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一战而胜
真理只在锋刃上,窦建德的态度很强硬,所以高不凡觉得有必要让他尝尝幽州军的铁拳,只有一波将其打服打怕,才有坐下来谈判的可能。
很快,战斗就打响了,双方都卯足了劲头,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硬仗,一场惨烈的血战!
两军堂堂正正的决战,没有所谓的奇兵突袭,也没有所谓的三十六计,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真刀真枪的搏杀,比拼是的双方的战力、勇气、装备、指战员的素质,还有后勤保障。
所以战斗一打响,幽州军和窦军都拿出了最强的阵容,务求将对方一举击垮。
只见双方相距离数里列好阵,一排排的刀盾手和长枪手结成方阵,仿佛一堵堵带刺的铜墙铁壁,向着对方阵营缓缓压迫过去,真的是刀山盾海,长枪如林,场面震憾无比。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放箭!”
“放箭!”
双方几乎同时发出了放箭的命令,只听得嗡嗡声大作,铺天盖地的利箭抛射而起,刹那间,天空为之一暗,可怕的杀气将高空之上盘旋的几只飞鹰都吓得展翅飞走了。
嗖嗖嗖……
两波箭雨在空中华丽地交叉,划出一道死亡之弧,然后雨点般倾泻到对方的军阵中,咚咚咚大作,大部份利箭都被四十五度斜举的盾墙挡住了,不过依旧有不少人中箭死伤,紧接着又是第二波对射……
然而,就在双方的前军相互惨烈对射时,幽州军的神机营终于把二十架抛石机和二十门床弩架设好了。
“放!”
高铭一声令下,二十门床弩率先发威了,铮铮铮的声音响个不停,巨大的弩箭呼啸而出,狠狠地扎入窦军的方阵中。
这种巨大的弩箭冲力非常可怕,即便是铁盾也挡不住,更何况窦军使用的大部份都是藤盾,所以一箭砸下去便是一个“大洞”,甚至连续射穿数人,中箭者无不肠穿肚烂,死状极为恐怖,对方人造成极大的心理震慑,因为这是无解的,你的盾根本挡不住巨箭,中者必死,谁也不想成为中箭的那个倒霉蛋。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因为二十架抛石机此时也发威了,不过神机营的抛石机抛的不是石头,而是——飞天雷。
这种飞天雷正是徐世绩上次用来打击海盗的那种,不过体积更大,火药量更足,杀伤力自然也更可怕。
飞天雷的引线被点燃了,然后抛石机的翻斗奋力一甩,几十斤重的飞天雷便滋滋冒着烟飞上天空,划出一道上百米的抛物线,恰好落在窦军前线的方阵中,先是砸烂砸碎几颗脑袋,然后便轰然炸开。
轰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声中,窦军前线的几好个方阵都被炸开了花,倾刻哀鸿遍野,有残碎的尸块被掀飞上的高空,如同天地散花似的,撒得到都是,那惨烈的画面别说窦军了,就连幽州军也为之胆寒。
窦建德骇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是什么玩意?威力竟如此可怕,莫非高长卿真是将星下凡,居然能引动天雷!
说实话,神机局“发明”的这些石头雷威力真不算啥,估计连现代的迫击炮也及不上,但是在火药都还没有应用的古代,这玩意实在太震撼了,其震慑效果甚至远超了实际杀伤力,只是数波过后,窦军便被吓得魂飞魄散,阵脚出现了混乱,停滞不敢前。
高不凡眼见时机已到,立即命令骑兵出击,三千兽纹具甲骑兵立即倾巢而出,势如猛虎下山,狠狠地冲击窦军的中军。
窦阵本来阵脚就开始乱了,被三千幽州具甲轻骑一冲,更是阵脚大乱,前方军阵随即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卢升趁机率领幽州轻骑杀入,直扑窦建德的军旗所在,显然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
窦建德面色急变,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定方率着骑兵主动迎了上前,奋力抵挡住幽州具甲轻骑的冲杀,窦建德趁机收缩战线回救中军。
只是高不凡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手又岂会错过此等良机,立即催动步兵迅速压上,与此同时,裴行俨亲自率一千骑兵冲击窦军的左翼,程咬牙这货也十分勇猛,虽然左手受伤了,依旧主动请战,率领一千骑兵冲击窦军右翼。
咚咚隆咚,咚咚隆咚……
幽州军的鼓手奋力擂响了战鼓,将士们士气如虹,喊杀着奋力往前,窦军且战且退,颓势尽现!
“是时候了!”高不凡长刀一指,轻夹马腹杀了出阵,高大河等亲兵立即紧跟而上,但见绣着一个“高”字的巨大帅旗迎风招展,就像一团火红的烈焰直扑敌阵。
幽州军将士眼见总管大人的帅旗扑向敌阵,无不热血沸腾,士气蹭蹭蹭地狂飙,他们咆哮着挥刀往前猛冲猛杀,奋不顾身,前仆后继!
正是: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
在幽州军排山倒海的攻势下,窦军的左翼最先支撑不住了,就像缺堤的洪水般一哄四散,这下可不得了,倾刻产生了连锁反应,窦军彻底全线崩溃,五六万人亡命而逃,互相践踏之下死伤不计其数,而幽州军则紧咬在身后收割人命。
窦建德见状便知败局无可挽回了,既悲愤又苦涩,他率五万大挥,挟大胜薛世雄之威而来,意气风发,志在必得,未曾想竟然只是一战便惨败在幽州军的铁蹄之下,连一天时间也没顶住,耻辱啊!奇耻大辱!
“大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撤回乐寿整军再战吧,属下来断后!”高雅贤显然也知窦建德的心中不好受,但现在情况危急,可不能有半点犹豫了。
窦建德闻言振奋精神,点了点头道:“雅贤,那便拜托你了。”
窦建德不愧是个枭雄,拿得起放得下,果断引兵撤退,而高雅贤也十分忠心,率领数百亲兵带头断后。
“窦建德跑了!”
“活捉窦建德!”
“别让窦建德跑了!”
眼见窦建德的将旗往南急急逃去,幽州军将士纷纷大叫起来,而窦军眼见主将跑了,更是无心恋战,有人甚至扔掉了兵器四散逃命。
……
此刻,河间郡太守王琮正和一众地方官员立于城头上往西北方向眺望,隐隐可见烟尘弥漫,旌旗招展,咚咚的战鼓声震天动地,刀光剑影,杀气盈霄。
“幽州军和窦军激战半天了,太守大人以为谁胜谁负?”郡丞许青云神色凝重地问。
王琮沉吟道:“幽州军兵强马壮,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窦军兵力优势巨大,而窦建德又挟大胜薛世雄之威而来,士气如虹,所以胜负之数……应该五五开吧。”
众官员纷纷点头,显然大部份人都同意王琮的观点,幽州军虽然精良,但窦军兵力足足多了三万,应该可以抵消幽州军装备上的优势吧?
然而王琮话音刚下,远处便奔来了数骑,正是他今天早上放出城去刺探情报的斥候,这数骑斥候跑得丢盔弃甲的,十分狼狈。
“窦建德战败!”
“窦建德战败!”
“窦建德战败!”
这几名斥候奔至城下,一边喘气一边高叫!
“什么?”王琮和一众地方官员不由大吃一惊,这么快窦建德就战败了,真的假的!
城头上抛下来几只吊篮,把那几名斥候吊了上去,只是这几名斥候还没来得及从吊篮里爬出来,七里井方向便有窦军的败兵潮水般退过来了。
“看,那是窦建德的旗帜!”郡丞许青云眼力好,往远处熙熙攘攘的窦军败兵一指道。
众人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了窦建德那面歪歪斜斜的军旗,很明显,那旗手跑得丢盔弃甲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那顾得上把将旗举直了,毫无威仪可言。
“天啊,窦建德以六万对三万,竟然连一个上午也抵挡不住,那幽州军到底有多强?”
河间郡的一众地方官不由面面相觑,心头凛然不已,太守王琮则是一脸的尴尬,刚才他还振振有词地说幽州军和窦军之间的胜负五五开,结果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只是半天不到,胜负便分了,窦建德被打得狼狈落荒而逃。
窦建德此时估计也觉得丢脸,率着败军从河间城下迅速通过,连头也不抬一下,急急惶惶地往乐寿县的方向逃去了。
裴行俨这小子杀疯了,手持一杆锃亮的马槊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正杀得畅快无比,忽见一员窦军将领正在阻击幽州军,其身边的亲兵举着一杆“高”字将旗,应该就是窦建德麾下的大将高雅贤了,不由大喜过望,嘿,终于逮到一条大鱼了!
裴行俨往马屁股猛抽一槊,朝着对方冲去,同时高声大喝:“高雅贤,裴行俨来也,速速下马受缚,或可饶你一命!”
高雅贤身边的两名亲兵立即催马上前试图阻挡,结果一个照面就被裴行俨刺于马下,又有六名亲兵急急迎了上前,结果还是被裴行俨一一刺落马下,端的是威不可挡!
高雅贤见状不由心胆俱寒,深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急忙拨转马头逃离,既然惹不起,只有躲得远远的了。
然而,裴行俨又岂肯放过他这条大鱼,策马紧追不舍,追到河间郡城下时终于追上了,刷的一槊,刺进了高雅贤座骑的菊花里,猛地一发力,大喝:“给我下来吧你!”
那匹过千斤重的坐骑悲啸一声,竟然生生被他连人带马掀翻在地,高雅贤狠狠地摔在地上,被战马压住动弹不得,而被爆了菊花的战马很痛苦,不断地悲叫挣扎,压得高雅贤差点岔了气。
“哈哈,绑了!”裴行俨大喝一声,身后的亲兵立即冲上前把高雅贤给五花大绑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城头上的王琮等人看到了,无不瞠目结舌,这手艺……也太暴力了!
“此子是谁?”王琮有点老眼纷花,看不得太清,震惊地向身边的人询问。
郡丞许青云凛然道:“回大人,此子就是虎贲中郎将裴仁基之子裴行俨?”
王琮禁不住抚掌道:“原来是裴仁基之子,真乃万人敌也!”
郡丞许青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高长卿麾下的尉迟敬德勇冠三军,如今再多一位万人敌裴行俨,简直是如虎添翼了!”
王琮捋须沉吟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王琮当初便有意投靠幽州了,不过当时有张须陀和杨义臣在,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杨义臣回家养老了,张须陀也战死了,又眼见幽州军兵强马壮,于是再生出了献城投靠之心。
第583章 穷追数百里
苏定方虽然没有见过高不凡,但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因为高不凡身后的“高”字帅旗是如此的扎眼,就像一团火焰一般。
“你就是幽州总管高长卿?”苏定方握紧着刀柄,竟莫名的有一点紧张。
高不凡的名声太响亮了,如今一见,发现对方的年纪竟然跟自己差不多,苏定方竟然生出了一丝挫败感,他向来自诩优秀,可是跟眼前这位一比,始觉这天下真是藏龙卧虎,他苏定方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一拨尖儿。
高不凡从容地道:“没错,本人就是高长卿,我知道你叫苏定方,窦建德麾下的后起之秀,不过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不如投降?”
苏定方暗怒,冷笑道:“现在风很大,高总管就不怕闪了舌头。”说完一夹马腹,迎风一刀疾劈向高不凡。
高不凡现在的身手是越发的厉害了,只见他随手一刀挥出,瞬时掀起一片风雷,苏定方手中的刀差点便被震得脱手飞出,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高不凡的第二刀又刷的一声劈到了,看上去很随意,实则却是凌厉无比。
咣当的一声大响,苏定方手中的刀直接被劈飞出去,骇得他拨转马头便逃。
高不凡轻夹马腹追了上去,苏定方听闻身后的马蹄声传来,不惊反喜,偷偷摘下了弓箭,猛地回身一箭射来。
高不凡显然早有准备,手腕一翻,刀光过处,利箭已然被其轻松击飞。
眼见这招回马箭竟然不灵了,苏定方不由有点慌了神,突然抽出三支箭同时搭在弓弦上,回身就是咚咚咚的三箭,两箭直取高不凡上面门和胸口,第三箭却是射马!
高不凡倒是不敢怠慢,挥刀把射向自身的两箭劈落,右脚同时疾踢而出,竟然快如电闪般踢中了箭杆,那支射向大青马的利箭便斜飞了出去,这眼力和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苏定方登时呆着木鸡。
高不凡猛地一夹马腹,大青马的速度猛增数成,趁着苏定方愣神间已经追至其身后半米左右,手中长刀霍然劈出。
苏定方急忙以角弓抵挡,只是如何抵挡得住,那把角弓应刃而折,而刀势并不稍减继续向他脑袋劈来。
“我命休矣!”苏定方只闭目待死,只是这时高不凡却收住了刀势,凝而不发。
苏定方下意识地张开眼睛,而高不凡已经洒然一笑,只用刀身在前者的后颈拍了一下,苏定方顿觉眼前一黑,一头往马下栽去,只是还没掉落地就被高不凡伸手抓住了,并且随手扔给了亲兵队伍高大河,吩咐道:“绑了!”
窦建德逃了,高雅贤和苏定方又被活捉,大局定矣,剩下的窦军纷纷弃械投降。高不凡留了一支人马负责打扫战场,然后便率军直奔乐寿县而去,准备乘胜追击,趁热打铁,让老窦再尝尝幽州军的组合铁拳,敢不服,就打到服为止。
河间县的城头上,王琮看着高不凡的帅旗越城而去,不禁满脸的无奈,他本打算高不凡到来劝降时,来个顺水推舟开城献降的,岂料后者竟然毫不停留,直接越城而过,视河间县城为无物。
没办法,王太守只能继续矜持一下,等高不凡追击完窦建德返程后再作打算了。
且说窦建德率着败兵退入乐寿县城固守不出,高不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下令攻城,各种大型的攻城器械陆续运了过来,飞天雷对着城头一通狂轰滥炸,三日后,城头便被炸得百孔千疮,窦建德抵挡不住,只好连夜弃城逃走,仅率数千人急急逃往信都郡。
高不凡派出裴行俨和卢升两人率轻骑兵追赶,这一追可不得了,先从乐寿县追到武强县,又从武强县追到下博县,接着是武邑,信都县,长乐县。短短数数天时间,裴行俨和卢升便追杀了窦建德五六百里路,连下信都郡十城,只能用势如破竹来形容。
这一日黄昏,窦建德终于逃到了信都郡的南宫县城,再往南就是清河郡了。
夕阳西下,北风凛冽,窦建德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寒风迎面一刮,竟冷得他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窦建德回首望去,发现身后竟然只剩下数十名亲兵了,虽然不是形单影只,但也无比凄凉,禁不住悲从中来!
回想十数日之前,自己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上,声势是何等的浩大,何等的威风,结果转眼间兵败如山倒,不仅全军覆没,还几乎把整个信都郡都丢了,比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惨,高长卿这小子太狠了,竟然一点情面也不留!
“大将军,前面就是南宫县城了,咱们要不要进城?”一名亲兵战战兢兢地问。
这一路上,幽州军追得太紧了,往往窦建德还没来得及入城就被赶上了,只能不断地往南逃,不过这两天,幽州军的速度似乎放慢了,窦建德他们才有机会松一口气,平安抵达了南宫城。
正当窦建德准备叫开城门时,城门却自动打开了,红影闪动,一支娘军从里面迎了出来,为首之人眉娇目俏,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美人痣,菱角似的小嘴儿,煞是好看,赫然正是窦线娘。
“爹!”窦线娘急急迎了上来,见到父亲完全无损,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眼见父亲这丢盔弃甲狼狈模样,亦禁不住颇为有点心疼,高太哥出手也忒重了些,把阿爹打得太惨了。
窦建德骤然见到女儿,既羞且愧,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线娘,你怎么会在此?”
话说窦建德为了瞒着女儿出兵攻伐幽州,特意把她派到最南边的清河郡主持招兵事宜,只是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窦线娘呢。
所以当窦线娘得知父亲竟然率军北上跟高大哥干仗后,不由心急如焚,连忙率着她的娘子军北上,结果走到清河县便得知父亲战败了,而且被裴行俨和卢升两人一路追杀,连忙加快行军速度,终于在南宫县城遇上了狼狈逃回来的父亲窦建德。
“爹,你为什么要跟高大哥开战,大家就不能和平共处吗?”窦线娘叹了口气道。
窦建德面色一沉:“你何不问高长卿那小子去!”
“可明明……是阿爹你主动招惹高大哥的啊!”窦线娘嘀咕道。
窦建德气不打一处,怒道:“你这逆女,胳膊肘净往外拐,眼里只有你高大哥,根本没有我这个爹,既然如此,便找你的高大哥去吧,阿爹是生是死也不用你管了……咳咳咳!”
窦建德说完竟剧烈地咳嗽起来,窦线娘连忙替父亲抚拍后背,一边焦急地问:“阿爹受伤了吗?”
窦建德眼珠一转,冷哼声:“不用你管,找你的高大哥去。”说完又猛咳起来,这次连腰都佝偻下来。
窦线娘见状更加着急了,揪住一名亲兵正待追问,身后的官道忽然尘土飞扬,马蹄隐约可闻,那名亲兵面色急变道:“不好,定是幽州骑兵追上来了!”
窦线娘柳眉一挑,有些着恼了,高大哥麾下的兵将也太过份了吧,把阿爹追杀了几百里还不肯放过,非要杀死我爹才肯罢休吗?
“阿爹,你先进城,女儿去会会他!”窦线娘一叉小蛮腰,提刀便翻上马背,率着一支娘子军便向迎了上去。
窦建德竟不停留,毫不犹豫地便进城去,一名亲兵禁不住担心地道:“大将军,窦姑娘只怕不是人家对手。”
窦建德淡定地道:“放心,来者是裴行俨,不会把线娘怎么样。”
第584章 枭雄低头
一骑在前方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报:“前面有一支娘子军拦住了去路,请裴将军定夺。”
裴行俨闻言心中一动,连忙下令麾下的骑兵停止前进,原地待命,然后策马赶到队伍的最前,手搭凉棚望去,果然见到一队女兵拦在道中,为首那名女子一身劲装打扮,身形窈窕,杏目含怒,不是窦线娘又是谁?
裴行俨心里咯噔一下,犯难了,想当年被困在高句丽境内,大家并肩作战,同甘苦共患难,结下了不解的友谊,在裴行俨心里一直把窦线娘当成了妹妹一样看待,即便撇开了高不凡的关系,他也对线娘也下不了手啊。
正当裴行俨纠结万分的时候,卢升也率着另一支轻骑赶到了,见到前者踌躇不前,不由禁禁奇怪,打马来到了裴行俨旁边,问道:“裴将军何故停止不进?”
“没看到红娘子拦路?”裴行俨没好气地道。
卢升眼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区区百来骑女兵而已,竟然吓得万人敌裴行俨不敢越雷池半步,真是奇了个怪了,莫非这个红娘子窦线娘真的如此了得,抑或裴将军怜香惜玉,不隐忍杀死这些女子?
“既然裴将军不屑与女子相斗,那便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卢升一夹马腹便要迎上前去,却被裴行俨横槊拦住了,喝道:“小卢,先别冲动!”
卢升皱眉道:“为何?”
裴行俨神情犹豫,欲语犹止,卢升见状不禁更加好奇了,这不像裴行俨的直男性格啊,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便也命令麾下原地待命,然后把裴行俨拉到一边,低声问:“裴将军,到底怎么回来,莫非那红娘子窦线娘是你相好的?”
裴行俨翻了个白眼道:“放屁!”
卢升苦笑道:“那你倒讲清楚啊,神神秘秘的作甚?”
裴行俨轻咳了一声道:“也罢,告诉你可以,但不能外传。”
卢升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此女是总管大人的相好?”
裴行俨顿时愕住了,而卢升的表情也慢慢变得精彩起来,低声道:“莫非被我说中了?”
裴行喃喃地道:“他奶奶的,难怪都说你小子聪明,脑瓜子好使,没错,窦线娘的确是总管大人的相好。”
卢升不由恍然大悟,不过下一秒也纠结起来,问道:“那现在乍办?”
“这事咱们管不了,还是等总管大人自己来处理吧,这是他的家事!”裴行俨摊手道。
卢升屁都不放一个,立即转身拍马离开,对着麾下的具甲轻骑吩咐道:“退后半里地扎营。”
众人不由一脸懵逼,区区百来骑娘子军而已,一个冲锋就推平了,至于如临大敌吗?不过军令如山,众人还是退后了半里扎营。
裴行俨也率着麾下骑兵退后半里,在官道的另一侧扎营。窦线娘自然知道幽州军后退扎营的原因,不过她身后的女兵却是不知就理,只以为自家将军把敌人吓退了,均投来崇拜的眼光。
“你们在这里等候,本将军去会一会幽州军的将领。”窦线娘吩咐了一声,便策马来到裴行军营地前。
裴行俨见状只好打马迎了上前,挤出一脸笑容道:“窦姑娘,很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刚刚把人家老爹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又穷追数百里如犬,饶是裴行俨脸皮不薄,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
窦线娘心中微暖,不过一想到自家老爹那狼狈如狗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来气,俏目剜了裴行俨一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纵然是我爹挑衅在先,裴大哥把他击败就是了,没必要追杀几百里,还把他伤成那样吧。”
裴行俨轻咳一声道:“那个……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长卿说的!”
裴大郎很没义气地把兄弟拿出来当挡箭牌。
窦线娘细细琢磨了一下品过味来,俏脸煞白,有点伤心地道:“高大哥不肯放过我爹,真的要斩尽杀绝吗?”
裴行俨连忙安慰道:“没有的事,长卿只是想给你爹一个教训而已,还不至于取你爹性命,窦姑娘应该也知晓,你爹不仅出兵河间,还意图攻伐幽州,长卿不得不反击。”
窦线娘眼圈微微泛红道:“地盘真的那个重要吗?为何大家要你死我活地争来争去,就不能和平共处了!”
“这个……”裴行俨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安慰了,唉,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男人,窦姑娘夹在两边的确也难做啊,太难为她了!
“高大哥现在何处?”窦线娘揉了揉眨红的俏目问道。
裴行俨支吾答道:“可能还在乐寿,可能已经进入信都郡境内了,窦姑娘不用急,裴大哥这便派人回去禀报,想必长卿几天内就会赶到。”
“谢谢,等他来了,麻烦裴大哥派人通知我一声。”窦线娘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带着麾下的女兵返回南宫县城。
南宫县城内,亲兵已经飞报入来:“果如大将军所料,裴行俨遇到姑娘后并没有动手,而是后退半里扎营了,现在姑娘已经带人回城。”
窦建德点了点头,内心也总算稍安了几分,不过这座南宫城到底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老命到说底能不能逃过一劫,还得看高长卿那小子来了之后是什么态度了。
话说高不凡这次出手是真的狠,打得窦建德全军覆没还不算,甚至派兵穷追数百里,连夺信都郡十数城,一副不干掉窦建德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所以窦建德此时也是真的怕了,担心高不凡会完全不念跟女儿的旧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窦建德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不仅信都郡保不住,只怕连清河郡也得赔上,瞬间从暴发户变回穷光蛋,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悔不该啊,当初高长卿那小子分明是想谈判的,可惜自己拒绝了,要是能再来一次,哈嚏……哈嚏……!”
窦建德正后悔懊恼,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也汨汨流了出来,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足底直升至脑门,寒切心肺,竟不住地打起冷颤来,浑身骨头也都散架了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
窦建德务农出身,又自幼习武打熬身体,身子骨向来硬朗,不过突遭惨败,连日来亡命逃窜,身心都遭受到极大的打击,现在一放松下来,又经冷风一吹,寒邪侵体,竟然真的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还发起了高烧!
这下可把窦线娘急坏了,连忙请来大夫给老爹看病,又亲自把药煲好,服侍老爹喝下,只是效果似乎并不佳,窦建德连续两日高烧不退,一直昏昏沉沉的,还说起了糊话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天空铅云密布,朔风如刀,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似乎正在酝酿。
这一日,窦建德的高烧终于退了,只是还相当虚弱,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一副风烛残年,命不久矣的样子。
房间内燃着火炉,炭火熊熊,火炉上的药煲正在滋滋地冒着白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窦线娘呆坐在火炉旁照看火候,一边偷偷抹眼泪。
雪花落下,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药终于煲好了,窦线娘盛了一碗走到床前,红着眼圈低声道:“爹,该喝药了!”
窦建德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喝不下,阿爹想好好睡一会,线娘你出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阿爹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的。”
窦线娘闻言不由娇躺一僵,俏脸苍白如纸,颤声:“阿爹你瞎说些啥,只不过是感了风寒而已,大夫说喝再几剂药就能好。”
窦建德只是闭上眼睛不理,窦线娘不由惶急不安,跪倒在床前泣声道:“阿爹您喝点药吧,女儿求您了。”
窦建德还是紧闭着双目不理睬,一动不动,看上去死气沉沉的,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都要以为他已经挂了。
窦线娘见状不由手足无措,紧抿着嘴唇,泪如雨下!
这是,房间门被敲响了,一名女兵在外面禀报道:“姑娘,城外有人传消息来了。”
窦线娘闻言一喜,连忙把那碗药放到桌子上,又替父亲盖好被子,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低声吩咐一名婢女道:“我有事出城一趟,照顾好我爹,记得要劝他吃药。”
婢女连忙道:“姑娘放心,婢子省得了!”
窦线娘这才披上红色的披风,戴上斗笠匆匆离开了府衙,骑马匆匆出城而去。
婢女目送着窦线娘离开,这才转身开门进了房间,却见到窦建德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禁又惊又喜:“大将军你……”
窦建德无声地摆了摆,又指了指双脚,婢女倒也机灵,连忙上前服侍他穿上靴子,然后替其穿上厚衣。
窦建德穿好衣服,系上腰带,走到桌旁拿起那碗药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整人看上去虽然依旧憔悴虚弱,但明显比刚才濒死的样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第585章 药到病除
窦线娘没有带亲兵,孤身单骑出了城门,结果下一秒就僵在了原地,只见一匹神骏的大青马正伫立在进城直道的尽头,马背上那个男人的笑容是那样的熟悉,温暖的眼神仿佛把漫天飘落的雪花都融化了。
刹那间,全世界好像都定格了,万籁俱寂,雪落无声,凛冽的北风也停止了呜咽,惊喜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窦线娘的双眸。
窦线娘本以为裴行俨派人来通知自己,那料到竟是高大哥亲自来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寒冬,高大哥在高句丽抚余城的长街上营救自己的那一晚。
大青马显然认出了窦线娘,也不用高不凡动作便主动撒开四蹄奔了过去,并且亲呢地拱了拱她的大腿。
窦线娘抱着大青马的马首,又哭又笑,像个孩子似的。高不凡张开了双臂,一探身便搂住前者纤盈的腰身,下一秒,窦线娘便娇呼一声离鞍而起,转到大青马的背上,面对面,以羞人的姿势贴在高不凡的怀中。
高不凡左手搂着窦线娘纤腰,右手提着缰绳拨转马头驰了出去,她原来的坐骑茫然地站在风雪中,大青马忽然嘶叫一声,这匹马立即撒蹄追了上去。
耳边风呼啸,雪花纷扬,窦线娘把娇小的身子尽量贴在高不凡的怀中,只觉暖洋洋的,安全而舒适,就像那一晚,高大哥抱着自己逃出了抚余城,只愿这条路一直没有终点。
不过,窦线娘很快失望了,因为大青马没跑多远就慢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幽州军的营地了。
“见过总管大人!”负责营门的幽州军士兵虽然冒着风雪,但还是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向着高不凡见礼,至于总管大人怀中那名女子,他们很识趣地视而不见。
高不凡点了点头,径直打马进了营地,直接来到自己的寝帐前。
“参见总管大人。”亲兵们齐齐行礼,同样目不斜视,不过嗓音格外的大,窦线娘既惊且羞,像只鸵鸟般把俏脸深深埋在高不凡的怀中。
高不凡倒是神色自若,一按马鞍飞身下身,将大青马丢给亲兵,然后便径自进了帐内。
窦线娘顿觉暖意融融,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禁不住把脑袋从某人怀中探了出来,发现帐内放置了几只火炉,其中一只火炉还煮着古董羹,正咕噜咕噜地冒着肉香呢。
“嘤!”窦线娘还没反应过来,俏脸已经被某人双手捧住,然后对着那菱角似的小嘴儿印了一来。
窦线娘倾刻间被吻得晕呼呼地,情不自禁地热烈回应起来,良久,二人才分开,四目脉脉相对。
窦线娘俏脸通红,羞喜交加,娇躯一歪便重新投入对方的怀抱,紧紧相拥,直欲融入对方的身体内。
高不凡轻轻地理着窦线娘脑后的秀发,歉然道:“线娘,真的难为你了。”
窦线娘闻言顿时鼻子一酸,眼眸中升腾起两团雾气来,可怜兮兮地道:“高大哥能不能看在线娘的份上……”
高不凡没等她说完便掩住了她的小嘴,轻嘘了一声道:“线娘你饿不饿?”
窦线娘只以为高不凡不肯,所以岔开了话题,不由眼神一黯,低下头默不作声。
高不凡心中不忍,牵着窦线娘在桌边坐下,柔声道:“收到行俨的消息我便赶来了,今天的早餐都还没吃呢,来,陪高大哥吃点,吃完了再聊好吗!”
窦线娘闻言不由又心疼起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高大哥竟然连早餐都还没吃啊,连忙乖乖地拿起了筷子,殊不知某人没吃早餐不假,午餐却是吃了。
高不凡夹了一块羊肉到窦线娘碗里,后者吃了一口却又禁不住抹起了眼泪来。
“怎么了?”高不凡柔声问道。
窦线娘再也忍不住,一头扎入高不凡的怀中,泣声道:“高大哥,我爹可能要不行了!”
高不凡大吃一惊,不会吧,老窦快挂了?
“怎么会这样?我问行俨和卢升,他们明明都没伤着你爹啊!”高不凡有点不淡定了,他只是想给窦建德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打幽州的主意,可从来没想过要他的性命,毕竟也是便宜老仗人。
窦线娘梨花带雨地道:“阿爹的确没受伤,不过他年纪大了,奔波劳累感了风寒,再加上心情郁结,连发了两天高烧。”
高不凡连忙问:“那烧退了没?”
“退是退了,不过还是很虚弱,现在还连药都不想喝了!”窦线娘双肩一耸一耸地抽泣起来。
高不凡闻言心中微动,仔细问了窦建德发病后的经过和表现,顿时便心中有数了,老窦这只老狐狸十有八九是在打亲情牌,搏同情而已,笑着安慰道:“线娘莫哭,你爹会没事的。”
窦线娘泪眼迷糊地道:“高大哥如何得知?”
高不凡微笑道:“回头线娘跟你爹说,我三日之后的中午,约他在城南的五里亭会面,保准他能药到病除。”
窦线娘愕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真的?”
“我保证!”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
窦线娘喜道:“那我现在回去告诉阿爹!”
高不凡连忙拉住她的小手,笑道:“不必急在一时,吃完了再走,这几天线娘一定没吃好吧,你看你都瘦了。”说完亲呢地捏了捏后者的下巴。
高不凡猜得倒是没错,窦线娘这几天都守在床前服侍老爹,几乎粒米不进,也担心得没有胃口,此时安稳了些,顿觉饥肠辘辘,肚子也禁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窦线娘不由俏脸绯红,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高不凡既心疼又好笑,连忙拉着前者重新坐下。
窦线娘饿得实在不行了,便大块剁颐起来,吃得十分香甜。
傍晚时份,窦线娘回到城中,兴冲冲地赶到父亲窦建德的房中,发现后者躺在床上熟睡了,便问负责照看的婢女道:“我爹喝过药了没?”
“喝过了!”婢女答道。
窦线娘闻言放下心来,让婢女退下,然后走回床边,伸手探了探父亲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正准备悄然退出去,忽发现床前的靴子竟然不见了,不由暗暗奇怪,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父亲的脚上,结果发现那双靴子竟然穿上了。
窦线娘正惊疑不定,窦建德轻咳一声翻了个身,“醒”了。
“阿爹醒了!”窦线娘发现父亲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不禁欣喜万分。
窦建德嗯了一声,把双脚缩回被子下,责备道:“外面风大雪大,天寒地冻,你这丫头又跑哪去了?”
窦线娘犹豫了下,低声道:“高大哥来了!”
窦建德“勃然色变”,霍地坐起来怒道:“高长卿来作甚,是要取我窦建德的项上人头吗?这小子真够狠的,竟要斩尽杀绝,线娘你以后不准再见他,否则不要叫我这个爹!”
窦线娘委屈地道:“不是的,阿爹你误会了,高大哥从来没想过要阿爹的命。”
窦建德冷哼一声道:“那他来这里作甚?他抢了河间郡和信都郡还不够,莫非要把清河郡和平原郡也抢去才满意?”
窦线娘撅起小嘴道:“高大哥只是想约阿爹三日后在城南的五里亭相见而已。”
窦建德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冷冷地道:“有什么好见的,不见!”
窦线娘并不笨,此时已经隐隐猜到自家老头子是故意装作病得很重的,现在说不见高大哥,估计也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眼珠一转,遗憾地道:“好吧,那我跟高大哥说,阿爹不想见他。”
窦建德眼见女儿就要走出房间,再也装不下去了,急忙道:“且慢,既然来都来了,看在线娘你的面子上,为父见一见他又何况。我倒要看看,他高长卿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窦线娘闻言,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来,窦建德尴尬地轻咳一声,恼火地道:“三日后什么时辰,总不能让你老子我等他一天吧?他高长卿还没那大的面子!”
“高大哥说是三日后的中午!”窦线娘连忙收敛起笑容,免得老头子脸上挂不住发飙。
窦建德瞪了女儿一眼道:“知道了,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窦线娘喜滋滋地走出房间,看到老头子这个样子便知道没什么事了,总算放下心来,莫名的一阵轻松,而且她知道,高大哥既然约父亲见面,肯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自己安心等结果就行了。
第586章 结盟
雪后初晴,休养了几天后,窦建德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心情也好了些许,因为这几天陆续有被打散的旧部赶来南宫城会合了,凌敬、宋正本、王伏宝和高士兴四人先后赶到,又重新聚集起了七八千人,这无疑令窦建德又恢复了些许底气,不过高雅贤和苏定方并没有回来,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日是高不凡和窦建德约好会面的日子,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尽管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但老窦还是要面子的,勉强凑齐了一支两百人的骑兵,把装备收拾得整齐锃亮,然后便昂首挺胸地从南城门出发赴约了。
窦线娘还是放心不下,生恐两人谈不拢,又起冲突,便跟着老爹窦建德一起出城。
雪化后的道路泥泞不堪,道路两旁的山野,东一堆西一丛,均是未融化的积雪,树上挂着的冰棱如万千倒悬的刀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凛然的寒光。
高不凡的笑容很灿烂,两排牙齿洁白而整齐,在窦线娘看来自然是英俊帅气的,但在老窦看来却是十分欠揍,恨不得一拳把这两排牙齿捣碎掉,以报一败涂地之仇。
“窦将军真信人也,才迟到了半个时辰,实乃我辈之锴模也!”高不凡站在亭前微笑拱手道。
窦建德正滚鞍下马,闻言差点一脚踏空,幸好抓住了马鞍才没有当场出丑,冷哼一声道:“要不是看在线娘这妮子的分上,本将军还懒得来了,你小子要是不乐意等,大可以不等。”
“爹!”窦线娘低低地唤了一声,有点担忧地望向高大哥。
高不凡对着窦线娘温和点了点头,示意无妨,窦建德现在不过是死鸭子,只剩下嘴硬了,看在线娘的分上,让这老倔头在属下面前长一下脸面又何妨,所以神色自若地笑道:“半个时辰本总管还等得起,窦大将军里请。”
窦建德冷哼一声,举步往凉亭内走去,窦线娘本来想退开的,不过高不凡却招了招手道:“线娘一起进来吧,有些卅你也应该知道的。”
“噢!”窦线娘立即乖巧地跟了进凉亭,还像小鸟依人一般站在高不凡的身边
窦建德见状气得直翻白眼,果然女生外向,沉声道:“高长卿,你约本将军来有什么事,不用拐歪抹角了!”
高不凡不由无语,我这都还没开口,怎么就拐弯抹角了,不过老窦这口气比之前明显变软了,这顿揍果然没有白挨。
“既然窦叔叔如此说,那长卿便直言了,我要娶线娘,还请窦叔叔成全!”高不凡说着很自然地牵住了窦线娘的小手,后者倾刻间满意通红,又羞又喜。
窦建德也愕住了,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如此直接向自己提亲,老脸慢慢阴沉下来,岂有此理,这小子太嚣张了,怒道:“凭什么?”
高不凡扬了扬与窦线娘牵着的小手,微笑道:“就凭这个。”
窦建德的老脸瞬间由黑转红,正要骂娘,高不凡却又加了一句:“还有信都郡的十座县城作为聘礼!”
窦建德咕噜一声,把骂到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窦线娘又惊又喜,心里像吃蜜一般,高大哥为了自己竟然肯让出十座县城。
窦建德却冷笑一声,有点市侩地道:“我窦建德膝下无儿,只有线娘这一个宝贝女儿,你小子仅凭十座县城就想娶走,作梦吧!”
“爹……!”窦线娘急了,高大哥已经作了如此大的让步,阿爹竟然还不满意。
窦建德瞪了一眼女儿,斥道:“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到外边去等着!”
高不凡轻拍了拍窦线娘的手背,柔声道:“线娘到外面去稍等,高大哥会处理好的,乖!”
窦线娘撅了撅小嘴,略带担忧地走出了凉亭。
目送着窦线娘走到远处,高不凡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的微笑也瞬间敛去了,窦建德竟然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不由心里打了个突,这小子想作甚?
高不凡认真地道:“老窦,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如果我愿意,清河郡和平原郡也能在年底之前拿下,现在看在线娘的分上,清河郡和平原郡我不要了,信都郡也可以还给你,若是你还不识好歹,我不介意把清河郡和平原郡也攻下来再跟你谈,不过到那时,条件就不是这些了。”
窦建德被高不凡一声“老窦”气得差点岔了气,不过却又不得不承认高不凡所讲的都是事实,冷笑道:“好大口气,即便攻得下,你这点人马能守得住数郡之地吗?”
高不凡轻松一笑道:“手头上有钱有粮,还怕没人手?”
窦建德顿为之语塞,这小子的确财大气粗,幽州仓禀丰实,光是杨广三征高句丽时留在涿郡的粮食就有近百万石,足够整个幽州的老百姓吃上一年半哉了。
窦建德面色变幻,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为人父母者,谁不想子女过得好,既然线娘这妮子钟情于你高长卿,我这个当爹的也不忍心强行拆散你们,也罢,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高不凡边忙抱拳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窦建德闪身避过,冷哼道:“你小子也别高兴得太早,本人还有几个条件!”
“岳父大人请讲!”
窦建德也懒得纠正打蛇随棍上的某人了,沉声道:“第一,你的军队全部撤出信都郡,你我从此结下盟约,承诺不再互相攻伐。”
高不凡本来就他算把信都郡的十座县城还给窦德作为迎娶窦线娘的聘礼,而且现在幽州的地盘已经很大了,新得了河间郡,上谷和博陵二郡也是囊中之物了,足够消化好长一段时间,更何况徐世绩还在攻伐营州,跟窦建德暂时结盟也不失是个好主意。
于是乎,高不凡点头道:“第一个条件我同意!”
窦建德见高不凡答应得痛快,面色好看了些许,续道:“第二个条件,必须以平妻之礼迎娶线娘,我窦建德的女儿不能委屈清河崔氏的女子名下。”
“同意了!”高不凡爽快地道,线娘跟他共过患难,出生入死,而且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给个平妻的名份并不过份。
“第三个条件……”窦建德瞥了高不凡一眼,明显有点犹豫了。
高不凡暗皱了皱眉,暗忖,这倔老头不会还想狮子大开口吧?
窦建德犹豫了一会,最后似乎终于下定的决心道:“日后你和线娘的第二个儿子,得跟我姓窦。”
高不凡愕了一下,就这?
窦建德见状还以为高不凡不同意,登时面色一沉道:“你小子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免谈!”
高不凡连忙道:“我同意!”
窦建德闻言暗松了口气,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见古人对子嗣有多么的看重,一般人都不会乐意把自己儿子过继给别人当子嗣的,所以窦建德担心高不凡会不同意,此时见对方竟然如此爽快就答应下来,既意外又惊喜,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门婚事就成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迎娶清河崔氏的女子?”
“腊月十六。”高不凡答道。
窦建德立即掐着指头算起来:“今天是十月二十八,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还来得及,你和线娘腊月十六之前成婚。”
高不凡吃了一惊:“会不会太赶了?”
窦建德冷哼一声道:“若是让清河崔氏的女子先进门,线娘岂不是要屈居其下,不行,线娘必须在她之前入门。”
高不凡暗汗,犹豫道:“线娘和诗柔十分要好,要不同一天过门,不分先后如何?”
窦建德沉吟了片刻,有点不情愿地道:“也罢,同一天便同一天吧,清河崔氏毕竟也是世家大族,肯定也不肯吃这个亏,我也不想你小子为难了。”
高不凡喜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窦建德冷哼一声警告道:“但是本将军丑话讲在前,若是线娘过门后受到不公对待,本将军即便明知不敌也会挥师北上讨还公道,到时可别怪本将军撕毁盟约!”
高不凡笑道:“绝无这个可能,岳父大人尽管放心好了。”
窦建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天之后,魏征和杜如晦双双从涿郡赶来,而窦建德也派出了他的谋士宋正本和凌敬,四人共同起草了结盟条约,然后,窦建德和高不凡翁婿二人就在南宫城郊设坛祭天,正式缔结盟约,保证不再互相攻伐,而且一旦有一方遭到第三方攻打,另一方有出兵相助的义务。
盟约签订后,最开心的自然是窦线娘这妮子了,因为从此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互相残杀了!
既然已经成了亲家和盟友,高不凡自然不好意思再扣着高雅贤和苏定方,下令把他们都放了,俘虏来的窦军士兵也尽数释放,不过缴获的马匹和兵器等战利器就没得归还了,这是幽州军将士们浴血奋战得来的,相当一部份要作为奖赏分配给他们。
第587章 献城投靠
大业十二年冬月初十,天气奇寒,天空下着冷雨,萧萧北风吹过庭树,光秃秃的树梢发出萧瑟的呜咽。
河间郡太守王琮年纪大了,很怕冷,虽然旁边搁了两只炭炉,依旧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盘坐在那儿,就好像一只正在孵蛋的老母鸡,看着有点滑稽。
王琮出神地看着院子中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庭树,自然自语般道:“这是又要下雪了吗?”
此时,一名官员撑着雨伞脚步匆匆地走了进大堂,正是郡丞许青云,一名小吏急忙上前接过了雨伞收了起来,又替许郡丞脱去蓑衣挂在堂前的木架上。
许郡丞跺了跺冻得有点发麻的双腿,朝着王琮见礼道:“下官见过太守大人。”
“许大人不必多礼,天气寒冷,快来烤火取暖。”王琮道。
许青云走到火炉旁坐下,又喝了一杯下人端上来的姜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刚收到消息,高长卿和窦建德联姻结盟了。”
王琮有点讶然地道:“消息准确吗?”
许郡丞点头道:“千真万确,前几天,高长卿和窦建德在南宫城郊外设坛祭天盟誓,附近的百姓都看到了,应该假不了。高长卿对窦建德穷追不舍,下官还以为他要对窦建德斩尽杀绝呢,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王琮捋须道:“的确有点出人意料,但也是情理之中。”
许青云压低声音,有点神秘地道:“据说高长卿和窦建德的闺女窦线娘是老早就认识的相好,当初皇上之所以要除掉高长卿,正是因此产生的猜忌。
嘿,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古人诚不欺我,高长卿本来有机会干掉窦建德,占领其所有地盘的,却因为一个女子放弃了,可惜啊,下官本以为此子有问鼎天下可能,但现在看来,此子却过于儿女情长了,少了作为上位者的雷厉果断,恐怕迟早耽于妇人之手。”
王琮却摇了摇头道:“正好相反,如此一来,本官反而更看好此子了。”
许青云讶然道:“下官愚钝,还请太守大人赐教。”
王琮微笑道:“莫非许郡丞以为高长卿放过窦建德,真的只是为了一名女子?”
“难道不是?幽州军兵强马壮,战尽优势,打得窦建德大败,乘胜追击之下,相信要拿下平原郡和清河郡并不难,然而高长卿却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还放过了窦建德,无疑是养虎为患。”许青云振振有词地道。
王琮摇头笑道:“志远啊(表字),你的格局小了!”
许青云不由脸上微窘,拱手道:“大人可有以教下官?”
王琮轻捋长须道:“志远你只看到其一,却没看到其二。窦建德这次之所以败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完全是太过骄傲轻敌的缘故,主动挥师北上与幽州军决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结果自然一败涂地。
如果窦建德一开始固城而守,稳打稳扎,幽州军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就攻下了信都郡的大部份县城。窦建德此人还是颇有点本事的,待他喘息过来后,幽州军再想拿下平原郡和清河郡,只怕要付出的代价不会低,而且幽州军目前还在攻伐罗艺,两线作战,消耗是何其之大也,一旦久拖不决,幽州军就有陷入泥潭的风险,一着不慎,甚至会整幽州的民生给拖垮,白白葬送了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所以说,高长卿与窦建德结盟联姻无疑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他已经打败了窦建德,将河间郡收入了囊中,现在要做的是将河间郡慢慢吸收消化掉,而窦建德目前元气大伤,对幽州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许青云点头道:“大人言之在理,不过……”
王琮摆手道:“且听本官讲完。”
许青云脸微窘,拱手一揖以示歉意。
王琮续道:“清河郡南边就是齐郡,那里有徐圆郎和孟海公,再往南就是江都,皇上的力量目前还可抵达齐郡,而清河郡的西南边就是赵魏二郡,与瓦岗势力近在咫尺。”
许青云心中一动,脱口道:“大人的意思是,高长卿是有意留着窦建德作为屏障,暂时抵挡这几方面的力量?”
王琮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营州一日未拿下,幽州的后方就不稳固,高长卿需要时间稳固后方,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新获得的地盘,暂时与窦建德结盟的好处便不言自明了。
此子看似耽于儿女情长,实则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啊,最厉害的是,此子明明可以夺下信都郡、平原郡和清河郡,却能忍住不动手。
任何人都有欲望,而且绝大部份人只会被欲望牵着走,所以,能够反过来控制欲望的人才是最难能可贵,因此本官反而更看好此子了。”
许青云恍然道:“原来如此,下官受教了,那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王琮叹了口气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我等自然是要审时度势,献城投靠了。无志啊,准备好户籍和田亩薄,还有本县的地图,待高长卿返程时,本官会亲自出城献降。
高长卿乃渤海高氏出身,北齐皇族之后,又得清河崔氏和幽燕七姓鼎力支持,我等投身于他也不算辱没了,而且此子仁义,心胸宽广,据说幽州府长史魏征多次当面斥责,其亦能欣然接受,如此胸襟,未来可期!”
许青云闻言叹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简直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王琮笑了笑道:“对了,本官和上谷郡守崔弘昇也有书信往来,日前收到其来信,博陵崔氏准备与高长卿麾下的裴行俨联姻了,这老狐狸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可以隐约猜得出,他也准备向幽州献出上谷郡,而博陵郡是崔氏的地盘,想必也跑不掉了。”
许青云闻言微吃了一惊,高长卿若再得到博陵崔氏这种顶级世家的支持,那可就不得了,加上河间郡,光是地盘就瞬间扩大了将近一倍。
啧啧,看来自己真的是格局小了!
大业十二年冬月十五,高不凡果然率军从信都郡北返,经过河间县城。
这回王琮也不等高不凡主动前来劝降了,提前率着一众地方官和士绅出城拦在道中,双手托着河间郡的户籍和田亩薄,还有全郡的地图册向高不凡献土投靠。
高不凡欣然笑纳了,并且任命王琮继续担任河间郡守一职,其他官员的官职也全部不变,只是派遣卢升为河间郡通守,率领五千人马驻扎在河间县城中。
收下了河间郡后,高不凡继续率军北返,进入涿郡地界后,路上都是夹道欢迎他们凯旋的百姓,简直盛况空前。
而当高不凡回到幽州府衙不久,又有大礼陆续送上门了,先是上谷郡太守崔弘昇和郡丞李靖联袂而至,献上了上谷郡的户籍和田亩薄,紧接着,博陵郡的太守也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同样献上了博陵郡的户籍和田亩薄。
于是乎,上谷和博陵二郡便不费一兵一卒纳入到幽州的版图,加上河间郡,高不凡名下的地盘瞬间增加了近倍,实力自然也跟着大增。
当然,高不凡要把这些地盘成功消化掉,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行,幸好,如今幽州府人才济济,很多事都不用高总管亲力亲为,否则要治理这么大的地盘也是非常头痛的事情。
第588章 齐人之福
大业十二年腊月,幽州的老百姓陆续迎来了两件盛事,第一件盛事是裴行俨将军迎娶博陵崔氏的崔道蕴姑娘,第二件盛事那就更加不得了,原来总管大人要同时迎娶清河崔氏的崔诗柔姑娘,以及长乐王窦建德之女窦线娘姑娘,如此一来,幽州便有三位女主人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窦建德称王了,都城就设在信都郡的长乐县,自号长乐王,并任命谋士宋正本为纳言,凌敬为祭酒,高雅贤为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右卫大将军,王伏宝为后卫大将军,高士兴为前卫大将军,而且窦建德称王祭天地这日,还特意把高不凡请来观礼。
高不凡严重怀疑,窦建德之所以急着称王,目的是要抢在自己迎娶线娘前自抬身份,顺便给自家宝贝女儿长面子,对了,窦建德称王之后,还封了妻子曹氏为长乐王王妃,女儿窦线娘为平原郡郡主。
清河崔氏虽然没本事给自家姑娘加郡主头衔,不过人家财大气粗啊,头衔不够,那就金银财宝来凑,那份嫁妆的礼单着实惊人,光是战马就多达三千匹,还有铠甲、马镫、马鞍等各三千副,除了铠甲是“期货”外,其余的都是现货,足够武装一支三千人的骑兵了。
窦建德看了清河崔氏这份礼单也禁不住眼红心热,现在的他即便翻遍辖下地盘的所有角落也凑不出三千骑兵的装备来,结果清河崔氏一家就拿出来了,这份财力着实惊人。
当然,高不凡也不白受清河崔氏这么重的一份嫁妆,所下的聘礼也相当丰厚,价值大体与嫁妆相当,而且清河崔氏还拿到了两座铁矿山的开采经营权。
腊月十六日,整座蓟县城张灯结彩,幽州府衙所在的这一条街更是装扮得十分热闹喜庆,街道两边挂满了灯笼和彩旗,喜气洋洋。
吉时将近,两支送亲队伍几乎同时出现在街道的两端,锣鼓喧天,喜乐齐奏,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两顶花轿被抬了进府门。
话说自从上次高不凡为了迎接长孙无垢使用了鞭炮后,放鞭炮便逐渐成了幽州地区百姓的节日习俗之一,逢年过节,或者办红白喜事都喜欢放上一串鞭炮。
当然,这个时候的鞭炮的造价可不低,普通人肯定烧不起长达十几分钟的鞭炮,不过几秒种一串的,大部份人家还是消费得起的,反正也是图个吉利,一年到头也烧不了几回,不差这点钱。
…………
入夜了,前来喝喜酒的客人散尽,偌大的幽州府衙终于恢复了平静,后宅的两间新房内,龙凤花烛高燃,两位身穿凤冠霞帔,盖着红头盖的美娇娘均坐在床边静候新郎官的到来。
此时后宅的正房内依旧亮着灯火,长孙无垢随意地披着一件棉袄,在烛光下认真地读着一卷书,明眸皓齿,肤若新剥荔枝,气质端庄娴静,散发着温婉而知性的美丽。
这时外间传来了开门声,接着是内间的珠帘被掀起的声音。长孙无垢看书看得很入神,似乎并未发觉,来人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后,探首看了看书卷中的内容,这才笑道:“无垢这么晚了还不安寝,原来是在看关于耕织的书籍。”
“啊!”长孙无垢吓得俏脸刷的一下白了,蓦地转首望去,发现竟是自家夫君,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越发曲线明显的胸脯嗔道:“夫君几时来进来的,吓了妾身一跳!”
高不凡连忙搂着长孙无垢的香肩,歉然地笑了笑道:“对不起,吓着我家好娘子了,下次夫君走路一定大声一点。”
长孙无垢心中一甜道:“是妾身只顾着看书没留意罢了,怪不得夫君的,侍书估计也是去厨房打热水了。”
高不凡贴着脸轻蹭了蹭长孙无垢冰冷而滑腻的脸蛋,有点心疼地道:“天气寒冷,别看了,早点上床歇着吧,明日再看也不迟。”
长孙无垢微笑道:“妾身快要看完了,看完了就睡,魏长史不是建议妾身开春之后亲耕于南郊,以劝勉百姓勤事农桑么?妾身对农桑之事真的不太懂,趁现在多点了解一下,免得到时候闹出笑话,给夫君你丢脸。”
高不凡颇为感动,握着长孙无垢柔荑道:“无垢,你真是夫君的贤内助啊,其实亲耕之事你不用太过操心,届时所有礼节,李淳风祭酒都会安排好,无垢只需按照指引做做样子便行。”
长孙无垢蹙起黛眉道:“这样子只怕不太好吧!”
高不凡讶然道:“莫非无垢你真的想亲自下田耕种?”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既然是要劝勉百姓勤事农桑,妾身以为身体力行效果会便佳,若只是做做样子,也显得太过没有诚意了,老百姓未必会卖账,甚至背地里笑话咱们这些上位者惺惺作态。”
高不凡犹豫道:“可是这个……种田是体力活,无垢你身子弱,只怕抵受不住。”
长孙无垢甜甜一笑道:“没关系,妾身正年轻,还是干得动的,不是还有线娘姐姐和柔儿妹妹帮我吗?”
“好吧,那我回头跟魏先生他们商量一下,让你们亲自耕种一块田地试试吧!”高不凡微笑道,心想,大不了到时多找几个强壮的婢女帮忙,再弄一块面积较小的田地,不用半个时辰就搞定了。
长孙无垢欣喜地道:“谢谢夫君,噢对了,夫君你今晚昨还来妾身这里?”
长孙无垢这时才猛然醒起今晚是是什么日子,柔儿和线娘都还在新房内等着夫君去掀红头盖呢。
“呃……刚送走客人,夫君有点累了,先在无垢你这歇一会儿。”高不凡支吾道。
长孙无垢心中一动,轻轻推开夫君搂着自己香肩的双手,柔声道:“夫君忙了一天,累了也很正常,妾身给你按摩一下吧。”
“也好!”高不凡依言坐下,舒服地享受无垢一双小手温柔的服侍,其实他先来这里看无垢,倒不是因为真的累了,而是心里有点惭愧,毕竟无垢才来幽州半年时间,自己就娶了两个平妻进门,担心无垢会不快。
长孙无垢轻轻替高不凡揉捏着双肩,然后又蹲下来捶捏大腿,不过贤妻越是体贴,高大总管便越是过意不去了,探手轻轻搂住无垢的纤腰,将她搂入了怀中。
长孙无垢坐在夫君的大腿上,略带羞涩地依偎入男人的怀中。
高不凡像撒娇的宝宝一般,将头脸埋在无垢温暖柔和的胸怀里轻轻磨蹭,后者满脸通红,温柔地低声道:“夫君……你今晚是怎么了?”
“无垢,夫君突然间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高不凡抬起头认真地道。
长孙无垢芳心轻轻一颤,动情地环着高不凡的脖子,聪慧如她,自然明白夫君今日不去新房,却先跑来自己这里的原因,此时此刻,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主动献上了香吻,柔声道:“夫君心里有无垢,这就足够了!”
长孙无垢说完站了起来,温柔地替高不凡整理了好衣服,轻轻催促道:“快去吧,别让线娘姐姐和柔儿妹妹久等了。”
高不凡站起来轻拥了一下无垢,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其光洁的额头:“那我去了,早点睡,不要看太晚了。”
这时,珠帘响起,侍书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见到高不凡竟然在此,不由惊喜地道:“老爷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吩咐道:“侍书你看着点,子时之前如果夫人还不上床睡觉,家法侍候。”
侍书笑嘻嘻地道:“好的,婢子得令。”
高不凡道:“别笑,本老爷的意思是,夫人如果子时前不睡觉,家法侍候你这婢子。”
长孙无垢禁不住噗的轻笑出声,侍书顿时垮了脸蛋儿,直道不公平,心里却是窃喜,她倒是希望能被老爷亲手执行家法,不就是打两下屁股嘛,谁怕谁啊!
高不凡走出正房的院子后,有点犯难了,眼前有两条路,左边是去柔儿房间的,右边则是去线娘房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该先去哪边好?
此时此刻,高大总管才骤然发觉同一天把线娘和柔儿娶过门真的是个馊主意,现在自食其果了,毕竟再强壮的男人也分身乏术啊!
高不凡在寒风中纠结了近盏茶的功夫,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线娘那儿,毕竟柔儿乖巧听话,又没脾气,比较好哄些。
“见过总管大人!”
高不凡刚走到房门口,几名陪嫁嬷嬷和婢女便迎上前恭敬地行礼,不过表情似乎有些古怪,那笑容也有些牵强。
高不凡暗暗出奇,吩咐她们退下便推门进了房间内,关上门,又走进了内间里,一眼便见到正安静乖巧地坐在床上的窦线娘。
高不凡心中一热,朝着床边走过去,床上的窦线娘似乎十分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了喜服的衣角。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线娘这妮子几时变得如此害羞局促了?
第589章 调换了房间
高不凡满脸疑惑,取了喜秤轻轻挑起线娘的红头盖,顿时愕住了,失声道:“柔儿?”
只见红头盖下的那张俏脸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娇憨可人,竟然正是崔诗柔。
“高……高大哥!”崔诗柔羞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高大哥的眼睛,颇有点局促不安。
高不凡猛然间明白,外面那些丫环婆子为何表情古怪了,敢情线娘和柔儿偷偷调换了房间,不用猜,肯定是线娘这妮子出的主意。
果然,崔诗柔吃吃地道:“高大哥,柔儿……柔儿和线娘姐姐调换了房间,线娘姐姐在另一边呢,你快去找她吧。”说完竟要把红头盖重新盖上,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高不凡既好笑又怜惜,连忙把红头盖抢过来丢到一边去,轻咳一声道:“不用了,其实……高大哥也是特意先来柔儿的房间的,不过估计是喝多了酒,所以迷迷糊糊的走错了方向。”
崔诗柔心中一喜,美眸也瞬间亮起,赧然道:“真的?”
“自是真的,高大哥几时骗过柔儿你!”高大总管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倒是你和线娘为何会调换了房间,莫不成你们俩合伙作弄高大哥?”
崔诗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是线娘姐姐的主意,她跟柔儿打赌,赌高大哥会先去柔儿的房间,非要跟柔儿换房间,柔儿只好跟她换了。”
高不凡暗汗,你这傻丫头,只怕正好相反,线娘知道我肯定会先到她的房间,所以才故意找借口跟你换,好让我跟你先圆房啊,线娘这妮子倒是用心良苦。
崔诗柔本来并不笨,只是太过单纯善良了些,轻易就被窦线娘找个借口骗过了,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此女的单纯善良,让她同时博得了性格迥异的长孙无垢和窦线娘的喜爱,线娘甚至宁愿使了个“花招”,也要把新婚之夜先让给崔诗柔。
“高大哥,要不你还是先去线娘姐姐那边吧,柔儿……柔儿今晚自己睡就行了,噢,麻烦高大哥把舒儿也叫回来。”崔诗柔红着脸低声道,心中颇有些纠结,既想高大哥留下来陪自己过夜,又担心线娘姐姐等不到高大哥会失望。
高不凡既好笑又感动,柔声道:“无妨,反正来都来了,我们先把事情给办了。”
“高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办?”崔诗柔愕在问道,那娇憨呆萌的眼神让高不凡想到了那只喜欢歪头看人的灰雁。
高不凡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羞耻的问题,忽然看到桌上的酒壶,灵机一动道:“先喝合巹酒,然后……躺在一起睡觉。”
崔诗柔瞬时霞飞双颊,羞答答地低下头,就连脖子都蒙上一层让人想入非非的瑰玖色,其实出阁前嬷嬷已经教过她如何行人伦大礼了,只是刚才高不凡一本正经地说先把事情办了,她还以为真有什么正经事情要办事呢,倒没有想到这方面去了。
不过此女含羞带怯的样子真的美不胜收,高总管不由食指大动,牵着崔诗柔走到桌旁,各自给对方倒了一杯酒,然后喝起合巹酒来,即所谓的交杯酒。
崔诗柔不胜酒力,一杯下肚,两边脸颊顿时飞起两朵酡红,明眸波光敛滟的,更是楚楚动人。高不凡哪里还把持得住,一伸手便挽住了柔儿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轻轻地轻轻地放在床上。
“高大哥……”
“要叫夫君了!”高不凡纠正道。
崔诗柔红着脸吃吃地道:“夫……君稍等一下,什么东西咯着柔儿了。”
高不凡连忙探手一摸,果然从崔诗柔的身下摸到两枚圆溜溜的槟榔,崔诗柔自己探手摸了一把,又从臀下摸到三颗枣子。
高不凡愕然道:“哪来的槟榔和枣子?”
崔诗柔眨了眨美眸道:“应该是喜娘撒来讨个吉利的,夫君能和柔儿一起找出来吗?”
高不凡点点头道:“是得找出来,要不然这些玩意硌人得很。”
于是乎,两口子便开始在床上仔细地翻找起来,结果在被褥和枕头下翻出了大量的桂圆、红枣、槟榔,还有莲子百合之类的东西,足足装了小半箩筐。
奋斗了近柱香的功夫,总算清理干净了,高不凡松了口气,苦笑道:“这是谁的主意啊,不是折腾人吗。”
崔诗柔有点羞涩地道:“我娘亲说这些东西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先撒在床上,然后和夫君一起捡起来就会灵验,不过不能有遗漏,夫君,不如我再仔细找找吧!”
高不凡恍然大悟,笑道:“好吧,那就再仔细找。”
崔诗柔闻言心中一甜,主动献上了一记香吻:“谢谢夫君。”
小两口又撅着屁股在床上找了半天,都几乎把被子拆开来,最后还把床的四周和床底也找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遗留,这才累瘫在床上。
眼下虽然天气寒冷,但房间内放着几只火炉,所以温暖如春,崔诗柔此刻香汗微微,胸前一起一伏的甚至是诱人。
高总管再也憋不住了,翻身便压了上去,将那件碍事的大红衣服剥除,扔到一边去,崔诗柔羞得合上了眼睛……
红烛摇曳,罗帐低垂,夜静极了,只有房梁上那只无卿的蜘蛛蹲在网中,听了一路的床,也饱一顿眼福。
今日是腊月十六,天气晴朗,月亮又大又圆,撒满了一地的清辉,眼下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明月西斜。
窦线娘自行揭了红头盖,坐到梳妆台前道:“舒儿,过来搭把手,帮忙把凤冠解下来吧,太沉了!”
舒儿吃了一惊道:“郡主咋自己掀了头盖,这不吉利呀,快点戴上吧。”
窦线娘打个呵欠道:“不拿掉头盖和凤冠怎么睡觉?”
“要不郡主再等一会,说不定姑爷马上就过来了。”舒儿笑嘻嘻地道。
窦线娘佯恼道:“小蹄子再幸灾乐祸,信不信本郡主拧掉你的嘴儿。”
舒儿本是崔诗柔的贴身婢女,所以跟窦线娘十分熟稔了,笑道:“是郡主你自己非要跟我家姑娘调换房间的,现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不许婢子幸灾乐祸一下吗!”
窦线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装作气乎乎地道:“早知道高大哥会先去我的房间,我就不跟柔儿妹妹调换房间了,真气人!”
舒儿得意洋洋地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喽,不过,姑爷先去郡主你的房间,证明你在姑爷心目中更加重要一些,唉,我家姑娘是比郡主比下去了,现在的心情肯定也不好。”
窦线娘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小蹄子也不用变着法子安慰本郡主了,至少柔儿妹妹的新婚之夜不用独守空房。”
舒儿立即笑嘻嘻地道:“不是还有婢子陪着郡主你吗,要不这样吧,郡主你戴上红头盖,婢子免为其难,扮成姑爷给你揭头盖,也算是走个形式如何?”
窦线娘噗哧的失笑出声道:“亏你想得出来,甭废话了,赶紧帮忙把这凤冠卸下来吧,沉死了,戴了一天一夜,脖子都累僵了!”
“噢,好吧!”舒儿正欲帮忙把窦线娘头上的凤冠解下来,门外忽然传来守夜嬷嬷的声音:“参见总管大人!”
“啊,姑爷真的来了!”舒儿吃惊地掩住了小嘴。
窦线娘娇躯微微一震,差点喜极而泣,急忙把红头盖重新盖上,跑回床边坐下。
前文便说过,窦线娘全家被官军杀害,自从和崔诗柔相识后,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所以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要把新婚之夜先让给崔诗柔,不过内心还是期待高大哥今晚会出现,亲手替自己揭开红头盖的,所以才一直等到了凌晨两三点。
说实在的,直到这个钟点,高大哥都没有出现,大概率今晚不会来了,窦线娘失落之余便自己揭了红头盖,准备卸妆安寝了,偏偏这个时候,高大哥竟然来了,这妮子自然激动得心花怒放。
且说窦线娘刚坐好,高不凡便掀起门帘走了进来,舒儿连忙福了一礼道:“见过姑爷!”
高不凡微笑点了点头道:“舒儿不必多礼,回去那边服侍柔儿吧,这里不用你了。”
舒儿一听便知高不凡是从自家姑娘那边过来的,俏皮地都吐了吐舌头道:“辛苦姑爷了!”然后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高不凡苦笑着摇了摇头,舒儿这丫头古灵精怪的,难怪跟线娘一拍即合。
高不凡走到床边,取了喜秤挑起了红头盖,一张眉目娇俏的脸庞便逞现在灯光下,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痣,菱角似的小嘴,如描难画,灵气十足。
两人四目相对,窦线娘羞喜地叫了一声:“高大哥!”
高不凡却不由分说把女人扛了起来,对着那俏臀就实施起家法来,啪啪的声响甚是清脆。
窦线娘娇呼出声,委屈地问道:“高大哥干嘛打人家?”
“还敢不敢自作聪明?”高不凡板着脸质问道。
窦线娘又羞又喜,掩住俏脸道:“高大哥,线娘不敢了!”
结果高不凡又抽了两记,冷道:“叫我什么?”
窦线娘满脸通红,赧声道:“夫君大人,线娘再也不敢了,就饶了线娘这一遭吧!”
威风凛凛的高大总管这才把小女子放了下来。
第二更已经发了
如题,第二更已经发了,但是没有显示,也不知哪个词触发了和谐神兽,正在审核当中。估计至少半小时才能放出来。大家等不及就先睡,明天再看吧!
第590章 齐国公
眨眼便至大业十三年的正月初五了,屋外大雪纷扬,不消片刻,天井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魏征望向着窗外纷扬的雪花,捋须道:“瑞雪兆丰年,正月开了个好头,想必今年的收成不会差吧。”
李淳风却是皱眉道:“倒也未必,日前贫道夜观星星象,发现辰(水)星逆行,乃不吉之兆,今年恐怕会有大旱灾,总管大人宜早作准备。”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李淳风曾多次当众预测天气,十次能有六七次应验,所以大家对他这方面的本事都比较信服,包括高不凡在内,要知道在后世,即便有卫星云图和各种大气监测数据都做不到天气预测百分之百准确,而李淳风仅靠肉眼观测便能做到六七成的准确度,无疑已经相当牛比了。
而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备才能无患,所以高不凡便点头吩咐道:“魏先生,民以食为天,粮食乃重中之得,实在马虎不得,传文幽州治下各郡县,从正月十五开始,广修堤坝蓄水成库,于低洼处多挖水塘以蓄水,因地制宜深挖井,以备不时之须。”
魏征躬身道:“属下遵命,总管大人未雨绸缪,实乃英明之举也,大善。”
李淳风也捋须点头,眼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和重视,心里自然也十分舒服。
袁天罡眼珠一转,吟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辰星属水,故又名水星,水星逆行,必然诸事不顺,但是五行相生相克,所以贫道有一办法,或可化解水逆之厄,令总管大人治下今年诸事顺利。”
杜如晦连忙问:“袁道长有何妙策可破水逆?”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了袁天罡,后者捋须微笑道:“贫道刚才说过,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说土是克水的,而贫道测算过总管大的生辰八字,乃土命之人,若大人加冕称王便为厚土,即可破水逆之厄,今年大人治下自然也就诸事顺利。”
众人闻言皆面露喜色,高不凡心中一动,目光扫向魏征和杜如晦,发现二人的眼神竟然有点闪躲,顿时便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来自己目前的地盘大了,大家已经不满足于自己继续只称总管,尤其是连窦建德都称王了,若自己继续当个幽州总管,着实说不过去,而且自己的头衔若不提高,下面的人官职也不好安排啊,立了功总不能不升职吧?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袁道长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裴行俨立即道:“属下同意,现在连窦建德都自称长乐王了,总管大人的地位又岂能比他低。”
程咬金点头道:“言之有理,俺也同意总管大人称王。”
杜如晦微笑道:“总管大人乃幽州之主,如今更是富有八郡之地,称王也未尝不可,正如袁道长所讲,大人乃土命,加冕称王便为厚土,可解水逆之厄,换而言之,总管大人称王乃顺天应命之举,众望所归,无需犹豫也。”
魏征点头道:“属下附议,克明兄言之有理,总管大人称王正当其时。”
高不凡轻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目光望向二哥李靖,后者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发表意见,一如既往的低调。
话说自从上谷郡太守崔弘昇献土投靠后,李靖自然也成了高不凡的“臣子”,年前,高不凡已经把他调回了幽州府担任右司马一职,而徐世绩是左司马,换而言之,李靖的地位与徐世绩相当。
李靖见高不凡向自己望来,便站起来道:“属下以为总管大人目前还暂时不宜称王,至少在拿下营州之前不宜称王,正所谓树大招风,还是低调些好,所以属下建议总管大人暂缓称王,称国公即可!”
高不凡也觉得目前称王太过张扬了,便点头道:“言之有理!”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他们的本意是想高不凡称王,一步到位,如此一来更有号召力,底下的人上升空间也更大,不过循序渐进也有循序渐进的好处。
袁天罡这老神棍也会见风驶舵,见高不凡现在不想称王,便捋须道:“称国公也无妨,依旧为厚土,可克水逆!”
高不凡微笑道:“那诸位觉得称国公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没意见,接下来便开始讨论国号了,大家唇枪舌剑的争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国号就叫“齐”,因为渤海高氏乃北齐皇族,而幽州和河北一带原来也是北齐的疆土,国号叫齐就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乎,大业十三年正月二十,高不凡在蓟县城北郊设下祭坛祭告天地,自封为齐国公,而幽州府也改为齐国公府,正式任命魏征为左长史,杜如晦为右长史,品秩皆为从三品;任命徐世绩和李靖为左右司马,品秩也是从三品;任命温彦伯为从事郎中,秩从四品;任命长孙无忌和崔九龄为主薄,秩从五品。
另外,徐世绩兼任左卫大将军,李靖兼任右卫大将军,尉迟敬德担任左武卫大将军,卢升担任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担任左骁卫将军,武大清、崔子建、崔子胜和高铭等年轻将领也各领了十二卫的将军一职。
十二卫大将军的品秩皆是从三品,将军则是四品,每卫各设一名大将军和两名将军,另外,而地方官的品秩遵从旧制不变,也就是说郡太守正三品,县令正七品,依此类推。
如此一来,所有有功之臣都获得了应有的封赏,皆大欢喜,士气也大振了一波,人人干劲十足,而幽州新的政权架构也出来了,高不凡这个幽州总管也摇身一变,变成了齐国公,品秩正一品,而长孙无垢三女自然也变成了国公夫人。
正月过后,春暖花开,很快便是二月二龙抬头了,这一日又叫春耕节,齐国公高不凡在魏征等人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春耕仪式,以劝免百姓勤事农桑。
这一日,高不凡亲自下田躬耕于北郊,而长孙无垢、窦线娘和崔诗柔这三位国公夫人也换上了荆钗布裙,亲耕于南郊。
不得不说,女人长得好看,真的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三女均是国色天香的美女,虽然穿着朴素,依旧水灵得像三颗鲜嫩的小白菜一般,前来围观的百姓无不一饱眼福。
崔诗柔眉目如画,娇憨可人,最是惹人喜爱;窦线娘娇俏灵动,最是让人难忘;而长孙无垢端庄温婉,最是可亲可敬。
三个娇滴滴的少女下田干活,估计也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老百姓也没当一回事,只是抱着看热闹饱眼福的心态,不过当大家发现三女竟然真的赶牛犁田,播种施肥时,眼神渐渐便变了,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起来,最后变成了肃然起敬。
本来,按照魏征和李淳风的安排,长孙无垢她们只须扶着犁装样子抽两鞭耕牛,再撒两把种子就完事了,不过三女竟然坚持把整块地耕完,虽然有十名健壮的仆妇帮忙,但也十分难能可贵了。
忙活了半天,三女终于把半亩耕种完了,看着那成行成畦的庄稼,不由相视一笑,充满了自豪感,而周围观的百姓也终于忍不住跪下来膜拜,人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尊敬。
魏征和李淳风不由都捋须点头,面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有如此贤慧和体恤百姓的女主人,何愁幽州不大兴呢?
------题外话------
不好意思,有点卡壳了,今天一更,明天三更补上。
第591章 太原起兵
俗语说得好,春雨贵如油,春天由寒转暖,万物复苏,正是耕种的好时节,这个时候若雨水充足,无疑极有利于作物的种植,但是今年的天气却是有些反常,自打正月初五下过一场大雪后,一直到暮春三月末,竟没再下过一滴雨,连续天晴了近三个月之久,大地都干旱得龟裂了,田里的作物大多奄奄一息,黄河以北地区今年欠收显然已成定局了。
汾河的水位下降得十分厉害,有些地方甚至几乎断流了,只剩下溪水大小潺潺而流,露出了河底大片大片的砾石滩,一片荒漠之景。
李世民率着一支骑兵来到汾河边饮马,看着眼前一片大地干裂的景象,不禁忧心忡忡地道:“我来了太原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汾河的河底,今年这大旱绝无仅有,估计很多地方要绝收了,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老天爷不赏饭吃,能有什么办法,非人力能救!”侯君集无奈地道,心里也不太在意,反正太原储粮充足,再闹饥荒也饿不到自己这些上位者的头上,转移话题道:“听说高长卿那厮自称齐国公了,嘿,我还以他会直接称王呢,这小子终究是没有那个胆。”
李世民神色平静地道:“称公亦好,称王也罢,与我李世民何干?不过高长卿不直接称王,可见其虽然地盘大增,但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并没有因此就得意忘形。”
侯君集闻言叹了口气道:“要是当初二郎和博陵崔氏的婚事能成,博陵和上谷二郡何至于便宜了高长卿……咳,二郎,我不是在怪你!”
李世民淡然道:“怪我也无妨,细想起来,我当初的确冲动了,不过我并不后悔,我李世民的妻子不应该只值二郡之地。”
侯君集精神一振,脱口道:“二郎好志气,长孙无垢有眼无珠,她迟早会后悔选择高长卿的。”
李世民皱了皱眉,有点恼火地道:“为何要提她!”
侯君集尴尬地道:“好的,我以后绝口不提此女了,二郎你也别气恼,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总会有更好的。”
李世民无奈地摇了摇头,策马离开了汾河,往晋阳城驰去,候君集连忙率着众骑兵跟上。
话说自从李渊上次酒后睡了晋阳宫的宫女后,便决心举旗反隋了,不过李渊此人老谋深算,谨慎持重,并没有立即就发动,而是在暗中筹备,正好马邑郡鹰扬郎将刘武周突然杀死了太守王仁恭造反,这下好了,李渊便借讨伐刘武周之名,派遣李世民、长孙顺德和刘弘基等人公开招兵买马,目前为止,已经招募到两万兵马,而且李世民还开始打造他的玄甲铁骑,完全对标高不凡的幽州铁骑。
且说李世民回到晋阳城拜见了父亲李渊,向他禀报了目前招兵买马的情况,父子两人正密聊着,下人便禀报道:“高大人和王大人来访。”
李渊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道:“请他们到前厅稍候,本官马上就到。”
下人应命离开了,李世民警惕地道:“高君雅和王威找父亲作甚?”
高君雅和王威均是晋阳副留守,亦即是李渊的副手,是杨广故意安排在晋阳牵制李渊的,可见杨广其实并不完全信任李渊,李氏当为天子这句预言始终是留在他心中一根刺。
而这段时间,李渊打着讨伐刘武周为幌子四处招兵买马,却没有讨伐的实际行动,自然引起了高君雅和王威二人的怀疑,对李渊的一举一动盯得更紧了,今日两人突然联袂前来拜访,有点不同寻常,所以李世民才如此警惕,担心两人不怀好意。
李渊捋须道:“为父也不清楚他们的来意,且去见见他们再说。”
“孩儿陪父亲去吧。”李世民连忙道。
李渊点头同意了,这几年世民越发成熟稳重了,不像以前那般容易冲动,所以他很放心。
于是乎,父子二人便一起到了前面客厅,候在厅中的晋阳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李大人。”
李渊抱拳还礼,客气地道:“让高大人和王大人久等了。”
高君雅瞥了一眼风尘仆仆的李世民,笑道:“二郎刚从外面回来吧,不知眼下招募到多少兵马了?”
李世民不动声地道:“差不多一万人吧。”
很明显,李世民报少了一半,其实有两万,如今正由刘弘基和长孙顺德二人负责率领操练。
高君雅点头赞道:“二郎果然能干,对了,李大人准备几时出兵讨伐刘武周这逆贼?”
李渊郑重地道:“其实刘武周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不患,只是此贼勾结突厥人,如今有突厥人撑腰,并不好对付,本官得作好万全的准备再出兵。”
王威和高君雅对视眼,心中冷笑,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我看你是借口招兵买马图谋不轨吧,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还按兵不动,骗鬼呢!
年前借口天气寒冷,年后借口准备不足,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又说刘武周有突厥人撑腰,准备仍然不足,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王威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果然谨慎稳重,不过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刘武周有突厥人撑腰,的确不能急在一时,不过眼下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却急需解决的。”
“哦,何事?”李渊不动声色地问。
王威叹了口气道:“自打年后数月无雨,土地龟裂,田地都被烤得冒烟了,若再不降雨,今天所有庄稼都会绝收,整个河东不知多少百姓会因此而饿死,大人作为晋阳留守,河东地区的最高长官,应该体恤百姓,急民之所急,所以下官和高大人恳请李大人到晋祠求雨祈福,若能求来甘霖解天下百姓燃眉之急,将是莫大的功德。”
高君雅点头附和道:“还请李大人与我等一道前往晋祠求雨。”
李渊心中一动,拱手道:“此乃本官职责所在,自当在所不辞!”
高君雅和王威暗喜,便与李渊约定好求雨的日子,又聊了一会便离开了。李世民冷笑一声道:“父亲,这两人估计是不安心,你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李渊轻蔑地道:“此等伎俩又岂能骗得了我,高君雅和王威这是要置我李渊于死地啊,既然如此,那我便来个顺势而为,先下手为强,世民,你的玄甲铁骑训练得如何了?”
李世民自信地道:“可堪一战了!”
“好,那为父的安全就靠你了!”
“父亲放心,交给孩儿便行!”
大业十三年四月初一,晋阳留守李渊,携同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前往晋祠祈雨求福。
高君雅和王威见到李渊上当,不由暗喜,因为他们在晋祠中埋伏了刀斧手,只要李渊一进去,立即就会被剁成肉泥。
且说众人到了晋祠外面,正要进门,李渊突然停住了脚步,高君雅和王威不由打了个突,前者问道:“李大人何故止步?”
李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不答,而高王二人由于紧张,此刻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笑容看上去都有点牵强。
李渊淡淡地道:“高大人,王大人,你们在里面埋伏了人手,这是要作甚?莫非是想造反?”
高君雅和王威大惊,讪讪地道:“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渊冷哼一声,身边的侯君集和刘弘基突然出手,刷刷几刀便将高君雅和王威身边的几名护卫给砍杀了,与此同时,李世民也率着一百玄甲铁骑杀来,把晋祠给包围了,先是往里面射了一通火箭,燃起熊熊大火,把里面埋伏着的数百刀斧手给逼了出来。
那些可怜的刀斧手被薰得咳嗽不止,刚冲出大门就被射翻,侥幸没有被射死的,又被玄甲铁骑斩瓜切菜一般砍杀,不用一炷香功夫便被宰得一个不剩了。
王威和高君雅被吓得面如土色,像鹌鹑一样抱头蹲在地上不敢稍动。
李世民杀光了所有刀斧手,这才冷冷地瞥了高王二人一眼,喝道:“晋阳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意行刺留守大人,欲图谋反,绑起来!”
王威和高君雅二人便被捆了起来押回留守府大牢中,李渊也立即在晋阳的各处城门张贴安民告示,说王威和高君雅勾结突厥人试图谋反,所以把他们都抓起来上报朝廷定罪。
说来倒也巧,第二日,一支突厥骑兵出现在晋阳城外,这下“坐实”了高君雅和王威勾结突厥人谋反的事实了。
于是李渊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把高郡雅和王威斩首示众,连上报杨广的程序也省了。
李渊杀了王威和高君雅后,再也没有忌惮,开始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一个月之后,长子李建成,四子李元吉也分别从长安赶来了。
李渊再无后顾之忧,正式竖旗起兵反隋,不过李渊打的并不是反隋的旗号,而是要“匡扶隋室,志在尊隋”,也就是所谓的既要当XX,又要立牌坊了。
第592章 进展神速
李渊正式宣布起兵“匡扶隋室”后,派遣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二人,率先攻破了与太原郡西南边接壤的西河郡,斩杀郡丞高德儒,然后李渊便自称大将军,封长子李建成为陇西公,次子李世民为敦煌公,正式率领三万大军进兵关中。
李渊的动作非常快,率着大军从汾河谷道直扑河东郡,即裴行俨的家乡,只是李渊的运气有点背,这时竟然下起连绵的雨水来,而且一下就是近个月的时间,老天爷仿佛要把上半年干旱没下的雨全部补尝给人间。
这下坏了,道路泥泞湿滑,行军速度严重受阻,辎重物品更是无法运来,偏偏这个时候,有传言称刘武周勾结突厥人,准备攻打李渊的老巢晋阳,李渊得知后顿时慌了,准备撤军回救晋阳,但是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同意,后者更是跪倒在中军大帐前放声痛哭。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李世民被浇成了落荡鸡,他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面色苍白,但他还在咬牙坚持着。李世民总是神采飞扬,做任何事都充满了热忱,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是他的优点。
大雨哗哗地下,雨水模糊了李世民的视线,他忽然间觉得有点冷,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感觉自己快要顶不住了,正当他猛咬舌头振奋精神时,发现雨停了,不对,并不是雨停了,而是有人替他撑雨伞挡住了雨水。
李世民缓缓抬头望去,只见父亲李渊正撑着雨伞,低头怜悯地看着自己,不由喜极而泣道:“爹,孩儿就知道你一定会出来的。”
李渊叹了口气道:“世民,你为何如此固执呢!”
李世民泣声道:“并非孩儿固执,委实是生死攸关啊,开弓没有回头箭,父亲誓师起兵夺取关中,如今刚出兵遇到些许困难便要退缩,三军必然士气尽丧,即便回师保住了晋阳又有何用?不过是得一夕安寝而已,一旦失此良机,再无进取关中的可能了,时间一长,必然人心离散,届时大祸临头,覆亡在即,举家无一人可活矣!”
李渊闻言悚然动容,暗咬了咬牙,俯身把李世民扶了起来道:“世民你说得对,是爹糊涂了,也罢,咱们父子便继续进兵关中,是生是死,尽看天命吧!”
李世民大喜过望,喜极而泣!
说来倒也巧合,李渊同意继续进兵关中后,第二天便天晴了,军粮辎重也陆续从晋阳运了过来,出使突厥的刘文静也赶回来了,不仅获得了始毕可汗的支持,还带回来两千匹战马。
李渊不由心花怒放,有了突厥始毕可汗的支持,他再无后顾之忧了,立即继续挥师西进,直扑霍邑!
也许有人会问,突厥人不是支持刘武周了吗?为什么又支持李渊?
其实这并不冲突,始毕可汗的目的是颠覆大隋,无论是刘武周,还是李渊,他们都是反隋的,始毕可汗自然都大力支持,甚至不惜出人出马帮忙。
当然,始毕可汗也是无利不起早,刘武周和李渊肯定都许了他一定的好处,而且,既然刘武周和李渊都依赖始毕可汗的支持,始毕可汗便可以通过影响刘武周和李渊获得自己的利益。
更何况,一个军阀割据,四分五裂的大隋,肯定要比一个统一的大隋更好控制了,始毕可汗同时扶植刘武周和李渊,打的就是分裂大隋的主意,这是“列强们”惯用的伎俩。
且说李渊行军至霍邑,遇上了大隋虎牙郎将宋老生的顽强抵挡,这个宋老生颇有两把刷子,率军三万在霍城外列阵与唐军决战,激斗十余日不分胜负,而且宋老生还隐隐占了上风。
这时,宋老生开始轻敌冒进了,只道李渊也不过如此,哪知李渊一直在保存实力,这一日,李渊突然发难,李世民亲率一千玄甲铁骑冲阵,而李建成和殷开山各率一支骑兵绕到宋老生后军切断退路。
在数面夹击之下,宋老生大败,当场被玄甲铁骑斩杀,三万隋兵死的死,降的降!
唐军挟大胜之威进军临汾,克绛郡,直抵龙门县,沿河州县纷纷归降,唐军声威大震,兵力暴涨十万以上,气势如虹地包围了河东郡,河东郡守将屈突通只好婴城固守。
唐军久攻河东郡郡治不下,李渊与一众谋臣商量,觉得不应该继续在河东浪费时间,于是便只留一支兵马继续围困河东,然后率着唐军主力继续西进,直扑长安。
李渊此举无疑极为明智,大业十三年七月初,李建成和刘文静所率的一路人马率先攻克永丰仓,扼守潼关,紧接着,李世民和刘弘基所率的另一路人马掠取了渭水北岸之地,对长安形成了钳形攻势。
李渊本来就是关中贵族,这个时候,身在关中的亲属也纷纷起兵响应李渊了,首先是李渊的三女儿李秀宁(平阳公主),就是嫁给柴绍这位,此女可不得了,巾帼不让须眉,在鄂县散尽家财招纳亡命之徒,就像滚雪球一样拉起了一支七万人的部队,着实牛比。
其次是李渊的从弟李神通,同样在鄂县起兵,拉起了近万人马。再次,就是李渊的女婿段纶,在蓝田县起兵响应唐军,关中的各大士族审时度势,也纷纷投靠,一时间,唐军的声势如日中天,成功控制了三辅以内。
大业十三年十月,李渊率军抵达长安城外,各方合兵二十万围困长安,大修战具,准备将长安一举拿下来。
而这个时候,杨广被困于江都,而洛阳又被瓦岗军围困了,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长安,所以说,李渊这个时候攻打关中,着实占了极大的便宜,否则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就打到长安城外的,进展之神速,着实令人乍舌,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哆嗦了。
正在围困东都的李密,在得知李渊已经攻到长安城下时,不由气得吐血。
话说李密本也是关陇贵族,他本来也想绕过东都先取关中的,但是麾下的将士多是中原或山东人,都不乐意放弃到手的地盘远赴关中,而且李密也担心自己率兵攻打关中时,负责留守的将领会脱离他的控制,趁机自立山头,就这样一迟疑,关中便拱手让给了李渊了。
不过李渊也很会做人,生怕李密会趁机发兵来攻,所以写了一封给李渊,大致意思就是我姓李,你也姓李,大家都是关中同族,我李渊尊你李密为大哥吧,请受小弟一拜!
李密看了李渊的信,发现对方认怂装了孙子,心里舒服了,便放弃了派兵捅李渊菊花的念头,打算先把洛阳拿下,再跟李渊慢慢算账。
就这样,李密得了面子,却失了里子,而李渊装子孙子,却得了里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猛攻长安城了。
正当李渊势如破竹的抢地盘时,高不凡自然也没闲着,右卫大将军李靖率军先后攻陷了恒山郡和赵郡,把齐国的势力延伸到了太行山脉南麓脚下了。
本来嘛,李靖一来就坐上右司马和右卫大将军的位置,不少人是颇有微词的,特别同是初来乍到的程咬金,心里最是不服气,大家都是新来的,凭什么李靖的职位比俺老程高?而现在李靖一出手便连下两郡之地,大家总算服气了,程咬金这货也不敢再放半个屁了。
自从李靖攻占了恒山郡和赵郡后,窦建德也急了,生恐李靖这“变态”顺势把襄国郡也拿下了,因为如此一来,信都郡就有陷入齐军包围的危险,所以窦建德抢先出兵攻打襄国郡,并且写信给李靖,警告李靖不要再率兵南下了,襄国郡是我窦建德的菜,根据双方结盟的条约,齐军不能再打襄国郡的主意。
双方有结盟条约在,而窦建德又是高不凡的老丈人,李靖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只好放弃了继续南下攻取襄郡的主意,不过,恒山郡和赵郡已经足够消化一段时间了,所以李靖干脆收兵休整,一边加紧练兵。
现在各路英雄好汉都在加紧抢夺地盘,时不我待啊,李靖年过四十,怀才不遇,才刚刚开始热身,正准备大展身手呢,又岂肯放过此等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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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更
第593章 你争我夺(第三更)
金秋九月,秋高气爽,桑干河水静静地由北往南流淌。齐国公高不凡牵着马,沿河岸顺流而下,魏征、杜如晦、温彦博、长孙无忌、李淳风和袁天罡六人在一旁陪侍着,亲兵队长高大河率亲兵在远处警戒。
不久前,袁天罡带大家参观了新城的选址,并且滔滔不绝地讲解了自己的构想,不得不说,这种构想十分宏大。
当然宏大了,这座新城就是按照都城的标准设计的,对标长安和洛阳这种通都大邑,再加上袁天罡听起来玄之又玄的一番说辞,什么地脉龙气,什么金水西来,什么太液聚宝,众人都听得异常激动,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即就动工兴建。
不过此工程耗资巨大,必须再经过严格的论证,另外,财政方面的预算安排也必须控制在不影响民生经济和军力发展的前提之下,如此才能上马动工。
对此,袁天罡自然有点失望,但也表示理解,毕竟兴建一座都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常巨大,而齐国目前正处在发展的重要阶段,一切都应以发展为前提,好钢要用在刃上,而都城可以慢慢兴建。
自打入秋以后,天雨连绵,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桑干河水又恢复了正常的水位,倒是正好赶上冬小麦的种植,可以弥补一下上半年欠收所造成了损失。
没错,今年这一场世纪大旱,高不凡治下的州县也蒙受了很大的损失,尽管年初早有准备,但干旱得实在太久了,范围又大,庄稼失收便在所难免了。
根据长孙无忌的估算,齐国今年的粮食减产约四成左右,不过相比其他人治下的地盘就要好太多了,譬如窦建德治下的地盘,粮食减产达到七成,有些干旱严重的的州县甚至颗粒无收,为了缓解饥荒,窦建德甚至厚着脸皮,向高不凡开口借十万石粮食应急。
老丈人开天撒价,高不凡落地还钱,最后只借了五万石,倒不是高不凡吝啬,实在是这冤大头不能做,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这次如果他爽快地拿出十万石,便宜老丈人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这个女婿富得流油,有吃不完的粮食,下次动不动就开口借,而且还是有借无还的那种,那就麻烦了。
这时,高不凡忽然在一块高粱地前停下来,这块高粱长在河边不远,长势倒还算可以,不过跟往年比,还是显得瘦弱了。
高不凡伸手摸了摸高梁已经泛红的穗,皱眉问道:“魏先生,今年大旱半年,粮食减产严重,本国公治下的百姓都有饭开吗?”
魏征恭敬地道:“回齐国公,今年粮食虽然减产,但好在李祭酒年初预测到会有干旱,而齐国公也未雨绸缪,及时采取了措施,所以大旱对咱们齐国治下影响小很多,约莫减产四成吧,再加上国公下令免了早税,所以老百姓并未受饥饿之苦。”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好,既然连魏先生都说老百姓有饭开,那老百姓肯定是有饭开了。”
众人一边行一边聊,偶尔遇到田间劳作的百姓,高不凡都会上前攀谈几句,路过村庄时,高不凡还特意进村里走访,看看各家的米瓮中是否有存粮。
傍晚时份,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蓟县城,刚进入齐国公府,便收到来自关中的消息,说唐军已经兵临长安城下了。
高不凡不得不感叹李渊和李世民不愧是历史上的真命天子,进展实在太快了,六月起兵,九月便夺取关中,兵临长安了,才短短四个月啊。
此时此刻,历史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显然而也震惊于唐军的进展迅速。
杜如晦捋须感叹道:“李渊此人真的太善于把握时机了,如今杨广困于江都,洛阳又被瓦岗军包围,自身难保,关中兵力空虚,李渊乘虚而入,再加上其身为关陇贵族,极容易获得当地士族的拥护,竟在短短半年不到便占领了整个关中,兵临大兴城下了。”
温彦博亦点头道:“杜长史所言甚是啊,李渊这次真的捡了个大便宜,李密失策了。如今李渊拥兵二十万围困大兴,城中又有内应,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攻破大兴城,从此据有整个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大事可成矣!”
魏征皱眉道:“李渊据有关中,日后必是我齐国之大敌也,不得不防。”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刚开始他们也是看好李渊和李世民这对父子组合的,但是近年紫微帝星附近出现了两颗明星,其中一颗锋芒外露,与帝星争辉,而另一颗却锋芒内敛,不知是客星还是将星。
也正是为了弄清楚这一点,袁天罡和李淳风才先后跑来幽州的,岂料阴差阳错,竟然被高不凡投其所好,反过来网罗进麾下效力了。
目前紫微帝星附近的两个明星都光华大放,真正呈现出双星夺宫之势,现在看来,这两个命星的确分别应在高齐和李唐身上了,也就是说,最后一统江山的势力,不是李唐,就是高齐!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道:“齐国公,下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高不凡微笑道:“无忌直言无妨。”
长孙无忌道:“如今李唐正在攻取关中,晋阳必须防守空虚,咱们不应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可令右卫大将军李靖,右骁卫大将裴行俨出兵,分取晋阳和雁门二郡。”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本以为长孙无忌和李世民是发小好友,多少会顾念一下旧情,没想到反而是无忌率先提出攻打太原。
长孙无忌估计读懂了高不凡的眼神,郑重道:“为人谋者,岂能不忠人之事,无忌既为齐国公臣子,自当一切为齐国公利益着想,不能掺杂其他感情纠葛。”
众人闻言不由肃然起敬,高不凡也是大为感动,环视了一遍四周道:“无忌的建议,诸位以为如何?”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俺同意长孙大人的意见。”程咬金摩拳擦掌地道。
裴行俨这战争狂闲了几个月,早就饥渴难耐的,所以差点没举双手双脚赞成。
杜如晦却皱眉道:“属下以为,此举不妥!”
长孙无忌微愕,拱手道:“还请杜长史赐教。”
杜如晦分析道:“唐军兵强马壮,攻陷大兴只在朝夕间了,而咱们要攻打晋阳却有巍巍太行山阻隔,道路难走,雄关挡道,要拿下太原郡实在太难了,甚至可能会损失惨重。
晋阳是李唐的根本,咱们攻打晋阳,李唐肯定不顾一切回兵救援,到时咱们与李唐打起来,若势均力敌,相持不下,最终得利的只会是李密和窦建德,不过是白给别人作嫁衣裳罢了。”
众人一听,不由恍然大悟,长孙无忌更是汗出如浆,拱手道:“是无忌考虑不周了,听杜先生一言,茅塞顿开,此举的确十分不妥。”
高不凡亦点了点头,李唐是最后的大BOSS,现大跟李唐火拼,显然是极为不智的行为,最明智的做法是先将周边的小鱼小虾都搞定了,尽量壮大自身的力量,到最后才有底气跟其他大鳄板手腕。
杜如晦微笑道:“其实辅机的建议也不无可取之处,譬如攻占雁门郡,本官觉得可行。”
雁门郡即山西大同一带,与涿郡和上谷郡都是接壤的,虽然有太行山阻隔,但道路好走了许多,而且雁门郡的实力相比于李唐差太远了,凭齐国目前的实力,要拿下并不难。
话说雁门郡的太守叫陈孝意,负责镇守雁门郡的还一位虎贲郎将,名叫王智辩,今年年初,陈孝意和王智辩二人合兵一处讨伐刘武周,差点就把刘武周消灭了,不过刘武周从突厥请来了援兵,最后反败为胜,虎贲郎将王智辩被杀,而陈孝意则率着残兵逃回了雁门郡。
所以说,如今雁门郡的兵力十分空虚,正是攻取它的大好时机。
众人讨论了一番,觉得可以拿下雁门郡,既避免了跟李唐正面冲突,又能借助雁门郡牵制李唐,因雁门郡就在太原郡的北边。
不过拿下雁门郡后也有一个风险,那就是极可会跟刘武周起冲突,因为雁门郡的西边就是马邑,而且还得提防突厥人来攻。
要知道刘武周和李渊都和突厥有私下交易,获得了始毕可汗的支持,而高不凡却没有抱突厥人的大腿,自必然会成为突厥人打击的对象。
高不凡衡量了利弊后,最后还是决定出兵夺取雁门,而这个任务自然落到李靖头上了,毕竟上谷郡与雁门郡接壤,而李靖担任上谷郡丞多年,那里的山川地形走势,他了如指掌。
当然,最关键一点是李靖很稳,派他出马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高不凡是十万个放心。
于是乎,齐国公爷一纸令下,右卫大将军李靖便来活了,而这个时候,营州的战事也接近了尾声,徐世绩和尉迟敬德二人终于把罗艺赶到辽河附近的怀远城,只要拿下这座怀远城,整个营州便纳入齐国的版图了。
营州一共包括四郡,分别是柳城郡、燕郡、辽西郡和辽东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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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毕,补上昨天的。感谢各位捧场,投票的书友,万分感谢。
第594章 病急乱投医
刘武周和李渊举旗造反之后,很快便引发了连锁反应,朔方梁师都、金城薛举、武威李轨、荆襄萧铣等也纷纷举旗反隋,或称公或称王,争相割据,激烈地抢夺地盘。
之前都是农民起义,如今就连既得利益的权贵官僚们都争相出手了,现在的大隋已然陷入了四分五裂之中,名存实亡了。
杨广对此是束手无策,甚至已经心灰意冷,每日变本加厉地醉生梦死,以醇酒美人来麻醉自己,不过当东都洛阳的求救文书雪片一样飞来时,杨广还是不得不振奋精神,将大臣们召来商议对策。
话说今年六月的时候,亦即是李渊太原起兵后,负责镇守荥阳虎牢关的光禄大夫裴仁基投靠了瓦岗李密,而虎牢关正是洛阳东边的最后一座关隘,虎牢关一失,东都洛阳便暴露在瓦岗军的兵锋之下了。
李密挥师通过虎牢关,先是攻陷了河阳仓,接着又攻陷了回洛仓,七月兵围洛阳。
负责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只能不断向江都求救,萧皇后每日以泪洗面,央求杨广派兵救援东都,救救她的乖孙孙。杨广没办法,只能召来群臣商议,最后决定派出目前最能打的王世充为援洛大军行军总管,率领两万江淮精兵前往解围东都。
但是“最能打”的王世充,这次却让杨广大失所望。王世充对阵李密,连战连败,两万江淮精兵几乎全部死在黄河里,最后仅率数十残兵逃入了东都,再也不敢出城迎战李密。
王世充战败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大业十三年的十一月了,而这个时候,李渊也攻破了长安,抓住了留守长安的代王杨侑,不过李渊并未杀死杨侑,而是把他推上了皇位,当了一个傀儡皇帝,并且改年号为义宁,遥尊杨广为太上皇,然后李渊又让杨侑把自己封为大丞相,一切国事都交由大丞相府来打理,换而言之,他李渊才是掌握一切权力的“立皇帝”。
杨广惊闻李渊攻占了长安,拥立自己的孙子杨侑为帝,不由勃然大怒,但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接着便颓丧地跌坐在龙椅上,他一直以酒精来麻醉自己,逃避现实,但现他不得不面对,大隋已经完蛋的现实!
屋外北风呼啸,天色阴沉沉的,雪花纷扬飘落,杨广突然间觉得很冷,双手抱着自己的肩头瑟瑟发抖,像条流浪狗一般蜷缩在龙椅上,堂下的大臣们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萧皇后的心中不由生一股悲凉来,禁不住想放声大哭,代王杨侑和越王杨侗都是她的亲孙子,如今李渊攻破了长安,把杨侑拥立为傀儡皇帝,读过历史的都知,傀儡皇帝最后都没好下场,等拥立者站稳地脚根后,第一个就会把傀儡皇帝弄死,所以杨侑自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悲惨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了。
而越王侗如今又被瓦岗百万大军围困在东都,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子有性命之危,萧皇后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丈夫杨广身上,而现在看到丈夫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萧皇后绝望了,悲从中来,只想放声大哭。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之所以造成今日这种局面,其实她萧皇后也有不可推卸责任,作为皇后,她对杨广还是颇有影响力的,但她只知贪图舒适享受,一味的奉迎讨好杨广,由着杨广的性子去为所欲为,假如当初她能出面支持苏威,劝阻杨广巡幸江都,肯定不会有今日这番困局。
这时,蜷缩在龙椅是发抖的杨广突然坐直了,目光凌厉地扫过殿内一众大臣,喝问道:“苏纳言何在?为何那么多天不上朝,不把朕放眼内了?”
众臣子不由面面相觑,虞世基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苏威对皇上不敬,竟让皇上颁布罪己诏,皇上一怒之下,已经将他削职为民了,皇上……您忘了?”
杨广愕了一下,似乎这才想起了前事,喃喃地道:“是了,苏威这老东西竟敢让朕下罪己诏,该死,朕居然只是削职,没有砍他脑袋,朕真是个宽宏大量的君主。”
“是啊,皇上乃千古仁君!”虞世基面不改色地奉承道。
杨广皱了皱眉,突然又不悦地问:“宇文爱卿何在,他的病还没好吗?”
虞世基心里咯噔一下,正不知怎么回答,萧皇后满脸担心地道:“皇上,宇文述去年底就病死!”
杨广又愕了一下,颓然靠回龙椅的背上,合上眼睛道:“宇文爱卿原来已经死了那么久啦,来护儿死了,张须陀也死了,鱼俱罗被朕斩了,王仁恭被反贼杀了,薛世雄也阵亡了,朕身边的老人走的走,死的死,朕也快了吧!”
萧皇后面色煞白,惶恐地道:“皇上不可胡说,此言大不吉也,你看虞大人、裴侍郎,裴大夫他们不是还在吗?”
虞世基咧嘴谄笑道:“是啊,臣等一直都在陪着皇上,还望皇上不要如此悲观,保重龙体!”
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等人也纷纷跪倒高声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杨广睁开看,看着跪倒一地的大臣,心情倒是稍微好转了些,抬手道:“诸位爱卿平身,朕只不过一时有感而发而已,朕这副身子骨尚好,还能活很多年呢。”
萧皇后见杨广似乎神志恢复清醒了,不由暗松了口气,惊魂稍定。
“瓦岗贼兵围东都,王世充战败,未能解东都之围,朕很失望,诸位爱卿以为,还有谁能领兵解东都之困?”杨广环扫了一遍一众文武大臣,只是这些大臣都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没人敢抬头看杨广的双眼。
杨广虽然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不过还是相当失望,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时,一名侍卫走进了大殿,跪倒禀报道:“皇上,青总管回来了,在外面等候召见!”
杨广大喜,急忙道:“快召她进来!”
片刻,一名青衣蒙面的女子迈了进来,身形窕高挑,肩如刀削,眸似辰星,虽然只见半张脸,依旧风华绝代,赫然正是杨青若。
杨青若行至御座前跪倒行礼道:“青若叩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杨广连忙道:“青总管平身,杨爱卿何在?”
杨广口中的杨爱卿指的是杨义臣,前段时间,杨广特意派了杨青若前往杨义臣的老家,试图召这位老臣回朝效力。
杨青若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垂首遗憾地道:“青若找到杨大人时,杨大人已经背病入膏肓,处于弥留之际了。”
杨广登时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失声道:“杨爱卿他……也死了?”
杨青若默然地点了点头!
杨广呆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状若疯颠地大声道:“天意,天意啊,天要亡朕,天要亡大隋矣!”
殿内一众大臣的内心都升起一股寒意,把脑袋伏得更低了。
杨青若皱了皱黛眉道:“皇上,杨大人临死之前让青若给您带了句话。”
杨广的笑声嘎然而止,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杨爱卿给朕带了什么话?”
杨青若道:“杨大人说,当今世上还有一人能救东都,如果能请动此人,不仅能解东都之围,还能挽救大隋江山。”
杨广又惊又喜,脱口道:“这天下当真还有如此大能耶?此人是谁?现在何处?朕要亲自请他。”
杨青若抬起头看着杨广,反问道:“皇上此言当真?”
杨广点头道:“刘备能三顾茅芦,朕亦能矣,快说,此人到底是谁?”
杨青若喜道:“此人叫高长卿,他若肯出兵,定可解东都之围。”
杨广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将疑将疑地问:“杨爱卿临死之前真的推荐了高长卿?”
杨青若垂下眼帘,点头道:“青若没有半句虚言!”
杨广冷笑道:“如此看来,杨义臣的确是病得糊涂了,高长卿这个乱臣贼子,朕又岂能再用他,绝对不可能!”
杨青若咬了咬樱唇道:“若当初皇上不起杀心,高长卿未必会割据自立,即便是现在,高长卿也没明确举旗反隋,还有回旋和余地。”
杨广勃然大怒道:“高长卿与反贼窦建德的女儿有染,朕杀他难道还有错?”
杨青若叹了口气道:“据青若所知,窦建德造反之前,高长卿便与其女儿相好了,其后这么多年来,高长卿还不是兢兢业业,为大隋,为皇上立下了一件又一件的大功,皇上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而去猜忌,去杀死一个有功之臣呢?”
杨广冷哼一声:“那具甲铁骑又是怎么会回事?”
“铁具甲是从罗艺那里缴获的。”
“你信吗?”
杨青若点头道:“如果高长卿肯出兵救东都,青若愿意相信。”
杨广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淡道:“朕要杀他,高长卿如今还会效忠朕吗?”
“青若愿意一试!”
“你有把握说动高长卿?”
“青若尽力而为!”
萧皇后喜道:“皇上,让青若试试也无妨,若是能说动高长卿出兵,那就再好不过了。”
杨广沉着脸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便尽管去试试!”
杨青若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青若领旨。”
杨广淡淡地道:“如果高长卿肯出兵解东都之围,继续效忠朕,前事都可既往不咎,朕还会封他为齐王。”
杨广也知道若要马儿跑得快,那得先让马儿吃个饱,没有相当好处,肯定指不动高不凡的,所以慷慨地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噢,也不算空头支票,至少他杨广还是大隋的正统合法皇帝,他亲封的齐王还是颇有含金量的。
杨青若站起来道:“事不宜迟,青若马上走一趟幽州。”
杨广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但凡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所以他立即命裴矩拟旨,封高不凡为齐王,命其率兵攻打瓦岗,以解东都之围。
第595章 放长线钓大鱼
寒冬腊月,北风卷地百草折,天气冷得真的是撒尿成冰。辽东郡怀远城,罗艺率残部龟缩在城中,徐世绩和尉迟敬德所率的齐军则分别驻扎在西门和南门外,估计是天气太冷了,齐军连日来并未发动攻城。
话说自从温彦博出使契丹,说服了契丹众部落不再袭击齐军的粮道后,徐世绩和尉迟敬德便再无后顾之忧了,进攻的节奏也快了起来,先后攻克了燕郡、辽西郡和辽东郡的数十座城池,今年十月初便把罗艺赶到这座怀远城中了。
怀远城位于辽河的西岸,正是杨广当年三征高句丽的“桥头堡”,过了辽河就是高句丽占领的辽东城了,所以怀远城修建得十分坚固,当年王仁恭镇守怀远城时,为了抵御高句丽的反扑,又特意加盖了瓮城,所以齐军要攻破怀远城绝非易事,即便最后能攻破,付出的代价也必然相当惨重。
徐世绩和尉迟敬德二人自十月初围困怀远城,到现在腊月,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仍然未能拿下,而自打进入腊月后,齐军更是直接停止了攻击,估计是天气太冷了,要等明年开春才会恢复进攻。
此刻,罗艺正站在怀远城的城头上,冒着凛烈的北风观察齐军营地的动静,但见齐军的营地都被积雪覆盖了,辕门外的军旗也冻硬了,门可罗雀,连个鬼影都不见,估计那些齐兵都躲回军帐中烤火取暖去了。
薛万钧恨恨地道:“要是再下一场白毛雪就好了,冻死这帮杂碎。”
罗艺却暂时松了口气,看样子明年开春之前,齐军都不太可能再发动攻城了,不过,春天总是会到来的,而且城中的粮食也不太可能支撑得到开春,到时自己还是逃不过败亡的下场,除非在开春之前想到办法把齐军击溃。
只是这可能吗?
这一年,罗艺算是被徐世绩和尉迟敬德打怕了,本来坐拥四郡之地的他,如今只剩脚下这座怀远城了,兵力最盛的时候有八万人马,现在兵力不足五千,还都是些残兵败将,守城还嫌不足,想要出城反攻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罗艺把期盼的目光望向了东边,那里是辽河,河水已经结冰了,河对岸的辽东城隐约可见。
刚开始的时候,罗艺说动了契丹人和高句丽支援,着实给齐军制造了很大麻烦,不过后来契丹人反水了,不肯再派骑兵袭击齐军的粮道,而高句丽人眼见齐军强大,罗艺节节失利,便也把援军撤走了,退回了辽河东岸隔岸观火。
罗艺对此很是恼火,但也无可奈何,前不久,他派出了使者去见高句丽国王高元,请求高句丽派大军支援,并且承诺,只要击败了齐军,就把辽东和辽西二郡之地都割让给高句丽,只是直到现在都没收到高句丽国王的回复,后者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似乎还在衡量利弊。
…………
这时齐军的中军大帐中,火塘里炭火熊熊,一只烤全羊已经变得金黄金黄的,滋滋地冒着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
高不凡正用一把刷子,熟练地往烤全羊身上涂抹调味,那香气挥发出来,就连徐世绩都禁不住吞了吞口水,至于尉迟敬德、王铎和薛万彻等人,早就垂涎三尺了。
话说薛万彻当初被俘虏后,高不凡并没有杀他,而是一直软禁着,吃住方面也没亏待,后来薛万彻眼见高不凡一统幽州,地盘也越来越大,大有人主气象,慢慢也想通了,于是便转而投靠了高不凡,当众宣誓效忠。
这次征伐营州,徐世绩特意把薛万彻也带上,表面上是用人不疑,但实际上却是有试探其忠诚度的意思,还好,薛万彻的表现让徐世绩十分满意,此子作战勇猛,即便对上哥哥薛万钧也不徇私,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终于博得了徐世绩的信任。
这时,高不凡撕了一小块羊肉丢进嘴里,发现火候已经够了,便用匕首割下一只羊腿递给尉迟敬德,后者毫不客气地接过,然后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高不凡麻利地将羊肉一块块割下来分给诸将,当薛万彻从前者手中接过一块羊肉时,不由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道:“谢过齐国公赏赐!”
高不凡笑了笑道:“快坐下,眼前都是沙场浴血的汉子爷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尉迟敬德咧嘴笑道:“要是魏黑脸在此,咱们今日恐怕就没有口福吃到齐国公亲手做的烤全羊了。”
“何止,要是魏长史在此,属下连放屁都不敢大声。”王铎道。
“你还敢放屁?要是俺肯定憋回去,宁愿憋死也不招惹魏黑脸那张嘴。”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说来滑稽,在场诸位都是喋血沙场的骁将,却都有点害怕魏黑脸,如果魏征在这里,他们断然不敢如此心安理得地享用国公爷做的烤的羊肉,没办法,魏黑脸的嘴巴太毒了,一开口就能把你毒得心肺俱炸,偏偏还不能动粗。
高不凡好笑道:“你们可不能歧视老魏!”
徐世绩慢条斯理地道:“正好相反,是老魏歧视咱们所有人。”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高不凡切了一块羊腩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道:“咱们也别编排老魏了,现在已是腊月初八,世绩你觉得高句丽还会出兵吗?”
说到正事,大家都自觉安静下来,徐世绩点了点头道:“可能性很大,高句丽王的野心不小,早就觊觎营州之地了,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此刻他们的探子估计正在窥视咱们的营地呢。”
话说徐世绩和尉迟敬德围困了怀远城近两个月都未能拿下,高不凡觉得奇怪,想必其中另有隐情,于是便亲自赶来辽东看个究竟。
果然不出高不凡所料,原来徐世绩之所以迟迟没有攻下怀远城,其实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怀远城不过是一颗诱饵罢了,他真正的目标是高句丽军队。
由于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高句丽国王高元如今是趾高气昂,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野心勃勃,试图趁着隋朝国内大乱,一举吞并营州之地,所以徐世绩觉得有必要搂草打兔子,顺势给高句丽国王高元一记迎头痛击,好让他彻底清醒一下,收起打营州的主意。
高不凡对此自然没有意见,正所谓敢战才能不战,能战方能止战,一次过把高句丽打痛了,让高元知道自己并不好惹,他才会识趣地收起觊觎营州之心,否则这家伙要是隔三差四派兵来侵扰,也是一件麻烦事。
徐世绩猜得不错,此刻,两名穿着白色斗篷的高句丽探子正趴在雪堆里窥视着齐军营地里的动静,直到中午时候,另外两名探子来换班了,原先的两名探子才悄然退场,飞快地摸过了辽河,回到了辽东城中。
此刻镇守在辽东城的正是高句丽国王高元的异母弟弟——婴阳王高建武,这个人物前文就出现过了,挺能干的一个人,只是当初被高不凡玩得团团转的,气得差点吐血。
且说那两名探子进了辽东城后,马上就去见了高建武,通报齐军营地的情况。高建武听完后大喜道:“看来齐军的确久战疲惫了,明年开春前才会恢复进攻。”
其中一名探子道:“天气太冷了,城墙都结了冰,齐军这个时候攻城,不过是白送性命罢了,属下观察了很久,如今齐军的将士都冷得龟缩在帐中取暖,就连营地中巡逻的士兵也减了一半,而已巡逻的间隔也越来越长,十分之松懈。”
高建武眼中寒光一闪,淡淡一笑道:“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徐世绩,尉迟敬德,嘿嘿,你们还有机会看到明年的辽河水解冰吗?”
高建武立即下令集结人马,等天黑后伺机渡河袭击齐军的大营,只要击溃了齐军,营州之地便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可予取予求了,至于苟延残喘的罗艺,高建武根本不放在眼内。
太阳落山了,入夜后的气温更加寒冷,两支高句丽军队悄然离开了辽东城,合计兵力也就八千左右,但都是装备精良的精兵,他们分成两路,一路从上游渡河,一路从下游渡河,偃旗息鼓,所有人的靴底都绑上了麻绳防滑,能在冰面上快速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