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送回家去
长孙无垢惊魂未定,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接着便看见出现在车窗外的熟悉脸庞,还有那满是关怀和温柔的眼神,不禁娇躯一颤,脱口而出:“夫君!”
这一声荡气回肠的夫君也把某人叫得全身都酥了一般,小夫妻俩四目相对,久久不能分开,自从去年八月新婚匆匆一别,晃眼间便是大半年光景了,有多少个日夜的思念,此刻便有多少个重逢的喜悦。
“啊!”长孙无垢娇呼一声,娇小的身体已经被某人直接从窗口抱了出去,紧紧地拥在怀中。
“无垢,夫君想死你了。”高不凡将长孙无垢柔软的娇躯紧抱住,喜得心花怒放。
长孙无垢又喜又羞,俏脸埋在夫君怀中,直欲融化为一体。婢女侍女掩住小嘴,又哭又笑,刚才可差点把她给吓死了,幸好姑爷突然像天神下凡一般出现,一箭把那恶僧给射杀了。
此时,陈氏、高氏和长孙氏也分明从另外几辆马车中走出来,眼见两人旁边无人地相拥在一起,既高兴又尴尬,现在的年轻人啊,咋没点顾忌呢。
“咳!”
“咳咳!”
“咳咳咳!”
三位老太太轮流咳嗽了几声,总算打断了小夫妻俩的温存,高不凡抱着长孙无垢翻身下马,这才轻轻将后者放下,有点不好意地行礼道:“孩儿见过娘亲,岳母大人和舅娘。”
陈氏白了儿子一眼道:“没娘心的,眼里只有媳妇,现在才看到为娘啊?”
高不凡讪讪地笑了,饶是长孙无垢落落大方,此话也有点羞不自胜,满脸绯红。
而此时,高不凡带来的人已经协助高开山把剩下的僧兵给全部斩杀掉了,只见高开山擦干净血淋淋的马刀,拍马走了过来,脸上也尽是喜悦:“凡儿来得倒正是时候。”
“老爸是不是要感谢孩儿的救命之恩?”高不凡笑道。
高开山老脸一拉道:“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区区几个光头还奈何不了你老子我。”
众人不禁莞尔,这时魏征和杜如晦打马走了过来,翻身下马行礼道:“见过尊翁,老夫人!”
高开山连忙回礼道:“魏先生和杜先生不必多礼。”
魏征和杜如晦又分别向高氏和鲜于氏见礼。
陈氏自然认识魏征和杜如晦,但是高氏和鲜于氏只见过杜如晦,没见过魏征,不过魏征是高不凡手下的首席谋臣她们还是知晓的,如今高不凡把左臂右膀都带来迎接自己等人,足见其对无垢的重视,所以微笑着福还礼道:“两位先生不必多礼。”
众人寒喧了几句,魏征和杜如晦二人这才正式郑重地向长孙无垢行礼,并且口称主母,这位以后就是幽州的女主人了。
长孙无垢盈盈福还一礼道:“竟劳动两位先生前来迎接,无垢深感不安。”
“主母言重了,相比于主母从洛阳万里迢迢赶来幽州,历尽艰险,吾等只是走了区区百十里,又算得了什么。”魏征捋须微笑道,他还是第一次见长孙无垢,第一眼便觉得相当满意,待到长孙无垢开口说话,他就更加满意了。
此女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说话的声线语调,都让人十分舒适,端庄秀美,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当幽州的女主人。
这时高开山提醒道:“行俨和无忌他们还在后面阻挡恶僧高昙晟,凡儿还是赶紧去支援他们,免得生出意外来。”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无垢,你们在此小聚片刻,我且先去打发了那恶僧。”
“嗯,夫君小心点。”长孙无垢柔声叮嘱道。
高不凡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带着五百骑兵呼啸而去。
话说裴行俨一行人在翻越太行山进入恒山郡的时候,就派出快马先行赶往涿郡通知行程了,所以高不凡特意提前带着魏征和杜如晦两人来到涿郡辖下的涿县准备迎接。
就在昨晚,高不凡突然收到消息,说上谷郡治下的涞水县有一僧人杀死县令自立为帝,并且封锁了道路,而涞水县就在涿县的隔壁,高不凡担心裴行俨一行会受阻,所以今日一早便率兵赶到两县交界的地方,没想到竟然刚好遇上了。
且说高不凡率着五百骑赶到交战地点,发现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已经陷入了重围之中,正试图突围而出呢,于是立即下令发起冲锋。
这五百幽州轻骑兵都是经过大战洗礼的精锐,一旦冲锋起来,简直锐不可挡,那些僧兵和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得住,当场就被斩瓜切菜一般杀散了。
高昙晟一见对方来了强援,不由心胆俱寒,立即拨转马头便逃,结果才跑出百来米,一支爆啸着的劲箭便将其射落马下,正中后心,血肉直接炸开,肯定是不活了。
“长卿!”裴行俨和长孙无忌二人眼见高不凡带人杀到,都是惊喜万分。
“无忌,行俨,让你们久等了!”高不凡哈哈大笑着打马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那把四石逐日弓,很明显,刚才那惊人的一箭正是他射的。
崔道蕴打量了一眼高不凡,不由暗暗咋舌,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幽州总管高长卿啊,长得真是不赖,而且这臂力也太吓人了。
崔道蕴虽然不知道高不凡手里的弓是几石弓力,但光看那夸张的弓体便知道绝对是三石以上的强弓,能在马上轻松拉开三四石的强弓,还一箭把人射爆的人,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吧,关键那名恶僧高昙晟的武艺也相当高,自己和裴行俨联手也久久没能拿下,结果却被高不凡隔着近五十丈就一箭给射爆了,难怪这家伙被称为将星。
此时此刻,崔道蕴竟有点相高不凡有本事杀死一条黑龙了!
裴行俨和高不凡两人兄弟相见,不约而同地跳下马,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颇此喜形于色,崔道蕴见状竟然有点羡慕,也不知是羡慕两人的友情,还羡慕男人之间的豪气干云,反正就是羡慕!
长孙无忌比较腼腆,只是微笑地看着,心头大石也放下来了,既然长卿出现,那无垢和娘亲她们肯定也安全了,所以他也没多问。
“无忌,这一路上辛苦了。”高不凡欣悦地道。
长孙无忌微笑道:“倒不是很辛苦,反而这一路上出力最多的是行俨。”
裴行俨笑道:“兄弟之间不论这个。”
高不凡心里暖洋洋的,当初他虽然特意让裴行俨在必要时候接应一下无垢,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远万里把人送来幽州,这份兄弟情谊真没得说了。
“咦,行俨,这位姑娘是?”高不凡目光落在崔道蕴身上,后者脸上微热,拱手道:“小女子博陵崔道蕴。”
“原来是崔姑娘,幸会幸会!”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暗忖,行俨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博陵崔氏的女子结识了?
话说高不凡刚才亲眼看到裴行俨和崔道蕴二人联手对敌,所以直觉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长孙无忌暗使了个眼色,然后往一边行去,高不凡连忙跟上。
崔道蕴见到高不凡和长孙无忌两人在远处停下来说话,直觉是在谈论自己,不由十分的不自在,撇了撇嘴道:“哎,裴行俨,你不远万里帮高长卿护送家眷,可是人家好像不把你当兄弟啊,说悄悄话不带你!”
裴行俨好笑道:“幼稚!”
崔道蕴被噎得气乎乎地转过头去。
“现在天亮了,恶僧也被干掉了,你咋还不走?”裴行俨道。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的?人家刚刚帮你打完架,一转头就过河拆桥。”崔道蕴气得眼圈都红了。
裴行俨愕了一下,看着气红了眼的崔大小姐,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来,气势一弱道:“你喜欢走就走,不走就不走,急眼了作甚?”
崔道蕴冷哼一声,再次转过头不理睬。
这时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已经聊完走了回来,眼见如此情影,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裴行俨有点纳闷地道:“你们笑啥?”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崔姑娘,实在对不住,行俨行事鲁莽,竟把你抓来当人质,这些天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现在我和行俨亲自送你回家,以示赔罪。”
裴行俨失声道:“开什么玩笑,我要给她赔罪,还要送家里去?”
高不凡使了个眼色,正容道:“当然了,人家崔姑娘只是贪玩开了个玩笑,行俨你怎么能把人家掳来了呢,崔姑娘的家人现在也不知急成啥样了,试想一下,要是你妹妹被陌生男人掳走,生死下落不明,你急不急?”
裴行俨愕了一下,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高不凡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道:“走吧,我们一起把人家崔姑娘送回去,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顶多不过向崔姑娘的家人赔礼道歉而已,难道行俨办不到?”
裴行俨:“????”
崔道蕴感动得唏哩哗啦的,没想到“凶名”在外的幽州总管高长卿竟是一个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哪像裴行俨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
念及此,崔道蕴便愤愤地瞪了裴行俨一眼。
裴行俨:“……”
第554章 般配
且说魏征和杜如晦淡定地在原地等候消息,显然毫不担心,在五百能征惯战的幽州轻骑兵面前,区区千来贼众还不够塞牙缝呢。
果然,只是半个时辰不到,一骑快马便回来禀报道:“总管大人已经击溃了贼人,射杀了贼首高昙晟。”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都暗念了一声阿弥托佛,她们虽然信佛,但对高昙晟这种恶僧却十分痛恨。长孙无垢也是松了口气,她虽然对自家夫君很有信心,但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所以也难免有点担心。
众人再等了片刻,又有一骑快马返回来禀报:“总管大人说要亲自把博陵崔家的道蕴姑娘送回去,所以请魏先生把老夫人她们先带到涿县城中休息,另外,总管大人还请杜先马上赶过去,有要事相商。”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肃容道:“属下得令!”
“如晦先行失陪了。”杜如晦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便骑马匆匆离开。
魏征拱手客气地道:“还请尊翁,几位老夫人和主母随魏征先行前往涿县城中休息。”
陈氏暗皱起了眉头,凡儿这是作甚呢?为了送那姓崔那女子回去,竟然把无垢和两位亲家也晾在此,这也太过怠慢人家了,只怕两位亲家心里会不高兴啊。
陈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现高氏神色如常,但鲜于氏却是明显表情有点不自然,心里不由更加过意不去了,于是便对魏征道:“魏先生,只是送那个崔姑娘回去罢了,这种事派个人去办便得了,犯不着你们总管大人亲自去办吧?”
言外之意就是让魏征把自己儿子叫回来。
魏征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长孙无垢连忙救场道:“娘亲,夫君既然把杜先生请去商量,肯定还有别的要事待办,咱们先行进城等候也一样的。”
高氏点头道:“无垢说得对,长卿肯定有大事要办,咱们先进城歇着,既安全又舒适,何乐而不为呢?”
“是呀是呀,正事要紧,亲家母,咱们还是先进城去吧。”鲜于氏言不由衷地附和道。
“难道接咱们就不是正事?敢情咱们加起来也不如那姓崔的丫头重要,早知道就不来了。”陈氏怄气道。
长孙无垢挽着陈氏的手笑道:“娘亲,好端端的咋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夫君如果不重视咱们,怎么可能亲自从蓟县城赶两百多里路,到此迎接咱们呢?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夫君估计也是有紧要事情得马上处理,所以安排咱们在涿县城中暂时休息,等他办完事,咱们再一起回去也是一样的呀。”
陈氏闻言神色稍霁道:“娘亲并非耍脾气,只是觉得怠慢了两位亲家和无垢你而已。”
长孙无垢甜笑道:“怎么会呢,母亲和舅娘才不会如此小心眼儿。”
高氏亦含笑道:“亲家你多心了。”
鲜于氏也露出了一丝讪笑,本来她是真的有点不满的,但听了长孙无垢那番话后倒是释怀了,还有点为自己的小心眼而惭愧。
魏征暗暗点头,对长孙无垢的评价更高了,此女虚怀若谷,而且善解人意,的确是个贤慧的,看来主公这次算是娶对人了。
接下来,魏征便领着长孙无垢一行人先行回到涿县城中安顿下来。
且说高不凡、长孙无忌和裴行俨三人,待杜如晦赶来后,便命人提了高昙晟的人头,直奔涞水县城而去。
话说这座涞县城三日前才被高昙城占据,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呢,所以当高不凡带着人来到城下,把高昙晟的人头往城头上一扔,并且亮出幽州总管的旗号后,城中的残余登时吓得打开城门投降了。
高不凡立即带着人进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座涞水县城占领了,又将高昙晟的皇后静宣尼姑拖出来当众宣读罪状后斩首示众,就这样,刚建立了三天的大乘帝国便覆灭了,而高不凡也轻易将涞水县纳入了幽州的版图。
崔道蕴亲眼看着高不凡雷厉风行地占领了涞水县城,这才慢慢地回过味来,敢情人家送自己回来只是借口,占领涞水县才是真正的目的,不由郁闷极了,而裴行俨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呼长卿此计高明,搂草打兔子,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一座县城。
“长卿,不如咱们直接打到上谷郡的郡治去,捉住郡守崔弘昇,把整个上谷郡也占领得了,现在大家都在抢地盘,手快有手慢无啊。”裴行俨跃跃欲试地道。
裴行俨这小子在虎牢关被老爹裴仁基管得死死的,如今没有了束缚,战争狂人的特质马上又暴露了。
长孙无忌摇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兵戎相见只是下策。”
裴行俨不以为然地道:“此乃书生之见,抢地盘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不用兵怎么行?譬如这座涞水县城,虽说咱们轻松拿下了,但终究还是要兵临成城才办到,所以说,这个世道拳头大就是真理,如果不是利刃加颈,谁愿意把自己的地盘让出来?”
长孙无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所以也不生气,只是微笑道:“行俨此言大谬也!”
裴行俨眉毛一扬道:“辅机兄要是有办法不用兵便能将上谷郡拿下,我裴行俨就服你,以后见面都恭称一句先生,且执弟子之礼!”
长孙无忌虽然沉稳,但好歹也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那里没有点热血气性,闻言也扬了扬眉道:“此言可当真?”
裴行俨拍着胸口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辅机兄若是办不到,那得换你在我面前执弟子之礼。”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玩这么大吧?”
裴行俨嘿笑道:“辅机是玩不起,可以不赌!”
长孙无忌皱眉道:“行俨真要赌?”
“赌,为什么不赌,反正赢定了,嘿嘿,我不介意收个弟子的。”裴行俨嘿笑道。
“那好吧,我跟你赌了,不过得行俨你配合才行,要不然就作罢。”长孙无忌道。
裴行俨也很想看看长孙无忌到底有什么妙计能在不用兵的情况,将上谷郡拿下,立即拍着胸口道:“没问题。”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相视一笑,裴行俨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妙,感觉入了局似的,皱眉问道:“你们干嘛笑得如此诡异?长卿,你不会和辅机一起合谋坑我吧?”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那能呢,咱们俩是过命的交情,我即便坑自己也不会坑你。”
裴行俨闻言心中一暖,不由放下心来,对着长孙无忌信心十足地道:“说吧,辅机兄有何妙计,需要我如何配合?”
长孙无忌微笑道:“此计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跟博陵崔氏联姻。”
裴行俨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大变道:“莫非你要我娶崔道蕴那傻姑娘?”
长孙无忌摇头道:“怎么可能,要娶也是长卿娶,还轮不到你。”
裴行俨脸上微窘,同时又神色古怪地道:“让长卿娶崔道蕴,你这大舅子倒真想得出来,也不怕无垢姑娘削你,而且人家博陵崔氏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怎么可能把嫡女嫁给长卿作侧室。”
长孙无忌和高不凡再次相视一笑,得,有戏,这小子看似对人家姑娘无感,实则却是上心了。
“你们又笑啥?”裴行俨更窘了,还有点头皮发麻。
长孙无忌故意一拍额头道:“听行俨如此一说,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博陵崔氏还真不可能把嫡女嫁给长卿作妾室,对了,杜先生娶亲了没?”
杜如晦笑道:“鄙人的儿女都能上街打酱油了,而且鄙人的出身如何配得上博陵崔氏?门不当户不对,更无可能,倒是无忌公子可以考虑一下。”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长孙家虽然式微,但也算得上是名门世家,而且本人品貌尚可,才学尚可,应该也不算辱没了道蕴姑娘……”
高不凡眼见裴行俨面色越来越难看,差点都绿了,不由哈哈笑道:“无忌,你就别逗行俨了!”
裴行俨的脸刷的变得通红,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道:“辅机所言不差,可以试试。”说完瞥了一眼正在院子中兴致勃勃地逗弄海东青的崔道蕴。
长孙无忌笑道:“得了,我也不逗你了,其实我和长卿都觉得行俨你跟道蕴姑娘挺般配的,所以如果要联姻的话,非你莫属!”
裴行俨面红耳赤地道:“我跟她哪里般配了,此女跟个大傻妞似的。”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异口同声地道:“这一点你们最配。”
裴行俨愕了一下,勃然大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欺人太甚了。”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委屈无忌你吧。”
裴行俨连忙道:“不必了,谁叫我裴行俨义薄云天,为了长卿你的霸业,两肋插刀又何妨。”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同时投来鄙夷的目光,杜如晦捋须而笑,跟几个有趣的年轻人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第555章 信任
崔道蕴出身博陵崔氏,乃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但却不爱红装爱武装,平日舞枪弄棍,架鹰斗狗,跟族中一帮小霸王混在一起,十足假小子一个,不过这假小子却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身材也发育得比同龄女子更加丰满,按照裴行俨的直男眼光,此女无疑长在了他的审美上,前大后也圆,好生养,而且脸蛋还好看。所以,小裴同学虽然表面对人家姑娘冷淡且不屑,实则有点耍酷的味道,因此,如果是与博陵崔氏联姻,他还是乐意的。
崔道蕴显然对高不凡那只海东青十分感兴趣,此刻正在院子拿着新鲜的动物内脏来投喂它,一点也嫌脏,玩得不亦乐乎,看样子已经把回家的事忘到呱哇国去了,果真是个大神经的乐天派,随遇而安。
高不凡禁不住凑到裴行俨耳边道:“此女不仅好生养,还很好养。”
裴行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轻咳了一声道:“朋友妻不可欺,非礼勿视。”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这小子敢情已经把人家当成囊中之物,刚才还在那装矜持,不要脸!
众人走出屋内行到院子中,正在玩鹰的崔道蕴顿时有点局促起来,行礼道:“道蕴见过高大人。”
高不凡微笑道:“不必多礼,道蕴姑娘很喜欢这只猎鹰?”
崔道蕴点了点头道:“这种纯白的鹰隼十分罕见,高大人在哪里找到的?而且还驯化得如此伶俐。”
看得出崔道蕴真的很喜欢这种海东青,眼中透着浓浓的喜爱,裴行俨见状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高不凡。
高不凡相当无语,丫的果然有异性没人性,刚才还不要不要的,现在巴不得把心肝也掏给人家了?
“也罢,为了兄弟的幸福,割点肉也得认了。”高不凡内心滴着血,脸上却和颜悦色地道:“既然道蕴姑娘喜欢,那便送给你吧,权当我替行俨向你赔罪。”
崔道蕴大喜过望,脱口道:“真的?”
高不凡微笑道:“自是真的,本总管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行俨,你说是不是?”
裴行俨故作冷酷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动万分,真是好兄弟呀。
崔道蕴闻言反而犹豫了,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非这个高长卿见本姑娘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所以对本姑娘动了心思?哼哼,拜托,你有妻子了好吗,真是个花心大萝卜,真替无垢姐姐不值。
高不凡要是知道裴道蕴此刻的想法,保准啼笑皆非。
“还是算吧,君子不夺人所好,多谢高大人的好意,这只猎鹰我不能要。”崔道蕴婉言拒绝道。
高不凡不禁有点意外,裴行俨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很喜欢这只猎鹰,怎么别人送给你反倒不要了?”
崔道蕴奇怪看了裴行俨一眼:“关你什么事?”
裴行俨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正是应该了那句风水轮流转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倒是隐约猜到了崔道蕴的心思,笑道:“行俨,既然道蕴姑娘不要,这只猎鹰就送给你以,它叫万里。”
崔道蕴立即瞪大一双杏目问道:“高大人有很多猎鹰吗?”
“这种纯白的鹰隼只有两只,一只送给了上谷郡丞李靖大人,现在只剩下这只了。”高不凡直言道。
崔道蕴皱眉道:“既然只剩一只,那你干嘛往外送?”
“谁说我往外送了,这叫肥水流外人田好吗?”高不凡心中暗道,嘴上却笑言:“可能是我这个人过于仗义疏财吧。”
崔道蕴立即道:“那这只猎鹰我要了,谢谢高大人。”
裴行俨皱了皱眉:“刚才不是不要吗?现在咋跟我抢了?”
“本姑娘现在又想要了,不行吗?”崔道蕴得意洋洋地道:“就跟你抢。”
裴行俨挥手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也懒得和你争。”
崔道蕴奇道:“太阳从西边出了?”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见状嘴角都不由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意来,郎有情妾有意,看来这门亲事稳了。
此时,亲兵队长高大河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总管大人,李郡丞在城外约见。”
高不凡微愕,二哥这动作倒是挺快的,如果自己晚来一步,这座涞水县城未必能顺利拿下,毕竟二哥现在还是大隋的官,身为上谷郡的郡丞,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郡丞可带了兵马?”高不凡问道。
“带了,兵力约莫千余。”高大河答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去迎一迎。”
高不凡说完便往院外行去,裴行俨、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连忙跟了出去,崔道蕴眼珠一转,也无声地跟在后面。
高不凡来到城门处,吩咐人打开城门,裴行俨虽然知道高不凡和李靖是结拜兄弟,但后者带着兵马前来,意图不明,所以有点担心地道:“长卿,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放心,二哥如果想攻城,至少也会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了,高不凡一马当先驰了出门,裴行俨等人也跟了出去,只见一支人马驻扎在距离城门半里外,一面“李”字旗帜高高飘扬,李靖孤身一骑停在阵前百米开外,静静等候高不凡的到来。
“你们在此稍候,我去跟李郡丞聊聊。”高不凡吩咐了一声,独自策马来到李靖的面前。
“二哥来得挺快的。”高不凡笑道。
李靖见高不凡没有携带兵器,心中一暖道:“还不是比三弟你晚了一步。”
原来昨日上谷郡守崔弘昇本打算请李靖出面当和事佬,劝说高不凡放了自己的侄女崔道蕴的,结果李靖还没出发,涞水县发生叛乱的消息却传来了,大乘寺僧人高昙晟竟然杀死了县令称帝,还册封皇后和分封百官。
这可不得了,要知道目前大隋虽然遍地都是反贼,但顶多也就是称王称公,称帝的真没几个,上一个称帝的是江南刘元进,前年就被王世充给杀了,如今坟头草都已三丈高了吧。
而且人家刘元进好歹占据了一郡之地,拥兵过十万,高昙晟这僧人仅凭区区百来僧兵,裹挟数千信众就敢称帝,这分明是嫌死得不够快啊。
当下,崔弘昇也暂时顾不得自家侄女了,命令李靖火速出兵涞水县镇压高昙晟,而当李靖调动好兵马准备出发时,崔弘图又带着数百族兵像丧家之犬一般逃了回来,一问之下才得知,崔弘图竟然被僧人高昙晟打败了,敢情那凶僧还挺能打的。
于是李靖便向崔弘图了解情况,就这样耽搁了半天,当李靖第二天带人赶到涞水县城时,发现涞水县城竟被三弟高不凡抢先占领了,于是只好在城外约见。
此时,只听高不凡笑着解释道:“我本来是前来迎接家父和无垢他们的,正好碰上恶僧高昙晟围攻他们的车队,便出手把他给宰了,顺势把这座涞水县也占下来了,二哥要是专门前来收复涞水县的,不用你动手,三弟我现在就带人离开。”
“当真?”李靖不动声色地道。
高不凡立即回头对着远处的亲兵队长高大河大声喝道:“传我号令,所有人退出城。”
李靖心中一暖,摆手道:“不必了,我只是奉了崔太守之命前来镇压高昙晟,既然他已经被三弟解决了,二哥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过,道蕴姑娘乃太守大人的侄女,还望三弟给我一个面子,把人放还吧。”
高不凡爽快地道:“没问题,小事一庄而已,其实不用二哥你来,我都打算把人放了。”
“那就谢过三弟了!”李靖拱手喜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二哥不必见外,嗯,我也正想拜访一下崔太守,倒是要麻烦二哥待为引见一下。”
李靖微愕,使了个询问的眼神,估计是以为高不凡打算借机干掉崔弘昇了,心中颇有点为难,其实这些年崔弘昇对他这个郡丞还是很不错的,放权任他施为。
“二哥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行俨和道蕴姑娘现在……呵呵!”高不凡勾起两只拇指头比了个配对的动作。
李靖眼前一亮,顿时心照不宣,这倒不失是个好法子,三弟麾下的谋士果然了不起,如果裴行俨能跟博陵崔氏联姻,那么三弟便极可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博陵和上谷二郡,自己这个郡丞也就不必夹在中间难做了。
李靖和徐世绩不同,徐世绩没有当过一天官,反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李靖却是大隋的官,而且父辈也是大隋的臣子,若杀了上司崔弘昇反隋,那就是不忠不义。
可如果是崔弘昇出面把上谷郡献给高不凡,那李靖就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了,至少不用沾上同僚的鲜血。
“好,那二哥便为三弟引见,只是三弟若亲自前往上谷郡治,不嫌太过冒险了些?”李靖目光炯炯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洒然道:“有二哥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靖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第556章 你直我也直
大业十二年五月十二日,骄阳似火,一骑快马急急驰入上谷郡的郡治,四蹄急速地敲击着被晒得滚烫的石板街道,直奔太守府而去。
快马奔至太守府门前,骑士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堂,高声报道:“幽州总管高长卿将要达城外了。”
上谷郡太守崔弘昇面色变幻不定,而其弟崔弘图更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高长卿果然来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话说昨日李靖便派快马回禀,说恶僧高昙晟已然被幽州总管高不凡诛杀了,涞水县也由高总管“暂时接管”,并且高总管有意明日前来上谷郡治拜访太守大人。
崔弘昇和崔弘图兄弟一听,只以李靖已经反水投靠了高不凡,而所谓的“拜访”乃江湖黑话,意思就是明日率大军前来攻打上谷郡治,顺便取你上谷郡太守的首级,所以兄弟二人竟吓得一整晚没睡,连夜调集人手加固城防,同时向周边郡县请求支援。
“高长卿带了多少人马?”崔弘昇沉声问。
那名探子神色古怪地道:“只带了三个人,另外还有李郡丞和道蕴姑娘陪同。”
崔弘昇和崔弘图愕然相视,只带三个人?高长卿竟然如此托大,抑或人家的确只是来拜访的?
“那李靖带了多少人马?”崔弘图有点不放心,连忙追问道。
探子答道:“李郡丞倒也把带去的人马都带回来了,不过在二十里外便停下驻扎了。”
崔弘昇目光一闪,捋须思索了片刻,挥手吩咐管家道:“命人准备好酒席,本官亲自出城去迎一迎高总管。”
崔弘图闻言心中一动,低声道:“大哥可是觉得高长卿没有恶意?”
崔弘昇点了点头道:“高长卿不带一兵一卒前来,而李靖也在二十里外扎营,目的自然是向咱们表达拜访的诚意,而且对方把道蕴也带回来了,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崔弘图目光一闪道:“这个高长卿倒是胆子不小,竟然敢不带兵前来,难道不怕我们对他不利?”
不过崔弘图转念一想,人家高长卿似乎还真的不怕,凭幽州现在的实力,自己动了人家一根汗毛,只怕幽州那些骄兵悍将立即就会率大军前来把整个上谷郡给推平了,要知道高长卿麾下的徐世绩、尉迟敬德、卢升等人都不是吃素的,另外还有一群十分了得的谋士。
崔弘昇淡道:“不管他高长卿前来是什么目的,我自不变应万变,只要他不撕破脸,咱们好酒好肉招待,然后把他打发走便是。”
“嗯,大哥言之有理。”崔弘图点了点头。
在崔弘昇看来,高不凡这次前来无非是一个目的,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武力夺取上谷郡,第二种方法是通过游说拉拢,让自己主动献出上谷郡。
如今大隋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而幽州兵强马壮,近在咫尺,如果高不凡率大军来攻,上谷郡肯定是抵挡不住的,最终只有屈服投降一途。
幸好,高不凡这次并没有率大军前来,那么十有八九是要通过游说拉扰了,如此一来,自己的性命自然无忧了,而且可操作的空间也更大一些,大不了来个“拖字诀”,最后既不得罪近在眼前的幽州,又对朝廷有所交待,等局势进一步明朗再表明态度,如此左右逢源,无疑才是上上之策。
嘿,不得不说,这个崔弘昇不愧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能混到郡守这个职位,显然都不是愚蠢之辈。
很快,又有探马回来禀报说幽州总管高长卿距城五里地了,于是崔弘昇和崔弘图兄弟立即率着地方官打开城门出相迎,为保险起见,还带了数百名官兵列阵两边保护。
且说崔弘昇率着众官员出城等候了几分钟,果然见到六骑出现官道上,不紧不慢地往城门这边小跑过来。
这时,一骑越众而出,加快速度往这边奔来,崔弘图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的女儿崔道蕴,不禁又惊又喜。
“爹,大伯!”崔道蕴兴高采烈地奔至众人面前,肩头上竟还立着一只白色的鹰隼,十分之神气。
崔道蕴翻身下马,乐呵呵地福了一礼道:“道蕴给大伯请安,给阿爹请安,给诸位大人请安。”
上谷郡的一众地方官神色各异,纷纷还礼,心中暗忖,这位姑奶奶如此模样,可不像是被劫持啊,倒更像是刚外出游玩归来。
崔弘图皱了皱眉道:“蕴儿,你这只猎鹰哪来的?”
崔道蕴笑嘻嘻地道:“幽州总管高长卿送的,纯白的矛隼,十分珍贵呢。”
崔弘昇和崔弘图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隐隐猜到一种可能。
这时,高不凡和李靖等人也来到了近前,这次与高不凡同来的还有裴行俨,长孙无忌和杜如晦。
崔弘昇虽然没见过高不凡,但是一眼便从气度上认出了他,抱拳一揖,恭敬地道:“上谷郡太守崔弘昇,见过高总管。”
幽州总管一职虽然是高不凡自领的,没有品秩,但却是幽州的老大,雄霸一方的枭雄,崔弘昇这个从三品的太守也十分识趣地执下官之礼,至于其他地方官那就更要执下官之礼的。
高不凡微笑道:“崔太守不必多礼,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乃虎贲中郎将,光禄大夫裴仁基裴大人的长子裴行俨,这位乃长孙晟长将军三子长孙无忌,这位是杜如晦先生,曾任釜阳县尉。”
“幸会幸会!”大家很没营养地寒喧了一会,便进城去了。
崔弘昇见到高不凡竟神色自若地随自己进城,不禁暗暗佩服此子的胆气。
且说众人进了太守府中落座,李靖便道:“启禀太守大人,下官奉大人之命前往平定反僧高昙晟,不过下官赶到时,高昙晟已经被高总管扫灭了,高昙晟本也被射杀。”
“知道了!”崔弘昇只是点了点头便一句带过了,对于涞水县城被高不凡趁机占领这件事也只字不提,显然也是默认涞水县城归于幽州治下了,没办法,打又打不过,想让高不凡把吃进肚子里的肥肉吐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众人闲聊了几句,高不凡便微笑道:“日前行俨和道蕴姑娘产生了点误会,幸好大家都没有损伤,还请崔太守和崔员外多多包涵,行俨,还不向崔员外和道蕴姑娘道歉?”
崔弘图没有官职在身,所以高不凡口称崔员外。
裴行俨站起来抱拳道:“崔员外,道蕴姑娘,对不住了。”
崔道蕴轻哼了一声,把脸偏到一边去,嘴角却是露出了得意地笑容,没良心的家伙,终于向本姑娘道歉了!
崔弘图连忙道:“没关系,其实是小女挑衅在先,她也有错,道蕴,快向裴公子道歉!”
崔道蕴顿时傻了眼,吃吃地道:“我……给他道歉?爹你有没见有没搞错啊?”
崔弘图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崔道蕴只好不情愿地道:“对不住了裴——大——郎!”
裴行俨顿时舒服了,咧嘴一笑,崔道蕴有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
高不凡笑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可见行俨和道蕴姑娘其实挺投缘的,不知道蕴姑娘可曾婚配?”
此言一出,崔弘昇和崔弘图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暗道:“来了,果然不出所料。”
崔道蕴呆了呆,脸蛋飞起两朵红霞,紧张得内心扑通地急跳,坏了坏了,高长卿这个花心大萝卜不会真的看中本姑娘,向阿爹他提亲吧?
崔弘图小心翼翼地轻咳一声道:“小女倒是尚未婚配。”
高不凡高兴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崔道蕴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脱口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嫁给你,你有妻子了,宁为鸡首,不作牛后,本姑娘才不作侧室呢!”
此言一出,在场登时静得落针可闻,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呆若木鸡,裴行俨更是憋得脸色通红。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尴尬地轻咳一声道:“道蕴姑娘,你误会了!”
崔道蕴顿时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吃吃地道:“我……我误会了吗,呵呵,原来是我误会了,呵呵,那没事了,对不起!”
看着这一脸尴尬傻笑的傻大姐,裴行俨不禁满头黑线。
高不凡又轻咳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行俨兄弟正好也尚未娶亲,却对道蕴姑娘一见钟情,所以本总管厚颜为行俨兄弟求娶道蕴姑娘,不知崔员外意下如何?”
“什么?一见钟情,你……我?”崔道蕴失声道,指了指裴行俨,又指了指自己,一脸的难以置信。
饶是裴行俨脸皮并不薄,此刻也禁不住想找条地缝钻进去,长卿,你这用词也太浮夸了吧,兄弟我不要面子吗?
“咳,在下对道蕴姑娘的确……那个,不知道蕴姑娘愿不愿意下嫁给在下。”裴行俨硬着头皮道。
崔道蕴羞喜地低下头,喃喃地道:“即便我愿意,也得我爹作主呀,你咋不自己问我爹?”
第557章 快死了
众人把崔道蕴羞喜的模样看在眼内,还有那近乎直接答应的话语听在耳中,便都知道这位千肯万肯了,作为老子的崔弘图既尴尬,又有点猝不及防,心道:“完了完了,这傻丫头被人掳去了几天,怎么反而被人家给哄上手了呢,我这是前世作了什么孽呀?竟生了这么一个笨笨的赔钱货。”
高不凡看着崔弘图笑而不语,只静候对方的回复,后者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大哥崔弘昇。
崔弘昇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崔弘图立即醒起大哥说过以不变应万变的事,便轻咳一声道:“裴公子一表人才,武艺超群,自是不可多得的良配,不过事关小女的终身大事,本人也不能仓促决定,需跟家人商量过再回复高总管。”
高不凡似乎早有所料,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道:“应该的,那本总管便静候崔员外的佳音了。”
崔道蕴瞥了一眼裴行俨,欲言犹止,崔弘图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幸好,这傻丫头最终并未再说出些惊人之语来。
既然崔弘图使出了拖字诀,这个话题也只能暂告一段落了,众人又聊了片刻,崔弘昇便吩咐入席,于是大家又换了个地方喝酒吃饭,继续逢场作戏,宴毕,高不凡等人便告辞离开了太守府,崔弘昇又亲自送出城去,做足了礼数。
这时已经是下午时份了,晴空万里,两只白色的鹰隼在天空盘旋嬉戏,如今一只属于李靖,另则一只属于崔道蕴了。
高不凡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笑道:“行俨,放心吧,若是崔弘图不答应,我便派兵帮你把媳妇抢回来。”
裴行俨脸上微窘,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大可不必,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到时长卿借我一支兵马,我自己去抢就行。”
高不凡不禁好笑道:“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吗?”
裴行俨嘿嘿一笑道:“那得要看谁强扭了,要是长卿派其他人领兵,那肯定不甜的,如果是我自己领兵,那必须甜,嘿嘿,看得出,那傻大妞稀罕我!”
众人不由为之绝倒!!!
杜如晦笑道:“其实这种结果早在鄙人意料之中,如今局势未明,博陵崔氏不可能明确表态倒向幽州,所以崔弘图便使了个拖字诀来拖延时间,这想必也是崔弘昇授意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咱们幽州的实力不断壮大,而朝廷不断式微,此消彼长之下,想必博陵崔氏最终会做出明智选择的,裴大郎便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裴行俨闻言心情大好:“杜先生高见。”
长孙无忌凑趣道:“到时别忘了叫我一声长孙先生,执弟子之礼。”
裴行俨嘿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到时再说吧。”
高不凡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语气肯定地道:“应该不用多久,行俨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最迟年底之前。”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为何?”
高不凡暗淡淡地道:“张须陀快死了!”
杜如晦心中一动,隐入了沉思当中,片刻之后也点了点头道:“张须陀的确快死了。”
裴行俨不由奇道:“长卿和杜先生莫非都能掐会算?张须陀能征惯战,威震天下,自大业七年以来,剿灭的义军没一百万也有六七十万了,八风营更是天下无敌,试问谁能要得了他的命?”
杜如晦捋须微笑道:“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张须陀的确能征惯战没错,其麾下的八风营也是所向无敌,但自大业七年以来,至今已经有六年矣,这些年,反隋义军层出不穷,越剿越多,张须陀也不是铁打的,六年来几乎没停过,如今已经是疲惫苍老之躯,其麾下的齐郡儿郎也成了久战疲惫之师。
前段时间于交河一战,张须陀的八风营为世绩所破,士气受挫,顿时疲态尽显,齐郡儿郎厌战思归。张须陀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放弃了攻打幽州,本欲率军回齐郡休整的,结果杨广却一封圣旨把他调去对付瓦岗军。
瓦岗军如今士气正虹,李密和翟让拥兵百万,张须陀以一支久战疲惫之师对阵李密,未战胜负便定矣,而以张须陀对大隋的赤胆忠心,最终战死沙场,以身殉国的可能很大。”
裴行俨闻言沉默了,他虽然已经厌倦了腐烂不堪的大隋,但对张须陀还是心怀敬意的,甚至将其视为偶像,所以张须陀若战死了,他会很难过!
此时,杜如晦继续分析道:“张须陀乃大隋最后的柱石,一旦其战死沙场,各地义军也便再无所顾忌了大隋江山必然不用多久便会轰然倒塌,博陵崔氏眼见局势明朗,自然也会明智地答应这门亲事,彻底倒向咱们幽州,当然,前提是咱们幽州也要不断地强大起来,否则难保博陵崔氏不会倒向其他势力。”
长孙无忌点头道:“杜先生所言不差,长卿回后也该图谋关外之地了。”
“是得提上日程了!”高不凡点了点头,当初他留着罗艺是为了养寇自重,如今既然和杨广闹掰,自然不必再继续留着罗艺养肥了,关外之地乃幽州的大后方,必须搞定了才无后顾之忧,然后才能放心的南下逐鹿中原。
裴行俨这小子就是个战争狂,此行前来幽州,护送长孙无垢只是顺带的,真正目的是想跟着高不凡打天下,闯一番大事业,所以闻言顿时兴奋得热血沸腾,挥了挥拳头道:“既然要收拾罗艺,我裴行俨必须打头阵!”
高不凡笑言:“放心,会有行俨你的用武之地的,你若有本事,连带把契丹打下来也行。”
裴行俨咧嘴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长孙无忌连忙道:“长卿不可鲁莽,契丹背后的靠山是突厥人,长卿若打算争天下,即便不交好突厥人,暂时也不能与突厥为敌,否则光是应付突厥人就能耗尽咱们的所有精力了,争天下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杜如晦点头道:“长孙公子此言甚是,突厥有控弦之兵三十万,想当初大隋之所以能腾出手来消灭南陈,一统天下,正是由于长孙晟将军离强合弱的战略拖住了突厥人,所以这个时候与突厥人为敌殊为不智。”
高不凡微惊,看来自己近来走得太顺,的确有点得意忘形,连忙郑重地道:“多谢无忌和杜先生提醒,长卿受教了。”
杜如晦微微笑道:“总管大人胸怀抱负,虚心纳谏,若能一直持之以恒,何愁大事不成呢?”
长孙无忌点头道:“这是长卿你的长处,愿长卿不忘不弃。”
裴行俨凑趣道:“那我的长处呢?”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裴行俨大方地道:“本人的心胸虽然不如长卿,但也不是小肠鸡肠之辈,你们尽管畅所欲言。”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还是笑而不语。
裴行俨皱了皱眉道:“难道本人一无是处?”
长孙无忌摇头道:“非也非也,行俨你很勇猛,可为万人敌!”
杜如晦接口道:“裴大郎很直率仗义,可为挚友。”
高不凡点头道:“附议!”
裴行俨闻言得意地嘿嘿一笑:“谬赞了,没想到大家对在下的评价竟然如此高。”
长孙无忌笑道:“所以行俨和道蕴姑娘乃天造地设的一双。”
裴行俨愕然不解:“此话怎讲?莫非她跟本人一样优秀?”
长孙无无忌轻咳一声道:“因为你们都很直……率大方!”
“而且很爽快!”高不凡补充道。
第558章 动静要大
高不凡等人当晚便回到了涞水县城,第二日,杜如晦留下来暂时代理涞水县令,负责日常的治理工作,过几天幽州府会派出几个人才来接替他,而高不凡这个甩手掌柜则拍拍屁股离开了,赶回涿县接父母妻子去。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以前幽州各郡县的主要官员任免权都抓在朝廷手里,但是现在幽州已经脱离了大隋,人事任免权便转到了幽州府,确切地来讲,应该是抓在了高不凡这个幽州总管的手中。
如今,高不凡名下的幽州府已经取代了朝廷,成为幽州最高的政治权力机构,幽州下属所有的官员几乎都出自幽州府。高不凡是幽州府的龙头老大,而魏征、杜如晦、徐世绩、尉迟敬德、温彦伯、崔九龄和卢升等人则是第一批的骨干成员,他们负责管理幽州府的内部事务,包括人才招纳、地方官员的推举等等,而幽州府推举出来的人才,必须经过高不凡的首肯,这才能够正式走马上任。
当然,这种人才筛选制度和管理模式还是比较粗糙的,而且漏洞百出,正所谓人非圣贤,真正能做到大公无私的人恐怕没几个,如今幽州府有魏黑脸把关,而且杜如晦等人都是第一批跟着高不凡创业打拼的人才,还能保持初心,但随着吸纳的人才越来越多,或者日后事业越做越大,问题肯定会越多,越来越突出,幽州府不可能再继续保持廉洁、公正和高效。
所以,高不凡近日已经和魏征、杜如晦等人研究引入明清时期成熟的科举制度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制度是完美的,只要是合适的就是好制度。正如科举制的八股文,大家都说他太过僵化陈腐,但至少它公平啊,不管是门阀世家出身,还是寒门百姓,只要能写出漂亮的文章,就能当官上位,就能改变命运。又譬如现在的高考也是如此,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它能保证公平,保证下层人民往上层流通,从而有效地防止了阶级固化。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国家和制度如果阶级固化了,当官的世代当官割韭菜,种地只能世代种地当韭菜,受压迫,受剥削,那么这个国家离一键重启不远矣。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回到涿县接上了父母和无垢等人,便浩浩荡荡地往蓟县城而去。
蓟县城是涿郡的郡治,现在也是幽州的政治中心,高不凡的幽州总管府也设在蓟县城中,本来有人提议把杨广的临朔宫改为总管府,但被高不凡否决了,魏征和杜如晦二人也不同意,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也担心高不凡住进豪华宫殿中会变得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现在正是打江山的创业阶段,江山都未打下就想着坐江山享受了,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叮铃铃……叮铃铃……
马车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就像长孙无垢此刻的心情一般愉悦,自从洛阳逃出来后,一路晓行夜宿,担惊受怕,经历了近两个月的艰难跋涉,终于抵达幽州了,再也不用担心被朝廷抓回去,以后自己便可以在幽州与夫君幸福的双宿双栖了,而且幽州这片富庶的土地还是属于自家夫君的……
越接近蓟县城便越繁华了,官道也修得越宽阔,马路上人来人往,商旅不绝,高氏、鲜于氏都禁不住透过轿帘好奇地往外面窥看。
“啧啧,这还没进城呢便车水马龙的,可见这座蓟县城得有多热闹,来之前我只以为蓟县城即便再繁华也不可能及得上洛阳,如今看来竟似比洛阳还要热闹些。”鲜于氏满眼惊喜地道。
高氏微笑道:“热闹是挺热闹的,真要比起来,只怕还是不及洛阳的。”
高氏说的也是实话,东都洛阳可是杨广花举国之力营建的,人口超五十万,房屋不计其数,光是这人口和城池的规模,蓟县城就远不及洛阳。
不过呢,由于近年来幽州稳定,百姓丰足,所以拥入的人口越来越多,小小一座蓟县城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了,所以十分拥挤,特别是早晚出入城的高峰期,四个城门都能堵得你怀疑人生。
所以高不凡已经生出了重建一座新城的念头,而巧合的是,袁天罡不久前神神秘秘地找到了高不凡,说他寻到了一处有王气的龙脉,还带高不凡去看过。
高不凡跟着袁天罡到了地头一看,发现那地方竟然正好是后世明十三陵所在的天寿山,于是高不凡大致估计了一个方位和距离,然后把袁天罡带到后世北京城所在的位置,问袁天罡这里适不适合建一座都城。
袁天罡一见这地方便神色古怪地盯着高不凡,显然是怀疑高不凡在扮猪吃老虎,实际也是一个精通风水地理的大国手,嘿,别说,北京城这地方的确是经过后世不少风水高手堪舆才选出来的风水宝地。
高不凡自然不是什么风水大国手,不过后世的北京城建在这个位置他是知晓的,所在得到袁天罡肯定的回复好后,他顺势便请求袁天罡帮忙规模城市布局。
袁天罡竟然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般,立即便答应下来,并且开始埋头梳理这地方的山势河流和地脉的走向,为前期规划工作做准备。
袁天罡竟然对建城如此狂热,倒是大大出乎高不凡所料,不过一问李淳风,高不凡便释然了。正如李淳风醉心于天文,而袁天罡却痴迷于风水地理,而规划一座规模宏大的都城,无疑能让袁罡施展平生所学,还能从中总结经验得失,相当于一种修行,而且一旦这座都城建好,他袁天罡的名字也能随着这座都城万世流芳。
所以说,袁天罡赚大发了,也难怪他会如此热衷的,就连李淳风都羡慕到眼红,表示愿当副手协助袁天罡一起规划这座新都城。高不凡自然求之不得了,立即便答下来,只是袁大道长想吃“独食”,对此颇有微词。
“姑娘你看,那些人抱着麦秸在干嘛啊?”婢女侍书忽然惊讶地道。
长孙无垢稍稍撩起车窗帘子望去,只见官道两边的麦田里正有很多百姓在收割麦子,麦垛东一堆西一堆的十分壮观,但奇怪的是,那些百姓并没有把麦子捆起来背回家脱粒,而是围着一台古怪的机器,把麦子穗伸进机器里,一会儿后再取出来,麦穗上的麦粒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秸。
原来那些百姓使用的只是后世用脚踩的脱粒机,用南方口语就叫“禾机”,是人力带动的,只需用脚踩,里面带着铁刺的大轮子就会转动,把麦穗上的谷粒给打下来,大大地提高了脱粒的效率。
这种机器在后世已经是落后得老掉牙了淘汰品了,但在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绝对是最先进生产力的代表!
且说长孙无垢观察了片刻便看出了端倪,欣喜地道:“这种新工具估计又是夫君发明的,用来打麦方便快捷。”
正是知夫莫若妻了,这种打粒机确实是高不凡“指导”神机局发明的,今年才开始在幽州地区推广,免费送出一百台给百姓试用,效果显著,受到一致的好评,如今神机局已经收到了数百台的订单了。
对了,神机局的前身是神机班,高凡目前已经把神机班从军队里剥离出来,正式改名神机局,专门负责研发各种民用和军用设施,相信日后神机局的成果会越来越丰硕,有力提高幽州的生产力和武器水平。
“姑爷应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侍书满眼崇拜地道。
长孙无垢笑了笑,侍书只是看到一种新鲜的生产工具,而长孙无垢看到的却是一个繁华,充满勃勃生机的幽州。
这里的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种田的农人,眼神都是亮堂堂,显然都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跟她们一路上遇到的大不相同,别处的贩夫走卒,别处的农人,要么满脸愁苦,要么眼神麻木冷漠,甚至是凶残贪婪。
一个地方是不是政通人和,是不是生活丰足,是不是风气良,看其百姓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来,所以很明显,夫君把幽州这块地方治理得很好,长孙无垢的心里自然惊喜万分,这可是明气象啊,看来夫君不仅打仗在行,治政能力也不弱。
啪啦啪啦……
一阵密集的爆炸声如雷般响起,长孙无垢和侍书都吓得面色大变,正惊慌失措时,马车帘子被掀起了,高不凡探首进来,笑安慰道:“无垢不用慌,放鞭炮而已!”
“鞭炮?”长孙无垢轻拍着胸脯,好奇地掀起车帘望去,只见城门上方浓烟滚滚,纸屑纷飞,火花四溅,不由有点看呆了。
高不凡笑道:“那就是鞭炮,节日喜庆时用的,跟爆竹一样,不过用的不是竹子。”
长孙无垢恍然道:“原来如此,敢情又是夫君发明出来的新东西,可是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吓死个人了。”
高不凡握住长孙无垢的小手,深情地道:“夫君要让整个幽州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女主人来了,动静不大怎么行?”
第559章 美好的夏夜
长孙无垢闻言轻轻一颤,芳心瞬间被柔情蜜意所灌满,霞飞双颊,美不胜收,婢女侍书更是满眼羡慕的小星星。
没错,高不凡要让全幽州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女主人来了,只是放鞭炮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除此之外,今日幽州辖下的所有县城都发钱发粮,不分男女老幼,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到指定地点领取两文钱和一升粮食,虽然不多,但免费送的,谁会嫌少?
所以,此刻幽州各地的城镇都热闹无比,比赶集还要热闹几倍,于是大家都知道,咱们幽州的女主人到了,她叫——长孙无垢。
荆县城头上这一串鞭炮很长很长,足足烧了十几分钟才烧完,白烟弥漫升腾,宛若祥瑞仙景,把夹道欢迎的百姓们都看得张口结舌,震撼不已。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满地鞭炮的碎纸屑,就好像铺上了一层红毯似的,车队便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中驶进了蓟县城。
此时此刻,车内的几位老太太都乐得心花怒放,这迎接仪式真没得说了,连皇上都没有过的待遇啊,嗯,确实没有过,因为杨广连鞭炮长啥样都不知道。
鲜于氏本来还觉得之前被怠慢了,现在自然无话可说了,对着高氏竖起大指,直言你家女婿可以,没有忘本,把无垢都宠上天了!
………………
入夜了,这盛夏的夜晚依旧酷热,不过跟长孙无垢在一起时,高不凡却不觉得热,因为此女恬淡安娴的气质总能让人心境平和,就像某首歌词里面所的唱的:你就是夏天里的雪糕,冬天里的棉袄,夜里,发光的灯泡!
幽州总管府,屋内点着两根蜡烛,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夫妻二人对席而坐,一边安静地吃着晚饭,菜肴不多,但是荤素搭配,十分精致。
新浴后的长孙无垢穿着一身轻薄的夏衫,一头秀发写意地挽在脑后,端庄娴雅中透着几分居家的娇庸,夏衫的领口开得有点大,雪肤粉颈,优雅动人,那细吞慢嚼的样子更是说不出的优美,烛光映照之下,肌肤就像镀上了一层釉质似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温泉滑水洗凝脂”这句诗句来。
长孙无垢往高不凡碗里夹了一箸菜道:“夫君为何不好好吃饭,总是看妾身呢?”
高不凡认真地道:“因为无垢已经秀色可餐了,再吃饭我怕会撑着。”
长孙无垢脸上一红,心里甜丝丝的,赧然白了某人一眼,然后放下碗筷不吃了。高不微愕道:“无垢为何不吃了,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道:“太甜了。”
高不凡连忙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奇道:“除了这碗莲子羹,都不甜呀?”
长孙无垢道:“是夫君的嘴太甜了。”
高不凡这才回过意来,不由哑然失笑,没想到无垢也有如此情趣的一面,端起饭碗道:“好吧,咱们一起吃饭吧,夫君不看就是了。”
长孙无垢香腮泛起一抹笑意,这才重新端起碗筷子,往高不凡碗里夹了一块羊肉,温柔地道:“夫君乃幽州之主,身系一方百姓,每日事务繁忙,更应该好好吃饭保重身体才是,吃好睡好了才有精力做事。”
高不凡心中一暖,也给长孙无垢夹了一箸菜肴道:“无垢你也是,好好吃饭保重身体,吃好睡好才能一直陪着我,如果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你陪着,夫君肯定不会再好好吃饭了。”
长孙无垢芳心一颤,心中柔肠百结,点了点头道:“只要夫君不厌烦无垢,无垢一辈子都会陪在夫君的身边。”
高不凡闻言禁不住动情地握住了长无垢的柔夷,暗暗地道:“无垢,你一定会长寿的,我保证!”
历史上的长孙无垢似乎很短命,三十来岁就撒手人寰了,这是高不凡一直所担心的,幸好,无垢今年才十七岁不到,高不凡决定给她制定一个完善的健身计划,让好她拥有一个棒棒的健康身体。
其实,史书上并没有详细记载长孙无垢患有什么病,但她十三岁嫁给了李世民,并先后为李世民生下了三子四女,几乎是平均两年一个,要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十分伤元气的,而且还一定概率的风险,即便在医学发达的年代,很有女人也不愿意生那么多,更何况是落后的古代?每生一个无疑就等于在鬼门关中走一遭,而长孙无垢十三岁就开始嫁人生孩子,能长命出奇了,即便是锦衣玉食也禁不住如此频繁的伤元气啊!
幸好,现在长孙无垢嫁给高不凡时已经满十六岁了,而且还没生孩子,而且高不凡作为穿越者,在生孩子这方面还是知道节制的,如无意外,长孙无垢应该能避免短命的悲剧。
长孙无垢虽然不知道高不凡此刻在想什么,但夫君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深情和疼惜还是让她心尖儿都在发颤,有点慌乱地道:“夫君……你,怎么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太高兴了,嗯,咱们吃饭吧。”
于是小夫妻俩又继续默默吃饭,晚风中除了饭菜的香味,还有甜密的温馨。
“听说夫君下令给幽州的所有百姓发钱发粮食了。”长孙无垢忽然问道。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据说长孙无垢十分节俭,不会是觉得自己太奢侈浪费了吧?轻咳一声道:“是发了点儿,就两文钱和一升米面而已。”
长孙无垢扑哧的失笑出声:“夫君干嘛小心翼翼的,跟做错事了似的?”
“咦,无垢你不觉得夫君太奢侈浪费了吗?”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道:“夫君又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花费,怎么算得上是奢侈浪费呢,受益的是老百姓啊。”
高不凡闻言夸张地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还以为无垢你怪为夫呢!”
长孙无垢不禁好笑道:“夫君是幽州之主,即便你为了享受而花费,妾身最多也就是劝谏几句,又怎么会怪你呢。”
高不凡摇头认真地道:“不是的,如果我以后做错了,无垢不仅可以劝谏我,还可以纠正我,甚至骂我几句也行。”
长孙无垢闻言很是感动,温柔地道:“夫为妻纲,无垢怎么可以骂夫君呢,不过夫君既然如此说了,那以为夫君若做得不对,无垢给你指出时可不要生气哦。”
高不凡哈哈笑道:“放心,魏征够毒舌的了,为夫都能忍受,莫非无垢你能比老魏毒舌?”
长孙无垢白了某人一眼,忍不住又失笑出声,转移话题道:“夫君明天可有安排?”
“魏征安排了接风宴,届时大家都会来参加,无垢你最好准备一下。”高不凡道。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作为幽州的女主人,是该出面见一见夫君麾下的谋臣和将士的。
高不凡又笑道:“回头我再带无垢四处走走,作为幽州的老板娘,又怎能不知道自己以后管着多少家当呢。”
长孙无垢甜笑道:“好吧,那么妾身便好好看看我家夫君这些年打下地盘。”
“嗯,可要看仔细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又不止这些了。”高不凡笑言道。
长孙无垢心一动,忽然道:“夫君,无垢初来乍到的也没个要好的朋友,改天能不能请诗柔姑娘到府上来陪无垢说说话?”
高不凡神色顿时有点不自然起来,前段时间崔护已经暗示要将柔儿许配给自己了,而且魏征和杜如晦等人也主张自己把柔儿以平妻之礼娶过来,一来进一步拉拢清河崔氏,二来也好为高家开枝散叶。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对传宗接代是极为看重的,而且高不凡身为幽州之主,现在还后继无人,如果出了点意外,那就真的要树倒猢狲散了,只有生了儿子,根基才算真正稳下来。
譬如蜀主刘备,虽然生了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但人家好歹也是继承人啊,所以刘备死后,诸葛亮至少还有个阿斗可以继续扶持,从而让蜀国凝聚不散。
因此,魏征和杜如晦等人不仅极力赞成高不凡迎娶崔诗柔,还劝高不凡多纳妾,尽快多搞几个“小凡凡”出来,那样幽州就稳了。
所以此时长孙无垢主动提起诗柔,高不凡难免有点心虚了,支吾道:“噢,那我……回头跟崔兄提一下。”
长孙无垢笑道:“谢谢夫君!”
高不凡心里不由暗忖,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趁机提出迎娶柔儿为平妻,会不会太渣了点儿?算了,无垢今天才刚来,还是过段日子再说吧,先让两女见面熟悉一下也好。
且说小夫妻两吃完晚饭,侍书和鸣翠二人把碗筷收拾好,高不凡便带着无垢到院中闲逛消食,手牵手在月下互诉衷肠,然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天雷如何勾地火的事就不描述了,反正,二人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夏夜,除了夏虫的鸣唱,还有闺房的浅语妮喃!
第560章 高开道
每年的夏季,季风由南往北吹,洋流也随着往北流动,此刻,正有两艏海船高高升起船帆,借着海风驶入了渤海湾,出现在渔阳郡的海边一带。
这两艏海船都挺大的,每艏能够乘坐五十人左右,桅杆上都挂着一面旗帜,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燕”字,迎风猎猎,相当威风,但是,两艏船上的人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而且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严重不良。
原来船上的竟是“燕王”格谦麾下的一支残兵。
格谦原是渤海郡厌次县人氏,大业九年就开始响应山东长白山王薄起兵反隋了,这些年逐渐发展壮大,占据了豆子卤坑(地名),拥兵十万,自称燕王。
这两年格谦率军南下江淮,兵逼东都,于是杨广下令王世充出兵围剿他。话说王世充的确有两把刷子,把格谦打得落花流水,前段时更是一举将格谦的军队击溃了,并且擒杀了格谦。
格谦麾下有一员大将,名叫高开道,率领百余残兵,乘坐两条海船遁入大海,因此逃过了一劫。
高开道显然被王世充打怕了,不敢继续留在江淮沿海,于是乘海船顺流北上,由于山东莱州湾一带有隋军水师驻扎,所以高开道也不敢停留,继续北上渤海湾,在海上漂泊了大半个月,不知不觉竟到了渔阳郡沿岸。
巧得很,高开道也是渤海郡蓨县人,跟老爹高开山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实际却没有什么关系。这个高开道原是海边煮盐为生的贫民,而且经常乘船出海打渔,所以水性精熟,对在海上行船也很有经验,后来他加入了“燕王”格谦麾下,渐渐受到了后者的赏识和重用。
可惜好景不长,如今格谦被王世充干掉了,高开道虽然捡回一命,但也只剩下两艏船和百余名伤病交加的弟兄了,其实刚开始时,有近两百人随同高开道逃出海的,但是在海上漂泊了大半个月,由于伤病和食物短缺,陆陆续续死掉了近半人,最多的时候一天死了二十多人。
高开道命人把尸体全部扔进大海,最后干脆把将伤和病重者也统统扔入海中,如此一来虽然节省了粮食和用水,但也让士气进一步低落。
此刻,高开道正在船头的甲板上往岸上的陆地瞭望,只见他上身打着赤膊,身材匀称,皮肤呈现古铜色,肌肉线条明显,显得健壮而有力,而且胸前和背后的疤痕多达十几处。
俗语说得好,男人身上的疤痕是他的荣誉勋章,高开道此人作战勇猛,身上的疤痕都是他在战场上受伤时所留下的,这不仅是他的荣誉勋章,还是是镇慑麾下的法宝,跟现在社会大哥身上的纹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话说高开道把伤病者也扔进大海,此等冷血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一些部下的不满,而高开道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这些天都兵器不离手,一直打着赤膊,露出浑身可怖的人伤疤,让部下那些人连正眼都不敢瞧他。
当然,高开道自己也明白,再猛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只是权宜这计罢了,若自己再不能带着大家走出困境,得到食物和饮用水,底下的人迟早会造他的反。
这时,高开道忽然一指远处的陆地,对着身边的几名心腹部下道:“那个地方我去过,应该就是渔阳郡的丰南县,如今正是麦子收获的时候,咱们上岸去抢一把,粮食就有了。”
几名心腹部下均大喜,其中一人道:“那敢情好,搞快点,老子差不多一个月没吃肉了,要是再没油水润一润,感觉肠子都快打结了。”
“嘿,何止肠子打结,老子下面都要生锈了,再不找个母的润一润,只怕就要废了。”另一名心腹十分猥琐地道。
众人哈哈大笑,均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神。
高开道往海面吐了一口痰,狞笑道:“那还等什么,靠岸打牙斋去吧。”
于是乎,两艏大船便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往岸边驶去,在距离岸边几十米的地方抛锚,然后分乘小船划到岸边登上陆地。
本来一直垂头丧气,无精打彩的残兵一登岸,立即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提着兵器便扑向沿海的一座集镇,展开了烧杀抢掠。
…………
崔诗柔心情忐忑地随着父亲崔护来到了幽州总管府前,同来的还有其母何氏,她们是受到长孙无垢的主动邀请前来过府一聚的。
“崔兄来了,快快请进。”
崔护等人刚进了府门,便见高不凡从屋里热情地迎了出来。崔护不禁心中一暖,长卿现在的地位越来越高了,而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和谦虚,连忙道:“总管大人太客气了,怎敢劳动你亲自相迎呢!”
高不凡皱眉道:“崔兄怎么越发的见外了。”
崔护正容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礼不可废,现在长卿乃幽州之主,还是不要跟以前那般随意的好。”说完压低声音道:“要是让魏长史见到,只怕长卿你也得挨批。”
高不凡暗汗,他的确因为跟下属相处时“不守礼”被魏征当众喷过好几次,轻咳一下,低声道:“没事,老魏今天不在。”
崔护微笑道:“君子慎独,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好点。”
两人正说着话,崔夫人何氏,还有崔诗柔也在婢女的搀扶下袅袅娉娉地进了府门。眼见高不凡迎出屋来,何氏心中自是高兴,连忙福了一礼道:“民妇见过总管大人。”
高不凡拱手还礼道:“崔夫人客气了,不必多礼。”
崔诗柔今天穿了一身水绿高腰长裙,外罩粉色宽袖上衣,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走起路来就像一朵临风绿荷似的,她偷偷瞥了高不凡一眼,盈盈下拜道:“诗柔见过总管大人。”
高不凡微笑道:“柔儿来了,快进屋去吧,无垢在后面等你。”
崔诗柔闻言脸蛋儿又红了,乖巧了点了点头,随着母亲进了屋里。
大家进了客厅,老爹高开山站起来相迎,彼此见过之后,便有婢女把何氏和崔诗柔领往后宅跟老夫人陈氏和长孙无垢相见,而崔护则留在客厅继续与高开山父子相谈。
且说何氏母女二人到了后宅,陈氏和长孙无垢也十分礼遇,亲自迎出了庭院中。
“柔儿妹妹长得可真俊。”长孙无垢热情地迎上前牵住了崔诗柔的双手。
崔诗柔本来还有点紧张的,见到长孙无垢温婉端庄,竟如此平易近人,倒是慢慢放松下来,有点羞涩地道:“无垢姐姐才好看,柔儿哪及得上无垢姐姐。”
陈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崔诗柔一遍,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女模样和身段自是上好的,性子也应该偏柔弱乖巧,如此倒也好,日后应该不至于跟无垢争风吃醋,闹得后宅不得安宁。
陈氏在观察崔诗柔,而何氏也在观察长孙无垢,说实话,何氏对女儿坐偏还是颇有微词的,虽然说是平妻,但终究不是元配,然而此时看到长孙无垢的仪容气质,何氏也不得不承认,跟此女相比,柔儿的确是有所不如,柔儿太过柔弱了,撑不起大场面。
如果高不凡只是“小门小户”就算了,柔儿坐正也勉强能镇得住,可是高不凡现在可是幽州之主,割据数郡之地,日后地盘也肯定会越来越大,称王称公也只是迟早的事,若是运气来了,坐江山也有可能的,这个时候,自然是端庄大气的长孙无垢更适合执握后宅。
众人寒暄完毕便落座相谈,长孙无垢和崔诗柔显然都有意要交好对方,所以很快便熟稔起来,几乎无话不谈。
崔诗柔让婢女舒儿把一只鸟笼子提上来,里面装着一只黄绿相间的鹦鹉,甜笑道:“上次无垢姐姐让高大哥捎了许多零食,还有首饰给柔儿,这只金刚鹦鹉是柔儿特意给无垢姐姐训养的。”
长孙无垢喜道:“当时我只是跟夫君随口一说,请柔儿妹妹养一只鹦鹉,没想到柔儿妹妹竟然真上心了,谢谢啦,真漂亮!”
舒儿得意地道:“它还会说话呢,黄缨,快说话!”
那黄绿鹦鹉立即伸长颈子嚷道:“夫人吉祥,老夫人吉祥!”
侍书惊讶地捂住了嘴道:“这小东西真的会说话啊!”
陈氏也十分惊喜,笑道:“好伶俐的小鸟,是柔儿姑娘你亲自驯养的?”
崔诗柔娇憨地点了点头。
何氏笑道:“这痴儿没别的本事,从小就爱种花草和养些小动物,这方面她是最熟练了。”
长孙无垢含笑道:“崔夫人此言差矣,柔儿姑娘的这种本事可是大本事呀,我听说,夫君的信鸽和军鹰就是柔儿训练出来的,对夫君的帮助非常大。”
陈氏点头道:“可不是,这次我和无垢能及时撤出洛阳,那信鸽可是帮了大忙的。”
何氏闻言心中不禁喜上眉梢,笑道:“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偏生我家这痴儿就爱伺弄些花弄小鸟什么的,我都担心她以后嫁不出去了呢。”
第561章 腊月娶亲
陈氏笑言:“崔夫人说笑了,柔儿姑娘如似品貌才情,只怕求娶之人趋之若鹜,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呢?”
崔诗柔莫名的一阵紧张,赧然地低下头,此时那只金刚鹦鹦却突然摇头晃脑地嚷道:“姻缘本是前生定,此是前生结良缘。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
崔诗柔登时面红耳赤,舒儿捂住小嘴偷偷地吐了吐舌。
陈氏讶然道:“这只鹦鹉还会吟诗?”
何氏解释道:“这并非是诗,是当初李淳风李祭酒给柔儿解签时的签语,也不知这只鹦鹉怎么就学了去了。”
舒儿不好意思地道:“可能是婢子打趣姑娘时,被黄缨听到学去了吧。”
长孙无垢心中微动,笑道:“可见黄缨的确十分伶俐,只不知这签语作何解?”
何氏心念电转,便将当日崔诗柔在街上遇到李淳风求签的经过说了一遍,陈氏听完后望向崔诗柔的目光都有些变了,贼亮贼亮的!
话说陈氏和丈夫高开山“努力”了半辈子才生下了高不凡这棵独苗,甚至曾经一度想过放弃,并且催丈夫高开山纳妾,奈何丈夫对自己情深,一直拖着不办,幸好,后来陈氏终于怀上了,最后也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
老两口如此折腾,自然很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及早生儿育女了,然而事与愿违呀,凡儿似乎遗传了老两口的毛病,先是和线娘和鸣翠都通过房了,这些年来都没有动静,去年又与无垢完婚了,依旧没有动静。
这可把高开山和陈氏给急坏了,有事无事便给儿子弄些啥汤来进补,恨不得把自身试过的偏方都给儿子吃一遍,而此时听闻崔诗柔的签语“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分明就是早生贵子的吉兆啊,所以陈氏的心思顿时便活泛起来。
长孙无垢瞥了一眼两眼放光的婆婆,内心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不过夫君若能尽早后继有人,她自是乐见的,况且她早就准好接纳崔诗柔了,于是微笑道:“崔老夫人,无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又怕冒昧了!”
何氏笑道:“但说无妨,咱们妇道人家在后宅说些体己话而已,无需那么多讲究的,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好。”
长孙无垢点头道:“那无垢便直言了,我家夫君和崔管事乃过命的交情,也多亏了清河崔氏的鼎力相助才走到今天,何不来个亲上加亲?”
崔氏柔的芳心扑通的急跳起来,双颊飞起两朵醉人的红霞,连忙低下头,显然已经猜到长孙无垢要说什么了。
何氏故作不解地道:“不知总管夫人此言何意?”
长孙无垢微笑道:“我家夫君虽然没有明言,但显然对柔儿妹妹是很中意的,所以无垢厚颜为夫君求娶柔儿妹妹,并以平妻之礼娶过门,不知崔老夫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婢女舒儿惊呆了,就连陈氏也面露吃惊之色,她虽然恨不得儿子把崔诗柔立即娶过门,但是由无垢主动提出,还是让她颇为意外,也万分感动。
何氏此时也禁不住佩服长孙无垢的胸襟和气度,换着是她肯定是办不到的,因为丈夫崔护纳了一房小妾的事,她还怄气了好一阵子呢。
何氏瞥了一眼羞得几乎把下巴都埋进胸脯里的女儿崔诗柔,故作矜持地道:“总管夫人……您看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作不了主,回头问问当家的才能答应你。”
长孙无垢点头道:“理应如此。”说完又牵着崔诗柔的小手歉然道:“柔儿妹妹,无垢姐姐是不是太过唐突了?”
“啊,没……没有!”崔诗柔吃吃地道,满脸的娇羞,众人一见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心照不宣。
众人又闲坐了半个时辰左右,何氏便站起来告辞了,陈氏和长孙无垢要留饭也被婉拒了,于是便把两人送出后宅。
送走了何氏母女后,陈氏禁不住拉着长孙无垢的小手,一脸的怜惜和歉疚:“无垢,真委屈你了,其实你若不愿意,娘亲……”
长孙无垢微笑打断道:“娘亲,无垢没有受委屈啊,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清河崔氏也是数一数二的百年华族,若肯把女子以平妻之礼嫁过来,已然十分难得了,而且柔儿妹妹性情也很好,无论是清河崔氏,还是她本人都对夫君有很大助力。
另外,李祭酒那签卦如果灵验的话,柔儿妹妹应该有早生贵子的福气,无垢自然乐见夫君早日后继有人。只要柔儿妹妹能为咱们高家诞下麒麟儿,别说一个平妻,就算是正室之位无垢也可以让出来。”
陈氏闻言不禁大为动容,疼惜地摸了着无垢的脸蛋道:“无垢快别这么说,无论凡儿以后有多出息,地位有多高,娘亲都只认无垢你是凡儿的元配正室,你这个傻妮子啊,以后可别再提什么让位了,还有,以后凡儿敢对你不好,娘亲打断他的腿。”
长孙无垢闻言也是感动,情不自禁地靠入陈氏的怀中,后者心肝肉肉地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道:“凡儿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娶到无垢你如此贤慧的媳妇。”
长孙无垢虽然大度贤慧,但正所谓爱情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一点情绪也没有呢,此时被婆婆理解和安慰,心中的那点郁闷也排解了不少。
且说何氏回到家中后便迫不及待地向丈夫崔护提起长孙无垢亲自出面提亲的事,后者听完后不禁由衷感叹道:“看来我终究还是小看了长孙氏了,此女比我想象中还要大气,果真有母仪天下之姿啊,佩服佩服!”
何氏没好气地道:“也别只顾佩服了,这门亲事该怎么应?”
崔护笑道:“还能怎么应,自是一口答应了。”
何氏皱眉道:“虽然是平妻,可是妾身总觉得咱们柔儿委屈了,咱们清河崔氏可不是普通人家。”
崔护不以为然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现在柔儿要是不嫁过去,以后你才后悔呢,况且咱们柔儿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早跟人家走了喽。”
何氏闻言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拿主意就好,只要柔儿以后过得好,妾身也无话可说了,幸好,那长孙氏也是个好性情的人,柔儿嫁过去应该不至于受委屈的。”
崔护摆手道:“你放心好了,为夫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怎么可能把柔儿往火坑里推呢,李淳风的那签卦你也是知道的,柔儿和长卿的姻缘乃上天注定,错不了。”
何氏闻言顿时又高兴起来:“话说李淳风的确有点道行,他说咱们柔儿红鸾星动,今年年底或明年初就会办喜事,结果真应验了,要是柔儿再为高长卿诞下长子,那就更好了。”
崔护闻言露出了郑重之色道:“李淳风和袁天罡的确有真材实学,长卿前段时间出兵南下时,这两人便算出长卿此行有一正劫,而且九死一生,结果长卿竟就真的遇险了,差点丢了性命,幸好最后逢凶化吉。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见长卿的确是个大气运之人,看着吧,长卿日后的成就绝非仅此于此,即便他日龙飞九天也不出奇。”
何氏闻言不由激动了一把,要是高长卿日后真坐了江山,那么柔儿岂不是成皇贵妃了?也应了李淳风贵不可言的签卦。
如此一想,何氏顿时觉得女儿即便嫁给高不凡作平妻也不是什么委屈的事了,甚至只恨不得马上把婚事办了才好,以免夜长梦多。
夫妻二人拿定主意,第二天崔护便找到了魏征稍加暗示,后者立即便领会了,又过了几天,杜如晦这个“专业”媒人便代表高不凡正式登门向崔护提亲,经过一番繁琐的程度后,最终由李淳风敲定七月初七过大礼,然后腊月十六迎亲。
就这样,高不凡和崔诗柔的婚事便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静候好日子的到来。
第562章 合流
正如高不凡当初所料,罗艺终于顶不住把卢龙塞放弃了,拱手让给了尉迟敬德。没办法,不放弃不行啊,毕竟从关外的柳城郡给卢龙塞的守军运送补给太难了,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山路难走,运送一石粮食到卢龙塞,路上就得消耗掉二十石的粮食,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罗艺坚持了数月后,终于顶不住了,无奈之下只得忍痛放弃掉卢龙塞,连夜偷偷把守军全部撤走。
如此一来,卢龙塞和临榆关这两大关隘,还有奚口便全部掌控在高不凡手中了,这便意味攻伐的主动权也完全转到了高不凡的手中,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出兵攻取关外之地。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罗艺虽然去年底被高不凡赶出了关外,但此人确实也有一股狠劲,不仅牢牢控制住柳城郡,今年开春后还连续出兵攻掠柳城郡以东的燕郡和辽西郡,如今燕郡已经被他攻下了,就连辽西郡也有近半被他收入囊中。
罗艺估计是跟高不凡卯上了,得知后者自领幽州总管一职后,他也自称营州总管,并且宣布柳城郡、燕郡、辽西郡和辽东郡都是他罗艺的地盘,其他任何人不得染指。
另外,罗艺还派人联系契丹和高句丽,许以好处结盟,以稳定周边的关系,然后好集中精力反攻幽州,营州太过贫瘠了,远不能与富庶的幽州相比,而且还孤悬关外,北边和东边都是夷族,南边又是大海,被困在这里实在没有前途可言。
所以,罗艺现在是卯足了劲头,勒紧裤头带也要反攻幽州,那样才能闯开一条出路,否则迟早也是被吞并的下场,要么是被高句丽吞并,要么是被幽州吞并,至于契丹嘛,如今还是一盘散沙,罗艺暂时还瞧不上眼。
话说这一日,罗艺正率军前往攻打辽西郡的路上,忽然有下属来回禀道:“总管大人,海边有两艏大船搁浅了,船上悬挂的是“燕”字旗号,也不知是打哪来的,总管大人你看要不要顺手拿下?”
罗艺心中一动,临时改变了行军方向,在斥候的带领下往南赶到了海边,果然见到离岸十几米的海上停着两艏海船,如今正值退潮的时候,所以船底搁浅了,歪在那动弹不得。
罗艺见状大喜,立即命人弄来了几艏小船,试图登上这两艏海船,只是没想到船上的那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罗艺麾下的将士攻了半个小时也未能登船,还付出了二十多条人命。
这下子把罗艺给惹急眼了,眼看潮水又要涨起来,煮熟的鸭子将要飞走,于是便下令用火攻,一排排醮了桐油的火箭射过去,两艏海船登时被点着了,船上的那伙人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弃船投降。
原来这伙人不是别个,正是高开道一伙!
话说数天之前,高开道带人在渔阳郡的丰南县一带抢掠了一番,然后便逃船上迅速离开,这一日抵达燕郡沿海,正打算故技重施,上岸抢掠物资和人口,结果运气不太好,抢掠完返回时竟然退潮了,两艏大船搁浅在离岸不远处动弹不得,最后成了罗艺的盘中菜。
此时,高开道和手下的几名骨干分子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罗艺面前。
“这是我们的营州总管罗大人,跪下!”
高开道本来还想表现得硬气一些的,结果膝弯处挨了一刀背,吃痛之下只能扑通的跪倒在上。
罗艺眯缝着一对三角眼,好整以暇地打着高开道,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字?”
高开道冷哼一声道:“某家高开道,原是燕王麾下的大将。”
“燕王?哪个燕王?”
高开道不满地说:“燕王格谦你都没听过,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
薛万钧哂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被王世充打得落花流水的格谦,敢情你这厮竟是他的部下,难怪如此差劲。”
高开道勃然怒道:“放你娘的屁,要不是某家时运不济,大船搁浅了,会落到你们手里?有种的放了某家和一众弟兄,看某家如何教训你。”
薛万钧冷笑道:“放了你?当我跟你一样白痴,总管大人,也甭跟他废话,一刀砍了脑袋得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罗艺却是眼珠一转道:“高开道,你的人似乎很熟悉海战。”
高开道傲然道:“某家从小在就海边煮盐为生,出海打渔也是常事,而某家麾下这些弟兄都是熟练的水手,打海战正是我们的强项,今日要不是搁浅了,你们来多少人都得栽。”
罗艺暗喜,抽刀割断绑在高开道双手的绳索,后者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冷笑道:“罗总管莫非是想招揽某家?”
罗艺反问道:“本总管富有数郡之地,麾下精兵强将十余万,难道不值得你效忠吗?”
高开道哂笑道:“吹牛皮谁不会,我就问你,是幽州富有,还是营州富有,是幽州总管高长卿强,还是你营州总管罗艺强?”
罗艺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薛万钧飞起一脚把高开道踹得飞跌出去,手中长枪直抵后者的咽喉,厉声喝道:“再敢对罗总管有半点不敬,我薛万钧一枪便取尔狗命。”
罗艺大步迈上前,一脚踩住了高开道的手掌,后者痛得面色煞白,不过却十分硬气,没有痛呼出声。
罗艺狞笑道:“果然是条硬汉子,本总管倒要看看你是真硬还是假硬。”
罗艺说着拔出了腰刀,嗖的一刀便削掉了高开道的左手小指,后者终于痛得惨叫出声。
“就这,还是不够硬啊!”罗艺神色极为不屑,作势又要砍掉高开道的另一根手指,后者急忙大声道:“某家愿意效忠罗总管!”
罗艺的刀凝在半空,阴险的三角眼玩味地盯着高开道:“当真!”
高开道此刻已经痛得满额的冷汗,猛点头道:“我高开道对天发誓,从此效忠罗总管,死心塌地,忠心不二,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五马分尸!”
罗艺这才收刀归鞘,笑吟吟地把高开道扶起来道:“高将军何不早说呢,早说了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来人,给高将军包扎伤口。”
一名军医急忙上前替高开道包括了伤口。
罗艺拍了拍高开道的肩头道:“高将军也别怪本总管心狠啊,实在是……你不应该提起高长卿那杂碎,一提起这个人的名字,本总管便禁不住火冒丈,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高开道领教了罗艺的毒辣后,此刻显然不敢再桀骜不驯了,小心翼翼地道:“莫非罗总管和那高长卿有仇?”
罗艺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道:“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这杂碎阴险无耻,不仅污蔑和算计本总管,还把屎盆子都往本总管头上扣,而且用阴谋诡计抢了本总管的北平郡……”
罗艺说到这里忽然打住,又拍了拍高开道的肩头笑道:“不过没关系,本总管迟早会亲自砍下他的脑袋报仇雪恨的。”
高开道立即表忠心道:“罗总管只要一声令下,属愿作先锋直捣涿郡,割下高长卿的人头献给总管大人。”
罗艺见高开道如此上道,哈哈一笑道:“很好,高将军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接下来会有你用武之地的。”
高开道讨好地道:“日前属下在渔阳郡的丰南县打了一次秋风,除了一些粮食牲畜,还有几个鲜嫩的小妇人,颇有几分姿色,本来打算自己享用的,现在都进献给总管大人吧。”
薛万钧嘲讽地道:“如今连你本人都是咱们总管大人的阶下囚,你觉船上那些东西和女人还属于你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说进献?”
高开道不由面红耳赤,罗艺却摇头道:“万钧,话不能这么说,高将军现在可不是阶下囚,而是本总管的下属,也是你的同僚,以后对同僚不能如此恶语相向。”
薛万钧裂了裂嘴道:“是,属下知道了。”
罗艺笑着大方地道:“高将军的一番心意,本总管心领了,那些美人就留着你自己享用吧,权当是对你的奖赏。”
高开道愕了一下,问道:“奖赏?属下实在不太明白!”
罗艺阴笑着道:“抢掠渔阳郡的事,你做得很好,只要能让高长卿吃亏,让他产生损失,本总管都很开心,他的损失越大,本总管就越开心,所以,高将军你值得奖赏。”
高开道心中一动,狞笑道:“原来如此,那以后属下再接再厉,争取为总管大人多立新功。”
罗艺竖起大拇指道:“高将军举一反三,是个聪明人,本总管最喜欢聪明人了,走,到本总管的帐中喝两杯,欢迎高将军的同时,也为高将军压压惊。”
薛万钧不由暗皱了皱眉头,这个高开道一看就是不甘于人下之人,关键还能屈能伸,总管大人若只以仅凭借武力相威逼就能让其俯首称臣,恐怕大错特错了,但愿不要闹出祸患来才好。
第563章 海盗为祸
正所谓七月流火,八月流金。眼下虽然已经是七月初秋时节,但是天气依旧炙热,天空中烈阳高挂。
这里是涿郡雍奴县(天津武清一带)临海附近的一处集镇,今日本是赶集的日子,以往是相当之热闹的,不过现在却水静河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腐烂后的恶臭,放眼望去,短短的几十米街道,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多是些老弱妇孺,由于天气炙热,尸体都已呈巨人观了,散发出阵阵恶臭,数不清的苍蝇嗡嗡的飞来飞去,还有野狗在啃食尸体。
看着眼前的情景,高不凡目光冷沉无比,温颜博和崔九龄也是面色铁青,这支海盗实在太过丧心病狂了,竟然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那些妇女的尸体更是不着寸缕,显然在被杀之前,还遭到了非人的凌辱。
高大河等亲兵眼见如此惨景,无不握紧了刀柄,差点把牙齿都要咬碎了,这帮畜牲真该千刀万剐。
话说自从五月末,渔阳郡的丰南县某集镇被海贼袭击过一次后,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北平郡、渔阳郡的沿海村镇也频频遭袭,而且这些来自海上的强盗手段极为残忍无道,把能带走的统统带走,带不走的则全部毁去,人和畜都统统杀光,造成的破坏均是毁灭性的,震动了整个幽州,沿海一带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
高不凡对此极为重视,已经派遣徐世绩和尉迟敬德分别驻守渔阳郡和北平郡沿海,设法剿灭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海盗,然而幽州的海岸线比较长,而这支海盗又神出鬼没,真的防不防,这不,如今涿郡的雍奴县沿海又遭到袭击了。
这次高不凡立即亲自带人赶到事发地点,但是那些海盗早已经跑得无踪无影了,只留下一座被劫掠屠杀后的集镇,那情景真的是惨绝人寰。
这时,高不凡在一棵大树前停下了脚步,树上挂着两颗人头,血迹早已经风干了,五官也腐烂了,有白色的蛆虫在眼窝里蠕动,风一吹,人头飘来荡去的,极为瘆人。
这两颗人头下方的树干上还用红漆写着几行潦草的字:来如风去如风,金银财宝都抢空。鸡鸭牛羊全都要,男男女女皆杀光。要问大爷我是谁?幽州总管他祖宗。
温彦博和崔九龄读完不由勃然变色,岂有此理,好嚣张和海盗,该杀!
亲兵队长高大河更是咆哮一声,拔出腰刀狠狠地劈在树干上,把那几行字生生给削了下来。
高不凡愤怒过后反而平静了,很明显,这支海盗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目的除了抢掠,恐怕就是要搞乱幽州,让百姓人心惶惶,破坏幽州的生产和生活秩序,从而达到削弱幽州的目的,难怪手段会如此残忍。
高不凡亲自把两颗人头从树上解下来,又命人将镇上所有的尸体民收殓掩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上香祭拜,对着那巨大的坟包深深躬了三个躬,其身后的幽州军将士们也神色悲愤地鞠躬行礼。
这一幕,把附近前来围观的百姓都看得眼眶湿润了,无不捏紧了拳头,露出了同仇敌忾之色,天杀的海盗啊!
“诸位乡亲,安息吧!”高不凡往地上敬了三杯酒,又举起三根手指大声道:“我——幽州总管高长卿对天发誓,必诛杀所有海盗为诸位乡亲报仇,并将他们的脑袋带来此祭拜,以告慰诸位乡亲的在天之灵,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高不凡的声音不疾不除,但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所有幽州军几乎同时右拳猛击胸口,发出闷雷一般“嘭的”的一声大响,无比萧杀的悲壮冲霄而起,而百姓们对海盗的恐惧也瞬间化为无尽的怒火和杀气。
“总管大人,杀光海——贼!!”
“总管大人,杀光海——贼!”
“杀光海贼!!”
“杀光海贼!!”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百姓开始呐喊咆哮,此时此刻,他们不再对海盗有恐惧,只余无尽的愤怒,好不容易才在高总管的治下过上了几年安稳日子,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美好生活。
温彦博和崔九龄激动地对视一眼,民心可用了!
数只飞鹰冲天而起,直破云霄,高不凡率着队伍离开了集镇,沿着海河一直往东,直抵出海口。
海河的出海口就是渤海湾,如果是后世,这里已经是繁忙的天津港了,但是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这里却还是一片不毛之地,而且海岸线也更加深入陆地,乃天然的深水良港。
高不凡骑在大青马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滔滔碧波,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温彦博、崔九龄和高大河等人众星拱月一般围在四周,这时没人敢出声打扰总管大人的思路。
“温先生了解造船吗?”高不凡忽然问。
温彦博摇了摇头,他擅长语言和写文章,对造船却是一无所知。崔九龄道:“总管大人,我们清河崔氏名下也有造船场,不过都是在内河行驶的平底小船,出海的船必须经得过大风大浪,所以都是尖底的,清河崔氏船场却是造不出来。”
“那九龄以为,这里适合建一个船场吗?”高不凡问道。
崔九龄和温彦博对视一眼,显然都猜到了高不凡的意图,前者小心翼翼地道:“造船并非九龄擅长的,不过这里建船场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行了。”高不凡点头道。
温彦博皱眉道:“大人准备在这里建一个造船场?”
“没错,我们需要海船。”
温彦博摇头道:“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建一个船场至少得几年时间才能有产出,如果大人想造海船来对付那些海盗,只怕来不及了,还不如到东莱船场或者江都船场购买几艏,托人走关系应该还是有把握弄到的。”
高不凡摇头道:“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别人有不如自己有,无论花多少时间,造船场都必须得建起来,日后会有大用,而那支海盗,本总管还不必要专门建一座造船厂来对付,因为它们不配!”
温彦博心中一动,忙问道:“总管大人可是有妙计对付那支海盗?”
高不凡冷静地道:“如今虽然还不知道这支海盗的来历,但从其留下的那首打油诗看来,他们就是冲我来的。”
温彦博点头道:“应该是了,这支海盗烧杀抢掠,很明显是在故意搞破坏,属下怀疑是罗艺派来的,罗艺此人凶黠,干得出这种事,也有干这种事的动机。”
高不凡点头道:“温先生与我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崔九龄冷笑道:“我们正苦于没有借口攻伐营州,若这支海盗真是罗艺派来的,那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下我们出兵关外就师出有名了,而且民心所向!”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淡道:“总归得先抓住了正主再说,九龄,造船场的事就由你负责,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幽州府将全力支持你。”
崔九龄不由微微激动起来,这是他进入幽州府后接手的第一个重大任务,而且还是独当一面,连忙道:“属下得令,九龄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总管大人所托。”
高不凡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盘旋的一只飞鹰,淡淡地道:“很快又到秋收时节了,秋天结束之前,务必要消灭这支海盗!”
高不凡话音刚下,天空中那只飞鹰突然叫了一声,往东面飞去了,盏茶功夫之后又飞了来,不断地盘旋鸣叫。
高不凡一见,立即喝道:“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
果然不出半炷香时候,东北方向的大海上现了两只大船,鼓足风帆乘风破浪而来,桅杆上一面黑底大旗迎风猎猎,上面绣着斗大的一声“燕”字。
没错,这两艏船正是高开道所率领的那两艏,而且自从投靠了罗艺后,高开道不仅补足了兵员,装备也换新的了,简直就是鸟枪换炮,战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一个多月来多次烧杀抢掠幽州的沿海。
话说高开道正打算下令靠岸,忽见岸上旗帜招展,竟有一支兵马守候在海河的出口处了,不由吓了一跳,凝目仔细一瞧,发现这支人马军容严整,而且装备精良,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于是立即下令改变行船的方向,沿着海边一掠而过,奔河间郡的沿海而去了。
“总管大人,船上打的燕字旗号!”高大河道。
温颜博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是格谦,此人自称燕王,不过前段时间有消息传出,格谦已经被王世充打败并诛杀了。”
崔九龄道:“有可能是格谦麾下的残余。”
高不凡淡定地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下次再来就是他的死期,立即派人通知徐军师和尉迟将军,那支海盗已经往河间郡去了,按原计划行事。”
数骑信使立即出发,奔往渔阳和北平郡,一张捕盗的大网也悄然地铺开了。
第564章 一网成擒
夕阳西下,海面上金蛇乱舞,高开道上身打着赤膊,下身也只穿着一条类似于围裙一般的玩意,露出两根毛茸茸的大腿。
只见高开道直接坐在甲板上,左拿着一只烤得金黄冒油的羊腿在啃食,右手抱着一只酒坛,啃一口羊肉就灌一口酒,无比畅快。
旁边一名汉子名叫张金树,乃高开道的第一心腹手下,颇有几分勇力,此时正将一名掳来的妇人压在身下,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干那人神共愤的事,而那妇人估计是麻木了,一动不动地任其施为。
完事后,张金树把那妇人一脚踹开,然后直接在高开道旁边坐下,撕了一块烤羊肉啃食起来,一边道:“还是幽州富庶,河间郡都是些穷鬼,油水不多,高老大,要不咱们回程再抢一次雍奴县吧,嘿,话说高老大那首打油诗,幽州总管高长卿若见到,肯定会气得吐血。”
高开道哂笑一声道:“幽州没有能出海的船,他又能奈我何?不过,如今幽州沿海的城镇肯定都加强了戒备,买卖只怕没那么容易做成得了。”
张金树不以为然地道:“海岸那么长,就算幽州再如何的兵强马壮,也不可能都派人把守吧,趁着现在秋高马肥,咱们瞅准机会再干他一票吧,等入冬后就更不好抢了。”
高开道此时已经把那只烤羊腿吃干净了,将骨头扔给那名妇人,站起来伸了个腰道:“再看吧,有机会的话干他几票也行。”
高开道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夕阳,一只飞鹰正从大船上方慢腾腾地滑翔而过。鹰再寻常不过了,高开道也不在意,将那名还在舔食羊腿骨的妇人扛了起来,向着船舱内走去……
第二日,船行至渔阳郡丰南县沿海,高开道下令行船靠岸,张金树不由奇道:“高老大,这里咱们不是已经抢过了吗?”
高开道狡猾一笑道:“抢过了就不能抢第二次?”
张金树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道:“高老大不愧是高老大,此计高明极了,这里咱们抢过一次,对方肯定以为咱们不会再来了,而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地再干他一票。”
高开道一挥手,狞笑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干活,退潮前一定要给老子死回来。”
张金树愕然问道:“高老大你不上岸?”
高开道两眼一瞪:“废话,如果每次都要老子亲力亲为,我养你们这帮人何用?”
张金树讪讪一笑,只好带着数十名弟兄划船登岸,向着附近的一座村镇摸去,而高开道则灵活地爬上了桅杆上的瞭望台,关注着岸上的动静。
不得不说,这个高开道还是挺狡猾的,尽管第二次出奇不意袭击丰南县,但为了保险起见,却没有亲自出手,而是留在船上,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也可以从容地全身而退,可惜他这次算计错了,而且他要面对的人还是——徐世绩。
“咦,这只鹰……是昨天的那只吗?”
高开道忽然发觉一只鹰自己头顶上空盘旋,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安来,不过,那只鹰盘旋了几圈就飞走了,岸上和海面上也没有异常情况,高开道见状松了口气,暗忖道:“看来是我疑神疑鬼了!”
且说那张金树带着人摸上岸走了数里,发现正有不少农人在田间收割庄稼,不由大喜,正准备冲上前,一阵急速的梆子声响起,田里的农人立即扔掉工具边滚带爬地往远处的村子里跑。
张金树见状不惊反喜,看来这些两脚羊果然学精了,竟然专门让人放哨示警,只是两脚羊跑回羊圈里还是两脚羊呀,而且还更加方便抓了。
“哈哈,弟啊们,开荤了,还是老规矩,抢到的东西六成上交,四成自留!”张金树单刀一挥,带头便往村子里冲去,麾下的六七十名海贼立即跟打了几斤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往那座村镇扑去。
结果悲剧了,这些海贼刚冲到村口附近,一波夺命的箭雨就迎面射来,瞬时像割麦子一般射倒了一大茬,跑在最前面的张金树最惨,身中十几箭,像只刺猬一般,面目全非。
剩下的海贼吓得魂飞魄散,掉头便跑,马蹄声却轰然响起,一支轻骑兵从村里悍然冲了出来,斩瓜切菜般将剩下的的海贼屠杀过半,还有二三十人被当场活捉了。
徐世绩似乎很欢戴斗笠,一身飘逸的黑色长衫,在亲兵的拱卫之下从村子里策马行了出来。
“启禀司马大人,属下刚才审问过俘虏了,他们确实原是格谦麾下的残兵,首领叫高开道,不过没有上岸,如今还在船上等候。”
徐世绩淡道:“没关系,他跑不掉的。”说完留下部分人手打扫战场,然后带着队伍往海边而去。
且说那高开道,一直站在瞭望台上关注岸上的情况,忽见有黄尘扬起,不禁又惊又疑,他跟随格谦征战了几年,经验还是相当丰富,一见那扬尘便猜测是骑兵造成的。
果然,过不了多久,便见一支骑兵往海边急驰而来,高开道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完犊子了,张金树他们只怕已经凶多吉!
此时此刻,高开道既心惊又庆幸,庆幸自己谨慎没有上岸,否则只怕也要饮恨当场。
当下高开道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升起风帆准备驶离,结果船帆还未完全升起,十几艏小船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高开道见状皱了皱眉,他本以为是出其不意,谁知敢情是一头钻进人家的圈套里面了,不过,高开道实在想不通,大海这么大,海岸线这么长,对方为何能够提前在此设下埋伏呢,难道对方算定自己会在这里靠岸吗?
徐世绩当然不是能掐会算,只不过是之前接到了高不凡的通知,这支海盗已经往河间郡去了,所以料定对方迟早会返程的,于是便放了七八只猎鹰,轮流在海岸附近监视。
而且不止徐世绩这么干,尉迟敬德和高不凡也是这么干的,可以说,涿郡、渔阳郡和北平郡的沿岸都有猎鹰十二个时辰监控,所以高开道这两只船一出现就被早早发觉了。
骑兵在岸上的奔驰的速度不会比帆船慢,所以徐世绩便能根据猎鹰提供的情报,提前作出了兵力布置。
眼见十几只小船围上来,高开道并没有慌,因为这些小船只能在近海划两下,无法进入大海深处,待会自己的两艏大船鼓足了风帆直接撞上去就够敌人喝一壶了。
然而,高开道的乐观并没能维持多久,因为那些小船开火了,没错,就是开火!!!
高开道猛然发觉,那些小船的船头上都安装了一架巨形的弹弓,由两名士兵合力才能拉开,一松手,一颗颗黑漆漆,圆咕噜,还滋滋地冒着火花白烟的东西便往大船上抛飞而来,虽然准头不咋的,但终究还是有一两颗成功抛上了大船。
高开道只以为这玩意是毒烟之类的玩意,结果却在船上轰然炸开了,把甲板炸出一个大洞,而有两名倒霉蛋出于好奇接近观察,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附近也有不少人被飞溅的铁片割伤,倾刻哀嚎遍地。
原来这些黑漆漆圆咕噜的东西正是爆竹雷的升级版,由木头挖空制成的,里面填充了大量的火药,还有铁钉和铁蒺藜之类的,威力更强,杀伤面积更大,当然,造价也更加昂贵。
本来高不凡原来是想用生铁铸的,但是铁料实在太珍贵了,还得留着打造兵器和铠甲,所以被魏征他们否决了,最后退而求次,只用木头制作外壳,涂上黑漆,并且取名叫飞天雷
这一下,船上的海贼都被炸懵了,高开道也被吓得心惊胆寒,这是什么玩意?
此时,第二波飞天雷又抛飞过来,有了第一次的试探,第二波显然打得更准,有四五颗落在了高开道所在的那艏大船上,船上的海贼吓得抱头鼠窜,有多远避多远。
轰轰轰……
大船被炸得四面开花,海贼们鬼哭狼嚎,乱作一团。小船上的幽州军趁机加速驶近,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往船上射去,然后使用飞爪抓住船舷,奋不顾身地往大船上攀爬。
高开道又惊又急,挥刀砍翻一名后退的海贼,厉声大喝:“给老子顶住,后退者死!”
高开道连杀数名部下,这才堪堪稳住阵脚,结果一只接一只冒着白烟的竹筒又从下面的小船上抛上来,当场把海贼船炸得人仰马翻,刚刚稳住的阵脚马上又乱了。
眼见幽州军不断地攀上来,数量越来越多,高开道也知道大势去矣,只得抱了一块木板跳入海中,试图从海上逃走,结果还没游出多远,一艏小船便追了上来,兜头就是一张鱼网撒下来。
“抓住了,抓住了!”船上的幽州军兴奋地收网,把高开道拖上船,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565章 荥阳之战(上)
当高不凡从雍奴县赶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两艏被缴获的海船就停在海边,被炸得有点惨不忍睹,不过经过修复后应该还能使用。
“此战一共斩杀海贼六十七人,俘虏七十二人!”徐世绩指了指被捆成一堆的海贼,向高不凡介绍道。
高不凡点了点,让考功司的官员将功劳记录在功劳薄上,又问:“贼首抓住了没?”
徐世绩神色有点古怪地道:“抓到了,此人叫高开道,渤海郡蓨县人,跟总管大人竟是同乡,原来在格谦的麾下效力。”
高不凡微愕,这家伙竟然也是蓨县人,偏偏跟自己父亲的名字只是相差一字,那也太巧合了此,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一个族人叫这个名字。
“那么此人和罗艺可有关系?”高不凡又问。
徐世绩点了点头:“据高开道自己招认,他是受了罗艺的指使才掠夺幽州沿岸的,而且属下还审问了其他俘虏来相印证,确认无误。”
温彦博暗叹了口气,他曾是罗艺的谋士,所以很了解罗艺的性格,狡诈多疑,而且睚眦必报,为人格局也小,跟高不凡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这下好了,幽州本来还没借口出兵攻伐营州的,这下名正言顺了,而且幽州的老百姓也肯定会拍手称快。
幽州军实力碾压,民心所向,还没开打,胜负便几乎定矣!
“把那高开道押来我亲自审问。”高不凡吩咐道。
很快,高开道便被押到了高不凡的面前,这货估计是受到了“热情的款待”,此时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也不用士兵敲他的腿弯,扑通的便跪倒在高不凡的面前,道:“阶下囚高开道叩见高总管。”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这位,缓缓地吟道:“来如风去如风,金银财宝都抢空。鸡鸭牛羊全都要,男男女女皆杀光。要问大爷我是谁,幽州总管他祖宗。这可是你写的?”
高开道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讪讪地道:“高大人误会了,这并不是某家写的,某家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哦,那到底是谁写的?”
高开道眼珠一转道:“是罗艺,是罗艺那杂碎,他作了这首打油诗,然后吩咐某家留下来专门戏弄高总管你的,为此他还特意派了一个会写字的部下跟随某家,不过那人已经被被你们杀死了。”
“那就是死无对证了?”高不凡谈笑道。
高开道立即举起三根手指道:“某家发誓,那首打油诗真不是某家写的,某家怎么敢如此托大呢,高总管您才是我祖宗啊,您是我的亲祖宗。”
在场的人不由都露出了鄙夷之色,此端的是无耻!
高开道此时又陪笑道:“某家所干的事都是罗艺授意的,只要高总管肯放某家一马,某家愿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劫掠营州的沿海,为高大人效犬马之劳。”
高不凡淡淡地道:“不必了,营州的百姓即吾之百姓,本总管又怎么可能会让你杀掠自己的百姓呢。”
高开道愕了一下,不过马就会过意来,陪笑着说:“高总管果然好气魄,某家愿意投效到您的麾下,只要高总管一声令下,某家愿作先锋官杀至柳城郡,割下罗艺的人头献给高总管。”
高不凡哂然一笑道:“你还真是能屈能伸,不过你的脑袋本总管已经许给别人了。”
高开道面色大变,脱口道:“谁?”
“被你屠杀的幽州百姓,来人,押下去!”
高不凡神色一厉,挥手让人把高开道押下去,连同连被俘虏的七十二名海贼一起立即押往涿郡雍奴县。
数日之后,高开道和麾下的七十二海贼便在当地百姓的见证之下,跪在那座村镇的集体大坟前斩首示众,以告慰那些惨死的村民。
从高不凡当日起誓,到实现誓言,不过短短的十天时间,幽州的百姓也看到了总管大人的言出必行和雷厉风行,一时间,高总管的威望在幽州就更加隆盛了,而且随着高开道这支海盗的覆灭,幽州沿海的百姓也安心下来,幽州也恢复了往日的稳定和安宁。
接下来,高不凡趁热打铁,正式宣布出兵讨伐罗艺,出兵之前还由温彦博执笔写了一份讨伐檄文,洋洋洒千言,历数罗艺的各种罪状,占据道德制高点,总之就是出兵有理,罗艺此贼天诛地灭。
七月底,幽州正式祭旗出兵讨伐幽州,由徐世绩挂帅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为副帅,兵分两路,一路走从临榆关出发,走傍海道,一路从卢龙塞出发,走卢龙道,兵锋直指柳城郡。
…………
八月初,新月如勾,荥阳城外战云密布,瓦岗的三十万大军将整座城池围得像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话说自从李密加入瓦岗后,先后攻克了黎阳仓和洛口仓,聚兵百万之众,声势浩大,俨然成了中原霸主。
李密建议翟让趁着三军士气正盛,攻克荥阳郡和虎牢关,进而兵逼东都,只要拿下了东都,则天下可定矣。
翟让闻言怦然心动,所以从善如流,立即下令出兵攻打荥阳,数月以来,已经攻克了荥阳郡东边的大部份县城,如今大军更是已经兵临荥阳城下了,荥阳郡太守杨庆慌得差点乱了方寸,幸好东都及时派兵来援,要不然荥阳城已经被瓦岗军攻破了。
然而,此刻却轮到翟让慌了,因为——张须陀要来了!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张须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麾下的八风营威震天下,所向披靡,翟让便曾经在张须陀手下连吃了几场败仗,如今得知张须陀率军杀来,竟吓得要连夜撤军跑路,仿若惊弓之鸟。
此时,瓦岗军的中军大帐中,李密正拦住了准备跑路的翟让,苦苦劝道:“大当家切勿慌张,张须陀此人勇而无谋,其麾下将士又久战疲惫,并不足为惧,而如今咱们大军正士气如虹,此消彼长,正是打败他的最好时机,所以大当家只须摆好阵势等他前来即可,属下一定替您击败他。”
翟让战战兢兢地道:“蒲山公此言当真?”
李密信心十足地道:“属下早有定计,就等张须陀前来了,此人乃大隋的柱石之臣,杨广目前唯一的凭恃,只要击败他,大隋江山唾手可得也。”
很明显,李密自视甚高,视天下英雄如无物,除了高不凡和张须陀等有限几个人物,他都不放在眼内,包括后来声名鹊起的王世充,而一直韬光养晦的李渊则更不入他的法眼。
翟让见到李密如此胸有成竹,倒是慢慢的镇定下,忙问:“蒲山公计将安出?”
李密微笑道:“为免走漏风声,容属下先卖个关子,等张须陀杀来,大当家只需如常迎战即可,到时属下会一举击溃张须陀的八风营。”
翟让闻言暗皱了皱眉,心中有点不满,但也不好再多问,自从攻下金堤关,拿下洛口仓后,李密在瓦岗军中的威望已经渐渐超过了他这个大当家,就连单雄信、邴元真、贾闰甫这些昔日拜把子的旧部也开始更愿意听从李密的调遣了。
不过翟让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才能远不及李密,所以对李密也基本上言听计从,甚至还允许李密自领一军。
因此李密现在已经羽翼丰满,表面虽然还在翟让面前自称属下,但实际已经和李密平起平座了。
“雄信,蒲山公之言,你以为如何?”翟让的目光望向单雄信。
单雄信道:“大当家,蒲山公言之有理,属下以为可以一战。”
翟让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其实他还是比较偏向于跑路的,不过单雄信显然不是这么想,于是翟让又问了贾闰甫和邴元真的意见,结果两人都表示同意李密,觉得这是击攻败张须陀的大好机会。
翟让只好无奈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留下来迎战张须陀,那本当家便再会一会张须陀!”
李密躬身连忙道:“大当家英明!”
房彦藻、王伯当、蔡建德等李密的嫡系也口称大当家英明,但眼神中明显隐藏着一丝不屑,翟让此人格局太小,为人懦弱,小富即安,这大当家之位应该让给密公才是。
第566章 荥阳之战(中)
新月依旧如钩,距离荥阳城以东不足百里的阳武县,张须陀正驻军于此,仿佛一头猛兽,默默注视着围困荥阳城的数十万瓦岗军,伺机发出致命一击。
羊群的数量即使再庞大,狼也是不可能惧怕的,面对遍地的贼军,张须陀所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狼,这次……会有例外吗?
今年四月底,张须陀率军从河间郡撤回齐郡,本欲休整一段时间,好让麾下的齐郡儿郎们能够回家探亲,然而却事与愿违,杨广的一封调令打乱了他的计划,眼见家门在望的齐郡儿郎终也只能过门不入,立即赶赴河南,再次投身激烈的战斗中。
不过,张须陀不愧是张须陀,八风营不愧是八风营,尽管只有万余力兵,尽管久战疲惫,但依旧战力强横无比,数月以来,一路由东往西横扫,大大小小三十余战,每战皆捷,杀得瓦岗军丢盔弃甲,心胆俱寒。
而此刻,张须陀的八风营已经横穿瓦岗军控制的大半地盘,如入无人之境,杀至荥阳城以东百里的阳武县,而瓦岗军的几十万主力正在百里外围攻荥阳城。
张须陀觉得决战的时机到了,他要一举击溃瓦岗的主力,消灭翟让和李密,而在决战之前,他麾下的将士要得到充分的休息,所以他选择在武阳县驻扎,按兵不动,以便养精蓄锐。
仲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凉意,中军大帐内燃着两支火炬,照得亮如白昼。张须陀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一些,如同岩石上的浮雕,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愁苦,额头上的血迹已经风干了,还没顾得上洗去,此时的他正静静地注视着桌上铺开的一幅行军地图。
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三人围在四周,同样静静地看着地图,默不作声,等候张将军的命令下达。
张须陀的手指头就跟他的脸一样的粗糙,点着地图画出一条线,沉声道:“本将军由此正面进攻,吸引瓦岗贼的主力,叔宝率一路骑兵从这里穿插到瓦岗贼后方,士信率一路骑兵走北边,咬金率一骑兵走南边,八月十五那天在这里汇合,四面合击,将瓦岗贼彻底击败,一了百了!”
张须陀的手指重重地一点荥阳城北面的大海寺附近,抬起头扫了一眼三名爱将,郑重地问道:“你们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三人齐声答道。
张须陀点了点道:“去吧,记住,务必要在八月十五那天赶到,不能早,更不能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扫灭一瓦岗贼,皇上便可从江都回返东都,不出数载必然天下太平。”
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郑重施礼后退出了中军大帐。张须陀看着三人的背影,仿佛如释重负般自语道:“要结束了,打完这一仗,我就带你们回家去。”
秦叔宝三人走出了中军大帐,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望向天空那一弯新月。
秋风萧索,夜凉如水,虫声唧唧,除了巡罗值守的岗哨,弟兄们都入睡了,军营里一片静寂。
“咬金,今天是初几了?”秦叔宝的声音很低,但在静夜中却显得更外清晰。
程咬金答道:“初五,还有十天,月亮就圆了。”
罗士信瞥了程咬金一眼,纠正道:“还有十天就要和瓦岗贼决战了。”说着还挥了挥拳头,显然十分期待。
程咬金点了点头道:“围困荥阳的瓦岗贼主力有三十万。”
罗士信道:“瓦岗贼只不过是乌众之众,纵然百万又如何?”
程咬金又道:“李密不是等闲之辈。”
罗士信撇嘴道:“我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张将军更不是等闲之辈。”
程咬金道:“李密和翟让麾下也不乏猛将。”
罗士信皱眉道:“老程,你今晚是怎么了?怎么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程咬金拍了拍大肚腩道:“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掉以轻心而已,虽然我们这一路来连战连捷,但打败的都是瓦岗的外围队伍,现在要对阵的是瓦岗军的几十万主力,大意不得!”
罗士信奇道:“莫非你程咬金也怕了?”
程咬金看着天上的那一弯新月,并没有回答,反问道:“士信,你想家了吗?”
罗士信摇头道:“你忘了?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家,我的家就是军营。”
“噢,对了,士信你没有家,军营就是你的家,弟兄们就是你的家人。”程咬金继续自然自语地行了开去。
罗士信看着程咬金在秋夜中孤冷凄清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不祥之感来,他的目光望向了秦琼,这个如父如兄的男人,当初正是秦大哥把自己带到军营的,秦大哥教会了自己武艺,教会了自己打仗,自己是个孤儿,最亲的人就是秦大哥,最敬重的人则是张将军。
“秦大哥,你也想家了吗?”罗士信问道。
秦叔宝点了点头道:“有点挂念家中老母,大哥很多年没回去看她老人家了,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今可安好。”
“等打完这一仗,我陪大哥一起回去探望母亲,大哥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罗士信道。
秦叔宝伸手搭在罗士信的肩头上,郑重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保重!”说完径直行开去。
罗士信的心情莫名地沉重地起来,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营区,把麾下的一千骑兵召集起来,传达了张将军的命令。
没有磨拳擦掌,没有跃跃欲试,没有任何表示,大家只是牵着缰绳默默站立,只有路过的萧瑟秋风在发出低低的呜咽。
罗士信的目光一沉,大声道:“怎么了?都跟霜打茄子似的,我们在打胜仗,一直在打胜仗,瓦岗贼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似的,为何你们却像吃了败仗似的垂头丧气,难道没有信心打赢吗?”
“罗将军,打完这一仗,咱们真的能回家了吗?”一名骑兵弱弱地问。
罗士信本来想厉声呵斥的,但面对那上千双默默期盼的眼睛,他沉默了,骂到嘴边的话也咕噜地吞了回去,他是个孤儿,没有家,没有家人,但是弟兄们都有家,都有父母妻儿要牵挂,在外征战了七八年,几乎没有停过,乱贼剿完一批又一批,永远也剿不完,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也许这一战之后,眼前这些弟兄便有相当一部份要战死沙场,魂断他乡,回家终成永完不能实现的一种奢望。
念及此,罗士信的胸口突然堵得发慌,甚至不敢面对一众弟兄的殷切目光,而这些殷切的目光正因为他的躲避和沉默,在慢慢地变得黯淡。
“回家,打完这一仗就回家,张将军说了,打完这一仗之后,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带大家回家!”罗士信大声道,双手暗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无论这一仗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已所能,让所有弟兄都能回家。
众弟兄闻言,本来暗淡的双眼顿时又亮起来,纷纷惊喜相拥,打完这仗就能回家了,张将军说了,打完这一仗,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带大家回家,张将军向来言出必行,肯定会做到的,上次之所以食言,只不过是皇命难违而已!
他们早已厌倦了这场无休止的战争,他们虽然击败了无数乱贼,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但他们又永远无法彻底取得胜利,这场仗再继续打下去,真有意义吗?
罗士信用一个谎言鼓舞了士气,然后率着一千骑兵连夜出发,按照约定,往北边迂回。
程咬金也出发了,率着一千骑兵按照约定往南边迂回。
秦琼是最后一个发的,他的任务是穿插到荥阳城以西,从后方偷袭瓦岗军的后阵。
这一日,秦琼率着两千骑悄然绕到荥阳南面的原武县境内,前军忽然停止前进了。秦琼连忙催马上前查看究竟,发现道路被几棵大树阻断了,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琼立即下令警戒,并且迅速观察四周的地形,但是四下十分空旷,敌人在这里伏击的可能很小,正当他疑惑不解时,一名负责清理大树的弟兄跑了过来,逞上一封书信道:“启禀秦将军,树干下压着一封书信,好像是专门给将军您留的。”
秦琼微愕,接过书信一看,发现书信的信封上果然写着“秦琼将军亲启”六个字。
秦琼皱了皱眉,把书信的封漆撕开,将里的东西取出来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信封中有一根束发用的简陋木簪,还有一撮花白的头发!
秦琼颤抖着双手把信笺打开,良久,这才把信笺折起来装开信封中,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将那撮头发和发簪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然后贴身收好。
“秦将军……”一众部下担心地看着秦琼。
秦琼摆了摆手:“继续前进……哇!”
秦琼话音刚下,竟然吐出一口鲜血了,身体摇摇晃晃,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秦将军!”众部下大惊失声,纷纷围上来查看。
第567章 荥阳之战(下)
张须陀把麾下的三员爱将派出去后,第二天便按照原计划,率领八风营的主力向荥阳县城大张旗鼓地挺进,而翟让也亲率瓦岗军主动迎战。
翟大当家发挥得十分“出色”,屡战屡败,不断地收缩战线,当退到荥阳县境内时,翟大当家估计是觉得这样子太丢脸了,决定硬一下,命令全军死守,一定要挡住张须陀,不得让八风营再前进一步。
然而,翟大当家的愿望十分丰满,现实却非常骨感,他麾下虽然人数众多,兵力雄厚,但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草头王”,颇如王薄、孟让、郝孝德等等,原来都是称霸一方的头目,投靠了瓦岗后依然负责统率原班人马,所以号令不齐,乱哄哄的,大家都只管跟着自己原来的老大跑,试问这样的军队,战力又能高得哪儿去?
最关键的一点是,无论是王薄、孟让,还是郝教德,这些人都曾是张须陀的手下败将,被揍得屁滚尿流的那种,听到张须陀的名字便未战先怯了,见到八风营的旗帜更是两股颤颤,试问这仗还怎么能够打得硬?
只见八风营的万余步兵像旋风一样往前卷去,巨盾手啪啪的脚步,仿佛是一曲崔命符,所过之处,贼兵被纷纷卷入阵中,“享受”那八面来风的酸爽,所有被卷入八风阵的贼兵,无一不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此刻的八风营像极了一只吞天巨兽,不断地将贼兵吞入腹中,最后变成一堆断肢残骸抛出阵中。
那些贼兵远远见到同伴被卷入八风阵,倾刻头颅滚滚,血流成河,均吓得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八风营来啦,快逃命吧!”
“快逃,八风营来了!”
“快逃,谁挡谁死!”
贼兵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漫山遍野,像潮水一般败退,只要稍微跑慢一点,被八风营卷入就十死无生了。
翟弘这货吓得面色惨白,策马飞快地奔至翟让面前,失声道:“败了败了,抵挡不住啦,大当家快逃命吧,八风营杀过来了,再不跑就跑不掉啦。”
翟让也是大惊失色,既害怕又后悔,仰天长叹道:“张须陀果然厉害,八风营果真无坚不摧,李密误我,李密误我啊!”
“李密这个王八蛋,还说有妙计打败张须陀呢,净他娘的吹牛,这下完蛋了。”翟弘骂骂咧咧地道。
翟让叹了口气道:“不怪密公,是某家无能啊,空有十万大军竟挡不住张须陀这区区万余人马。”
翟弘连忙替翟让辩解道:“不关大当家的事,都怪张须陀太狠,八风营太厉害了,任谁来都顶不住啊,李密也不行,幸好咱们这次攻打荥阳捞了不少油水,即便退回瓦岗也够舒舒服服地过他几年了,大当家,不必多想了,赶紧撤吧!”
翟让一想也对,挥手道:“儒信,传我命令,命孟让率人暂时抵挡住张须陀,掩护大军撤退。”
王儒信急忙去传令,结果四周乱哄哄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孟让,然而这位孟当家正将一些血水混着草木灰往脸上涂呢,还把铠甲都脱了,换上普人的服装,一看就是准备跑路的节奏。
“孟当家,你这是在作甚?”王儒信皱眉道。
孟让尴尬地笑了笑道:“王兄找我有事?”
王儒信沉声道:“大当家命你暂时抵挡住张须陀,掩护大军撤退。”
孟让面色大变,失声道:“王兄,你这是开玩笑吧,张须陀那么厉害,八风营杀疯了,俺哪里抵挡得住?”
话说孟让当初拥兵十万,张须陀来剿他,他欺负张须陀人少,结果被后者打得屁滚尿流的,慌不择路地逃上了瘦狗岭,于是张须陀列阵八风营守在岭下,任由孟让如何冲击都无法突围,生生被困了个把月,无奈之下只好弃械投降,接受招安。
不过孟让这货的“革命”意志十分坚决,被招安不久后又反水重操旧业,结果同样被张须陀杀得屁滚尿流的,在齐郡待不下去了,于是跑到瓦岗投奔了翟让。
所以说,孟让对张须陀,对八风营的恐惧是深入了骨髓里面的,让他留下来断后?
想都别想!
王儒信面色一厉道:“这是大当家的命令,难道孟当家想抗命不遵?”
孟让冷笑道:“王儒信,你也别拿住鸡毛当令箭,老子不吃这一套,有本事你自己带人上,让别人送死算什么英雄好汉。”
“是啊,有本事你自己上,别拿俺们当替死鬼。”孟让麾下的人纷纷骂道。
王儒信又惊又怒,不过他也明白,若再阻挡孟让跑路,只怕自己倾刻就会被这些人乱刀分尸了,无奈之下只好策马离开,不管了!
八风营一路杀去,瓦岗军就像一群土鸡瓦狗一般四散奔逃,张须陀见状不由大喜,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瓦岗军所谓的主力,同样不堪一击。
“杀杀杀!!!”
“杀杀杀!!!”
八风营一鼓作气,不断地往前推进,杀得头颅滚滚,杀得尸横遍野,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荥阳城东北边的大海寺附近,这里地势开阔,适合会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张须陀和秦叔宝他们才约定在此会合,好一举将瓦岗军完全击溃。
今日是八月十五,正是他们约定的日子!
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是张须陀麾下的三员猛将,从来没掉过链子,所以张须陀也不顾八风营久战力疲,继续下令前进,只要秦叔宝他们赶到四面合围,那么瓦岗军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八风营会把们全部撕得粉碎。
八风营继续大步前进,就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不断地收割着人命。
此刻,大海寺的一座佛塔上,李密正居高临下地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况,眼见八风营毫不停留地杀过来,脸上不由泛起一丝冷笑,淡淡地道:“善泳者溺,养骑者坠,各以其所好反而为祸。张须陀呀张须陀,你身经百战,且战无不胜,但是这次你未免太过于自信了,一代名将,终将陨落于此,可悲可叹也!”
李密一声令下,埋伏在大海寺附近树林的伏兵突然杀出,断了八风营的后路,并将其团团包围住,箭如飞蝗般倾泻而下。
张须陀虽然遭到突然伏击,却危临不乱,指挥八风营一边抵挡,一边往一个方向突围。
只是李密既然设下了埋伏,又岂容你八风营轻松闯出去呢,各处防御工事死死地抵挡住八风营前进的脚步,然后骑兵从四面八方反复地发起冲击。
此时张须陀的面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急急把八风营由进攻模式调整成防守模式,结成密不透风的阵势,将瓦岗军的攻势牢牢地抵挡住。
这个时候,张须陀对胜利乃然怀有信心,只要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杀到,他立即就能转守为攻,并且取得最终的胜利。
只是张须陀没有考虑的是,秦琼他们三个真的还能赶来会合吗?
翟让本来已经跑出老远了,闻报说李密已经把张须陀困住了,立即又带着人马调头跑回来,一见果然把八风营给围住了,不由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蒲山公没有误我,张须陀被困住啦!”
孟让、王薄、郝孝德等“草头王”见状不由大跌眼镜,战无不胜,所向无敌的八风营竟然真的被困住了,蒲山公牛逼呀!
众人观察了一会,发现八风营果真由一只张牙舞爪的凶兽,变成了一只困兽,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加入了围殴的行列。
八风营再厉害也不是铁打的,一路杀来,早就筋疲力竭了,只是凭着一股气势支撑到现在而已,突然从攻势转换成守势,立即就疲态尽显,再加上李密的人一直以逸待劳,兵力又是八风营的数倍,所以八风营渐渐抵挡不住了。
太阳越过众人的头顶,又往西边倾斜了,秦叔宝他们依旧没有赶到,八营风的防守已经变得漏洞百出,从八面威风变成了八面漏风,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张须陀此刻终于变得有些焦燥起来,亲自率领精锐突围。
张须陀武功高绝,只见他一马当先,正是佛挡杀佛,遇神杀神,王伯当试图上前阻挡,结果差点便死在张须陀的刀下,蔡建德也吃了一掌,当场狂吐鲜血被抬了下去。
李密见状立即下令让出道路,待张须陀杀出重围后,马上又合拢起来,继续围杀没有成功突围的八风营将士。
张须陀奋力杀出重围后,发现只有千余人跟着自己冲出来,而更多的部下还在包围圈中,于是又毫不犹豫地带着人杀了回去。
当张须陀第二次从重围杀出时,再一看,跟着自己杀来的部下只有六七百人,比上一次还要少,于是再次杀回去。
如是这般五次,张须陀杀进杀出,结果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部下只剩几十人了,不由心力交瘁,仰天长叹一声,干脆弃了战马道:“你们先走,本将军回去救人!”说完大步又杀了回去。
那几十名部下并没有走,同样义无反顾地跟着杀回,神情决绝而悲壮,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今日走不了。
弟兄们皆是齐郡儿郎,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