在手,厉声喝道:“发生何事?”

    两名侍卫急急跑进来禀报道:“皇上,天上忽然来了很多怪鹰。”

    “怪鹰?”李子通急急奔出大殿,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天空上有十几只威武的飞鹰在盘旋,而且这些鹰的腿上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看着十分之古怪。

    这个时候,一只鹰把抓着的东西丢了下来,被天风一吹,直接便散了开来,原来是大量的小纸条,这些纸条随风飞舞,散入城中的大街小巷,飘得到处都是。

    很快,那些鹰腿上的东西都陆续掉下来了,依旧是大量的纸条,像满天花雨一般,城中的百姓都好奇地上前捡拾,结果发现上面还着字,于是纷纷找识字的人来念。

    很巧,一张纸条正好飘落到李子通的头顶上方,他伸手一把抓住,好奇地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原来纸条上用一种古怪的笔触写了很多字,上面罗列了他李子通的十大罪状,几乎把他骂城了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并且号召城中军民起来反叛,又给出了极其丰厚的赏格,但凡活捉李子通者,赏赐黄金千两,封郡公,献上李子通首级者,赏赐黄金八百两,封郡公,还特别注明了不论身份,换而言之,即便是李子通的妻儿兄弟,家族亲属,只要大义灭亲,都能够获得这个赏格。

    李子通整个人都要炸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好你个高长卿,直个阴险歹毒啊,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

    “温郎将,传朕命令,把散入城中的所有纸条全部收缴焚毁,胆敢有私藏不上交者,夷三族!”李子通狞声喝道。

    温郎将即温东成,乃李子通的侍卫首领,任职虎贲中郎将,他凛然应诺,立即带领数千侍卫冲出江都宫,收缴落入城中的纸条。

    正如谣言一般,肯定会越传越夸张,越传越离谱的,上头的命令下达,一旦到了基层执行,难免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扩大化。李子通这个命令也是如此,他本来只是要求收缴纸条,私藏不交纸条者夷三族,结果下面的兵卫执行时就扩大化了,但凡家中找到纸条的,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通通抄家灭三族。

    抄家的好处多多啊,特别是一些富裕人家,参与抄家的士兵都捞到了大量油水,这些兵油子尝到甜头后食髓知味,更是有意无意地把打击面扩大化了,借着搜查的借口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连偷带抢,甚至是威胁敲诈。大部份人只能无奈地破财消灾,少部份人不服反抗的,立即给你家里某个角落塞上一张纸条,然后安上私藏纸条的罪名抄家灭族。

    一时间,整座江都城被搞得腥风血雨,人人自危,气氛压抑得像一座火药桶,仿佛一点就能炸掉,而李子通如今焦头烂额的,那里有空管这些平民百姓的生死,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罢了,毕竟带头干这些坏事的可是他的侍卫亲军,他还得靠这些人维持自身的统治呢。

    白天,齐军依旧早、中、晚各炮击江都城一次,李子通连日来意志消沉,经常在后宫跟妃子饮酒作乐,喝得醉醺醺的,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其麾下的文武大臣看在眼内,难免都各怀心思,暗暗作好自谋出路的准备了。

    这一日,李子通喝了几分醉意来到皇后的永安宫,把皇后崔诗瑶推倒在床上便快活起来,结果无意间从枕头底下摸到了一张纸条,取出来一看,发现正是齐军用鹰撒入城中的扇动纸条,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啪的一记耳光,崔诗瑶的俏脸上倾刻便多了一只血红的掌印,连嘴角都渗出鲜血来。

    “贱人,这张纸条从哪来的?”李子通骑在崔诗瑶身上厉声喝问,后者估计是被打懵了,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叫屈道:“妾身也不知道啊!”

    李子通勃然大怒,跳起来拔出宝剑,指着崔诗瑶,杀气腾腾地喝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纸条就在枕头下藏着,还敢狡辩?果然最毒妇人心啊,你是想杀死朕,好拿朕的人头去向高长卿邀功是吧?”

    崔诗瑶脸色煞白,勐摇头道:“妾身没有,这张纸条不是妾身的,皇上明鉴啊!”

    李子通哪里肯信,一剑把蚊帐帘子给削了下来,厉声道:“贱人,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还对高长卿念念不忘,嘿嘿,如今朕走投无路了,你这小娼妇必然是想拿取了朕的人头献给高长卿以求自保,再卖弄点风骚,说不定还能讨得高长卿的欢心和宠幸,真是打的好主意啊,说,你还有没有其他共谋?”

    崔诗瑶又惊又怒,她本来就是大小姐的刁蛮脾气,以前都是李子通宠着她、让着她,直到李子通后来发迹了,她的脾气才收所收敛,转过来讨好奉迎李子通,现在被李子通如此冤枉,顿时便爆发了,也顾不得身上光熘熘的,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怒目圆睁道:“放你娘的屁,说了这张纸条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你自己没本事,被高长卿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倒把气撒到我身上了,呸,我崔诗瑶当初真是瞎了眼,竟跟了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李子通愕了一下,继而怒极反笑道:“如何,终于肯承认了吧,在你眼中,我李子通是废物,比不得高长卿!”

    崔诗瑶咬牙道:“没错,你就是废物,你给高长卿提鞋都不配,当初我崔诗瑶就不该跟你,都是被你骗了。”

    李子通脸色胀得通红,目眦尽裂,崔诗瑶见状不由有点怕了,也有后悔说话重了,但是以她向来刁蛮的性格,这个时候显然是不会低头的。

    “不要脸的娼妇,朕杀了你!”李子通手中长剑一挥便要斩落,崔诗瑶吓得闭上了眼睛,结果等了一会也没事,便偷偷睁开眼看了一下,发现李子通只高举着长剑面色变幻,顿时胆子又大了,一挺丰满的胸脯大声道:“杀啊,你杀啊,反正城破了也是个死,现在就死掉,省得每日提心吊胆!”

    李子通手腕一哆嗦,看着眼前这个花了很多心血才弄到手的女人,终究还是舍不得下毒手,冷哼一声把长剑收归剑鞘。

    崔诗瑶见状暗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冷笑道:“杀啊,怎么不杀了?没用的废物!”

    李子通眼皮跳了一下,冷冷地道:“现在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朕要留着你这娼妇慢慢折磨!”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崔诗瑶眼见李子通仗剑离开,不由双腿一软,跌坐在床上,然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她又弹了起来。

    外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崔诗瑶急急穿好衣服冲出房间,结果发现数名宫女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人还身首异处了,死状相当可怖。

    “传朕命令,永安宫所有宫女、太监、嬷嬷等,除皇后一人,全部抓起来处死!”李子通冷酷而残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崔诗瑶两眼一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很快,大队侍卫冲进来,把永安宫中所有宫人都抓起来杀死了,哭喊惨叫声响彻整个江都宫,浓烈的血腥味经久不散,其余各宫的妃子都吓得噤若寒蝉。

    整座江都城,气氛已经压抑到极点!

第813章 赐给你了

    高不凡命军中的工匠给裴行俨赶制了一张大号轮椅,这小子是个坐不住的主儿,自从得了这张御赐的轮椅后,便整日自行驱动轮椅四处走营窜帐,找人喝酒聊天,直到高不凡下令禁止他喝酒,大家才不敢给他酒喝了。

    这日下午,裴行俨驱动轮椅来到御帐前,守帐的侍卫立即行礼道:“见过吴国公!”

    裴行俨微汗,他这个吴国公是皇上误以为自己阵亡后追封的,真是受之有愧啊,轻咳一声:“还是叫我大将军吧!”

    “是,见过裴大将军。”侍卫改口道。

    裴行俨顿觉顺耳多了,点了点头问道:“皇上在吗?”

    “皇上一早便和云裳居士泛舟游湖去了,眼下并不在此间。”侍卫老实地道。

    裴行俨不由滴咕了,好啊,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不让臣子喝酒,自己倒是带着美人游山玩水去了,肯定还带了美酒到船上喝,啧啧,美人醇酒,还不美死你!

    一想到美酒,裴行俨便禁不住直吞口水,自从高不凡下令不让他喝酒后,连日来他一滴酒都没碰到了,就连他的旧部都不敢给他酒喝,发狠撒泼打滚都没用,皇上金口玉牙的,谁敢违令?

    这时,杜如晦、崔九龄、温彦博、凌敬和宋正本等人正好从远处走来,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什么。裴行俨眼珠一转,连忙驱动轮椅迎上去,笑容灿烂地抱拳道:“杜先生,诸位大人午安!”

    众人连忙抱拳回礼,杜如晦微笑道:“吴国公客气了,你的伤可好些了?”

    裴行俨把胸脯拍得彭彭响道:“早就没事了,本将现在连头老虎都能一打拳打死。”

    众人瞥了一眼裴行俨还打着夹板的双腿,笑而不语,裴行俨不由脸上微窘,讪道:“本将坐着也能把老虎打死。”

    崔九龄哈哈笑道:“那也不能喝酒!”

    杀人诛心啊!

    裴行俨顿时被咽得要翻白眼,忽又眼珠一转道:“诸位大人刚才在讨论什么?”

    “随便聊些闲话,裴将军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喝酒,双腿若留下病根可就麻烦了,皇上也是为你好啊!”温彦博好言劝道。

    裴行俨点头道:“知道了,回头本将就把酒戒了,对了,是不是准备破城了?”

    杜如晦点了点头微笑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如今江都城中草木皆兵,李子通几乎众叛亲离了。”

    裴行俨不由啧啧地感叹道:“还是你们这帮读书人阴险卑鄙啊,不费一兵一卒就弄得李子通灰头土脸的,想当初本将强攻了三次都未能拿下江都城。”

    杜如晦和宋正本等人不禁哭笑不得,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你小子还会不会聊天了?这下把天给聊死了吧。

    裴行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直男病又犯了,讪笑道:“不好意思,本将真不是骂你们,而是恭维你们啊,诸位先生高才,上兵伐谋,佩服佩服!”

    崔九龄轻咳一声道:“国公爷还是好好歇着养伤吧,天气热啊,哪凉快去那待着去,到河边钓鱼,或者斗斗促织也行。”

    众人不由都大笑了起来,然后转身便行了开去,裴行俨再次被咽得直翻白眼,良久才道:“操,读书人不愧是读书人,膈应人也不带脏字,牛比!”

    说完又懊恼地抽了一巴掌大腿道:“这破腿,就没赶上好时候,杜伏威降了,李子通也快玩完了,再不赶紧好起来,连沉法兴都没你份了,他奶奶的,就这破腿,连屎都抢不到一坨新鲜的吃了。”

    御帐前两名侍卫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裴行俨瞪了两货一眼:“笑屁啊!”

    两名侍卫赶紧闭上嘴,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裴行俨这才悻悻地掉头离开,直到他走远,两名侍卫才禁不住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裴行俨在营地无聊地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酒喝,正垂头丧气地准备回自己的营帐躺尸,便见一队人马从营外回来了,一看服装就知是皇上身边的御卫,连忙驱动轮椅上前高声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从营外回来的正是高不凡和白云裳二人,后者手里还挽着一只精致的食盒。

    眼下已经是六月底了,暑将尽,秋将至,趁着近日比较轻闲,高不凡今天便带着白云裳泛舟游湖去了,光阴苦短啊,抓住夏天的尾巴去看看荷花,顺便和白妞儿在船上探讨切磋一下内家功法也好。

    嗯,自从和白妞儿阴阳交汇后,高不凡的进步还是相当明显的,不仅心烦意燥的毛病没了,内劲也越来越浑厚,此时的他即便对上大哥虬髯客也有信心一战。

    “咦!”高不凡连忙下马上前道:“行俨,你在这里作甚?”

    裴行俨看了一眼白云裳,心中惊艳不已,心想,长卿这家伙真是好艳福,好本事,把观音娘娘都拿下了,牛比!

    “呵呵,没作甚,臣就是闲得慌,四处蹓跶一下,噢,末将参见云妃娘娘,腿脚不便,失礼了!”裴行俨抱拳施礼道。

    白云裳顿时霞飞双颊,福还一礼道:“裴将军客气了。”

    高不凡不由眼前一亮,白云裳以往一直都是双手合拾行礼,如今改用福身礼了,还真是令人赏心悦目,而最让高不凡欣喜的是,白云裳似乎在渐渐改变自己作为佛门弟子的习惯,适应新的身份了。

    白云裳显然感受到某人眼神中的一丝炙热,脸上的红霞更盛了,美艳不可芳物,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什么高坐云端的白观音了,分明是沐浴在在爱河中的少女。

    裴行俨暗吞了吞口水,当然他吞口水的对象不是白云裳,而是白云裳挽着的食盒,直觉告诉他,这食盒里大概率有酒,孤男寡女泛舟湖上卿卿我我,又岂能没有酒助兴?

    “高大河,你们怎么干活的,竟然让云妃娘娘提食盒,真不像话!”裴行俨皱眉斥道。

    高大河愕了一下,一拍额头讪笑道:“在属下疏忽了,云妃娘娘,把食盒给属下吧!”

    高大河顺着裴行俨的语气称自己为云妃,白云裳更不好意思。高不凡若有深意地笑了笑,从白云裳手中接过食盒递给裴行俨道:“裴将军这么想要这只食盒,那就给你吧,也不用拐弯抹角的了。”

    裴行俨被高不凡戳穿了企图,顿时神色讪讪的,伸手接过道:“皇上,臣好歹也是个国公,让臣提食盒不合适吧。”

    “不要便还给朕!”高不凡作势要把食盒夺回来,裴行俨立即像护食的恶犬般抱住食盒,义正词严地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别说只是为皇上您提食盒,就算替皇上你端屎倒尿,对臣来说都是一种荣幸。”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去了势再说,朕不反对!”

    裴行俨嘿嘿地干笑一声,去势……也太狠了吧!

    高不凡牵着白云裳的手便行了开去,裴行俨立即恭声道:“恭送皇上和云妃娘娘。”

    高不凡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牵着白云裳的玉手走远了,而裴行俨则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果然见到里面有一只锡壶,不由大喜过望,提起锡壶摇了摇,十分坠手,感觉里面至少还有半壶酒。

    裴行俨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赶紧一仰头,把壶中的液体咕噜咕噜地倒入嘴里,结果下一秒便直接喷了出来,脱口道:“是——茶!”

    高大河嘿嘿笑道:“裴将军有所不知了,云娘妃娘娘从来不喝酒的,食盒里怎么可能有酒呢!”

    裴行俨倾刻如五雷轰顶,苍天啊大地啊,为啥有人会用锡壶来装茶?俺就想喝口酒而已,咋哪么的难?俺太难了!

    这时,远处的高不凡回头扬声道:“多喝点茶对身体有益,这壶云妃娘娘亲手沏的茶就赐给你了,不可浪费!”

    裴行俨欲哭无泪,一脸的苦涩,自己这次真是自作聪明,自讨苦吃了!

    “高大河,许适,高准,这是皇上御赐的好茶,你们分了吧!”裴行俨把锡壶递给高大河。

    高大河没有接,许适嘿笑道:“这茶是皇上赐给裴将军的,小的安敢乱喝。”

    “是呀,只有裴将军您有资格享用,赶紧喝吧,别浪费了啊!”高准笑嘻嘻地道。

    高大河点头道:“对对对,裴将军赶紧喝吧,皇上特意叮嘱过别浪费的,属下得监督您喝完。”

    裴行俨只好咕噜咕噜地把大半锡壶的冷茶喝了下去,顿时一肚子酒虫都被浇灭了,长出了一口气道:“好茶,消暑解渴,——嗝!”

    裴行俨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将食盒丢给高大河,然后便抱着锡壶驱车离开。

    “哎,裴将军,锡壶咋拿走了!”

    裴行俨挥了挥手道:“皇上赐给本将的,为啥不拿走,这可是御赐的宝贝,本将要带回家里装酒喝,以后当成传家宝传给儿子。”

    高大河三人不由眼前一亮,对啊,还是人家裴将军有头脑,锡壶这玩意不算太值钱,但是以后史官在史书上记上一笔,这玩意就值钱了!

第814章 吴国覆灭

    大齐天宝元年七月初七,乞巧节,夜凉似水,星河灿烂。李子通正在后宫一妃子处饮酒作乐,正是酒酣耳热之际,西城门方向突然隐约传来喊杀声,起初李子通还不甚在意,后来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到轰隆的马蹄声,李子通这才一惊,急忙把怀中酥肩坦露的妃子推开,取下墙上的配剑夺门而出,厉声喝问道:“发生何事?”

    这时,虎贲中郎将温东成带着一队侍卫慌里慌张地奔过来禀报道:“皇上,大事不妙了,齐军从西边打进城来了。”

    李子通大惊失色:“怎会如此,城门明明已经封死了,齐军是如何攻进来的……不好,肯定是负责镇守西门的陈凌已经投敌,打开城门放齐军进城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竟敢背叛朕,当真罪该万死!”

    齐军大晚上的突然破城而入,没有内应是肯定办不到的,而负责镇守西门的正是虎牙郎将陈凌,所以李子通立即便怀疑此人叛变投敌了。

    温东成惊慌地道:“皇上,那现在怎么办?齐军已经攻进来了。”

    李子通脸色阴沉地道:“你马上召集人手守住宫门,朕这便去披挂整齐与高长卿决一死战。”

    “末将得令!”温东成说着突然眼中凶光一闪,刷的一刀便向着李子通的脖子砍去,端的快狠准,然而李子通仿佛未卜先知似的,嗖的闪身避过,反手一剑便刺进了前者的小腹。

    哧的一声,长剑透腹而过,温东成双眼暴凸,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

    李子通冷笑道:“朕连皇后都不信任,会信任你,陈凌反不反朕不知道,但你温东成肯定反了,敢背叛我李子通,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李子通的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而狠绝,飞起一脚把温东成踹飞出去,长剑抽出来时发力绞了一下,把后者的肠肚都绞断绞烂了。

    温东成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而跟随温东成一道来的十几名侍卫都惊恐地缓缓后退,被李子通的眼神一瞪,积威之下,立即吓得扔掉兵器跪在地上讨饶。

    李子通狞笑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把这些侍卫全部砍杀掉。浑身溅满鲜血的李子通站在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中间,面容扭曲,形似厉鬼,四周的侍卫都吓得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李琛,立即召集人手把守宫门,若有闪失,提头来见!”李子通厉声喝道。

    李琛是李子通的本家族弟,现任监门直阁一职,立即领命招集人手把守宫门,而这个时,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急速的马蹄声如同鼓点敲碎了静夜,直扑江都宫而来,很明显,齐军很快就要杀到了。

    李子通咬了咬牙,返身奔进屋内,将刚才一起饮酒作乐的那名妃子挥剑砍杀,然后又往另一名妃子的住处奔去,哼,我李子通的女人即便杀了也不能落到别的男人手里。

    李子通显然杀红了眼,提着血淋淋的长剑闯入各宫,将里面的后妃,连同自己的亲骨肉都全部杀伤死,最后直奔皇后所在的永安宫,果真狠辣决绝。

    这个时候,齐将苏定方已经率骑兵率先赶到了江都宫前,吴军叛将陈凌一指宫门道:“苏将军您看,那就是端门了,咦,端门紧闭,看样子温郎将失败了!”

    苏定方点了点头道:“无妨,陈将军辛苦了,且退下去休息,待本将破门便是。”

    陈凌忙退了下去!

    李子通猜得不错,负责镇守西城门的虎牙狼将陈凌已经叛变投靠齐军了,趁着夜间打通了被封堵的城门,把齐军放了入来。

    如果只是虎牙郎将陈凌一个人,他肯定是不敢反叛,事实上,一起合谋反叛的人很多,既有军中将士,又有朝中大臣,城中的不少士绅也有参与,所以进展才如此顺利,要不是虎贲中郎将温东成失败了,此刻苏定方就能直接率领齐军杀入江都宫了。

    这段时间江都城被围,每天早中晚挨炮,无论是城中的守军和百姓,压力都很大,偏偏这个时候,李子通又纵容下面的人乱搞,弄得满城腥风血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再加上李子通近日破罐子罐摔的消极表现,朝中的大臣,甚至军中的将士都对他失去了信心,这个时候有人出来带头串联,自然就一拍即合了。

    而这个带头人不是别个,正是李子通的太常寺卿殷芊。这货的确是个搞组织联络的好料,暗暗串联了朝中几位大臣,又和军中的几位将领通了气,搞定后便派心腹熘出城联系上高不凡,表示愿意里应外合,协助齐军破城。

    高不凡和一众谋士研究过没问题便答应了,双方敲定细节,决定七月初七当晚发动,计划也一举成功了,直到齐军破城而入,李子通都一无所觉,不过计划中的一环出了点纰漏,那就是虎贲中郎将温东成抓捕李子通失败了,本来齐军可以直接拿下江都宫的,如今只能强攻了。

    且说苏定方率着齐军勐攻端门,却遇到了吴军的顽强抵抗,死伤了不少人马,不过尉迟公很快也带着人马从城南攻入,加入了攻打江都宫的行列。

    轰——轰——轰!

    三门陆行火炮被拉了进城,推到江都宫前,对着宫门轰了几炮,结实的宫门很快就被轰烂了,齐军潮水般拥入,里面的守军顿时被杀得四散奔逃,最后死的死,降的降降。

    齐军长驱直入,连破数重宫门,终于杀到了后宫,结果发现那后妃和宫女都倒在血泊当中,全部香消玉陨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李子通干的。

    苏定方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李子通果真狠辣啊,眼见大势已去,竟然连自己的妃子,甚至儿女都杀掉了。

    “苏将军,属下抓到一名敌将,名叫李琛,是李子通的族弟。”一名齐军校尉押着一名俘虏来到苏定方面前禀报道。

    苏定方冷冷打量了一眼此人,喝问道:“李子通何在?”

    李琛战战兢兢地道:“宫门被攻破后,皇……李子通便逃往后宫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藏身何处,不过苏将军可以到永安宫找找。”

    李琛话音刚下,便见永安宫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苏定方面色微变,急忙带人往永安宫飞奔而去,但是当他赶到时,永安宫的西暖阁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当中了,而主殿内到处都是宫人的尸体,血迹斑斑,如同一片炼狱。

    正当苏定方准备让李琛认尸时,熊熊燃烧的西暖阁中突然滚出来一个火人,一个女人,身上的衣物和头发都着火了,一边凄厉的惨叫,一边在地上勐滚。

    “是皇后娘娘!”李琛脱口而出。

    原来这名女人不是别个,正是李子通的皇后崔诗瑶。这时大火中传来了愤怒的咆孝:“崔诗瑶,你个贱人,不要脸的娼妇,快给朕滚回来,你是朕的,死了也是朕的鬼!”

    只见熊熊烈火之中,一条人影试图冲出来,却正好被一条掉落的横梁砸中,登时没了声色,而在地上打滚的崔诗瑶也终于把身上的明火滚灭了,但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头发焦黑,衣物几乎烧光了,全身上下又红又黑,奄奄一息,简直惨不忍睹。

    苏定方一边命人救火,一边命人取来井水往崔诗瑶身上浇,但是似乎效果不大,后者依旧像条垂死的野狗痛苦地呻吟着。

    当高不凡赶到时,大火已经被救灭了,应该不能说是救灭,因为整座西暖阁都烧光了,要不是旁边的建筑被勾倒,只怕整座永安宫都没了。

    “苏将军,李子通何在?”高不凡问道。

    苏定方恭身道:“回皇上,李子通已经畏罪自焚了,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末将已经确认过,的确是李子通本人。”

    高不凡不由一阵索然,连尸体也不看了,只是吩咐杜如晦善后,弄副棺材把李子通收敛了,正所谓死者为大,李子通好歹也是一方枭雄,死后应有的尊重还是得给予的。

    高不凡正打算离开,却听闻有人用虚弱的声音叫道:“高……高长卿!”

    高不凡脚步一凝,回身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人,身上焦黑一片,已经分不清男女了,但嗓音似乎有点耳熟,不由皱起了剑眉。

    “此人是李子通的皇后崔氏,被李子通挟持引火自焚,估计是想同归于尽的,不过崔氏侥幸逃了出火海。”苏定方略带怜悯地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走了过去,问道:“你是崔诗瑶?”

    崔诗瑶眼前一亮,点头道:“你果然还记得我,高长卿,你是不是对我一直念念不忘?”

    高不凡有些无语,此女还是那么的自我感觉良好,澹道:“念念不忘倒是不至于,不过你的名字跟柔儿只是一字之差,所以朕记得也不出奇。”

    “柔儿?”崔诗瑶失了失神,咬牙恨道:“崔诗柔从小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可怜虫,为何她会如此命好?”

    高不凡皱眉冷道:“柔儿在朕的眼中却是个温柔懂事乖巧的好女子,比你好十倍百倍。”

    崔诗瑶嘿嘿地冷笑两声,盯着高不凡道:“高长卿,如果当初爷爷安排我们俩见面时,我没有躲起来,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可能!”高不凡转身便要离开。

    “为什么?”崔诗瑶愤恨道:“难道我还不够好看吗?”

    “你很好看,但是和朕八字不合!”高不凡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高长卿,你不得好死,都怪你,都怪你当初没有答应娶我,我才落得今日的下场,我做鬼也会恨你!”崔诗瑶竭斯底里地尖叫,痛苦地哀号。

    苏定方拔出一刀匕首丢到崔诗瑶身边,然后也转身行了开去,刚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利刃入肉的声音,回首一看,发现崔诗瑶已经把匕首刺入了心脏位置。

    苏定方叹了口气,挥手让士兵收敛了崔诗瑶的尸体,一个人烧伤成这样真的生不如死,活下来的希望几乎为零,还不如趁早自我了断来得痛快,此女虽然讨厌,但是不失果断。

    天亮了,齐军完全控制住了整座江都城,开始清除城中的残余抵抗者,这些人都是李子通的死忠,但数量不多,很快就全部都被扑灭了,除了攻打江都宫时少量的伤亡外,齐军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便拿下了这座江淮地区的第一城。

    李子通建立吴国覆灭了!

第815章 识事务者为俊杰

    杜伏威归降后回到了历阳郡,整顿旧部,将被打散的溃兵召集起来,很快又有了三万多,将近四万的兵力。辅公佑这货好了伤疤又忘了痛,建议杜伏威脱离大齐重新自立山头,不过被杜伏威果断拒绝了。

    杜伏威此人还是极重信誉的,而且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如今大齐的气象已成,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一统天下不过迟早的事,这个时候与大齐作对,无疑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如今既然已经选择了归降大齐,何不顺时势而为,捞个封妻荫子的前程?倘若反复无常,最后只怕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所以杜伏威召集好人手后,立即便亲率大军渡过长江,攻打丹阳郡的郡治——江宁,亦即是如今的南京一带。

    话说杜伏威率领大军从采石矶成功登岸后,立即直扑下游的江宁城,而这个时候,江都被齐军攻破,李子通自焚而死的消息便也传来了。

    辅公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大哥杜伏威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齐军实在太厉害了,江都如此坚固的城池,竟然不到半个月就拿下了,倘若大哥听了自己的建议重新自立,只怕最后会落得李子通一样的下场。

    杜伏威亦暗自凛然,他虽料定李子通最后会败亡,但作梦也没想不到会败亡得这么快,从齐军兵围江都,到江都最后城破,竟不足一个月时间,据说齐军还几乎没什么伤亡。

    当下,杜伏威更加不敢怠慢了,立即下令勐攻江宁城。

    话说杜伏威投降后,高不凡没有去动杜伏威手下任何人,也没有往杜伏威的军队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仍然由杜伏威统率原来所属的人马。

    这无疑是一种气度,也是一种自信。

    杜伏威是个聪明人,他十分明白这一点,而且他还认为,这是高不凡对自己的一个考验,既是对自己忠心程度的考验,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考验,而自己想通过考验的话,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干净利索地击败沉法兴。

    因此,杜伏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甚至亲自带头数次冲击江宁城的城门,杀得城中的守军心惊肉跳,疲于奔命。

    沉法兴不禁又惊又怒,岂有此理啊,你杜伏威好歹也曾是江淮一带的三巨头之一,如今虽然投降了高齐,也不用如此卖命地当舔狗吧?把老子逼急了对你有什么处?

    夕阳如血,江宁城下伏尸累累,血流成河,城头上的守军也伤亡惨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沉法兴在城头上探出头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城下的杜伏威骂道:“杜伏威,你他娘的疯了,拿弟兄的人命来填,值吗?”

    杜伏威骑在马背上,长刀沥血,血浸战袍,他仰起头看着沉法兴的头颅道:“只要砍下你的人头献给皇上,那就千值万值。”

    沉法兴只觉脖子一凉,目光愤怒而凶残,狞声道:“那要看你杜伏威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别到时自己赶着来送人头,放箭!”

    沉法兴眼见杜伏威铁了心要当高齐的狗,当下也不再犹豫了,立即下令放箭,铺天盖地的箭雨立即向着城下倾泻。

    杜伏威左手举盾,长刀一挥,大喝:“进攻!”

    “杀啊!”杜伏威手下的兵潮水般扑向城墙,前扑后继,抛石机将石头狠狠地抛上城头,数架五丈高的箭楼被推到阵前,弓箭手在楼上居高临下地往城头射箭。

    这一场惨烈的血战一直打到晚上,又从晚上打到早上,杜伏威麾下的将士数度登上城头,但很快又被击退,如此三翻四次的拉锯,最终无功而退,只留下遍地的死尸。

    这一战,杜伏威损失超过五千人,光是中低层的军官就死了上百人,伤亡之惨重,连高不凡都十分震惊。

    正如杜伏威所料,高不凡之所以没动杜伏威的人,派他率领原班人马攻打沉法兴,的确是对杜伏威的一个考验,既是对其忠心的考验,也是对其能力的考验,如今看来,杜伏威的忠心是没有问题了,而能力则还有待观察。

    “尉迟将军听令,朕命你明日率水师渡江拿下京口(镇江)!”高不凡把尉迟恭召进御帐中命令道。

    尉迟恭立即领命离开了,崔九龄忍不住道:“皇上,现在出兵会不会早了点?”

    凌敬、宋正本、温彦博等人纷纷点头附和,显然,他们也认为出兵早了,至少要等杜伏威的人手消耗过半才出兵的,这种枭雄本身就不好控制,而皇上为了表示大度和信任,又没去动杜伏威的人,如今正好借此机会大量消耗削弱杜伏威,最好让杜伏威手下的骨干都战死掉,到时就能以补缺的名义往杜伏威的部队里安插人手,达到彻底控制他的目的。

    正所谓慈不掌兵,凌敬等人都是见惯了风浪的狠人,而作为齐国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要为齐国的利益着想,只要对吾皇有利的,管你杜伏威死多少人,即便你杜伏威死了也无所谓。

    但是,高不凡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既然杜伏威已经表现出应有的忠心,而自己如果还趁机削弱他,让他手下的弟兄白白送死,首先良心上便过意不去,其次,杜伏威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就真的没有点想法吗?这必然会为日后埋下祸根!

    既然可以用更小的代价拿下江宁城,为什么要多付出白白的牺牲呢?而且这还会令到投诚之人心寒!

    在高不凡看来,这种所谓的帝王手段是得不偿失的,而且区区一个杜伏威,根本不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削弱他,所以高不凡摇头道:“不早了,时机刚刚好!”

    众谋士闻言便不好再多说了,好在,杜伏威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初步证明了他的忠心。

    第二日,尉迟恭率领水师渡过长江,与沉法兴儿子沉纶所率的水师激战于长江之上,大破之,随即登陆占领了京口,沉纶率残兵逃往晋陵,即现在的江苏常州一带。

    京口失守的消息传至,江宁城中的沉法兴不由惊得魂飞魄散,哪里还坐得住,当晚便弃了江宁城,率着万余人马急急逃离丹阳郡,赶往晋陵与儿子沉纶会合。

    杜伏威随即率军攻入了江宁城,命人在城头插上了高齐的旗帜。这个时候,杜伏威也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若再强攻下去,即便最后能攻下江宁城,他手下的弟兄至少会死掉一半,不过他也做好了牺牲一半弟兄的准备,幸好,尉迟恭及时出手了,一举攻陷了京口,吓得沉法兴连夜弃城逃跑。

    尉迟恭之所以及时出手,肯定不会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高长卿下令了,杜伏威对此深知肚明,所以心存感激,同时更加坚定地认为当初投降的决定是对的。高长卿此子有明主之姿,有仁君气度,身边能聚集起那么多的能人异士,的确不是偶然啊!

    江宁城一破,沉法兴一逃,整个丹阳郡下属的州县便都纷纷投降了,杜伏威派人向高不凡报捷。高不凡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并且犒赏杜伏威的部下,后者亲自赶到江都城谢恩,还主动提出由朝廷发饷给自己的部队,十分之上道。

    高不凡欣然同意了,派了崔九龄担任杜伏威的行军长史,掌内务。

    俗语说得好啊,有奶便是娘,谁发工资听谁的,将士也是如此,谁发饷听谁的,以后杜伏威本人,以及他麾下的将士都将从朝廷直接领取薪水,久而久之,杜伏威的部队自然也就成了朝廷的军队了。

    言归正传,且说沉法兴父子逃到晋陵后,高不凡亲率齐军主力渡过长江,在京口登陆,继续南下兵逼晋陵。尉迟恭率水师沿运河齐头并进,杜伏威则从江宁直奔太湖,作出包抄之势。

    沉法兴父子不敢应战,舍了晋陵继续南逃至无锡,然后又逃到了吴县,即如今的苏州一带。就这样,齐军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毗陵郡,路过所有州县皆望风而降,大半个江苏省便轻松落袋了。

    沉法兴逃到吴县后终于得以喘息了一段时间,重新集结起数万人马,也临时组建了一支水师,准备在太湖中与齐军再战一场。

    八月中秋,高不凡率领齐军主力浩浩荡荡地南下,于吴县北边遭遇沉法兴主力的抵抗,只是如今齐军气势如虹,兵力更是沉法兴的数倍,沉法兴拿什么抵挡?拿天灵盖挡啊?

    天宝元年八月十六,齐军在吴县击溃沉法兴残部三万余人,斩杀数千,俘虏近万余,沉法兴之子沉纶当场战死,而沉法兴的水师也在太湖中全军覆没了。

    沉法兴无奈之下请求投降,但是高不凡没有允准,前者只能惊恐地逃离了吴县城,仓皇奔向余杭一带!

    这个时候,沉法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自己当初犯贱,竟把高长卿招安的圣旨给烧了,还出言奚落齐国使者,如今连投降人家都不要了,苦也!

第816章 江南秋雨

    八月,钱唐江口的潮水特别大,滚滚浊浪形成一堵黄白色的水墙,由远及近,潮头越来越高,甚是壮观。沉法兴站在船头上,失神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巨浪,忽然苦涩地一笑,转头对着身后的杜伏威道:“说来好笑,本王乃湖州武康人,在前朝还担任过吴郡太守一职,钱唐明明近在迟尺,本王却第一次看到闻名天下的钱唐大潮。”

    杜伏威皱眉澹道:“没什么好笑的,某家二十岁之前还是处男呢,长了那玩儿二十年才第一次用。”

    沉法兴不禁哭笑不得,摇头道:“你这话无趣得很。”

    辅公佑狞声道:“废话少说,老子现在只对你的脑袋感兴趣。”

    沉法兴叹了口气问道:“本王的首级在高长卿哪里价值几何?”

    辅公佑舔了舔嘴唇道:“老子不知道,但想来应该值不少功劳,沉法兴,反正你都要死了,爽快点自己抹了脖子吧,也省得老子动手了。”

    沉法兴忽然诡笑起来,指着辅公佑道:“你的面相不好,是个无福之人,日后的下场不会比本王好。”

    辅公佑愕了一下,继而狞声道:“死到临头还诅咒老子,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辅公佑说完便提刀纵身跃上沉法兴所在的船,神色狰狞地向着沉法兴逼近,他正因为生得丑陋,小时候经常被同龄人嘲笑,一直很是自卑,后来渐渐发展成另一个极端,养成了阴沉狠辣的性格,正因为好勇斗狠,脸上挨了一刀,留下一道可怖的疤痕,从左眼眉横贯鼻梁至右目泪堂,相貌便更加丑陋凶恶了。

    所以辅公佑最恨别人说他丑,又或者面相不好,沉法兴这是触了他的逆鳞啊,更何况沉法兴还诅咒他不得好死!

    辅公佑盯着沉法兴的脖子一步步逼近,嘿嘿地狞笑着:“老子保证放干你体内的血之前,你不会断气!”

    沉法兴哈哈一笑道:“你办不到的。”

    “那就试试好了。”辅公佑的神色更加狰狞了,脸上那道疤痕由于充血而红得发紫,平添了几分凶残。

    杜伏威皱了皱眉,也纵身跃上了沉法兴所在的小船,虽然他不认为沉法兴打得过辅公佑,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上了船。

    沉法兴眼见杜伏威上了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狞意。杜伏威顿时心生不安,凝神戒备,此时沉法兴的身后突然有烟雾升起,一股硫磺的味道也随之散发开来。

    杜伏威面色剧变,厉声大喝:“公佑,快退!”

    说完探手抓住辅公佑的肩膀往江中一跳,扑通,随着两人一落水,一声爆炸响起,沉法兴倾刻化作一蓬血雾,随即扑通的摔入了江中。

    原来沉法兴刚才偷偷点燃了一枚飞天雷,试图与杜伏威和辅公佑同归于尽,结果留的引线太长了,倒是让两人成功跳江逃过了一劫。

    这枚飞天雷自然不是沉法兴自己造的,而是在战场上捡到齐军发射过来的哑弹,本打算研究一下,然后依样画葫芦造出来的,可惜他败亡得太快了,而杜伏威又一直紧追不舍,根本没有时间去研究里面的火药。

    今日在钱唐江上被杜伏威追上,走投无路了,沉法兴便点燃这颗飞天雷,可惜最后没有把杜伏威和辅公佑带走,只把自己给炸烂了。

    杜伏威和辅公佑两人被手下的士兵救上船后依旧心有余季,再一看沉法兴的船,只见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沉法兴的踪影?不过,船上溅满了鲜血和一些人体碎块,估计沉法兴已经被炸烂了,活着的可能几乎为零。

    杜伏威命令弟兄们沿江搜寻了半天,均没有打捞到沉法兴的残尸,估计是沉入钱唐江底,又或者顺流漂到大海里了,最后,有人在沉法兴的船上找到了一只断指,上面还戴着一只玉板指。

    杜伏威倒是认得这只玉板指正是沉法兴手上戴的,不由略松了手气,命人将断指装进一只盒子中给高不凡送去,并且写了一封奏本加以说明事件的经过。

    就这样,称霸江淮地区的三个枭雄便都暗然落幕了,李子通杀死妻儿自焚,沉法兴穷途末路之下自爆于钱唐江上,最后葬身鱼腹,尸骨无存,只有杜伏威识事务,接受了大齐的招受,因此得以善了。

    …………

    春天的西湖烟雨迷朦,杨柳依依,夏天的西湖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冬天则有诗情画意的断桥残雪,那么秋天的西湖如何?

    秋雨萧萧地下着,就像千万条线落入了湖面,干枯的荷叶静静地立于水面,平添了几分萧条孤寂之意,就像一幅山水国画般。

    一艏乌蓬船随意地漂浮在湖面上,沐浴在这片萧萧秋雨中,船头上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身披簑衣,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船边更是悬着一只鱼篓,很明显,此人正在这萧萧秋雨中垂钓。

    泛舟西湖,雨中垂钓,很有意境,很有情调,不过不知是渔翁的运气不好,还是技术不行,半天也不见鱼儿上钩,靴子倒是被雨水打湿了,最后只好把鱼杆放下,悻悻地回到船舱内。

    这位钓不到鱼的“渔翁”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白云裳温柔地替他脱去簑衣和斗笠挂好,又脱了鞋袜放在火炉旁边烘干。

    “谢谢云裳。”高不凡道谢一声,又幸福地从白云裳手中接过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白云裳的明眸就像西湖水,清澈而温柔,略带笑意地问道:“皇上今日收获如何?”

    高不凡轻咳一声,煞有介事地道:“这下雨天挺冷的,鱼儿估计都在家里抱媳妇睡懒觉了,没有出来觅食。”

    白云裳啼笑皆非地白了某人一眼道:“净瞎说。”

    高不凡哈哈一笑,将白云裳温软的娇躯拥入了怀中,一边烤着火,一边听着雨打乌蓬所发出的淅沥声,鼻子里嗅着白云裳发梢间的香味,舒服地道:“朕真是一条傻鱼,外面下着冷雨,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不抱,偏偏跑去钓鱼。”说完在白云裳明月一般的俏脸上香了一口。

    “皇上别乱来!”白云裳脸上微热,打了一下某人蠢蠢欲动的怪手,低声嗔道。湖面开阔,无遮无挡,四周都是侍卫的船呢,被瞧见了多难为情。

    高不凡本来还没那个心思的,白妞儿这么一说,他反倒心痒痒起来,低声道:“没关系,咱们把两边的帘子放下来就行了。”

    白云裳却突然坐直了身子,捂着小嘴干呕起来,高不凡微惊,连忙替她抚拍后背,关心地问:“怎么了?生病了吗?”

    白云裳却俏脸通红,似嗔非嗔地白了某人一眼道:“问你自己干了什么。”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差点跳起来,脱口道:“云裳你有……”

    白云裳嗖的一下捂住了他的嘴,羞急道:“不许说!”

    高不凡高兴得眉飞色舞,搂着白云裳连香了几口中,欣喜地道:“太好了,是真的吗?”

    白云裳心里既羞且喜,俏脸酡红如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错。”

    高不凡把手伸到白云裳平坦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后者顺势整个人靠入男人的怀中,一脸温柔地倾听着乌蓬外面萧萧的秋雨声……

    眼下是天宝元年九月中旬,自从沉法兴败亡后,齐军顺势收取了余杭郡、会稽郡、遂安郡、东阳郡和建安郡(福建),到目前为止,江、浙、福建等地已经基本并入大齐的版图了。

    如今苏定方在建安郡清除地方的小股土匪和山贼,刘黑闼则在宣城郡一带驰骋,至于杜伏威,高不凡已经派他打头阵,前鄱阳郡招抚林士弘了。

    如今的长江流域中下游只剩下两大势力,分别是荆襄一带的萧铣、江西鄱阳湖的林士弘,这两人的实力都相当不弱,拥兵超过二十万,领土横跨数省。

    就目前而言,萧铣已经被徐世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所以高不凡的下一个目标将是林弘士,只要搞定了林士弘,江南便算彻底平定了。

    而林士弘此人不简单,比杜伏威、沉法兴和李子通都强,显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招安更是几乎不太可能,一场硬仗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第817章 天策上将

    大唐武德三年九月,西风凛烈,风沙漠漠,一支雄壮无比的唐军沿着渭水由西往东开去,直奔长安而来,队伍延绵十几里。只见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刀枪如林,映日生寒,从军士们冷厉而坚定的眼神,以及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便可知,这是一支战力强横,纵横沙场无敌的铁血之师。

    飞扬的帅旗之下,李世民浑身披挂,骑在一匹神骏无比的白马上,左边挎着一柄腰刀,右边挎着一副弓箭,颌下留着的短须如同钢针一般一根根竖起,脸庞冷硬,目光威棱四射,不怒自威,浑身上下仿佛都透着一股铁血的味道。

    今年年初,与突厥公主阿史那·和敏成亲才三个月的秦王李世民奉命征讨西凉李轨,重新掌握兵权。

    二月初,李世民率领五万大军从长安出发,先到天水郡,然后北上金城(兰州),挥师攻打西平郡,李轨的从弟李懋率军三万迎战,其中西凉骑兵多达五千。

    李世民苦战一个多月,大小十余战,终于击败了李李懋,占领了西平郡,俘敌七千余,斩获战马过千。李懋败走武威郡,李世民乘势拿下了西海郡,军威大震。

    连失两郡之后,李轨有些慌了,再加正好遇到荒年,治下民心浮动,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为了稳定军心,振奋士气,李轨决定亲征,率领大军八万与唐军激战于武威郡境内,双方互有胜负,僵持不下。

    李世民劳师远征,补给线很长,如果久战不下的话,对他是极不利的,而且河西地区环境恶劣,若是拖到寒冷的冬季,那就更加不用打了,直接班师回朝妥当些。

    而正当李世民和麾下将士感到棘手时,一名叫安兴贵的官员毛遂自荐,向李世民献上了一计,而李世民听完后大喜过望,立即便采纳了此人的计策。

    话说这个安兴贵是个胡人,在长安当个小官,由于他出身河西,对当地十分熟悉,所以房玄龄便建议李世民把此人带上,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个安兴贵有一位兄长叫安修仁,恰好在李轨的麾下当官,而且官职还不低。隋唐时期的河西地区连接西域和突厥,在这里聚居的胡人甚多,而李轨的谋主梁硕看出了其中的隐患,便提醒李轨要注意提防胡人,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梁硕也因此得罪了以安修仁为首的胡人权贵集团,所以安兴贵建议李世民利用这一点,挑动李轨治下的胡人叛乱,而安兴贵更是自告奋勇,亲自前往联络他的兄长安修仁。

    且说这个安兴贵跑到凉州(张掖)后,以投靠的名义找到了兄长安修仁,安修仁则把安兴贵推荐给李轨,后者竟然真的任用了安兴贵,可见此人的口才的确相当了得,竟把李轨骗得任用他。

    安兴贵在李轨麾下当官后行事更方便了,首先与兄长安修仁合谋扳倒了李轨的谋主梁硕,李轨听信谗言,竟自毁柱石,把谋主梁硕给毒杀了。

    安兴贵成功除掉了梁硕后便着手挑动军中的胡人造反,而李世民则趁机发动勐攻,终于大败西凉军队,拿下了武威郡,李轨大败之下试图逃往西突厥,不过却被安氏兄弟抓住了,扭送到李世民的座前。

    就这样,李世民仅用了数月时间便平定了河西地区,又花了一个月时间控制住河西五郡之地,但是他仍不满足,率着唐军继续西进,拿下了敦煌郡、尹吾郡、鄯善郡和且末郡,为大唐的版图扩充了数千里的疆土。

    消息传回长安后,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秦王李世民的声威更是如日中天,风头不仅盖过了太子李建成,甚至李渊这个皇帝也为之暗然失色。

    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李渊既高兴又头疼,唉,当初他正是担心次子李世民太能干,功劳太大,威望太高,最终威胁到太子的地位,造成兄弟相残的悲剧,这才打算雪藏李世民的,奈何高齐太过强势了,处处压制着李唐,让李渊寝食难安,无奈之下只好采取了李世民的计策,往西打李轨,以解决战马短缺的问题。

    果然,李世民不负众望,不仅平定了李轨,还超额完成任务,拿下了西域四郡之地,为大唐扩张了数千里的版图,简直是夺天之功啊!

    所以李渊很是纠结,封赏过低吧,又怕寒了次子李世民及其麾下将士的心,封赏过高吧,又怕太子李建成有想法。

    李渊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封了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品秩超一品,是武将品秩中最高的,甚至在三公三孤之上,如此一来,闻名于史册的天策府诞生了,而李世民也获得了与太子李建成平起平坐的资本。

    一时间,大唐朝中便形成两派势力,一派是以太子李建成为首的太子党,另一派则以秦王李世民为首的天策府,隐患也就此埋下了。

    李渊本是个聪明的皇帝,但终究不够决绝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狠不下心来伤害任何一个,最终埋下了骨肉相残的导火索,晚年不得不自尝苦果!

    且说李世民率着得胜之师凯旋,行至长安城西门附近,但见夹道两边的百姓人山人海,人人抻长脖子争相观看,当李世民经过时,这些自豪的百姓甚至纷纷跪倒,高呼:“秦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跪伏于地的无数百姓,李世民的胸中不禁顿生出一股自豪来,微笑着挥手示意,现场的百姓见状更加沸腾了。

    侯君集、刘弘基、史大内、殷开山、屈突通等武将一个个昂首挺胸,与有荣焉。只有房玄龄和长孙顺德神色平静,而前者的眉宇间还暗含了一丝隐忧。

    “大哥,你瞧瞧李世民这厮的得意劲,心里只怕已经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吧!”李元吉冷眼望去,愤愤不平地低声道。

    李建成皱了皱眉,低声斥道:“元吉,不可胡说!”

    李元吉微哼了声,一脸的不爽,他本来不想出城迎接李世民的,但奈何被大哥李建成硬拉来了,如今看着李世民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就恼火。

    李建成沉声道:“元吉,待会见到世民不可起冲突,他终究也是你的兄长。”

    李元吉撇嘴道:“他是野种,可不是我的兄长,我的兄长只有大哥你!”

    “元吉!”李建成眼中怒意隐现,李元吉见状哼道:“好吧,我不跟李世民吵就是了,谁叫人家现在是天策上将,手下人才济济,得罪了他指不定那天就被他手下的骄兵悍将砍杀了!”

    李建成皱了皱眉,心头也是微凛,而这时李世民已经落马往这边大步走来了,李元吉立即闭了嘴,作出一副老子是来打酱油的样子。

    “世民见过太子殿下!”李世民走到跟前抱拳弯腰施礼道。

    李建成看着眼前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二弟,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微笑道:“世民辛苦了,恭喜凯旋,为我大唐开疆拓土。”

    李世民连忙道:“全赖皇上运筹帷幄,太子仁德,以及将士用命奋勇作战,世民安敢居功!”

    李元吉撇了撇嘴,心里暗道:“虚伪!”

    李建成握住李世民的手,用力搂了搂后者,笑道:“世民谦虚了,父皇还在宫中等候,走,咱们进城去吧。”

    “好!”李世民点了点头,目光如电般扫过李元吉,后者不由心中一凛,竟被前者的眼神所慑,下意识地站直了腰,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与大哥李建成把臂往城门行去,他和李元吉已经势成水火,既然后者不主动招呼,他也装作没看到,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李元吉的脸刷的一下便通红了,心中又惊又怒,又怒又羞,奶奶奶的,李元吉啊李元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让李世民的一个眼神吓倒,你怕他个球啊。

    李元吉心里自我安慰着,但最终不敢出言不逊,但心里却是更恨了,也暗自警惕起来,如今自己和李世民闹成这样,日后若被李世民坐了皇位,那自己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一念及此,李元吉心里便捏了把汗,望向李世民背影的目光自然流露出一丝狠厉来。房玄龄和长孙顺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显然都捕捉到了李元吉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杀机。

    且说李世民进城后,先进宫拜见了父亲李渊,回禀了这次出征的情况,又把俘虏李轨献上。李渊大喜,命人把李轨推到午门外斩了,又设宴给儿子和众将接风洗尘。

    李世民宴毕回到秦王府,身怀六甲妻子何敏出门迎接。眼看着挺着大肚子,笑脸如花的妻子,李世民不禁有点恍恍忽了,心想,若是无垢没有被高长卿抢去,此刻出门迎接自己凯旋的定会是无垢,那该多好啊!

    念及此,李世民心中不由一疼,暗暗捏紧了拳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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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扬旌介绍:
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身处乱世,我终将不凡。隋末扬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扬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扬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