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老魏的第二春
李靖,表字药师,雍州三原县人氏,属于陕西李氏的分支,其祖父李崇义曾官至殷州刺吏,其父李诠也当过赵郡太守,妥妥的官宦人家出身,另外,李靖还是隋朝名将韩擒虎的外甥,这背景虽算不上显赫,但也非常不错了。
而且李靖本人也相当优秀,文武双全,仪表魁伟,精通兵法,就连他舅舅韩擒虎都赞不绝口,当时的吏部尚书牛弘甚至直言他有“王佐之才”,当朝第一权臣杨素也曾戏言李靖终将坐上他的位置。
由此可见,李靖此人确实相当出类拔萃,再加上家庭背景也不差,按理应该混得非常不错才是,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常言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李靖目前已过不惑之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驾部员外郎,秩从六品,而且这还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委实让人大跌眼镜,倘若杨素和牛弘还活着,估计脸都被啪啪打肿了。
话说李靖为何混得如此不如意呢?莫非是他徒有虚名,并没有真材实学?
其实不然,委实是他本人性格过于耿直,不懂得奉迎上级,还得罪了兵部的尚书段文进,所以纵然有才,却一直得不到施展,混了二十多年官场,还只是个驾部员外郎。
不过近日李靖终于获得了一份离京的差事,那就是负责将一批兵革运往涿郡,按理说,这样简单的押送任务基本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但是李靖却十分珍惜。
二十天前,李靖率领一千隋兵,外加三千名役夫,押运着五百辆戎车的兵革从洛阳出发,一路上晓行夜宿,昨日刚好在阳信县城外路过,顺道进城拜访了太守卢赤松,而负责接引的魏征便碰巧与之有一面之缘。
且说高不凡听魏征介绍完李靖的情况后,心中已经了计较,站起来对着后者深深一揖道:“多谢魏先生指点,在下今日若能说动李靖,成功诛杀悍匪张金称,为渤海郡的百姓除掉一害,这里边必将有先生的一份功劳。”
魏征闻言心中一热道:“高公子小小年纪却急公好义,实乃我辈之楷模,鄙人虚活数十载,反倒不如高公子,实在惭愧,既然如此,那鄙人也帮人帮到底,干脆陪高公子走一趟好了。”
高不凡闻言喜道:“顾所愿也,不敢请尔!”
魏征呵呵一笑,不过马上又有点尴尬道:“只是鄙人没有坐骑。”
高不凡立即道:“这个简单,城中可有卖马的地方?”
“有是有,只不过都是些劣马,不堪骑乘,也罢,鄙人这次就算豁出老脸也得从府里借出一匹马来。”魏征咬牙切齿道。
高不凡连忙道:“在下的坐骑神骏,载两个人也没问题,魏先生要是不介意,可以与在下共乘!”
魏征却摇头道:“两个男人共乘一骑成何体统,更何况还会被李靖看轻,高公子稍等,鄙人去去就回!”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高不凡只好坐着等候,顺便把账给结了,包括魏征以往赊下的,结果等了近炷香时间,依然不见魏征返回,面档的老陈见状笑眯眯地提醒道:“小伙子,老魏这个人呀,虽然在太守里府里面当慕僚,看似很体面,其实就是瞎混混,根本上不得台面,怎么可能从府里借到马?估计是借口溜了,你等了也是白等。”
话音刚下,一声马嘶传来,魏征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巷口处,老陈顿时面色一僵,讪笑着压低声音道:“当俺我没说过!”
“高公子,事不宜迟,咱们走吧,城门快关了!”魏征骑在马背上招了招手大声道。
高不凡连忙纵身上了大青马,魏征一刻不停,立即纵马往北城门跑去,还不时回头瞄上一眼,神色明显有些慌张。高不凡觉得怪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策马赶了上去,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北门。
两人出城后骑马跑了一段,魏征总算松了口气,稍稍放慢了速度,高不凡瞄了一眼前者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的嘴角,皱眉问道:“魏先生受伤了?”
魏征神色有些不自然,擦了擦嘴角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挨了一拳而已,看守马厩那贱奴狗眼看人低,愣是不肯借马,鄙人一怒之下醒以老拳,夺了一匹马扬长而去。”
高不凡不由暗汗,这位还真是个典型的面冷心热,有点过意不去地道:“太守大人会不会怪罪魏先生?”
“管他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魏征慨然道。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年过三十的魏征今日为了高不凡的一句“魏先生”竟然热血了一回,敢情连饭碗都打算不要了。
高不凡大为感动,脱口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魏先生日后若无处可去,便到飞鹰马场找在下,在下那里虽然庙小,未必容得下魏先生这尊大佛,但一日三餐,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
魏征闻言眼前一亮道:“好一个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高公子确实才思敏捷,难怪写得出《把酒问月》这样的传世佳作来,哈哈,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鄙人事后果被太守大人扫地出门,定然到高公子家里蹭口饭。”
高不凡亦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有说有笑,策马往北急驰而去,魏征压抑了多年的心境此刻竟然放开了,胸中难得涌起一份豪情,倾刻踌躇满志,精神焕发!
魏征的心境之所以忽然间有如此大的变化,倒不是因为高不凡的“赏识”,说实在的,现在的高不凡还没资格赏识别人,不过,高不凡的尊重却让魏征重拾了自信,唤发了第二“春”,他今天已经豁出去了,卯足劲要帮高不凡办成事,以报答他的慧眼识英难,顺便也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并不是个废人!
魏征所料不错,李靖的兵车队伍根本走不快,约莫追出五十里地,他们便远远见到一支车队在官道上艰难地行进着。
“高公子请看,那就是李靖的车队,车上运送的全是兵革,总计一万件,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送到涿郡去,失期就得问罪,幸好,据鄙人所知,李靖在时间上还是充裕的。”魏征一边策马,一指着前方的队伍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不由暗暗点头,,他前世就是个职业军人,对《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也有研究,所以看得出前边这支押运队伍虽然看似松散,但前后呼应,外松内紧,章法有度,一看便知领兵的是个老手。
李靖此人大器晚成,在隋朝基本没什么表现,归顺李唐后开始大放异彩,征战数十年,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简直如同战神般的存在,他东征西讨,臣服四夷,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的,其中最经典的一战就是以三千精骑奇袭定襄,杀得突厥颉利可汗魂飞魄散。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史书上的军神,高不凡便难免有些激动,为免引起误会,两人接近了前方的戎车队伍后便放慢了马速,缓缓地靠近前去。
前方的隋兵显然早就注意到他们了,三名斥候骑着马逞品字形快速迎了上来,其中一人挽弓,另一人举盾,第三人手持长矛,攻守兼顾,警惕性极高。
高不凡不由暗赞,正所谓窥一斑可知全豹,光从三名斥候的表现来看,李靖治兵确实很有一手。
“鄙人乃渤海郡守卢大人府中门客魏征,请见驾部员外郎李大人!”魏征很识趣地离远勒定马,大声喊了过去。
那三名斥侯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喝令高不凡二人不得妄动,而另名斥候则勒转马头飞报往中军。
很快,一员将领模样的中年男子便从队伍中驱马而来,高不凡定目望去,只见这名将领约莫四十岁许,披挂戴甲,身形挺拔,手中倒提一柄长枪,十分威风,虽然眼角已经有了少许鱼尾纹,但也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帅哥,也难怪红拂女会为她夜奔!
此人正是驾部员外郎李靖,他策马来到高不凡二人跟前,显然还认得魏征,略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魏兄,不知有何见教?”
说完,沉稳的目光扫过旁边的高不凡!
第61章 大忽悠
李靖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仿佛浑身都笼罩在主角光环之中,但此刻眼前这位却没有想象中的光芒万丈,充其量只是帅气一点的中年大叔而已,目光沉稳而不慑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近段时间,各种历史名人就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所以高不凡基本已经适应了,神色自若地抱拳一礼道:“在下乃蓨县飞鹰马场少场主高不凡,见过李大人。”
李靖皱眉思索了片刻,摇头直言道:“没听说过。”
高不凡微笑着说:“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李大人自然没听说过,不过这并不打紧,在下今日是特来向李大人送上一份大功的。”
李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疑惑地望向了魏征,要不是他认得魏征确是太守府中的幕僚,估计此时已经把高不凡当成江湖骗子之流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场白,通常就是这类人惯用的忽悠伎俩。
“这位高长卿公子所言属实,李大人不必疑虑。”魏征面不改色,很有当托儿的潜质。
李靖闻言只是轻哦了一声,脸上古井无波,也没开口追问是什么功劳,显然并不为所动。
高不凡见状也不气馁,传说的战神倘若如此轻易就被人说动,那也太过名不副实了,所以继续循循善诱地道:“李大人这一路走来,应该也听说过高鸡泊中的悍匪张金称吧?”
李靖点了点头,正因为听说了高鸡泊中有悍匪盘踞,所以车队进入渤海郡境内他才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每天宁愿少赶一点路程也不冒险,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一处他认为安全,易守难攻的位置宿营,毕竟五百辆戎车,一万套兵革并不是少数目,若出了差池只怕他李靖也要人头不保。
“张金称此贼本是清河郡鄃县人氏,武艺高强,纠集了一帮亡命之徒藏身高鸡泊中为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此前还袭击了长孙将军的楼船,绑架了长孙姑娘,在下刚好遇上,出手帮忙杀了几个贼匪,所以和悍匪张金称结了死仇。”高不凡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斤两,所以把长孙晟也扯出来增加份量。
果然,李靖闻言略略动容道:“高公子口中的长孙将军,可是右骁卫长孙晟将军?”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不敢,李大人叫我表字长卿,或者小凡也行,长孙将军也是这般称呼在下的。”
李靖摇头道:“下官怎敢与长孙将军相提并论,长卿小友刚才说要送本官一份大功,可是与悍匪张金称有关。”
高不凡不由精神一振,看来长孙晟这面大旗并没有白扯,李靖终于有兴趣了,立即点头道:“李大人英明,此事确实和张金称有关,此贼不久前击败杀害了渤海郡都尉高启臣,缴获大量隋军兵器,实力徒然大增,如今宣称麾下有五千人马。”
李靖皱眉不屑道:“所谓的五千人马绝对是夸大之词罢了,而且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高不凡附和道:“在下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如今渤海郡都尉战死,麾下也溃不成军,根本无力应对,昨日张金称已经攻陷漳南县,县令至下全部徇职,全城遭到洗劫,百姓要不是被屠杀,就是被胁逼从贼,现在张金称的实力只怕更强大了,倘若听之任之,此贼必然继续坐大,若成了气候,则后患无穷矣!”
李靖凛然道:“小小贼匪,竟然就为害如此之烈,断不可再令其坐大!”
高不凡趁机道:“李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正好有一个消灭此贼的良机,只是苦于兵力不足,所以在下便特来请李大人出手帮忙,若事成,将是大功一件!”
李靖闻言心中一热,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魏征倒是有点同病相怜,均是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不过他没有魏征惨,尽管在兵部坐冷板凳,至少还是个从六品官,每月有俸禄拿,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穷困僚倒,受尽人白眼。不过,李靖是个奇才,自然不甘心蛰伏,他也渴望能有机会施展才华,得到皇帝的赏识,立功封妻荫子,钟鸣鼎食。
其实,李靖这次出京押运兵革的差事,还是他妻子红拂女厚着脸皮塞了银子打通关节才要来的,只是这份差事没啥油水,同样也有什么表现的机会,除非李靖走狗屎运,这过程中有什么特别出彩的表现,这才可能引起隋帝杨广的注意,否则,上头有兵部尚书段文进压着,李靖始终还是翻不得身。
而剿灭大盗张金称,对李靖来说无疑是一件搏取隋帝杨广注意的大功,所以李靖此刻无疑心动了,不过他为人冷静稳重,并没有因此昏了头,立即就答应高不凡的请求,而是冷静地问:“什么良机?”
高不凡暗喜,李靖既然问出这句话,便表明他已经心动了,连忙继续鼓动道:“是这样的,张金称两天内会偷袭飞鹰马场,只要咱们将计就计,事先埋伏在马场四周,趁着他们攻进马场的时候突然杀出,出其不意之下袭其后军,定能一击而溃,斩杀悍匪张金称,大功唾手可得。”
李靖瞥了高不凡一眼,皱眉道:“计倒是好计,只是张金称两天内会偷袭你们飞鹰马场?消息是从何处来的?”
高不凡便又把在卢太守面前讲的那一套说辞再说了一遍,李靖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问道:“卢太守是什么意思?”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李靖此刻心中肯定在衡量要不要出兵,倘若知道卢太守的态度,只怕会打退堂鼓。
这时魏征竟然面不改色地道:“太守大人派鄙人来,正是打算向李大人借兵的,郡里目前兵力空虚,又要守城,实在抽不出太多人手来,所以只能向李将军求援了!”
卧槽!
高不凡汗嗒嗒地向魏征望去,结果后者泰然自若,要不是他知道实情,只怕都要相信魏征说的是真话了,果然,史上所谓的名臣都不是简单之辈,以敢说真话著称的魏征也不例外,像苏秦这样的纵横演说家更是忽悠中的大忽悠!
李靖显然被魏大忽悠的表演忽悠到了,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在所不辞了!”
魏征拱手道:“李大人深明大义,实乃我辈之楷模,鄙人这便回去禀明太守大人,伺机策应李大人,不知李大人何时出兵?”
李靖略一沉吟道:“待本官扎下营寨,安置好车革人员便马上赶往蓨县,明日中午之前应该能抵达飞鹰马场。”
高不凡喜道:“那在下便在飞鹰马场恭候李大人!”
李靖点头抱拳还了一礼,拨转马头便回了队伍,十分之干脆,没有半句废话。
“高公子,我们也回去禀报太守大人吧!”魏征面不红心不跳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两人勒转马头打马而去。
第62章 情义
高不凡和魏征二人打马往阳信县城方向奔了一程,后者忽然勒住马道:“李靖此人极重承诺,既然答应了明日午时之前抵达飞鹰马场,那便只会早不会迟,高公子还是赶紧回去作好准备吧。”
高不凡感激地道:“魏先生今日为了助我,已经伤人夺马,现在又撒了个弥天大谎,只怕太守大人会问罪于你,不如在下这便去和太守大人言明,一切责任由在下承担。”
魏征面色一沉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鄙人也是见你高长卿虽然年纪轻轻,却胆识过人,不失为少年英雄,这才出手助你,这个时候你若去找卢太守,必然前功尽弃,枉费鄙人的一番苦心,到时不仅不能替鄙人减轻罪责,还错过了剿灭张金称,为民除害的大好机会。”
高不凡本也是个洒脱之人,闻言对着魏征深深一揖道:“魏先生高风亮节,当受在下此一拜!”
魏征坦然受了,捋须道:“李靖此人办事稳重,为以防万一,鄙人就在城门口守半天,以免因他派人联络卢太守而导致事情穿帮。高公子回去后立即做好妥善的安排,务求一举功成,这才是替鄙人脱罪的最好办法,毕竟若事成了,咱们也算送了卢太守一份功劳,到时高公子和鄙人便成了有功之人,想必卢太守也拉不下脸来责罚。”
高不凡笑道:“确是如此,那么这里便拜托魏先生了,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一举破敌制胜!”
“速去!”魏征慨然地挥了挥手。
高不凡也不再多言,猛一夹马腹,大青马便像一朵青云飙了出去,耳畔风声呼啸,道旁的树木飞速倒退,这才是大青马的真正实力,刚才顾及魏征,高不凡有意限制了它的速度,此时全力放开四蹄,登时如腾云驾雾一般,还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嘶!
“真是一匹神骥啊,但愿你的主人也是一匹千里马!”魏征看着瞬间远去,只剩下一点黑影的大青马,不由感叹了一声,紧接着机灵灵地打了寒颤,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暗自苦笑一声,如果说李靖是被自己和高长卿联手忽悠的,那么自己就是被高长卿的一句“魏先生”忽悠了的,只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上,但愿高长卿这小子办事靠谱,一举旗开得胜吧,要不然自己就真的要脚底下抹油了。
一想到明日的行动,魏征便既紧张又期待,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人生赌博,若事成了,他魏征定然声名鹊起,一举翻身,若事败了……赶紧跑路才是正经,先保命,再找机会从头再来!
且说高不凡放开马速一路往蓨县方向狂奔,约莫下午四时许,终于回到了飞鹰马场,饶是大青马神骏,此时也累得浑身冒汗,气喘吁吁,而高不凡在马上修炼了一路的动功,所以不仅没有半点疲意,还精神百倍。
负责看守吊桥的老仆见到高不凡回来了,也不用吩咐,立即放下了吊桥,高不凡纵马过了吊桥,问道:“家主何在?”
“家主正在屋里,等少爷您很久了。”老仆答道。
高不凡立即策马奔到宅子前,刚刚翻身下马,两条矫健的身影便从大门里扑了出来,异口同声地大叫道:“长卿你总算回来了。”
高不凡有些意外,因为此时从大门内跑出来的两人正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弟,二人均一身劲装,且手持兵器。
“世雄兄,世衡兄,你们怎会在此?”高不凡奇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立即黑下脸道:“大盗张金称要来攻打马场,长卿为何不找俺们,也太不够意思了,瞧不起咱们兄弟俩还是咋的?”
高不凡笑道:“还真是!”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愕了一下,继而大怒,一个举着一支马槊,一个举着一柄铁锏,便要跟高不凡比划比划。
高不凡连忙搂着两人的肩头笑道:“开玩笑的,在下怎么敢瞧不起咱们高氏一族的高氏双雄呢!”
“这还差不多,那长卿为何不通知俺们兄弟一声,要不是族长召集大家来商议,俺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高世雄不满地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我倒是要找族长召集人手跟张金称大干一场,可是族长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高世雄拍着胸口大声道:“族长没种,俺们哥俩有种,俺们还带来了族里的五十名好手。”
高世衡亦拍着胸口附和道:“对,族长不帮,俺们哥俩帮,干死张金称,俺们高氏三雄从此就名扬天下了,长卿你看,俺把独门兵器都带来了。”
高世衡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黄铜锏,怕是有三四十斤重吧,别说,挥动起来还挺有威势的,而且还很值钱,果然是有钱人!
高不凡奇道:“族长不是不同意吗,你们哪来的人手?”
高世雄嘿嘿一笑道:“都是俺们家里的护院家丁,不过长卿不必担心,俺们兄弟经常训练他们,所以都很能打,以一当一绝对没问题。”
高不凡不由无语之极,要是以一当一都不能,那跟废柴有什么区别,皱眉问道:“你们俩带那么多人出来,你们爹娘知道吗?”
“当然知道,俺爹还十分支持呢!”高世雄傲然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的老子叫高士清,高不凡那天在高士廉的老宅也见过一面,文文静静,很低调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开明,比族长高士鸿要有魄力多了,居然同意两个宝贝儿子带人来助自己对付数千盗匪?抑或高世雄哥俩不是他亲生的?
“臭小子跑哪去了?”这时高开山和夏管家也闻声从里面行了出来,前者明显神色不善,显然等得有点恼火了。
高不凡连忙道:“爹,孩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高开山黑着脸道,由于高世雄兄弟的到来,他已经知道族长高士鸿不同意借调人手了,县里的官员贪生怕死,更不可能派兵。
高不凡道:“孩儿跑了一趟阳信县,走,咱们到屋里说!”说完抢先往屋里走去。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连忙追进去,高世雄兄弟子挠了挠头,也不解地跟了进去。
“少爷,是不是太守大人同意出兵了?”一进客厅,夏管家便禁不住追问起来。
高不凡连喝了三大杯茶水,这才点了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高开山和夏管家闻言大喜,前者急忙问道:“太守大人派了多少兵马,几时能到?”
尽管马场的家眷老少都转移到城中躲避了,但如果郡里能出兵剿灭张金称,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不仅绝了后患,马场的马也不用丢弃到野外了,无形中挽回了很大的损失。
高不凡摇头道:“郡里不派兵,不过驾部员外郎李靖会率一千精兵赶来。”
“驾部员外郎?”高开山和夏管家有些懵了,这是哪冒出来的人物?
高不凡眼都不眨地解释道:“贺部员外郎李靖近日负责押送一批兵革路过阳信县,卢大人便请他出兵相助,李大人古道热肠,同意了!”
高开山不由释然,大赞道:“那这位李大人果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他几时能到!”
“明日中午之前!”
高开山一拍桌面沉声道:“好,有了这一千正规军相助,某家也不转移马匹了,便留下来和张金称决一死战!”
高开山当年在南陈也是位勇猛的武将,经历过南陈灭国之战,所以并不畏战,此时更是战意勃发!
马场是高开山十几年的心血,自然不希望看到马场被毁,而且仓促转移七百匹成年战马也容易出差错,首先豆料就未曾准备够,前往洛阳的路上若掉膘,又或者病死部份也是个大麻烦,所以有外援兵马的前提下,高开山更宁愿冒险一搏。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闻言却傻了眼,吃吃地道:“高场主,那咱们不去洛阳了?”
高开山摇头道:“不去了,很多谢两位世侄和令尊的美意,你们赶紧回城去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等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不是说要助飞鹰马场杀贼的吗?”
高世雄兄弟脸上一红,道出了实情。
原来他们的老子高士清只同意他们帮忙护送马匹前往洛阳,结果现在高开山不打算去洛阳了,而是留下来和悍匪张金称干架,所以两位就有点尴尬了,倒不是他们害怕,而是对手下的五十人不好交待。
高不凡好笑道:“我就奇怪了,族长都不同意的事,你们父亲怎么可能同意,你们这两个家伙还吹牛皮,快点带着人回城去吧。”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顿时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均表示不会临阵退缩,死活要留下来与高不凡并肩作战。
高不凡不由感动了一把,经过协商,高世雄兄弟总算同意派人回城和老子沟通,如果他们老子同意,高不凡就允许他们留下来共同对敌,如同他们老子不同意,高不凡就把们撵出去。
第63章 五百
高不凡让高世雄兄弟派人回城和老子沟通,结果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的老子也跟着降临了,那张脸比灶王爷还要黑,高世雄兄弟二人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见到他们老子却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耷拉着脑袋躲到了高不凡的身后,怂得让人想发笑!
高开山连忙歉然地道:“高员外且莫生气,小儿已经和两位令郎协商好了,若您不同意,他们就得带人离开马场回城去,断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高士清面色稍霁,客气地道:“高场主误会了,其实鄙人并不反对此事……”
“那爹你是同意了?”高世雄兄弟耷拉着的两颗脑袋瞬时像兔子的耳朵一般,倏地弹了起来,满脸的惊喜。
只是高士清一瞪眼,哥俩马上又胆怯地低下头去。
高士清轻咳了一声道:“鄙人不反对此事,但是这两个混小子性子鲁莽,做事没有分寸,鄙人担心他们留下来反而会误了大事。”
高世雄壮着胆子辩道:“爹,这次俺们不会误事的,你就让我们留下吧,长卿比俺们年纪还小,人家高场主还不是许他上阵杀贼。”
“就是,长卿能杀贼,俺们也能,爹可别小瞧了孩儿!”高世衡低声附和道。
高士清面色一沉,斥道:“你们两个如何能跟人家长卿相比。”
老子一发火,高世衡兄弟顿时把脑袋埋得更加低了。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高员外,小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高士清点头客气地道:“长卿但说无妨。”
“那小侄便斗胆直言了,正如一直养在暖房里的花朵,即使长得再鲜艳,终究耐不住风霜的洗礼;雏鹰总被护在羽翼下,何时才能变成展翅高飞的雄鹰?
世雄和世衡一身武艺已然相当不俗,但不经过真刀真枪的实战,同样难成大器,这次恰好是一个磨砺他们的好机会,高员外何不放手让他们尝试呢?
风霜总有一天会到来,风暴也会如期而至,高员外是想世雄和世衡成为凋零的娇花嫩草,抑或是傲雪挺立的青松?是想他们成为风暴中折翅的弱鸟,抑或是傲翔天际的雄鹰?该放手时就放手,您的羽翼终究护不了他们一世!”
高士清闻言微微动容,高世雄兄弟则情不自禁地站直腰,昂起头,勇敢地望向他们一直敬畏的老子。
高士清的表情有些复杂,由于两个儿子从小就比较调皮,格外喜爱舞刀弄棍,为免两人长大后无法无天,所以他平时都管教得十分严厉,弄得这两个兔崽子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所以,这还是两个儿子第一次如此直视他,他们的眼睛里分明还有——光。
“兔崽子果然长大了,胆儿也肥了,也许自己的确应该放手让他们自己闯了。”高士清内心暗叹了一声,微笑道:“长卿此番话很有见地,发人心醒,高场主教导有方,实在令鄙人汗颜!”
高开山连忙道:“高员外言重了!”
高世雄兄弟欣喜地对视一眼,激动得按住了高不凡的肩头,老大不愧是老大,不仅能打,还能说会道!
“爹,你的意思是同意俺和大哥留下来杀贼了?”高世衡小声地问道。
高士清冷哼一声:“你们喜欢留就留,老子不管,还有,说话那么小声,是没吃饭吗?剩给老子丢脸。”
高世雄兄弟虽然挨了训,但却喜笑颜开,拍着肚皮齐声道:“俺们吃了,吃得饱饱的!”
咕噜咕噜……
某人的肚子却突然发出一阵咕噜的抗议声,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高士清身上,后者尴尬地咳了一声,原来他收到下人带回来的消息便立即张罗赶来马场,如今还没吃晚饭呢。
高不凡笑道:“夏管家,吩咐厨房准备饭菜,我和爹陪高员外喝两杯。”
高士清摆了摆手道:“不急,鄙人还不是很饿……咕噜咕噜!”
高士清话还没说完,肚子又发出一阵更大声的抗议,高世雄兄弟想笑又不敢笑。
高士清脸红耳赤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转移话题道:“长卿,那驾部员外郎李靖率了多少人马,几时能到?”
高不凡如实答道:“李靖麾下有一千精兵,明日中午之前能抵达。”
高士清皱眉道:“听说这个李靖是有押送兵革的任务在身的,即便出兵,所率的兵力应该也会小于一千,毕竟也得有人留守。”
高不凡点头道:“的确如此,但兵贵精而不贵多,张金称麾下贼虽众,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只需一支数百人的精兵出其不意袭其后军,大乱之下必然迅速土崩瓦解。”
高士清摇头道:“鄙人不懂兵事,但人多势众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世侄千万别掉以轻心,嗯,鄙人这次还带来了五百名壮丁,稍后便会赶到,想必能助高场主和世侄一臂之力。”
高不凡闻言大喜,脱口道:“莫非族长同意了?”
高士清微笑着点了点:“世雄派人回城向鄙人说明情况时,鄙人便随即找到了士鸿商量,他也觉得可以放手一搏,于是便立即召集人手,得壮丁五百人,都是咱们渤海高氏一族的子弟和奴仆,由鄙人率领前来支援马场,鄙人马快,所以先到一步,其他人随后就会赶到。”
高不凡又惊又喜,如此倒是自己小看族长高士鸿了,看来人家之前不肯借调人手并不是因为胆小没魄力,而是认为根本没机会赢,现在得知有外援,立即就拍板召集人手,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凑够五百人,可见高氏一族内部还是相当团结的,只要族长一声令下,立马就能拉起一支数百人的军队,牛比!
高开山对着高士鸿深深一揖道:“多谢高员外和族长鼎力相助,开山感激不尽!”
高士清连忙微侧身让开,正容道:“高场主不必如此,咱们渤海高氏一脉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是理所当然的,日后族里若有其他变故,同样需要高场主出一分力。”
“理当如此,义不容辞!”高开山点头沉声道。
很快,厨房就准备好饭菜了,高不凡父子二人陪高士清吃完饭,后续支援队伍果然也到了,五百名高氏一族的子弟精神抖擞地迈过吊桥,人人都携带了兵器,虽然不统一,但都是铁制的家伙,杀人绝对没有问题!
高不凡精神大振之余总算对士族的能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难怪连皇帝都忌惮几分,而得到士族支持者,往往也更容易夺得天下!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李靖这支正规军到来了,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第64章 倾巢而出
清晨,阳光普照,天空碧蓝如洗,这是一个大晴天。飞鹰马场跟往常一般,把马厩内所有马匹都放了出来,散布在小河湾内的数百亩草场上吃草,一派风平浪静的悠闲景象。
当然,这只是用来迷惑盗匪们的表面假象而已,实则五百名磨刀霍霍的高氏子弟正隐藏在马厩内,随时准备给攻进马场的盗匪们迎头痛击。
约莫上午八时许,两骑快马出现在马场对岸,马上骑士还戴着斗笠,沿河边绕了一个圈又转回来,接着又绕一圈,一连三次,最后在吊桥的对面勒定马。
高不凡见状还以为是张金称手下的盗匪前来踩点呢,结果高士清却微笑道:“是自己人,放他们过来吧!”
高不凡不由恍然,难怪这两名骑士的举动如此古怪,估计是一种约定的暗号,连忙命老仆把吊桥放下,对面两名骑士迅速过了吊桥,来到众人面前脱下斗笠,露出两张年青的脸。
高士清微笑着介绍道:“高场主,这两位乃本族中的年青好手,武艺不俗,尤其擅长骑射,左边这位叫高行慎,右边这位叫高行谨!”
高行慎和高行谨向高不凡父子二人见过礼,然后神色凝重地对着高士清道:“七叔,张金称天还没亮就率领所有贼兵从漳南县动身了,估计申时(下午三点)左右就能抵达飞鹰马场,有可能会更早,请尽快做好迎战准备。”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看来张金称攻占了漳南县后气焰更加嚣张了,竟然大白天行军,还丝毫也不加掩饰,估计认为此刻的渤海郡内他就是老大,没有任何势力能威胁得了他,不过这样也好,正所谓骄兵必败,张金称越是嚣张,就越没有防备,没有防备自然就死得越快!
“那对方大概来了多少人?”高不凡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高行慎神色凛然道:“贼兵漫山遍野都是,咱们怕暴露,所以不敢靠得太近细数,大概……没有一万只怕也有八千吧。”
“那么多!”众人不由都吓了一大跳。
高行谨连忙解释道:“张金称攻陷了漳南县后裹挟了大批百姓,当然,也有部份是自愿投靠的。贼军当中大概只有两三千人有武器,另外,还有上百匹马,应该都是攻占漳南县时抢来的。”
众人闻言暗松了口气,幸好贼军的主力只有两三千人,虽然裹挟了那么多民众,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削减了战斗力。
高世雄愤愤不平地骂道:“漳南县的官员也是废物,竟然被张金称轻易攻破了城池,让那贼兵得了那么马匹和兵器,他奶奶的!”
高行慎摇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漳南县的官员,因为漳南县的城墙被洪水冲毁了一段,还没来得及重新修筑,贼兵从塌毁的城墙缺口杀入城中,根本没办法抵挡。”
高士清沉声道:“辛苦你们了,再去打探,若有新情况,及时回报。”
高行慎和高行谨二人点了点头,戴上斗笠急急策马而去。
高士清面色凝重地道:“贼兵的实力比咱们预计的还要强一些。”说完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犹豫道:“长卿,那驾部员外郎李靖能及时赶到吗?”
很明显,高士清此刻也有点动摇了,毕竟此战高氏一族投入了近六百名子弟兵,若是战败,整个渤海高氏必然元气大伤,这无疑是一场关乎高氏一族生死存亡的豪赌,绝对输不起!
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高员外放心,李靖一定会及时赶到的,长卿敢用项人头担保!”
“世侄言重了,我信得过你!”高士清嘴上说着,但眼中的担忧却没有消减多少,现场气氛一片沉重,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压着一块大石,包括高不凡。
幸好,李靖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的信人,当太阳升上中天前的那一刻,但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衣甲鲜明的隋兵终于风尘扑扑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只见这支隋兵的人数虽然不多,大概也就五六百左右吧,但是队伍齐整,纪律严明,行动进止间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杀气,让人心头凛然。
这支隋兵步伐严整地开到马场前的河畔停下,两骑随即离队往吊桥的位置奔来,高不凡一眼就认出正是李靖和魏征,连忙放下吊桥,抢先迎了上去。
“李大人,魏先生,在下恭候多时了!”高不凡欣喜地翻身下马见礼。
魏征不着意地使了个眼色,微笑道:“鄙人奉了太守大人之命在半路等候李大人,幸好,还算不辱使命。”
高不凡顿时意会,连忙道:“辛苦魏先生和李大人了,请大家先到马场中歇息。”
李靖目光扫过高不凡身后正从桥上走过来的众人,直接问道:“长卿小友,不知太守大人准备了多人手策应?”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答道:“贼首张金称如今正率贼兵从漳南县方向杀来,县里需要大量人手守城,所以凑不出太多的人手,只有六百民壮,如今就在马厩中埋伏着。”
李靖闻言也不疑有他,点头道:“好,有六百人足够了,本官刚才已经观察了一遍地形,你们这个马场易守难攻,倒是伏击的好地方。这样吧,让你们的人马继续埋伏在马厩中,本官则率兵驻扎在离这里两里外的山林内,当贼兵攻过吊桥的时候,以烟火为信号,本官率兵杀过来截断贼兵的后路,当贼兵乱了阵脚,你们再出伏兵从前面冲杀,两面夹攻,大事可定!”
“就这么简单?”刚行过来的高士清忍不住插嘴道。
李靖皱了皱眉,目光望向高士清,淡道:“这位如何称呼?”
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乃在下的族叔高士清,这位乃家父高开山,这两位则是在下的族弟高世雄和高世衡。”
众人相互寒暄客套了几句,李靖便问道:“长卿小友刚才说贼兵正从漳南县杀来,想必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什么时候能抵达!”
高不凡点头道:“张金称日前攻破了漳南县,裹挟了城中大量的百姓,所以如今兵力有近万,不过有兵器的贼兵主力只有两三千人。”
李靖闻言竟然毫无波动,淡淡地道:“跟本官预计的差不多,张金称裹挟上万百姓看似壮了声势,实则却是愚蠢之举,不足为惧,只是长卿小友确定对方是为你们马场而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李大人的意思是张金称更有可能攻打蓨县城?”
李靖眼中异彩一闪而过,赞许道:“长卿小友果然聪明,张金称如此大动干戈,显然不可能只为了一座马场,估计此贼攻占了漳南县,尝到的甜头,所以打算一鼓作气连蓨县城也一起拿下,因此,张金称就算要攻打马场,也只会分出一小股人马来攻。”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李靖只是寥寥数语就把当前的情况分析十分透彻,得出了贼兵不会全力攻打马场的结论。
高士清本来还对李靖的能力有所怀疑的,此刻倒不敢再轻视了,急忙道:“若真如李大人所料,那咱们要不要立即赶回城中协防?估计贼兵还有个把时辰就能杀到城下了。”
高世雄兄弟闻言也焦急地捏急了拳头!
高氏一族的一切根基都在蓨县城中,一旦被贼兵攻破,后果不堪设想,也难怪他们如此紧张。
李靖淡定地道:“没这个必要,蓨县城有城墙和护城河,贼兵又没攻城器械,如果城中不出内奸的话,守个十天八天也没问题,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等贼兵来攻马场,咱们乘机把这支贼兵吃掉,再乘势偷袭蓨县城外的贼兵!”
高士清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李将军果然名不就虚传,如此,我等便听从李将军的指挥。”
李靖也不多言,立即下令麾下的隋兵开拔,前往两里外的山林扎营隐蔽,与此同时把十几名斥侯放了出去。
此时的匪首张金称正率着麾下的贼兵浩浩荡荡地向着蓨县城的方向开来,上万贼兵,漫山遍野,声势确实相当吓人。
张金称这时就别提有多得意了,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麾下只有百人不到的小土匪,高鸡泊一战还损失了三分一人手,让他元气大伤,结果一个月多后他麾下便发展到上万人,还攻陷了一座县城,有了自己的地盘,简直就跟做梦一般。
但是,一座县城显然还满足不了张金称的胃口,正如李靖所料,他这次率贼兵倾巢而出,不仅仅是为了一座飞鹰马场,而是要把整个蓨县拿下,马场只是顺带的,此刻的他正好也急需要战马来扩充实力!
所以蓨县城他要定了,飞鹰马场也要定了!
第65章 抢马
自从周县令被孙安祖失手打死后,县丞潘瑞便暂代了蓨县县令一职,本以为最后能转正,然而朝廷的提拔文书还没等来,却等来了悍匪张金称的三万贼兵,当然,三万是张金称对外吹嘘的数字,实际只有一万出头。
所以说,出来混敢吹牛也是一种本事,不管别人信不信,只要你敢吹,十个人当中有一两个被你唬住就算是赚到了,有四五个人被唬住则更是大赚。
代县令潘瑞显然就被张金称唬住了,此刻正站在蓨县城的城头上,看着那漫山遍野扑上来的贼兵瑟瑟发抖。县尉杨嵩,主薄田茂也好不了那里,均面色煞白,手足冰冷。
“放……放箭射死他们!”
眼看跑得最快的贼兵就要冲到护城河边,实则大部份贼兵还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潘代县令便慌慌张张地下令弓箭手放箭,结果城头上稀稀落落地射出几十枝箭,最后全部都在贼兵的眼皮底下掉到地上了,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引来众贼兵一阵不屑的哄笑声。
三当家韦胜轻蔑地道:“大当家,看来城中的守军都是些草包,竟连漳南县都不如,属下愿意率儿郎们打头阵,说不定天黑之前就能拿下了。”
二当家孙岩还算清醒,摇头道:“咱们之所以能轻易攻陷漳南县,那是因为城墙塌了,这里的城墙却是完好的,再加上还有护城河,想攻进去并不容易,依属下之见,城中的守军此刻肯定已经惊慌失措,不如再震慑他们一下,说不定能吓得他们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对对对,兵书上不是说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上策!”四当家叶飞口吃吃地附和道。
话说这个四当家叫叶飞,外号草上飞,轻身功夫一流,马术更是一绝,投靠张金称之前就是一小股马匪的首领,主要在涿郡一带活动,只是近来涿郡周边大军云集,隋帝杨广很快就要御驾亲临了,所以隋军加强了对盗匪的扫荡,叶飞被逼得南下,最后投靠了张金称。
张金称显然认为孙岩和叶飞说得有道理,大声喝道:“小的们,把本当家的大刀拿来!”
两名贼兵立即把一柄鬼头刀抬了上来,估计有四五十斤重,张金称接过轻松地耍了个刀花,然后腾身一跃便上了一匹高大的黄膘马。
这匹黄膘马本是马匪叶飞的坐骑,产自突厥大草原,耐力和爆发力都很强,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叶飞平时视之如命,不过为了讨好张金称,还是忍痛送了出去。
且说张金称挎刀上马,杀气腾腾地喝道:“把人头给老子挑起来!”说完便率先策马向城门逼近,一群贼兵则用竹竿把十几颗狰狞的人头高高挑起,神气地跟在张金称的马后。
张金称打马来到护城河边,鬼头刀往城头上一指,厉声喝道:“呔,城头上的官差都听好了,本人乃醒世郎张金称,今日前来取城,识相的立即打开城门投降,本将军便饶过尔等性命,倘若负隅顽抗,这些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贼兵立即把挂在竹竿上的人头使劲摇晃,还发出阵阵怪叫声,那情景说不出的瘆人。
城头上的衙差无不吓得面如土色,代县令潘瑞等人更是连腿都软了,因为竹竿上的人头他们大部份都认得,其中就有漳南县令、县丞、县尉和主薄的人头。
“放箭!”代县令潘瑞虽然恐惧,但总算还有点文人的节气,最咬牙下达了命令。
十几支利箭当即嗖嗖嗖地射向张金称,后者连忙挥刀挡架,一边往后退去,那些挑着人头的贼兵也掉头撒腿就跑,有几个跑得慢的当场被射中,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城头上的守兵们见状不由胆气为之壮,发出一阵欢呼声。
张金称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被搞得很狼狈,不由勃然大怒,鬼头大刀一挥,厉声喝道:“攻城,杀光这帮狗官差!”
三当家韦胜闻言精神一振,上次在漳南县他可谓尝足了甜头,不仅金银财宝捞了不少,还抢回几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所以此刻对攻城格外的上心,立即便率着麾下数百贼兵冲了上去,浮桥也不用架的,直接就跳入护河城中,往对岸奋力游去。
还真别说,这些贼兵主力真的挺勇猛,被射死了十几人后,大部份都成功游过了对岸,一些取出飞爪试图攀爬城墙,一些则摸到城门口撞门,还有一些则试图把吊桥放下来。
张金称见状大为满意,冷笑道:“敬洒不喝,喝罚酒,等城破了非杀光这帮狗官不可,老规矩,狗官家里的金银财宝和女人,谁先抢到就归谁。”
众贼将贼兵闻言更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往护城河里跳,运气好的成功游过对岸,倒霉的则被城头上射来的利箭射中,变成一具河上浮尸。
很快,吊桥就被过了河的贼兵搞下来了,更多的贼兵乘机从吊桥冲了过去,竟然颇有点势如破竹味道,看得张金称激动无比,仿佛这座蓨县就要唾手可得了!
然而,贼兵们很快就在高大冰冷的城墙上碰得头破血流。擂石、滚木、热油、生石灰铺天盖地地落下,砸得贼兵们哭爹喊娘,被热油淋着的脱皮掉骨,被生石灰眯了眼的当场成了瞎子!
于是乎,贼兵的第一波猛攻便被有惊无险地打退了,代县令潘瑞见状总算松了口气,也恢复了一丝底气,现在他算是认清了,这些贼兵虽然人多势众,但真正勇敢作战的只有少部分,又没有管用的攻城器械,根本拿高大的城墙没办法。
张金称面色阴沉,三当家韦胜首战失利,显然也觉面上无光,咬牙切齿道:“再攻一次,保证能拿下!”
张金称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摇头道:“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先养足精神恢复力气,明日再攻城吧,四当家,你们带人先去把飞鹰马场拿下。战马对咱们来说很重要,只要有了足够的战马,想去哪就去哪,隋兵也拿咱们没办法。”
四当家叶飞闻言暗喜,他原来就是一个马匪,骑术精湛,张金称打下漳南县后正好得了近百匹马,不过其中能用的战马只有四十匹不到,若是再抢到一大批战马,便可以组建一支骑兵了,而这支骑兵毫无疑问将交给他叶飞来统领。
“得令,保证拿下!”四当家叶飞答应了一声便打算动身。
二当家孙岩眼珠一转,道:“大当家,要不我陪老四一起去吧,听说飞鹰马场的马不少,我怕他看顾不过来,而且,我想亲手宰了那个黑小子给五当家报仇。”
张金称显然也不完全信任叶飞,毕竟对方是新来的,要是抢了战马跑路,到别的方另立山头,那他就赔大了,于是立即点头道:“嗯,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了。”
四当家叶飞暗皱了皱眉,知道张金称并不信任他,心里很是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当下便和二当家孙岩一起率领八百贼兵往飞鹰马场的方向杀去。
当孙岩和叶飞二人率领八百贼兵赶到飞鹰马场时,正好夕阳西下,天边被晚霞染得通红。这个钟点正是马匹归厩的时候,但见小河对面的草场上各色马匹成群结队地往马厩挤,人叫马嘶,好不热闹!
好多马!!
叶飞和孙岩二人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立即下令发动进攻,贼兵们怪叫着跃进小河,往对岸游去!
马场的人显然都被吓坏了,只是零星地射了几箭便转身逃命,所以,入口的吊桥轻易就被拿下了。
“弟兄们,冲呀,给老子抢马去,人随便杀,女人随便睡,但是马连毛都不许碰掉一根!”叶飞见兴奋地大叫,率先纵马过桥。
孙岩也不甘落后,急急打马过桥,其他贼兵跟着蜂拥而入,像一群饿鬼般贪婪地扑向马群扑去。
然而,这些贼兵们只顾着抢马,谁都没有留意到一道粗黑的烟柱正从后面的宅子腾空而起。
第66章 伏击
残阳如血,高不凡从容自若地坐在宅子的屋顶上,居高临下,把整座牧场都尽收眼底,当贼兵攻过吊桥扑向马群的时候,他打了个手势,早就准备好的火堆便被点燃,一股浓烈的烟柱瞬时冲天而起。
贼兵们只顾着抢马,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常,继续往熙熙攘攘的马群扑去,一部份贼兵则对钱财和女人更感兴趣,所以直奔宅子而来,带头的正是二当家孙岩。
至于四当家叶飞则很识趣,并没有跟孙岩抢,而是一心在马群中挑选心仪的战马,可惜,这里的战马似乎都不及他原来那匹突厥黄膘马。
高不凡见到一伙贼兵往宅子奔来,连忙一个纵身从屋顶上跃下,敏捷得如同一只灵豹,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高士清不由眼靖一亮,赞道:“长卿好俊的轻身功夫。”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也是一脸的羡慕,高不凡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竟露了一手,心中不由暗喜,这内家功法果然了得,自己练了一个多月,已经受益匪浅,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高员外谬赞,雕虫小技罢了!”高不凡嘴上谦虚着,耳朵却没有闲着,分明听到远处贼兵的脚步声正在往宅子逼近,连忙拍了拍手提醒道:“一伙贼兵过来了,准备开门迎客!”
“嘿嘿,来得好,老子的马槊早就饥渴难耐了!”高世雄狞笑一声提槊上马。
“俺也是!”高世雄举起黄铜锏也纵身上马。
看着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亢奋得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哥俩,高不凡不由暗汗,这两货果真天生就是好战份子,生逢乱世倒是正好有用武之地。
高不凡一声令下,隐藏在围墙后面的弓箭手也立即做好了迎战准备,表情既紧张又兴奋。
话说这次前来支援马场的高氏一族子弟有五百五十人,飞鹰马场自己也有二十多名壮丁,加起来便差不多六百人,如今分成了两部份,大部分埋伏在马厩内,由高开山亲自率领,约莫一百人左右埋伏在宅子中,由高不凡带头,这一百人中近五十人都是弓箭手,贼兵若攻打宅子,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且说二当家孙岩率着一队贼兵兴冲冲地赶到宅子前,正准备破门而入,结果院墙上呼啦啦地冒出一排弓箭,锐利的箭头在夕阳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孙岩不由心胆俱裂,急忙往马背上一趴,惊叫:“大家小心,有埋伏!”
铮嗡……
数十根崩紧的弓弦同时释放,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大货车刹车时的尖啸一样刺耳,跑在最前的一排贼兵根来不及反应就成了箭下之鬼。
铮嗡……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下,等到第三波箭雨过后,这队近百人的贼兵竟然所剩无几了,估计弓箭手并不想伤马,所以趴在马背上的二当家孙岩反而成功躲过了一劫,他拨转马头往来路亡命狂奔,一边高声示警:“有埋伏!有埋伏!”
然而远处的贼兵还在忙着抢马,人叫马嘶的吵得很不可开交,竟然没人及时听到二当家孙岩的示警。
这时宅子的大门蓦地打开,一团青影率先从里面飙了出来,正是骑着大青马的高不凡,紧接是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三个年轻小伙仿佛出海蛟龙,纵横冲杀,倾刻就把宅子前所剩无几的贼兵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哈哈,痛快,还有谁?长卿……咦,长卿呢?”高世衡这小子用铜锏砸碎最后一名贼兵的脑袋,正杀得性起,却发现高不凡不见了。
“在那边!”高世雄举着血淋淋的马槊一指远处,高世衡循着所指望去,不由暗叫一声卧槽,原来高不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要追上了那名骑马逃走的贼首了。
“大哥,那贼首有可能就是张金称,快追,要不然大鱼都让长卿那家伙给宰了!”高世衡急道。
高世雄闻言也急了,点头道:“有道理,追!”
于是兄弟二人也急急催马追了上去。
二当家孙岩被风驰电掣般追上来的高不凡吓了一大跳,待定目一看,发现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瞧,嘿,这不就是那天在高鸡泊中坏了自己好事的黑小子吗,咋突然间白那么多?没道理啊!
孙岩正恍神间,高不凡已经纵马挥刀劈来,小年轻不讲武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砍,急忙仓促抽刀挡格。
高不凡本来就臂力惊人,再加上大青马正高速奔驰,这一刀差点就把孙岩连人带刀斩于马下。孙二当家惊得魂飞魄散,本以为这小子只是水性好,没想到力气竟也如此惊人,自己恐怕并不是人家的对手。
孙岩惊魂未定,高不凡已经在极短的距离内完成了拨转马头,再次向他杀了过来,迎面又是一刀疾劈,刀光化作一道匹练,端的是快如电闪。
孙岩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挥刀挡架,高不凡剑眉一挑,气沉丹田,力透于背,刀势蓦地增了数分,只听得哐当一声,孙岩手中的单刀顿时脱手飞出,紧接着鲜血狂飙,孙岩的右手几乎齐肩被卸了下来。
“啊!”孙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不醒人事。
这时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刚好赶到,见到高不凡已然将贼首砍于马下,不由懊恼得顿足大叫来迟了,什么狗屁悍匪,竟然如此不经砍?
高世雄滚鞍下马,上前探了探孙岩的鼻息,瞬时惊喜地大叫:“还有气儿,这家伙就是张金称?”
高不凡摇头道:“不是,但应该也是条大鱼,绑了!”
“好的,说好了,功劳有俺的一份,要不然你自己下马绑!”高世雄得意地威胁道。
高不凡没有空理会这货,横刀勒马,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此时马厩那边也发动了,只见高开山一马当先,率着五百高氏一族的子弟突然杀出,那些贼兵正在嘻嘻哈哈地捉马,忙得不亦乐乎,倾刻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四当家叶飞吃了一惊,总算意识到中了埋伏,果断地大喝一声“风紧扯呼”,拨转马头就往吊桥的方向逃去,那些贼兵见状更加无心恋战了,屁滚尿流地向吊桥跑去。
只是当他们跑到河边时,却绝望地发现去路已经被一支隋兵堵住了。这支隋兵的数量虽然不多,不过却结实得像堵墙,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让人望而生畏,更后方则是弓箭手,迎面就是一波箭雨射了过来,倾刻射死射伤数十名贼兵。
四当家叶飞本来骑马跑在最前的,但这家伙十分机灵,而且马术精湛,看到利箭铺天盖地射来,竟然溜滑地一缩,藏身到马腹底下,那匹马当场被射成了刺猬,而他本人却安然无恙地从马底下钻了出来,撒腿就往马场后面的飞鹰山上跑。
叶飞此人是个经验丰富的马匪,而且相当果断,轻身功夫也着实了得,在混乱的贼兵中左穿又插,跑得飞快,最后还幸运地抓住一匹惊马,往着后山夺路狂奔。
“咦,此贼身手了得,估计也是个头目!”高不凡禁不住脱口而出。
高世雄兄弟眼前一亮,立即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生恐被高不凡抢了先似的。
高不凡面色一变,大声提醒道:“小心,对方身手不错!”
高世雄兄弟也不知听到没有,只顾拍马狂奔,高不凡生恐二人有危险,也急急追了上去,也亏得他追上去,要不然哥俩只怕要多凶吉少了。
原来这个叶飞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厉山飞,一身功夫比张金称只强不弱,之所以化名叶飞投靠到张金称麾下,只是打算寻时机黑吃黑罢了,可惜这家伙运气有点背,还没发动就遭到了高不凡和李靖的联手埋伏,只能仓皇逃命!
第67章 高手
李靖麾下的六百隋兵抛射出数波箭雨后,拥挤在吊桥附近的贼兵便被射杀一空,其余贼兵则屁滚尿流地转身往牧场方向逃跑,结果迎面又遇上冲杀过来的数百高氏子弟,顿时成了夹心饼干,腹背受敌。
“变阵,过桥!”李靖冷静而简洁地发出了命令,本来铜墙一样六百隋兵立即分散开来,以三人为一组,有条不紊地通过吊桥。
这些隋兵配合得十分默契,三人小组长短兵器结合,攻守兼顾,而小组与小组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无论那一组遇险,旁边的小组立即便会靠近施以援手,所过之处就像斩瓜切菜般屠杀着那些慌乱的贼兵,倾刻间尸横遍野,牧场前面的小河湾都被鲜血染红了。
魏征驻马隔岸观战,看着高效地收割人命的隋兵三人组,禁不住心头大凛,这个李靖果然不简单,可惜并不受皇帝重用,要不然大隋又多一员名将。
且说厉山飞夺了一匹惊马往后山亡命奔逃,百忙中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手下那些贼兵已然被团团包围住,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砍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暗暗庆幸自己见机得快,若是陷入隋军那诡异的阵中,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贼子休走,吃俺一锏!”高世衡此时已抢先杀到了厉山飞的旁边,欺身就是当头一锏砸下。
厉山飞眼中冷芒一闪,上身使了个铁板桥后仰贴于马背,避过高世衡的铜锏,与此同时,他的右脚已经脱离了马镫,一脚踹中高世衡的马脖子,只听得卡嚓一声,高世衡胯下的战马竟然生生被踹断了脖子,这力量端的是可怖!
高速奔驰的战马就像失控的汽车般摔飞出去,马上的高世衡也连同死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足足往前滑出十几米才停下,在草地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刷痕。
“二弟!”高世雄吓得心胆俱裂,失声惊呼,继而目眦尽裂,挺起马槊就刺,咬牙厉喝:“给俺死吧!”
厉山飞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只是微微一错身,让锋利的马槊从腋下擦过,同时手臂闪电一压便将马槊牢牢地夹在腋下。
高世雄大惊,急忙要把马槊收回,然而厉山飞的腋下就好像铁铸的一般,竟然夹得死死的,高世雄根本抽不动。
“死的只怕是你!”厉山飞狞笑一声,探手握住马槊用力一扯,登时把高世雄扯得离开了马背往他飞去。
厉山飞的动作奇快,高世雄的人还在空中,他已经把夺到手的马槊调转过来,将锋利的槊刃对准了高世雄的胸口,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后者自己撞上来送死一般。
高世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一股巨力生生把他拉得倒退回去。
高世雄一喜,连忙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弄懂发生什么,他便被甩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滚。
“世雄兄,你没事吧?”高不凡一抖马鞭,马鞭便从高世雄腰间脱落收了回来。
高世雄这才明白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是高不凡用马鞭将他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不由感激地道:“俺没事,谢谢!”
“快去看看世衡的情况如何?”高不凡虽然嘴上跟高世雄说着话,但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厉山飞,脸色出奇的凝重,因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瘦瘦小小,毫不起眼的家伙非常非常之危险。
高世雄立即跑过去查看高世衡的情况,片刻便惊喜地道:“二弟还有气儿,只是摔晕过去了!”
高不凡闻松了口气,只要人还活着,受伤什么的都是小事。刚才的马速起码有五十公里吧,没戴头盔也没摔死,高世衡这小子真可谓命大!
“阁下到底是谁,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吧?”高不凡收起马鞭拔刀手,冷冷地盯着厉山飞。
厉山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虽然还没真正交过手,但是高不凡刚才挥出马鞭把人救走,那手劲和眼力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是个高手!
“老子叫叶飞,醒世郎张金称麾下的四当家,你小子又是哪个,敢挡老子的去路!”厉山飞反问道。
高不凡的心中生出一丝古怪,那天收购豆料的路上,被自己一刀就宰掉的五当家武艺稀松平常,按理说这个四当家就算强一些也不可能强得太离谱,以高世雄兄弟的本事竟然连他的一招都架不住,怪哉!
“我叫高不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高不凡淡淡地道。
厉山飞心中一动,脱口道:“原来是你小子!”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听说过,据说你曾在高鸡泊中坏过大当家的好事,孙岩那家伙找你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在漳南县找,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是蓨县人。”
“孙岩又是谁?”高不凡皱眉问道。
“我们的二当家,上次袭击长孙晟就是他负责的,由于损失惨重,差点被大当家拿来祭刀了,所以十分恨你,这次他也来了马场,说要亲手宰了你小子。”
高不凡不禁恍然,估计刚才被自己斩断一只手的贼兵头目就是所谓的二当家孙岩了,只是那家伙的武艺似乎远不及眼前这个四当家叶飞啊!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高不凡目不解地看着厉山飞。
厉山飞笑了笑:“很简单,让你做个明白鬼!”
厉山飞这个“鬼”字一出口,手中的马槊已然无声无息地扎向高不凡的小腹,角度极为刁钻,而且速度快如电闪。
高不凡仿佛条件反射一般,身体稍微一侧,马槊便擦着他的肋侧刺过,左肘再往下一压便把马槊夹在腋下,竟然跟刚才厉山飞夹住高世雄手中的马槊如出一辙。
厉山飞面色微变,他对自己的身手极有信心,再加上又是突然偷袭,只以为这一槊必定能把高不凡刺个对穿,没想到对方竟然未仆先知一般,轻描淡写就避过了这致命一击,还把马槊给夹住了。
厉山飞正愣神间,高不凡已经一刀劈过来,刀势威猛绝伦,前者心有忌惮,连忙弃了马槊躲闪,高不凡趁势一拧腰,那支马槊便被甩飞出去,在空中忽忽地打了几个转,最后斜插在距离高世雄不远的草地上。
高世雄又惊又喜地取回兵器,目光敬畏地看了一眼高倨在马上的高不凡,之前兄弟二人与高不凡比力气虽然输了,但此时亲眼见识到高不凡的身手,这才算心悦诚服。
“小子身手不错,不过今日时机不对,日后再找你较量,看暗器!”厉山飞大喝一声,左手虚扬,同时猛夹马腹往前蹿出。
然而高不凡比他起步还要快,根本没有躲避暗器的意思,一刀就向厉山飞的后背砍下,不过后者竟然倏地消失在马背上没了踪影。
高不凡微愕,心中突兀地生出一丝危险的预兆,连忙一扯缰绳,让大青马拉开距离,就在此时,厉山飞突然从马腹底下冒出来,像只幽灵般飞扑上来,十指成爪,右爪插向大青马的脖子,左手插向高不凡的小腹。
高不凡吃了一惊,对方的身法实在太快太诡异了,他只能急忙弃刀,一拳向着厉山飞的脑袋砸去,这无疑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果双方都不变招,高不凡的肠肚内脏无疑都会被掏出来,但是厉山飞的脑袋也会被砸个粉碎。
最终厉山飞显然不想以命换命,人在空中缩手后仰,避过高不凡的一拳,顺势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对面的马背上。
高不凡急忙伸脚踢出,把将要掉落地上的单刀挑起,重新握在手里,动作虽漂亮,不过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因为短短一息间,他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厉山飞的惊惧同样不亚于高不凡,而且他的眼神就好像见到鬼一样,因为正常人听到看暗器,第一反应肯定是躲避,但这小子非但不躲避,反而未仆先知般提速追赶,而当自己藏身马腹准备偷袭时,这小子又提前勒马拉开了距离,成功躲过自己的偷袭!
厉山飞纵横十几年,还从来没遇上过如此古怪的对手,当下也不敢大意了,抽出一柄单刀便率先发起一番抢攻。
“咦,怪哉,这小子似乎也没想象中厉害嘛,莫非有诈?”厉山飞一轮快攻,把高不凡打了措手不及,节节后退!
厉山飞虽然占了上风,但眼见自己带来的贼兵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只怕自己也走不了,于是猛攻几招掉头就跑。
高不凡刚才被厉山飞一轮快攻杀得冷汗淋漓,此时见对方逃跑反而松了口气,话说他之以能料敌先机,全因为能够察觉对方的血气流动,可一旦对方发动快攻,这招就不管用了,登时被杀得手忙脚乱!
所以说,若论真正的实力,高不凡还是明显弱于厉山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遁入了飞鹰山的树林中。
第68章 夜袭(上)
眼看厉山飞已遁入树林中,三支劲箭却像附骨之蛆般追了进去,以高不凡奇佳的耳力,分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身后马蹄声传来,高不凡转首望去,发现来人正是李靖,后者手里还挽着一张铁胎硬弓,显然,刚才那三支劲箭正是他射出的。
李靖微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树林急急追去,高不凡连忙跟上,二人在树林外面勒住马。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四周天色昏暗,树林中更是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李靖皱了皱眉,最终没敢进入树林,问道:“长卿小友,那人可是匪首张金称?”
“并不是,只是张金手下的四当家叶飞,武功高得出奇!”高不凡一边回答,一边滚鞍下马,快步走到树林边缘的一颗树木下,伸手摸了摸树上的一处湿迹,粘乎乎的,分明就是鲜血,不由喜道:“这里有血,他受伤了!”
李靖闻言也下马凑上前,借着天边的一缕残存的弱光仔细一瞧,发现树身上果然残留着一些血迹,呈掌印状,应该是手按在树身上所留下,点头道:“此贼的确中了本官一箭,可惜没有伤及要害,不过长卿小友的目力也够敏锐的,这都让你发现了。”
李靖一抬头,猛然发觉高不凡的双眼在黑暗中竟然亮熠熠的,仿佛夜能视物,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高不凡笑了笑道:“李大人的箭法也不差!”
李靖收回目光,皱眉道:“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受了伤的野兽反而更危险,走,咱们还是回去吧!”
高不凡深表赞同,这个叫叶飞的盗匪武功只怕还在自己之上,贸然追进树林,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于是和李靖果断地离开了树林。
“长卿,那贼人可是跑了?”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刚策马走出树林,高世雄便迎上来追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反问:“世衡的伤势如何?”
高世雄庆幸地道:“只是右肩和左膝脱臼了,脸上些许擦伤,并无大碍,已经着人送回宅子中休息治疗了,将养几日可痊愈。”
“那就好!”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
高世雄心有余悸地道:“那叫叶飞的贼子只是张金称手下的四当家,就如此厉害了,那张金称本人岂不是更加可怕?”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只怕张金称的身手并不如这个叶飞。”
旁边的李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长卿小友莫非和张金称也交过手?”
高不凡耸了耸肩:“那倒没有,不过之前在高鸡泊亲眼看过张金称出手,感觉上没有这个叶飞厉害。”
李靖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叶飞或许并不叫叶飞。”
“哦,李大人如何得知?”高不凡连忙问。
李靖淡道:“刚才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样貌,但本官却觉得此贼的身形有点眼熟,经长卿小友如此一说,倒是记起来了,此贼或许就是涿郡和上谷郡一带颇有名气的响马大盗厉山飞,对了,此人的真名也不叫厉山飞,而是魏刀儿,与王须拔都是在那一带纵横的马匪,本官曾经跟他们打个交道。”
高世雄闻言失声道:“王须拔和厉山飞?”
高不凡奇道:“世雄也认识他们?”
高世雄咬牙切齿地道:“何止认识,还有深仇大恨呢,这两个王八蛋死不足惜。”
高不凡连忙追问究竟,原来渤海高氏以往每年都会派出商队到涿郡和马邑等边镇做生意,结果被厉山飞抢了两次,被王须拔抢过一次,不仅货物被抢光,还死伤了不少人手,可谓是损失惨重,最后高氏一族只好忍痛断了北边的生意,一门心思往南发展。
高不凡不由恍然,如此说来,厉山飞和王须拔确实与整个渤海高氏都有深仇大恨,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嘛。
李靖显然对高氏一族的恩怨并不感兴趣,径自打马往牧场而去,高不凡连忙催马跟了上去。此时牧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贼兵们死的死降的降,除了逃进树林里的厉山飞,竟然无一漏网。
“敢问李大人,下一步该当如何?”
此战大获全胜,高士清总算是对李靖心悦诚服了,因为事实证明,李靖事前的判断都是对的,而且李靖手下隋兵的战斗力也令人刷目相看。
李靖冷静而果断地道:“所有人立即休息吃晚饭,半个时辰后出发赶往蓨县城,今晚是击败张金称的绝佳良机,过了今晚只怕要事倍功半。”
高不凡不禁暗暗点头,张金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派来取马场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所以今晚的确是是一举击溃他的最佳时机,李靖此人头脑冷静,料敌先机,用兵果断,真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可惜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真不知是李靖的悲哀,还是大隋的悲哀了!
“李大人,在下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高不凡目光一闪道。
李靖客气地道:“长卿小友但说无妨!”
高不凡精神一振道:“张金称不是派人来抢马吗?咱们何不将计就计,换上贼兵的衣服,装作成功抢马而归的贼兵,张金称肯定不加防备,待接近贼兵的营地后咱们再突然发动冲营,必然能一举破之!”
李靖点头赞许道:“好计,只是据本官所知,贵马场的战马正准备上交给朝廷,用此计必然导致一定数量的损失,到时你们马场不能足额上交战马……”
高开山也是大气之人,立即道:“损马总比损人的好,马命哪有人命矜贵,而且李大人身负押送兵革的重任尚且愿意伸出援手,鄙人不过是损失些许马匹而已,又何足道哉!”
李靖闻言眼中异彩一闪:“高场主深明大义,本官实在佩服,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直捣张金称大营吧。”
高士清闻言愕道:“不休息吃饱再动身吗?”
李靖摇了摇头道:“既然有马匹可供骑乘,那就不必再休息了,至于吃饭,等击败张金称再吃也不迟,那个四当家叶飞逃了,本官怕他逃了回去报信,让张金称有了防备,所以出兵越快越好!”
“李大人所言极是,兵贵神速!”高不凡大声道:“此战若成功消灭张金称,咱们渤海高氏和李将军必将名扬天下!”
一众高氏子弟刚激战完一场,本来已有疲意,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热血上涌,疲惫和饥饿仿佛瞬间一扫而空,战意空前高昂起来。
李靖不由暗暗吃惊,这个高不凡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不仅一身武艺不低,而且鼓动人心也是一把好手,将来恐非池中之物,难怪以长孙晟的眼光都看好此子!
高开山也不含糊,立即命家丁把那些将要出栏的成年战马全部牵了过来。
紧接着,李靖麾下的隋兵,以及高氏子弟,但凡会骑马的都统统上马,又换上了贼兵的衣服作伪装,点起火把,大摇大摆地往蓨县城的方向快速开进。
第69章 夜袭(下)
张金称自从斩杀了渤海郡都尉高启臣后,名声大振,前来投靠他的人络绎不绝,于是便有点自我膨胀了,尤其是捡便宜攻占了漳南县之后,更是有点昏了头,一心想着扩大地盘称王称霸,根本不考虑自己目前的实力能不能消化,马不停蹄地率兵攻打蓨县,结果在蓨县高大的城墙面前立即便打回了原形,碰了个头破血流。
乌合之众终究只是乌合之众,张金称手下的贼兵根本没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毫无攻城经验,也没有管用的攻城器械,想攻破一座墙高超过十米,而且防御措施完备的城池,又谈何容易?
张金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下令连夜伐木取材,建造云梯和箭楼等简易的攻城器械,所以入夜后的营地依旧灯火通明,一派忙碌的景象。
今夜月色昏暗,秋风微冷,高不凡父子和李靖三人伏在一处土坡上,倒是正好把贼营内的情况窥探得一清二楚。
高不凡虽然没有排兵布阵的经验,但也看得出张金称的营地布置得乱七八槽的,毫无半点章法,警戒也十分松懈,负责巡逻的贼兵东游西逛,相当的随意。
另外,高不凡还发现营地内的帐篷不多,绝大部份人都是露天宿营的,篝火东一堆西一束,只有营地中心区域的位置搭着百来顶帐篷,应该是提供给贼兵的主力们居住的,至于底层的贼兵只能躺在篝火旁边,而那些被裹挟来的百姓更是没得休息,正在一些手持兵器的贼兵督促下加紧制作攻城器械。
这时李靖指了指营地中心那些帐篷低声道:“据本官观察,贼兵的主力大部份都在帐篷里休息,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人,待会有劳高场主和长卿小友带人从西边冲营,本官则东边杀入,只管往那些帐篷的所在冲杀,其余贼众不必去理会,只要成功击垮了贼兵的主力,余者自然一哄而散。”
高开山和高不凡点头应下,李靖有点遗憾地看了一眼同样灯火通明的蓨县城城头,若是城中能出兵响应,三面夹击的效果自然会更好,只是目前也没办法与城里通气,幸好,张金称这个草莽似乎并不懂排兵打仗,两翼夹击应该足够了。
三人计议完比便悄然转身离开,大部队就在他们身后十里的地方静候着,待他们观察完敌情返回后便又继续往前开进,直奔张金称的营地而去。
近千人的马队,明火执仗,那动静自然极大,负责巡逻警戒的贼兵就算是瞎的也发现了,不过,他们先入为主,以为是二当家和四当家抢完飞鹰马场回营了,竟然不上前验证,立即就兴高采烈地飞报入中帐:“大当家的,二当家和四当家回来了,抢回来很多马,嘿嘿!”
张金称闻言大喜,立即跑出营帐,果然见到远处正有一支长长的马队举着火把往这边而来,虽然看还看不清样貌,但穿着还是依稀能看到的,的确是自己人无疑。
这时一众贼兵贼将也纷纷跑出来围观,欢呼声响成一团,太多马了,兴奋啊!
“天助我也,早知道飞鹰马场有那么多战马,老子早早就抢他娘的了,哈哈哈!”
张金称喜得挥了挥拳头,这些战马足够他组建一支千人骑兵团了,骑兵的战力根本不是步兵可比拟的,而且机动性强,来去如风,有了这一千骑兵,自己以后想打哪就打哪,不再仅局限于渤海郡周边!
三当家韦胜一脸的羡慕妒忌恨,他本来就和二当家孙岩不和,此时见到对方抢回来那么多战马,自然极为眼红,而他留下来攻城啥好处都没捞到,还搭上了麾下几十条人命。
“这些战马必须得分老子一份,姓孙的敢说过不字,老子捶不死他!”韦三当家狠狠地唾一口,目露凶光。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向来都是盗贼土匪们的规矩,每次干完买卖就按照地位坐地分赃,分到手才是自己的,所以盗匪内部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因为分配不均大打出手的事也没少发生,三当家韦胜和二当家孙岩便因分赃问题干过几次架了,而作为大当家的张金称非但不阻止,还乐见其成,因为手下的人若太过团结,他这个老大反而会不稳。
正当韦胜琢磨着如何从孙岩手中搞到更多马匹时,那支千人马队已经接近营地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队在靠近营地时陆续将火把熄灭了。
张金称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马队的前队已经进入营地了,借着营地中的火光,张金称终于看清了马上骑士的模样,并没有二当家孙岩,以及四当家叶飞,而且都是些陌生面孔,不由心头大凛。
正在此时,那些骑士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破刀烂枪,整齐划一地斜斜向上张弓搭箭,做出了抛射的动作。
张金称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三当家韦胜挡在自己身前,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箭雨已经抛射过来!
嗖嗖嗖嗖……
那些贼兵贼将正挤在一块看热闹,密集得像一群沙丁鱼,那料到突然间祸从天降,上百枝利箭呼啸着落下,当场就像收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排,哀鸿边地,可怜的三当家孙岩被张金称拿来作挡箭牌,胸前中了七八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气绝身亡了!
“敌袭,迎战!”张金称发出竭斯底里的咆哮,一边举着三当家被射成刺猬般的尸体往后面的营帐篷退去,一众贼兵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不过不是迎战,而是一哄而散。
“杀!”高开山底喝一声,拍马扬刀往营中间猛冲。
高开山的功艺也许不算太高,但是马上杀敌却是娴熟无比,但见刀光过处,杀得人头滚滚,端的威猛无比。
高不凡也不遑多让,胯下大青马宛如苍龙出海,手中长刀化作滔滔匹练,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后的高氏子弟见到高开山父子二人如此威猛,均大受鼓舞,催马跟在二人身后往前冲杀,势如破竹地往前突进着。
李靖率着麾下六百隋兵从东边杀入,情况也差不多,根本没受到像样的抵抗就杀到了帐篷前,隋兵边们一边纵马冲杀,一边大喊:“驾部员外员郎李靖李大人,率两万大军前来剿匪,张金称速速出来受死!”
大部份正在干活的都是被裹挟的百姓,听闻朝廷两万大军来剿匪,要么吓得撒腿就跑,要么抱头趴在原地不敢动。
虽然有相当一部份贼兵是自愿投靠的,但也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罢了,抵抗的意愿也不高,只有位于营地中间,住在帐篷里面的贼兵主力抵抗意志最高。
这一批贼兵是既得利益者,战斗意愿强烈,拥有武器,战力较强,乃贼兵的中坚,不过正如李靖所料,这部份贼兵不足两千人,被两面夹击一冲,瞬时阵脚大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很快,张金称的中军主力便被马队冲击得七零八落,所有帐篷都着了火,贼将找不着贼兵,贼兵寻不到贼将,纷纷抱头鼠窜!
张金称本来还妄想组织人手反攻的,可惜营地已经被冲垮,大家都只顾着哭爹喊娘地逃命,根本没人听他,最后只能擂胸顿足长叹,率着数十名亲兵往外仓皇突围逃窜。
“哈哈,大局定矣!”驻马在远处土坡上观战的魏征见状捋须大笑,一直提着的心头大石也为之落地,这场事关前途命运的豪赌,他赌赢了!
见到魏征拨转马头准备离开,一直守在旁边的高首和高仁连忙问:“魏先生要去哪?还没打完呢!”
这一声魏先生叫得魏征心情愉悦,哈哈笑道:“鄙人回一趟阳信县,你们不必再跟着。”说完乘着月色打马而去。
高首挠了挠头道:“魏先生让俺们不要跟,那俺们还跟不跟?”
高仁翻了个白眼道:“你听魏先生的,还是听少爷的?”
“当然是听少爷的,要不是少爷让咱们寸步不离地跟着,鬼才管他什么魏先生李先生的。”高首撇嘴道。
“那你还废话个屁!”高仁猛抽一鞭马屁股,急急追了上去,高首本来还想继续观战的,也只能悻悻地跟上。
第70章 黑吃黑
红彤彤的旭日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张金称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凛凛的秋风吹过芦苇,他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只是被汗水和血污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反而觉得更加冷了,使得他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昨晚激战了一夜,张金称虽然侥幸突围,但也累得筋疲力尽了,此刻的他虚弱得连刀也拿不稳,战马更是早就累死了,如今他的身后只稀稀拉拉地跟着四名丢盔弃甲的亲兵。
张金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苦涩难当,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昨日还坐拥兵力过万,出入前呼后拥的他,一夜之间几乎变成了光杆司令!
“大当家!”此时四名亲兵终于行到跟前,神色惶然地喊了一声。
张金称一脸苦涩地道:“不要再叫我大当家,都散了吧,以后各走各路,生死自负!”
经历了这场梦幻般的大起大落,张金称显然有点心灰意冷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也被挫折击得粉碎。
其中一名挺会说话的亲兵闻言劝慰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其实无关紧要,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以大当家如今的名声,再拉起一支人马想必也不难。”
张金称闻言精神一振,对啊,自己能在短短一个多月内拉起上万人,以后同样可以,何必太过计较一时的得失呢,只要有钱有粮,还怕没人投靠?他拍了拍这名亲兵的肩笑道:“二柱子讲得好,以后寨里的第四把交椅便由你来坐吧!”
“大当家,二柱子坐了第四把交椅,那我坐哪?”一把熟悉的声音突兀由左近响起。
张金称和四名亲都吓了一跳,遁声望去,只见一条瘦瘦小小的身形从芦苇从后闪了出来,赫然正是四当家叶飞。
张金称不由一喜,不过立即又皱眉道:“四当家,你怎么会在这里?二当家呢?你们昨晚不是去取飞鹰马场了吗?为何官兵会穿着你们的衣服来偷袭大营?”
四当家叶飞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来道:“我们在飞鹰马场也中了官兵的埋伏,二当家要么已经战死,要么就是被官兵俘虏了,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
张金称吃了一惊道:“怎么会这样?官兵是如何得知我们要攻打飞鹰马场的,竟然提前在那里设了埋伏。”
四当家叶飞两手一摊道:“估计是大当家手下有人泄露了消息吧。”
“入他老母的,让老子知道是哪个,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嗯,既然老四你回来了,以后二当家便由你来当!”张金作势要拍叶飞的肩膀,忽然神色一狞,半途中突然五指箕张,凌厉地抓向叶飞的脖子。
叶飞脚下也不见如何动作,竟然嗖的往后滑出半米远,躲过了张金的夺命一抓,怒道:“大当家为何要杀我?”
张金称一击失手,不由微吃一惊,冷笑道:“你自己心知肚明,别把老子当傻子,叶飞根本不是你的真名。”
厉山飞皱眉道:“大当家何出此言?”
张金称再次冷笑道:“你精,老子也不笨,你故意隐藏武功投靠老子,真以老子半点也瞧不出来,涿郡周边根本没有叶飞这号人物,说,你到底是谁,莫非你是官兵的奸细?”
叶飞嘿然一笑道:“没想到张大当家还挺仔细的,竟然瞧出了在下隐藏武功,没错,在下并非叶飞,而是厉山飞。”
张金称瞳孔微缩,脱口道:“原来是你,老子早就该想到了,涿郡一带响当当的响马大盗。”
“张大当家过奖了,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迟,至少你可以做个明白鬼。”厉山飞眼中闪过一丝狞意,蓦地欺身而上,速度奇快,一掌拍向张金称的胸口,后者急忙举掌挡架。
嘭嘭嘭……
两人闪电般互击了三掌,张金称久战历竭,终究是吃亏,最后被厉山飞一掌击中左胸,只听得卡嚓一声骨裂,张金称的左胸直接便塌进去,狂喷着鲜血倒飞入芦苇丛中,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厉山飞够狠,立即纵身上前补了两掌,又探过鼻息脉搏,确认张金称已经挂掉,这才转身望向那四名亲兵,这四名亲兵早就吓得腿软了,扑通地跪倒地上:“四当家饶命……不不,大当家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您以后就是咱们的大当家!”
厉山飞笑道:“你们四个倒是聪明,不过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泄露秘密!”说欺身扑了上去,竟然一脚一个,把四名亲兵给全部踢死了,比杀鸡还要轻易。
厉山飞杀完人,忽然皱了皱眉喝道:“出来吧,别躲了。”
话音刚下,一名眉目英挺的少年从右手侧的芦苇丛后缓缓地行了出来,头发随意地束在脑袋,赫然正是高不凡,他一路追踪张金称,结果却看了一场好戏。
“是你!”厉山飞见到高不凡,显然有些意外,但却毫不惊慌。
高不凡剑眉扬了扬道:“你叫厉山飞,真名魏刀儿?”
“咦,没错,不过魏刀儿这个名字某家不用很久了,知道的人也不多,你小子是如何知道的?”厉山飞奇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化名投靠张金称,想必是要黑吃黑,吞并张金称的势力吧?”
厉山飞也学着高不凡耸了耸肩道:“黑吃黑?这词倒是别致,不过你讲对了。”
“现在你又杀了张金称,是打算以四当家的身份收编张金称的残部了?”
厉山飞目光一闪,讶然道:“你小子倒是聪明,武艺也很高,要不要加入我?以后若打下江山,某家封你为丞相,总比你养马要强千百倍!”
高不凡哂然一笑。
厉山飞脸色一沉,冷道:“很好笑吗?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杨广当得皇帝,难道我厉山飞当不得。”
“梦里啥都有,不如作梦去!”高不凡笑道,的确,就高不凡所知的隋末群枭中,魏刀儿似乎还派不上号,真正有竞争的力不外乎李唐、窦建德、王世充、李密和宇方化及等人,至于其他人都是陪跑的炮灰。
厉山飞大怒,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小子就是一辈子卖马的命,也罢,昨晚你们人多势众,某家才饶你一命,今日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废话少说,你要战便战!”高不凡已然抽刀在手,浑身战意激荡,双脚不丁不八,如渊嵉岳峙。
说来奇怪,虽然明知自己实力稍弱于厉山飞,但高不凡此刻却夷然不惧,甚至还充满了战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见猎心喜吧,这个厉山飞无疑是他修炼了内家功法后遇到的第一个高手,关键这高手还强不了他多少,放手一搏未尝没有胜算。
当然,高不凡之所以如此有底气,还因为这里已经是高鸡泊的边缘,即便最后打不过,往高鸡泊的水里一跳,他立马就是龙王他大爷,要你命三千!
厉山飞还不知高不凡已经把他当成了试验修练成果的磨刀石,见到对方战意高昂,心里不由犯嘀咕了:“这小子是跟老子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抑或是吃错药了?”
第71章 遇险
面对战意高昂的高不凡,厉山飞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欺身扑上前,试探性地劈出一刀,留了几分应变的余力。
高不凡心中暗喜,因为此时他又能感知到厉山飞体内的气血运行了,而且这种感觉比昨天还要清晰,估计与他目前高度专注的状态也有关。
譬如厉山飞欺身扑上前的前一刻,发力于双足,气血提前积聚在下肢,高不凡便能据此提前判断出他的动作意图,而当厉山飞准备劈出一刀时,蓄力于握刀的右手,右手的气血也会骤然暴升,总之,那种感觉十分玄妙,就好像在用红外线扫描对方身体,对方即便暗戳戳地放个屁,也清晰可见!
这种感知对方血气运行的能力,高不凡早在一个月前就产生了,那会他才修练了内家功夫几天,当时只以为这种能力所有修炼内家功夫的人都会有,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这种能力显然不是人人都有的,至少曾阿大没有,眼前这个厉山飞也没有,而黑衣鬼脸人到底有没有,他就不得而知了。
高不凡记得他当晚向黑衣鬼脸人请教时,对方似乎也有些震惊,后来只是不痛不痒地搪塞过去的,搞得高不凡还以为这种能力很普遍呢,后来才发现这种能力绝不简单,不过,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譬如对方的实力越高,他就越难感知对方的气血运行,高不凡能感知曾阿大,能感知厉山飞,却感知不了黑衣鬼脸人!
当然,随着高不凡的实力不断提升,或许有一天他也能感知黑衣鬼脸人的气血,反正目前是绝对不行,不仅不行,还被黑衣鬼脸人吊打!
言归正传,且说厉山飞一连攻了十几招,均被高不凡轻松地化解了,当然轻松了,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动作,应对起来就跟开了挂一般,所以厉山飞越战就越心惊,越战就越没底,当然,也越来越恼火!
“小子,有种就别总是防守!”厉山飞怒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唰的一刀斜劈厉山飞的右胯,同时淡道:“便如你所愿!”
厉山飞微吃一惊,因为他此时正蓄力于左腿准备右移,结果高不凡却一刀疾劈他右胯,弄得他只能急忙收力变招,往后急退,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刀。
然而,高不凡没等他站稳便如影随形地跟上,顺着刀势旋身又是一刀当头抡下来,刀光宛如九天银河坠地,不仅好看,而且要命!
厉山飞吓得急忙举刀挡架,当——当——当——当!
高不凡的刀势就好像滔滔江水一般,旋身一刀又是一刀,一口气劈出了六刀,每一刀的姿势和角度都一模一样,端的是快如电闪,厉山飞硬着头皮挡了六刀,也往后退了六步,再往后退就是一大蓬芦苇了,已经退无可退。
幸好,高不凡此时的刀势似乎已经使尽,蓦地收刀后跃,厉山飞暗松了口气,此刻的他已经浑身冷汗淋漓了,握刀的右手虎口裂开渗出一丝丝鲜血,整条手臂也麻木了。
高不凡其实也不好受,握刀的右手又酸又麻,毕竟他的真正实力弱于厉山飞,内劲不如对方,幸好他是主攻方,所以占了便宜,借着惯性旋身一刀接一刀,所以反而把厉山飞劈得虎口都震裂了。
当然,如果高不凡刚才全力一击,重伤厉山飞的可能也很大,但他没有这么做,一来怕对方狗急跳墙以命搏命,二来难得有这么好的陪练对手,他还想再玩玩!
经过这一轮的较量,高不凡无疑受益匪浅,对气血感知这项本领的运用,越发的熟练了!
高不凡横刀而立,对着厉山飞勾了勾手指,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后者既惊且怒,气沉丹田暴喝一声:“拿命来!”
厉山飞双手持刀,向着高不凡狠狠地劈了过去,刀光宛若长虹贯日,盛怒之下的他显然全力出手了。高不凡面色凝重,从对方双手所散发出来的狂暴气血便知道对方这一刀已然使了全力,所以不敢硬拼,往后急跃避开。
厉山飞双目尽赤,一副不把高不凡斩死就誓不罢休的态势,所以追着他砍,每一刀都是全力以赴,那迸发出来刀势相当吓人,而高不凡却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一退再退,就是没让对方砍着,甚至是挡架的动作都没有。
厉山飞全力劈出六刀,结果刀刀劈空,不由气得吐血,破口大骂道:“草你大爷的,小子有种别躲!”
“有种你别劈!”高不凡反呛道。
厉山飞真的要老血都喷出来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他一口气全力劈出六刀,力量跟不上,刀势自然无以为继,迅速弱了下去!
高不凡哈哈大笑,不想再玩了,蓦地腾身跃起,大喝:“看刀!”
刷……
刀光如惊天飞瀑,斜劈向厉山飞的脖子,一只躲在芦苇丛中的飞鸟显然也被凛烈的刀气惊吓到了,扑楞着翅膀惊叫着飞走,还撒了泡稀屎!
厉山飞心头大凛,此时的他刚好使尽力气,旧力已老,新力未生,如何抵挡得住这可怕的一刀,只能硬着头皮举刀于顶!
当……
两刀相交,厉山飞手中的刀应声而折,额头被刀锋割出一道口子,倾刻血流披面,不过厉山飞不愧是厉山飞,硬生生地后移了半尺,从而避免了一刀两半的后果,险之又险地捡回一命。
然而避得过一刀,避得过第二刀吗?
高不凡面色冷峻,第二刀已经接踵劈出了,不是他心狠,实在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从厉山飞黑吃黑的行径便可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今日若不杀了他,绝对后患无穷。
而张金称和厉山飞显然是同一种人,高不凡苦费心思把李靖请来,同样也是为了以绝后患,他可不想全家人以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提心吊胆地经营马场!
眼看厉山飞就要被一刀两段了,高不凡却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急忙果断地收刀后跃,与此同时,一抹惊天的刀光从右手侧的芦苇中飞劈过来,凛烈的刀气竟然把四周的芦苇炸得粉碎。
高不凡瞬间汗毛倒竖,只觉那刀光铺天盖地笼罩着他全身上下,竟然躲无可躲,绝望之下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用尽用力向着刀光一刀劈去。
当……
一声巨响仿似雷鸣,高不凡只觉一股庞然巨力当胸撞来,喉咙一甜便喷出一口鲜血,人也倒飞出去数米,勉强使了个千斤坠落地,单刀深深地插进地下,又往后滑出近米远才停下,双脚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拖痕。
高不凡深吸数口气,胸中翻涌的气血才总算平复下来,蓦地抬头望去,不由心中狂跳,只见一名黑衣鬼脸人正站在厉山飞旁边,左手握着一柄短刀,目光冷然地朝他望来。
“你……你不是!”高不凡骤然看到黑衣鬼脸人,还以为对方是传授自己功法那名老者,不过只仔细一瞧,发现身形不对,眼神也有不对,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这名黑衣鬼脸人使的是左手刀,冰冷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震惊,沉声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高不凡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反问道,同时已经暗暗准备跑路了,眼前这个黑衣鬼脸人武功深不可测,绝对在厉山飞之上,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距离高不凡左侧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水面,只要成功逃进水中,高不凡有信心逃过一劫,甚至有机会反杀一波。
黑衣鬼脸人没有回答,反而淡淡地道:“你想逃?”
高不凡暗叫一声卧槽,难道眼前这个黑脸鬼脸人也会感知对方的气血运行?
既然被对方看穿了,高不凡十分光棍地道:“打不过为什么不逃?小爷又不是白痴!”
黑衣鬼脸人淡道:“你小子倒是会审时度势,这样吧,只要你肯为我所用,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高不凡眼珠一转:“如果能追上我,认你为老大也行!”说完猛地一蹬地,像箭一般狂飙出去。
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身法奇快,高不凡刚跑出三十米不到便被他追上了,并且五指抓向他的后背。
高不凡暗暗心惊,反手一刀削去,黑衣鬼脸人急忙缩手,高不凡大喝一声:“看我的袖箭,Biu!”
黑衣鬼脸人速度明显滞了一下,高不凡已经趁机往前又飙出十几米,水面就在眼前了,不由心中大定,在水边站住转身望去。
黑衣鬼脸人此时也站定了,估计以为高不凡没路跑了,也不急着出手,冷冷地道:“小子挺狡猾的,不跑了?”
高不凡笑道:“小爷突然间又不想跑,陪你玩几招!”
黑衣鬼脸人愕了一下,淡道:“有种,只是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崩……
黑衣鬼脸人话音刚下,三枝劲箭朝他当胸射来!
黑衣鬼脸人随手一刀把劲箭扫落,疑惑地往水面望去,高不凡也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艏小船正缓缓向岸边驶来,李靖手持铁胎弓,像座铁塔般站在船头,一伸手,三枝羽便又落到弓弦上了!
黑衣脸鬼脸人见状竟然转身就走,和厉山飞迅速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第72章 结拜
小船靠岸了,李靖把羽箭放回箭囊,脱下开弓用的铁板指,然后把沉重的铁胎弓递给身后的亲兵,这才纵身跃上岸。
“感谢李大人出手相助。”高不凡惊喜地道,这位倒是来得及时。
李靖淡然一笑道:“听说长卿小友的水性极佳,想必本官不出手也能转危为安,对了,那面具人是谁?”
高不凡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对方和厉山飞是一伙的,武功深不可测,在下绝不是对手,此人见到李大人就走,难道不是因为惧怕李大人?”
李靖皱了皱眉道:“此人既然和厉山飞是一伙的,有可能就是王须拔,这两人是结拜兄弟,如果真是他,那倒是说得通了。”
高不凡好奇道:“何解?”
李靖笑了笑道:“因为王须拔认得本官,当然,他并不是害怕本官,而是害怕本官的一位结拜大哥!”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这个人是谁了,试探道:“敢问李大人这位结拜大哥是何方神圣,竟然威风如斯,令王须拔惧怕至此!”
李靖脸上竟然露出了尊敬的表情道:“本官这位结拜大哥叫张仲坚,外号虬髯客,是位江湖奇人,曾经抓住了王须拔,不过最后饶过他一命,所以王须拔很怕他,他知道本官与大哥的关系,所以不敢与本官为敌。”
高不凡闻言不由暗暗咋舌,王须拔的武功已经高得骇人了,那这个虬髯客到底有多强?难怪黑衣鬼脸人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在虬髯客面前暴露武功来历了。
此时,高不凡有点心虚地瞥了李靖一眼,既然李靖是虬髯客的结拜兄弟,那他会不会也是道门中人?
话说高不凡现在还瞧不出李靖的武功深浅,只知道他箭术很强,而且力气也不弱,因为那把铁胎弓的弓力应该在三石左右。
李靖并未察觉高不凡的异样,问道:“长卿小友可曾遇上了匪首张金称?”
高不凡点头道:“倒是遇上了,不过张金称已被厉山飞击杀。”说着便略略把经过说了一遍。
李靖闻言不由皱眉道:“这个厉山飞倒是好心机,看来是铁了心要造反了,张金称的尸体在哪?”
高不凡便把李靖带了过去,张金称和四名亲兵的尸体果然还躺在那里。李靖查验过确是张金称无疑,不由心中一喜,张金称这一死,这次的军事行动可谓是完满成功了,大功也完全到手。
“长卿小友,张金称虽然是厉山飞杀死的,但你是第一个见到的,这功劳按理应该归……”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张金称之死与战败不无关系,而且打败他的正是李大人,所以这份功劳自然归李大人了,在下安敢居功!”
李靖表情犹豫,看得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目前的处境确实很需要这份功劳,衡量了片刻,最后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高不凡笑了笑,李靖需要功劳,而他需要李靖的人情,倒是各取所需,而且仔细算来,高不凡还觉得自己大赚了!
李靖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占了原属于高不凡的功劳,让他有点于心不安,不过他拙于言辞,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表情颇有点尴尬!
高不凡眼珠一转,趁机道:“在下对李大人神交已久,若李大人不嫌弃,不若咱们也效法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李靖愕了一下,现在的他名不见经传,落魄失意,而且和高不凡年龄相差那么大,对方竟然提出与自己结拜兄弟,实在出乎他意料,不过古人结拜也是一种风气,正所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年龄绝不是问题!
“这个……”李靖正犹豫间,高不凡却叹了口道:“既然李大人瞧不起小子,那就算了!”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李靖自然不好再拒绝,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李靖便托大称呼一声贤弟了。”
高不凡顿时喜上眉梢,爽朗地道:“大哥。”
被一个小了近几十岁的少年叫大哥,李靖还真有点不习惯,苦笑道:“三弟还是叫我二哥吧,虬髯客是我的结拜大哥,自然也是你的大哥,从今以后你是老三!”
高不凡暗喜,他之所以跟李靖结拜,第一自然是看好李靖的潜力,第二则是因为虬髯客,有了这层关系,想必日后虬髯客就算知道自己的功夫来历也拉不下脸来动手了。
“二哥所言极是!”高不凡喜滋滋地道。
李靖见到高不凡如此高兴,也禁不住开心起来,毕竟现在的他也不算什么人物,高不凡如此乐于与他结交,倒也让他有些得意,而且高不凡的条件也不差,小小年纪便文武双全,还受到右骁卫大将军的赏识,日后必然前途无量,成就绝对会在自己之上。
话说几十年的官场失意已经让李靖有些意志消沉了,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今日虽然立了一份不错的功劳,但他对自己的仕途显然还是不怎么看好,毕竟他已经年过四十了,而高不凡则是初升的太阳,前途比他光明得多!
“大哥,咱们回去吧,大家还在等着咱们呢”高不凡道。
李靖点了点头,既然结拜了兄弟,那关系就不一样了,他也不再不好意思,命亲兵把张金称的尸体抬上记功,一行人往蓨县城返回。
…………
秋风凛凛,一叶轻舟在高鸡泊的水道中穿行着,黑衣鬼脸人已经把面具脱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沧桑感的中年汉子脸来,颌下的胡子稀稀疏疏的,就跟他的眉毛一样。
正如李靖所料,此人正是王须拔,倒是人如其名,须都拔光了,稀疏也正常。
厉山飞用湖水洗干净脸上的血迹,额头上那处刀伤反而更明显了,外翻的皮肉看起来十分可怖。
王须拔皱眉道:“那小子到是什么来头?连贤弟你也不是对手!”
厉山飞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他父亲高开山只是个养马的,武功一般,也不知那小子从何处学来的一身本领。”
王须拔沉声道:“没想到这蓨县城中竟然有如此一号人物,这天下果然是藏龙卧虎。”
厉山飞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条,把额头的伤口给包裹住,反问道:“大哥几时来的?”
“昨晚就到了漳南县,后来听说你跟着张金称去攻打蓨县,便连夜赶来,这个李靖用兵确有一手,张金称败得不冤!”王须拔叹了口气道。
厉山飞闻言怒道:“要不是这个李靖半路杀出来,老子的计划说不定很快就成功了,而且刚才明明有机会杀了李靖,大哥为何不动手?”
王须拔没有出声,厉山飞叹了口气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大哥还是惧怕虬髯客!”
王须拔摇头道:“倒是不至于,虬髯客当年对我有不杀之恩,我今日饶李靖一命又何妨!”
厉山飞愤然地道:“虬髯客对我没有不杀之恩,下次若有机会杀李靖,老子绝不手软!”
“最好别招惹他!”王须拔认真地道:“我不是虬髯客的对手,你更加不是!”
厉山飞有些苦闷,这的确是事实,悻道:“大哥找我何事?”
“楼主有新任务交给我们!”王须拔说话时的脸更加沧桑了。
厉山飞咬牙道:“大哥,咱们兄弟已经给他卖命了二十几年,难道还够?凭什么还命令咱们做事?”
王须拔淡道:“楼主说,这是最后一次,完成这一单,咱们从此与镜花水月楼再无瓜葛!”
厉山飞黑着脸问:“这次又要杀谁?”
“义成公主!”
厉山飞面色一变,脱口道:“突厥可敦,简直疯了,别说咱们找不到突厥人的牙帐所在,就算找到也没下手的机会,可敦的守卫肯定很多,而且不乏高手。”
王须拔摇头道:“这点贤弟不用担心,楼主已经给咱们安排好了。”
厉山飞面色变幻,最后咬牙道:“这是最后一次,老子绝不再伺候,大不了把命还给他。”
第73章 老爹受伤
魏征刚迈上太守府前的台阶,竟然就遇上了看管马厩的厮役,这货先是愕了一下,继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魏征破口大骂:“直娘贼,竟然还敢回来?”
魏征也不含糊,照着嘴脸就是一记老拳,捶得这名厮役脸上桃花朵朵,痛不欲生地倒地惨叫。
“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辱吾!”魏大爷不屑地一拂衣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府里面行去。
负责看守大门的两名衙差不由面面相觑,这姓魏的在太守门里混了两年多,平时虽然孤僻嘴臭,但从来没试过动粗打人,近来是吃了药吗?前天强行抢走一匹马不知所踪,今日进门即动手打人,简直太生猛了。
衙差们只顾着愣神,一时间竟忘了阻拦,魏征已趁机直奔文汇阁而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卢太守通常会在文汇阁内与幕僚们清谈。所谓的清淡,就是闲聊,说白了就是瞎几把扯淡,打发时间!
果然,当魏征兴冲冲地走进文会阁时,太守卢赤松正兴致勃勃地与一众门客联句,估计正联到精彩之处,结果被突然闯入的魏征打断了,人人怒目而视。
“魏玄成好生无礼,竟然未经通报就闯进来!”
“咦,魏征,你昨日殴伤杂役夺马而去,今日竟然还敢回来。”
“大胆魏征,还不立即跪下请罪,听候大人发落!”
一众幕僚纷纷站起来怒声指责,卢太守面色阴沉,要不是自矜身份,他都禁不住要破口大骂了,这个魏征确实太不像话。
卢太守本来就不喜魏征的个性,要不是看在对方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份上,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结果这家伙竟然胆大妄为,昨日悍然殴伤看守马厩的杂役,夺了一匹马逃出门去。
本以为这混账不敢回来了,结果不仅回来了,还大摇大摆地闯入文汇阁,试问卢太守怎能不怒?
魏征并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径直走向卢太守座前,倒是吓得后者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原来魏征本来就长得丑陋,加上一夜未睡,此刻双眼布满了血丝,偏偏精神却处于亢奋状态,跟磕嗨了似的,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确实有点吓人。
“魏征,你想干什么?速速退下!”众幕僚纷纷喝骂,有胆子大的更是冲上前试图阻拦。
魏征此时却向着卢太守拱手一揖,朗声道:“恭喜太守大人运筹帷握,在蓨县城外一战剿灭悍匪张金称,为我渤海郡百姓除掉一大害,为大隋立下平贼之功!”
卢太守愕了一下,继而像屁股上装了弹弓似的,在座位上直接弹了起来,失声道:“你……你说什么?张金称被剿灭了?”
魏征面不改色地反问道:“难道太守大人忘了?前日您暗中派鄙人协助蓨县才子高长卿向驾部员外郎李靖借兵,李大人用兵如神,高长卿父子勇猛无匹,先是在飞鹰马场设伏全歼了来犯贼兵,俘虏张金称手下二当家孙岩,继而乘胜追击,扮成贼兵奔袭张金称大营,并一举破之,大获全胜!”
卢太守一愣一愣,本官什么时候命你协助高长卿借兵了,驾部员外郎李靖又是怎么回事?
一众幕僚惊疑不定,要不是见魏征说话条理清晰,还有名有姓,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呢!
“太守大人,时不宜迟,现在就赶往蓨县慰劳浴血奋战的军民吧。”魏征说完暗使了个眼色。
卢太守能坐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不是愚蠢之辈,立即便反应过来,捋须道:“该当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大家都散了。”
众门客一头雾水地起身离开文汇阁,只有魏征被留了下来,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卢太守立即黑着脸沉声问道:“魏玄成,到底怎么回事?若虚言诓骗,本官饶不了你。”
魏征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状态颇有些得意,卢太守听完后才恍然大悟,神色复杂地暼了老魏一眼,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送了自己一份功劳,还有高长卿,看来自己还是低估此子了,自己以为不可能的事情竟然让他办成了。
当下,卢太守也不再迟疑,立即下令杀猪宰羊,准备赶往蓨县犒劳军民,白送的功劳不要白不要,此时不露脸,更待何时?
…………
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回到蓨县城外时,大家还在打扫战场。昨晚一战,李靖麾下的隋兵和高氏一族子弟联手歼灭了张金称手下近千名贼兵主力,俘虏超过两千人,余者全部逃散,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抓不过来。
“长卿,抓到匪首张金称了吗?”高世雄见到高不凡和李靖二人返回,立即策马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高不凡点头道:“张金称已然被李将军击杀,尸首就在后面。”
高世雄闻言大喜,众高氏子弟也是振臂欢呼,经此一战,高氏子弟兵的名气算是打出来了,也打出了底气和自豪。
此时蓨县城的城门已经打开了,以县丞潘瑞为首的地方官率着一众士绅迎了出来,热情地向李靖施礼问好!
话说李靖虽然只是从六品的驾部员外郎,但职位却在县丞之上,再加上昨晚一战歼灭张金称,解了蓨县之围,潘县丞等人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了,围着李靖便是一通的恭维,马屁如潮,而高不凡自然成为主角之一。
族长高士鸿春风满面,亲切地拉着高不凡的手道:“长卿辛苦了,干得好,昨晚一战打出了我渤海高氏子弟的威风!”
高不凡微笑道:“此战亦有赖族长的高瞻远瞩,鼎力支持。”
高士鸿闻言赞许地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小子果然上道,明白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又安慰道:“令尊虽然受了箭伤,但无性命之忧,所以长卿不用担心,鄙人已经着人送城中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了。”
高不凡闻言面色一变,他还不曾知道此事,脱口道:“我爹中箭了?”
高世雄插嘴道:“世伯的小腿上确实中了一箭,所幸没有性命危险。”
“世雄,你带长卿去看看高场主吧!”看到高不凡一脸紧张,高士鸿十分体贴地吩咐道。
李靖连忙道:“三弟,为兄也跟你一起去探视高场主。”
高不凡也不多言,点点头便往城中策马而去,李靖也拍马跟上,一众官员不由面面相觑,三弟?
县尉杨嵩倒是机灵,立即道:“高场主昨晚浴血奋战,英勇负伤,按理大家也应该前往探视才对。”
“对对对,应该的!”
“同往!”
于是乎,一众地方官员士绅都跟着入城去探望高开山,给足了面子,高士鸿和高士清既惊且喜,作为渤海高氏的掌门人,自然与有荣焉,也乐见高不凡越来越有名望。
当高不凡急匆匆地赶到城中最大的医馆时,高开山小腿上的箭伤已经处理包扎好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伤得也不算轻,利箭几乎射穿了小腿肚,估计没几个月都下不了床走路了。
高不凡见状不由鼻子有些泛酸,虽然已两世为人,但眼前这个毕竟也是亲爹,看到他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仍不免十分难过。
高开山自己反而满不乎,笑着安慰道:“没事,小伤而已,顶多在床上休养数月,死不了,不过爹怕是没办法再赶马到洛阳上交太仆寺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这个不用爹你操心,孩儿自会料理好,爹你只需安心养伤即可,要是落下瘸腿的毛病,以后就算鸡毛掸子递到你面前也收拾不了孩儿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高开山笑骂道:“为父就算单腿蹦也照收拾你不误!”
在场众人不由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李靖不由暗暗感慨父子二人的关系融洽,微笑问道:“飞鹰马场的战马什么时候上交太仆寺?”
“每年的十月底,最迟不超过冬月中旬!”高不凡十分熟稔地答道。
李靖闻言点头道:“那三弟你可以十月中旬再出发,那会为兄估计已经返程,到时与三弟你一起结伴回洛阳,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高不凡闻言喜道:“求之不得!”
高开山听到李靖称呼高不凡为三弟,不由微愕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问,这个儿子从小就不用他操心,所以很多事他都放任不管。
这时,一名高氏子弟急急地走了进来禀报道:“郡守大人已至城外。”
众人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赶往城外迎接,高不凡不用想都知道是魏征把卢太守找来表功了,要不是必须得配合魏征在李靖面前圆一个谎,他都懒得出城去迎接了,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瞧不起卢太守,没种,抢功劳倒是来得挺快的。
第74章 夜谈(上)
半轮明月斜挂在中天,院子中弥漫着一股桂花的香味,十分好闻。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在院中设了香案,行过应有的礼节后,算是正式结拜为异姓兄弟了,均觉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美婢鸣翠撤走了香案,又摇摆着窈窕的身姿,像只穿花蝴蝶一般,重新摆上时令瓜果和酒水,高李二人便在月下一边喝酒,一边聚话。
此刻的院子中月色溶溶,秋风送爽,又有桂花飘香,倒是惬意的很。李靖环扫了一眼四周,感慨道:“原来三弟家在蓨县城里也置了一座大宅子,由此可见养马确是一项极赚钱的营生。”
高不凡开玩笑道:“要不然二哥不当官了,与弟一起养马赚钱如何?”
李靖摇了摇头苦笑道:“愚兄就算想养马,也没那个本钱,不怕直说,这次押送兵革的差事也是你嫂子花光了积蓄打通了关节才换来的。”
高不凡闻言不由微微动容,李靖好歹也是个从六品的驾部员外郎,竟然混得如此拮据,连七品的县令都不如?不过也是,外放的官一般都要比京官油水足,除非品秩相差很大。
“三弟是不是也觉得愚兄很没用?”李靖有点自嘲般道:“也许你嫂子骂得对,愚兄这个人就是死脑筋,不会过日子,每日除了当值,就是看书练功,也不会应酬别人。”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正容道:“二哥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尺有所短,寸亦有所长,二哥只是生不逢时而已,一旦时机来临,以二哥你的才华定然一飞冲天,让嫂子刮目相看。”
李靖闻言笑了笑道:“虽然知道三弟这番话是在安慰愚兄,但愚兄听了还是心里高兴。”
高不凡给李靖斟了碗酒,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是在安慰二哥,若不信咱们可以拭目以待,二哥将来必然出将入相,天上的明月可以作证,嗯,鸣翠也可以作证!”
安静侍立的旁边的美婢不由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少爷让婢子作证,婢子就作证。”
李靖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境倒是上了几分,捋须笑道:“今日见了卢太守,愚兄才知道三弟不仅武艺了得,而且诗也作得极好,如今咱兄弟二人月下对酌,何不作几首好诗来下酒?”
李靖此言一出,美婢水汪汪的明眸就盯紧了自家少爷,一脸的期待。高不凡却是一个头两个大,毕竟“文抄公”也是要费脑子的,而且有鉴于隋帝杨广的不良嗜好,在诗词方面还是低调些为好,所以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李靖,岔开话题道:“其实二哥有所不知了,眼前这处宅子并不是我们家的,只是向族长暂借来安置家眷而已。”
李靖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张金称已经伏诛,三弟倒是随时可以举家搬回马场去住了。”
高不凡欣然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煞费苦心,不惜把李靖忽悠来,就是为了干掉张金称这个心腹大患,如今不仅目的达到了,还结交了李靖这尊未来战神,可谓是赚到了。
不过,之前不认识李靖,高不凡就算忽悠他也没半点心理负担,如今二人已经结拜为兄弟,而且李靖还如此坦诚了说起自己的家事,高不凡的心里便越发的不安了,最终还是决定向李靖坦白。
他又给李靖斟了杯酒,歉然道:“二哥,有件事我得如实向你说明,否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二哥听了若生气与弟绝交,弟也认了。”
李靖略动容道:“三弟何出此言?”
高不凡便把自己如何与魏征合谋,忽悠他李靖出兵的事说了出来,旁边的美婢鸣翠听完后也不禁捂住了小嘴,暗道完了,只以为李靖会大怒拂袖而去。
岂料李靖只是苦笑道:“果如我所料,三弟你可真够狡猾的。”
高不凡奇道:“咦……莫非二哥早就看出来了?”
李靖摇了摇:“一开始愚兄确实被骗过去了,今日和卢太守一番谈话,愚兄才隐约瞧出了些许端倪。”
高不凡惭愧地道:“那二哥你不生气?”
李靖反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我骗了二哥你。”
李靖笑道:“如果骗李靖是为了给李靖送功劳,但愿天下人都来骗李靖!”
鸣翠扑哧的失笑出声,一颗悬着的心也为之落地了。高不凡却歉然地道:“我骗二哥出兵主要是为了消灭张金称这个仇敌,倒不是专门给二哥送功劳的,而且二哥也承担了极大的风险。”
李靖捋须微笑道:“三弟能坦诚相告,愚兄心中甚慰,愚兄虽然不擅长与人应酬,但心眼并不实,其实昨天在半路上遇上孤身一人的魏征,愚兄已经产生了怀疑,之所以如约赶到飞鹰马场更多的却是为了求证,如若事情有变,愚兄可不会闷头吃亏!”
高不凡闻言暗捏了把汗,幸好自己并无歹意,否则李靖的兵锋只怕会转而指向自己,于是端起酒碗诚恳地道:“弟自罚一碗,谢过二哥的宽宏大量!”说完一饮而尽。
李靖暗点了点头,望向高不凡的眼神更加欣赏了,微笑道:“三弟其实不必介怀,正所谓非常人做非常事,愚兄反而更加欣赏三弟这种聪敏机变,行事大胆果决的气慨,真不失为少年英雄也。
李靖之所以答应与三弟结拜,也是看在这一点上,如若三弟以为李靖因为功劳才与你结拜,那也太小瞧李靖了。”
高不凡闻言微喜,连忙道:“弟安敢小瞧二哥,弟再自罚一碗向二哥赔不是。”
李靖连忙伸手按住酒坛道:“二弟把好酒都喝光了,受罚的倒像是愚兄才对吧!”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鸣翠姐姐,再去拿三坛酒来,今晚我和二哥不醉归”高不凡朗笑着道。
“好哩!”美婢鸣翠喜笑颜开地跑去取来了三坛酒,高不凡和李靖二人酒到杯干,感情倒是更加热络了。
高不凡坦白后心情舒畅,只觉眼前的月色也分外可爱了,笑道:“二哥用兵如神,以六百隋兵大破三万贼兵,击杀匪首张金称,经此一战必名扬天下,上达天听,估计很快就会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弟在此先恭贺二哥青云直上。”
李靖闻言亦禁不住心中微热,他文武双全,年少成名,却磋陀半生,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就别提有多苦闷了,这次立下剿匪之功,若能趁些机会在仕途上突飞猛进,那该有多畅快,不过,李靖知道希望不大,除非兵部尚书段文进倒了台吧,否则他很难翻身的机会。
“三弟文武双全,这次剿匪又有功,卢太守亦如此欣赏你,在向皇上报捷的奏本上肯定有提你的名字,到时皇上说不定会封你个一官半职,以后咱兄弟二人指不定就是同僚了。”李靖微笑道。
高不凡摇头道:“说实话,我这次是为了除掉张金称才铤而走险的,对功劳什么的倒不在意,对当官更加没有兴趣,当然,皇上如果赏赐财物,倒是多多益善。”
李靖不由奇道:“三弟不喜欢当官?”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当官又有什么好的,整日勾心斗角,还不如自由自在地养马赚钱来得痛快。”
事实上,高不凡倒不是抗拒当官,而是抗拒当大隋的官,毕竟这个短命的王朝很快就要玩完了,乱世将至,还不如手中有马更吃香,到时想投靠谁就投靠,最不济也能自己拉起一支人马称王称霸。
李靖虽然用兵如神,但终究不是神,无法预知大隋的未来,更不知道大隋已经没有多少年国祚了,要不然准猜到高不凡的意图,现在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个结拜小弟很奇怪,说他淡薄名利吧,偏生又爱赚钱,说他爱财吧,偏生又仗义疏财!
高不凡双提起一坛新酒,拍开封泥给李靖斟了一碗,有点惋惜地道:“可惜二哥明日就要动身出发了,要不然我定与二哥畅饮三天三夜,触膝长谈!”
“来日方长,待愚兄将兵革押送到涿郡返程,便和三弟一起赶马进洛阳,到时大把时间畅饮聚话。”李靖微笑着说,心里却是有些怪异,明明高不凡只是十来岁的少年,但与之相处闲聊,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出年龄上的隔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年少老成吧。
高不凡喜道:“说的也是,对了,二哥以为这次皇上亲征高句丽能成吗?”
李靖闻言顿时变得谨慎起来,良久才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如果皇上留在涿郡,此战必胜,如果皇上亲临辽东……”
说到此,李靖便顿住了,隔了一会才摇了摇头道:“李靖作为臣子,不应对此妄加评论,刚才的话三弟就当我没说过吧。”
高不凡目光一闪,点了点头道:“倒是我唐突了,也罢,不谈这个,对了,听说大哥乃道门中人,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