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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3章 投其所好

    李淳风却没有接高不凡递来的竹签,而是捋须微笑道:“这位高公子的气度不比别人,若要问卦,收费也要比别人高才行。”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暗忖,莫非这道士看出了大人的身份?

    舒儿皱眉道:“出家人不是说众生平等吗?同为问卦,为何价钱却不同?”

    李淳风笑言:“众生平等只是佛家之妄言罢了,世人生来便不平等,何来的众生平等?就好比姑娘你生来为婢,而这位姑娘生来却为主子。物有轻重,命有贵贱是也!”

    舒儿顿时讪讪不得语,崔诗柔连忙道:“我自幼便把舒儿当亲姐妹看待。”

    “姑娘!”舒儿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李淳风微笑道:“那是姑娘心善,正如贫道刚才所说,姑娘你心中有善,贵不可言。”

    高不凡笑道:“李道长好一张伶牙俐齿,既然如此,李道长给在下算一卦得收多少钱?”

    李淳风眼珠一转,从行囊中取出一块木板,竟是一块象戏(象棋)的棋盘,捋须道:“这样吧,如果贫道的签卦能让这位公子满意,公子便赏贫道一副棋盘的铜钱,第一个格子放一枚,第二格子放两枚,第三个格子放四枚,依次类推,每一格都比前一格多一倍,如何?”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人都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李淳风会狮子大开口的,没想到只是放满一个棋盘的铜钱,这棋盘才多大一点啊,一千文就足够把它铺满了。

    舒儿扑哧的笑道:“这值当什么呀,别说高公子,就算我这个婢子也出得起。”

    高不凡很是无语,小丫头片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你都出得起,卖了你几十回也不够呢,这种次方式的递增,一开始看似不多,但到最后,每一格都是天文数字,象棋的棋盘一共有多个格子?好像是七十格左右吧,那就是二的七十次方,而且还只是一个格子所需的铜钱数量,尼玛,把整个幽州卖了恐怕也不够!

    李淳风看着高不凡,捋须微笑不语!

    魏征、杜如晦和崔九龄三人皱着眉头,显然都在默默计数,最后面色都渐渐变了,越来越是难看。崔诗柔本来也不以为然的,发现大家面色不妥,便也略略算了一下,顿时吃惊地捂住了小嘴,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是……多到都算不清啊!

    “高大哥!”崔诗柔神情焦急地低唤了一声,显然生恐高不凡上当了。

    高不凡对着崔诗柔微笑点了点头,后者不由俏脸一热,这才醒起高大哥比自己聪明得多,自己算得明白的事,高大哥怎么可能算不明白。

    “李道长高看在下了,在下的命只怕没有那么贵。”高不凡摇头道。

    此言一出,四周看热闹的人不由都觉得高不凡抠门,一千文钱也舍不得出,他这一身穿着也不止万钱了吧。

    李淳风摇头道:“贫道虽然不擅长看相,但自问还是有点眼力,公子的命只比这贵。”

    高不凡眼珠一转,笑道:“在下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这样,在下给李道长画一幅画作为酬劳如何?”

    李淳风愕了一下:“画?莫非高公子是丹青国手?”

    “咳,应该也算吧。”高不凡大言不惭道。

    魏征和杜如晦立即抬头望天,大人的那手字确实还不赖,可是画作嘛,还是不要提了,七窍通了六窍,竟敢自称丹青国手?

    崔诗柔倒是没看过高不凡的画作,此刻高大哥一脸自信,不由美眸泛泛的,充满了崇拜和期待,原来高不大哥仅诗作得好,还会作画啊!

    李淳风似乎也起了好奇之心,笑道:“公子果然满腹才华,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请公子把签给贫道一观。”

    高不凡便把手中那根签递给了李淳风,后者接过后朗声吟道:“飞龙变化喜逢时,此日升腾果遂期。谋望求财多吉庆,求官进位更无疑。咦,也是一支上上签。”

    魏征和杜如晦欣喜地对视一眼,此签气大啊!

    李淳风细细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又吟道:“诗曰:一箭射红心,人人说好音。日长鸡唱午,真火炼真金。”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何解?”

    李淳风摇了摇头道:“此签贫道解不得,公子自己意会,嗯,此签便送与公子吧。”

    李淳风说完便把竹签递给了高不凡,然后收拾家伙便准备离开。

    众人不禁一脸的错愕,这道士怎么回事,说一半留一半的吊人胃口,也太不厚道了吧?

    高不凡似乎并不以为意,微笑道:“道长且慢!”

    李淳风在桌子上放下十枚铜钱,一边摆手道:“公子不必问,留着此签,日后便知。”

    高不凡点头道:“那在下的画作,李道长也不打算要了?”

    “如果高公子肯赐画,贫道自然求之不得了。”李淳风道。

    高不凡微笑道:“李道长今晚是否要宿在城中?”

    “贫道会在此盘桓几日,自然宿在城中。”

    “好,回头在下会让人把画作送来给李道长鉴赏。”高不凡说完便拿着那根竹签转身而行,忽又停下脚步回身招呼道:“柔儿,走吧,回城去!”

    崔诗柔喛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霞飞双颊,娇憨而乖巧,心里甜丝丝的。崔九龄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妹子很快就是别人的妹子了。

    魏征和杜如晦相视一眼,微笑心照不宣,大人至今还无后,他们自然并不反对大人多娶几房,而且从刚才崔诗柔所求的签卦来看,此女会早生贵子,岂不是更好,只是……清河崔氏乐意居侧吗?

    …………

    “姻缘本是前生定,此是前生结良缘。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崔护在书房中欣喜地来回踱步,一边道:“这真是柔儿求得的上上签?”

    崔九龄点头道:“是的,那李道长还说妹妹红鸾星动,好事将近,早则年前,迟则明年。是了,当时高大人也在场,想必是看到了。”

    崔护闻言眼珠一转,哈哈一笑道:“这就是天作之合了。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好!好!好啊!”

    正所谓母凭子贵,柔儿若嫁给长卿,虽然不能坐正,但若能先给高家诞下长子,日后地位也能水涨船高,嗯,此事不能再拖,得提上日程才行,为了柔儿的终生幸福,这把老脸要豁出去了。

    此时崔九龄又道:“高大人也求了一签,不过那李道长欲语还休,说此签解不得,还把卦签也送给了高大人,说日后便见分晓。”

    崔护心中一动,连忙问:“什么签语?”

    崔九龄还记得,便吟道:“飞龙变化喜逢时,此日升腾果遂期。谋望求财多吉庆,求官进位更无疑。”

    崔护闻言目露喜色,忙问:“那李道长还说了什么?”

    崔九龄道:“还附了诗一首:一箭射红心,人人说好音。日长鸡唱午,真火炼真金。”

    崔护眼中的喜色更盛了,抚掌道:“这位李道长的确有点道行,龄儿你日后要好好辅助长卿,为官作宰,衣锦还乡,未来可期也!”

    崔九龄微微一震,凛然点了点头。

    崔护笑道:“时不宜迟,为父这便找老族长聊聊柔儿这丫头的婚事。”说完便兴冲冲地离开了。

    且说高不凡回到府中,美婢鸣翠替其换了外裳,又打来水给他洗脸。

    其实高不凡今天并没有出城踏青,而是去了校场看徐世绩练兵,所以身上风尘仆仆的。

    “咦,少爷,这是什么呀?”美婢好奇地拿起高不凡搁在桌面上的卦签问道。

    鸣翠还是一直喊高不凡少爷,这别具一格的称谓也只有高大少了,别人家的一般都称某某郎,或某某公子。

    “进城的时候遇到一个道士,顺手求了一签卦。”高不凡答道。

    鸣翠好笑道:“那少爷咋把人家的卦签都拿回来了?少了一支,人家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是道士送给我的。”

    “真是个奇怪的道士!”鸣翠嘀咕了一句,便好奇地看上面的签语,又反转背面念道:“汉高祖登基,上上卦。不得了,这可真大了啊!”

    “汉高祖登基”正是此签的卦名,高不凡自然也看到了,笑了笑道:“不过是江湖术士哗众取宠的手段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鸣翠把卦签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笑道:“不管是不是哗众取宠,婢子先给少爷你收着。”

    高不凡站起来走到案后,打开一张宣纸,取出炭笔便沙沙地画起来。

    “咦,少爷画的是什么?”鸣翠好奇凑过来看了看,发现少爷在纸上画了三个大小不等的圆形,还画了一些隋圆形的轨迹。

    “说了你也不懂。”高不凡手指点了一下美婢的额头,后者便撅了撅小嘴,心满意足地行了开去。

    高不凡画的正是太阳、地球和月球的公转图,嘿,李淳风此人擅长星相术数,还是个大数学家,参与编撰了中国古代的九部算经,什么《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在天文和数学方面的贡献很大。

    高不凡觉得,李淳风看了这张图应该大吃一惊!

    当然,高不凡并不是想颠覆李淳风的世界观,纯粹是觉得,这样的人才,应该想办法留下来,而要留下这样的人才,自然得投其所好。

第524章 双星夺宫

    像李淳风和袁天罡这样的江湖术士,走到哪住到哪,行到哪吃到哪,随遇而安,云游天下,倒是逍遥自在得很,不过有时也会十分狼狈,譬如刚才,差点连十文钱也拿不出来,挨饿受冻也是常事,所以心态不稳,意志不坚之人肯定吃不了这行饭。

    李淳风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了,甚至把它当成是修行的一部份,所以在崔九龄那得了千余文钱后便不再摆摊了,径直进了城,四处闲逛参观,直至傍晚才找了一家名叫鸿福的客栈,走进去问道:“掌柜的,还有没有房间?”

    “有的,道长要上房还是通铺?”掌柜热情地问。

    “来一间上房!”李淳风道,话音刚下,身后便闪出一人纠正道:“来两间上房,他给钱!”

    身后闪出这人也是个道士,一身灰布道袍,道髻高束,额头又高又阔,赫然正是袁天罡。

    掌柜见李淳风也没反对,自然以为两人是一起的,便笑道:“好咧,上房两间,费用四十文钱一天,预付两百文,多退少补。”

    李淳风只好付了两百文钱,没好气地道:“袁道兄不是要去江都吗?为何跟着贫道来了涿郡?”

    袁天罡反问道:“李道兄不是要南下荆襄吗,为何却南辕北辙?”

    李淳风轻咳了一声道:“贫道改变主意了,先走一趟涿郡,再下荆襄。”

    袁天罡面不改色地道:“贫道也改变主意了,先走一趟涿郡,再往江都。”

    李淳风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背着行李便往房间去,袁天罡也毫不客气地跟了上去,就住前者的隔壁,前者叫了晚餐,他也不请自来,驾轻路熟地盛饭就吃,一点也不见外。

    “袁道兄蹭住就算了,还蹭吃,不嫌过份了?”李淳风恼道。

    袁天罡笑道:“不过份不过份,李道兄你那日窥视天机遭雷劈,全赖贫道救了你一命,蹭你一顿饭而已,并不为过,而且贫道观李道兄财帛宫亮堂,今日定然发了一笔小财,又何必小气呢。”

    袁天罡不提那天还好,一提,李淳风便来气,这王八羔子把自己丢在观星台吹了一夜的冷风,足足病了十天才好转。

    “饭可以蹭,菜没你份!”李淳风把一碟豆腐和水芹全拉到自己面前。

    袁天罡翻了个白眼道:“李道兄那日窥视天机,虽然以李代桃僵之法窥避天罚,但始终会留下祸根,贫道让你受了这场病,那是给你减轻罪孽,真是好心没好报,好柴烧烂灶。”

    李淳风冷笑道:“如此说来,贫道还要感谢袁道兄了?”

    “感谢就不必了,谁叫贫道心地善良呢。”袁天罡说完便理直气壮地把那碟红烧豆腐夺了回来,往自己的饭碗里扒拉了一大半,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狡黠地道:“紫微帝星附近的另一颗客星就应在涿郡留守高长卿身上吧?”

    李淳风也情知瞒不过袁天罡,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了,之前那颗星辰意图不明,不知是客星还是将星,如今光芒外放,意图已然明朗,双星夺宫之势将成形。”

    袁天罡喃喃地道:“这小子倒是能隐忍,现在据有幽州之地,终于不再隐忍了,那李道兄觉得此子就是真命天子?”

    李淳风摇头道:“天机难测,尚不明朗,贫道还不敢断言,且过段时间再看看。”

    袁天罡目光一闪道:“李道兄今日给高长卿算了一卦,如何?”

    “汉高祖登基,上上签!”李淳风坦言道。

    袁天罡闻言表情古怪地道:“昔日在洛阳,贫道给长孙氏仆了一卦,卦象显示天地之交,遇坤即泰,龙乾马坤,内阴外阳,居中显贵,可见长孙氏有母仪天下之命。”

    李淳风心中一动:“今日那名姑娘也是极尽显贵之相,如此说来,高长卿就是真命天子了?”

    袁天罡皱眉道:“不好说,此子面相虽贵,却又十分古怪,迷雾重重,变数很大,以贫道的道行还是看不清。”

    李淳风轻咦了一声道:“原来袁道兄也有这种感觉,那觉得李密如何?”

    袁天罡立即摇头道:“此子虎头蛇尾,下亭尖窄,若是女子,则福禄颇深,但为男儿却是福薄夭折之相。如今虽然气势如虹,终究也是虎头蛇尾,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李淳风闻言摇叹息道:“中原乃四战之地,李密落子中腹,光是这份胆略便让人折服,即便败了也是一世枭雄,虽败犹荣啊!”

    袁正罡微笑道:“诚然如此,这是李密的长处,也是他的弱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歌可泣,可悲可叹也!”

    李淳风点头道:“既然不是李密,那另一颗客星便是李渊无疑了。”

    袁天罡直言道:“李渊确有帝皇之相,不过命格稍弱,李家二郎相格更贵,倒是与其父相辅相承,正大光明,所以贫道更看好这对父子,而高长卿偏正居奇,变数太大。”

    “既然如此,袁道兄不是应该去晋阳从龙,怎么反而来了涿郡?”李淳风淡道。

    袁天罡捋须笑道:“正因为看不清,所以贫道来了。”

    “今日高长卿问签时,袁道兄必然在场,不知可看清了?”李淳风问道。

    袁天罡摇头道:“相由随心,如果不是高长卿自愿给贫道看相,迷雾总难去除,哪能看得清,不过今日,贫道倒是勉强看出些许东西来。”

    李淳风心中一动,忙问:“愿闻其详。”

    袁天罡立即十分市侩地道:“再加一碟红烧豆腐。”

    李淳风在相术方面的造诣远不如袁天罡,只好开门跟走廊外面的小二打了声招呼,加了一碟红烧豆腐。

    袁天罡这才道:“高长卿目生赤霞,想必近来会有一劫,而且十分凶险,九死一生,瞧瞧,这就是变数。”

    李淳风皱眉道:“何处应劫?”

    袁天罡掐指算了一会才道:“应该是涿郡以南,具体何处却是算不出来。”

    很快,小二便送来了第二碟红烧豆腐,没多久,房间门又敲响了,袁天罡奇道:“李道兄还要了其他菜?”

    李淳风摇了摇头,打开门一看,见到外面站着一名军卒,便问道:“军爷有何赐教?”

    军卒打量了李淳风一眼,客气地问:“道长可是李淳风?”

    李淳风点头道:“正是贫道!”

    军卒便将一卷宣纸双手呈了上来道:“这是咱们大人让交给李道长的,李道长看了若有什么疑问,可到幽州府中问询。”

    李淳风猛然醒起高不凡说过,会让人送自己一幅画的事来,连忙接过道谢,军卒也就转身离开了。

    “咦,这是高长卿给你的画,此子倒是个信人,快打开来看看,瞧瞧到底是何墨宝,竟真敢拿出来!”袁天罡端着饭碗凑近道。

    李淳风关上房间门,这才行回桌旁徐徐地打开宣纸,袁天罡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表情古怪道:“就这,也敢自称丹青国手?”

    李淳风也是一脸的懵逼,这画的都是啥玩意,咦,这墨料倒是好生古怪,线条细平清晰,似乎并不是平常的画笔和墨水画出来的。

    “咦,日、地、月……这是?”袁天罡终于看到三个圆上标注的名称,面色瞬间变得惊讶无比。

    李淳风也是微微一震,连忙仔细看起来,袁天罡也搁下了饭碗。

    高不凡这张日、地、月公转图,还画了两幅分图,分别是月亮绕地球公转时形成的月相,由盈到亏,然后由亏到盈,角度也标清楚了,然后就是地球绕太阳公转时的四季变化,同样标明了运行的角度。

    李淳风越看越是震惊,越看越是迷茫,面色变幻不定。

    这也难怪的,李淳风虽然是史上有名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但也有其时代的局限性,那个时代,人们对世界的普遍认知还处于天圆地方的原始阶段,他们认为天和地是对等,地是世界的中心,日月星辰全都围着大地运转,这才有了日出日落,四季更替。

    殊不知,他们以为是中心的大地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浮尘而已,不是方的,而是圆的,而且太阳没有围着大地转,相反,而是大地绕着太阳转,而且大地还在自转,这才有了日出日落和寒来暑往。

    所以,高不凡这幅画无疑颠覆了李淳风的世界观,一时间那接受得了,只以为是高不凡的谬论而已,不过这“谬论”却也狠狠地震撼了李淳风的心灵,某种固化的思维突然被打破,那种感觉就好像……刚孵化的小鸡从蛋壳里探脑袋,审视一个陌生的世界!

    袁天罡的眉头越皱越深,感觉红烧豆腐也不香了,良久才道:“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啊,此子哪来如此荒谬的想法。”

    很明显,袁天罡也不能接受,这太颠覆三观了,看了一辈子的星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日月星辰是围着大地转的,你现在告诉他大地并不是中心,而是一颗圆咕噜的东西,他能信你就有鬼了!

第525章 圣旨又到

    第二天,袁天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打开房间门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吟道:“春日迟迟懒起早,无知无觉日已高——啊啊啊!”

    袁天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隔壁,凑到门边倾听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径自行了开去,一边自言自语地道:“魔怔了。”

    袁天罡来到大堂点了两碗面,一碗让小二送到李淳风的房间去,自己吃了一碗后便到街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建筑前,发现有不少人在排队,便凑上前看热闹。

    “这位仁兄,请问这里是作甚的,为何大家都在排队?”袁天罡向一名排在队末的文士打听道。

    那名文士指了指门前的木牌道:“莫非道士不认识字?招贤纳士啊,幽州府招纳人才,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应聘,通过了考核便能在府中任职,前途无量。”

    袁天罡心中一动,恍然道:“原来如此。”

    此时,只见有一名壮汉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应聘失败了,片刻,又陆续行出来数人,无一不是霜打茄子一般,其中一人甚至痛哭流涕,更有撒泼打滚者被直接抬了出来。

    袁天罡牙痛般裂了裂嘴道:“入府考核很难吗?竟有人直着进去,横着出来。”

    文士面色凝重地道:“当然难,高大人虽然求贤若渴,但他想要的是真正的人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府的,考核相当严格。”

    袁天罡笑道:“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有脑袋尖的能挤进去吧。”

    文士撇嘴道:“道士没有听说过魏黑脸吧?”

    “魏黑脸是谁?”

    文士冷笑道:“魏黑脸就是幽州府长史魏征,此人铁面无私,腹黑嘴刁,有他把关,如果没有真材实学,任你富可敌国也休想进府,之前便有个范阳卢氏的纨绔子弟打算用钱买通魏黑脸,结果被当众打了三十大板,差点没把屎给打出来。”

    袁天罡不由动容道:“连范阳卢氏子弟都照打,可见这魏黑脸确实铁面无私。”

    文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别说范阳卢氏的子弟了,估计就算是留守大人的大小舅子,魏黑脸也会照打不误,道士你要是也存了走后门的歪心思,我劝你还是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屁股能不能禁受得住吧。”

    袁天罡笑道:“贫道只是个逍遥自在的闲魂野鹤而已,当官岂不是自找罪受?兄台放心,贫道不会跟你争饭碗的。”说完便优哉悠哉地行了开去。

    文士翻了个白眼,你一个道士,即便进了府也只是跟别的道士争饭碗而已,跟我金针刘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金针刘可是妇科圣手,你跟我争,争得过吗?不自量力的道士!

    袁天罡一路顺街而行,终于走到了临朔宫,便取出一只罗盘东望西瞧起来,看来这是风水佬的通病,三步不离本行。

    话说袁天罡精通风水相术,每到一处宫殿或者陵墓,都习惯摸出罗盘来测一测方位,看看这地方的风水如何。

    正当袁天罡看得过瘾,正准备寻一较高的建筑爬上去俯瞰临朔宫的全域时,一队人正好从侧门行了出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涿郡留守高不凡,此刻陪着他的还有郡丞段则成,临朔宫宫监卢照陵。

    “大人你看,那道士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作甚?”一名亲兵指了指远处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果见一名道士正十分猥琐地四处张望,此时,这名道士估计是发现高不凡等人行出来,立即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高不凡已经看清道士的相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宫监卢照陵喝道:“来人,去把那形迹可疑的道士抓来审问一下,看他想作甚。”

    高不凡连忙道:“卢大人,还是算了吧,估计是外地来的道士看个稀罕罢了,没必要上纲上线的,由他去吧。”

    卢照陵闻言陪笑道:“既然大人如是说,那便饶过他一次。”

    高不凡这次进临朔宫主要是看看文德殿,因为卢照陵说文德殿有柱子被白蚁蛀了,需要申请经费进行修缮,而且数额不小,所以他亲自来看看,最后只批了卢照陵七成的经费。

    本来,这种事并不用高不凡亲力亲为的,但为了警示下面的人不要巧立名目中饱私囊,所以他这次亲自来了,还砍了卢照陵的三成经费申请,想必日后再有类似的事,下面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了。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临朔宫后,把一名亲兵召了过来,吩咐道:“高大河,你牵一匹马给刚才那名道士,就说是我送的,涿郡人杰地灵,请他骑着马出城到处走走。”

    高大河是渤海高氏子弟,如今在高不凡身边当亲兵,他不明白大人为何要把一匹价格近百两的上好战马送给一名道士,不过,服从命令是亲兵的天职,所以他也没多问,牵着一匹战马便追上袁天罡,一边叫道:“道长请留步。”

    袁天罡见有军卒追来,不由打了个突,站定道:“军爷有何指教?贫道并无不法之事!”

    高河笑道:“道长误会了,这匹马是咱们高大人送给你的。”

    袁天罡愕了一下,回头向高不凡的方向望去,发现后者已经背向这边走远了,不由牙疼地裂裂嘴,暗忖,此子为何突然送贫道一匹马,莫非是在暗示贫道,骑着马赶紧滚出涿郡?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还请军爷代贫道谢过高大人,好意心领了。”袁天罡微笑道。

    高大河为难地道:“这个……在下作不了主,我家大人说了,涿郡人杰地灵,让道长骑着马出城到处走走。”

    袁天罡闻言眼珠一转,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最后抱了抱拳道:“好吧,那贫道便谢过高大人的好意了。”说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真的往城门方向而去。

    高不凡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袁天罡骑上马往城门方向而去,嘴角露出一丝淡笑,自然自语道:“北京自然是个风水宝地了,袁道长应该会不虚此行的。”

    其实蓟县城的位置并不是后世北京城所在的位置,而是良乡房山一带,属于北京城的西南郊,后来元朝皇帝率先建都于此,而明成祖朱棣也看中了这里,请了无数风水大师探脉,最终确定这里是燕山龙脉所在,因此,北京城所在的位置风水绝佳,所以高不凡以为,袁天罡应该对此很感兴趣。

    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在没有无人机高空测绘的年代,袁天罡要梳理清楚这里的地脉,必须靠两条腿爬山涉水,少说也得花一年半载吧,甚至更长时间。

    且说高不凡刚回到留守府衙,杜如晦便急急迎出来道:“大人,有圣旨到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快步进了府中,那负责传旨的钦差竟是老熟人——御史大夫裴蕴。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迎上前道:“让裴大人久等了。”

    裴蕴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涿郡留守高长卿接旨吧。”

    “臣在!”高不凡连忙道。

    裴蕴将圣旨打开朗声念了起来:“兹命涿郡留守高长卿,率军协助左光禄大夫杨义臣剿灭盘踞在高鸡泊中的强盗反贼,不得有误,钦此!”

    高不凡见到裴蕴时便隐隐感觉到不妙了,果然,杨广竟然命自己出兵围剿高士达和窦建德,这下岂不是要和线娘兵戎相见了?

    高不凡正犹豫间,忽觉裴蕴那阴郁的目光正在观察自己,不由微凛,连忙道:“臣领旨!”

    裴蕴把圣旨交到高不凡手上,微笑道:“高大人把整个幽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果然是出将入相之才也。

    “裴大人谬赞了,那是各级官员尽忠职守的结果,本官可不敢居功,对了,杨大人不是一直打得很顺的吗?为何需要本官协助?”高不凡不动声地问。

    裴蕴叹了口气地道:“杨义臣杨大人一开始确实打得挺顺的,但终究是年过七十的高龄了,精力不滞,身子骨也弱,近日病倒了,导致剿匪之事停滞不前,而曾被张须陀张大人剿灭的卢明月近日死灰复燃,一路从齐郡北上,大有和高士达窦建德合流之势。一旦二者合兵一处,情况会很棘手,所以皇上命高大人率军火速支援杨义臣大人。”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

    “敢问高大人什么时候能出兵?”裴蕴目光炙炙地看着高不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官得准备一下,最快只怕都要一个月时间。”高不凡道。

    裴蕴摇头道:“太慢了,兵贵神速,高大人需在半个月时间内赶到,否则卢明月和高士达有合流的危险。”

    高不凡为难地道:“这个……本官尽量吧!”

    裴蕴面色一沉,喝道:“高长卿,你怠慢圣意,莫非怀有异心?”

    此言一出,魏征和杜如晦等人均面色微变。

    高不凡剑眉一挑,冷道:“本官并非怠慢圣意,实在是调兵遣将,调运粮草需要时间,裴大人若觉得本官怠慢,那便如实上报皇上得了。”

第526章 作孽呀

    裴蕴阴沉着脸走出了涿郡留守府,不过前脚刚迈出门,脸色便恢复了正常,很明显,他的愤怒都是装出来的,目的不过是试探高不凡罢了。

    其实,一个月内率军赶到高鸡泊并不算慢,裴蕴之所以强调要半个月内赶到,目的也是为了试探高不凡,结果出来了,高不凡的态度很强硬。尽管这并不能说明高不凡有反意,但也从侧面反应出后者现在底气很足,的确是翅膀硬了。

    这也难怪,如今幽州地区稳定繁荣,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马有马,高不凡又深得地方士族的支持,根本不用向朝廷伸手,自给自足,不硬气才怪呢,长此下去,高长卿此子真要成为幽州的土皇帝了,幸好,此子还能听从皇上的召命,否则还真难办。

    …………

    是夜,涿郡留守府的客厅内灯火通时,高不凡居中而坐,魏征、徐世绩、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卢升等人分坐左右,人人神情严肃。

    高不凡环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神色平静地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皇上命本官率军前往高鸡泊,协助杨义臣围剿高士达和窦建德,诸位以为本官该不该出兵?”

    如今瓦岗军占领了金堤关和洛口仓,聚兵百万攻城掠地,声势相当浩大,阻绝了杨广从江都返回洛阳的道路,再加上各地义军也是如火如荼,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大隋气数将尽了,所以杨广这个皇帝在大家心目中权威也是大减,否则高不凡也不敢明目将胆地讨论要不要出兵。

    温彦博率先道:“属下以为必须出兵。”

    “理由呢?”高不凡不动声地问。

    温彦博道:“大人如今还是皇上的臣子,若不出兵便是抗旨不遵,此为不忠,于大人的名声必然有损,此是其一。

    其二,若大人不出兵,皇上说不定会以谋反之名出兵讨伐幽州,甚至命周边郡县出兵参与讨伐,到时大人会成为众矢之,这对大人极为不利。

    其三,河间郡乃涿郡的门户,大人可以借出兵之机图谋之。”

    杜如晦道:“属下附议,完全同意彦博兄的见解。”

    魏征亦点头道:“属下亦同意,出兵利大于弊,正所谓天地君亲师,大人的权力表面上还是皇上赋予的,所以名义上还是得遵从君王的旨意。”

    高不凡目光望向徐世绩,后者淡然道:“属下也同意出兵,正所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目前还不宜和杨广闹翻,不过属下担心杨广会对大人不利,毕竟幽燕铁骑的事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蒙混过关的,杨广嘴上不说,难保不会对大人生出猜忌之心,想借此子机会消耗咱们的实力,甚至趁机除掉大人也是有可能的。”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都神色凛然,卢升点头道:“徐军师所言极是,不得不防啊。”

    高不凡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层,但他现在最纠结的是要和线娘这妮子兵戎相见,战场你死我活,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在场当众人当中,魏征、杜如晦和徐世绩都是知道高不凡和窦线娘虽然没有名份,却有夫妻之实,只有温伯彦和卢升不太清楚。

    徐世绩目光一闪道:“属下建议,由小卢率三千兵马作为先锋,大人率三千兵马居中,属下则率三千人马在河间郡境内伺机接应,以防不测。”

    高不凡点头道:“也好,就这么办,杜先生负责后勤,魏先生和温先生负责管理府事!”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分配好工作便各自散去了。

    ……

    且说袁天罡骑着马在外浪了一天回到鸿福客栈,把马匹交给了小二照顾后返回房间,发现自己早上让人送来的那碗面条竟然还在李淳风的房间门口,都馊了,一群苍蝇在那飞来飞去,敢情李淳风一天都没出过房门,滴水不沾,滴米不进。

    袁天罡不禁又牙痛地裂了裂嘴,凑到房间房门前倾听了片刻,听到了里面有动静,还有呐呐自语的声音,不由摇了摇头叹道:“魔怔了。”

    袁天罡没有打扰李淳风,去大堂吃了顿晚饭,然后便兴致勃勃地回到房间画他的山水地形走势图,嘿,高长卿此子果然没骗人,涿郡这地方果然人杰地灵啊。

    话说袁天罡今日骑马在涿郡周边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田地都种满了庄稼,农人在田间地头忙碌,牧童在山间放羊,一片太平盛世之景,连一个拦路打劫的毛贼都没遇上,不得不说,高长卿确实把幽州这个地方治理得极好。

    袁天罡骑着马来到西山,登高一看,顿觉眼前地形龙盘虎踞,竟然风水极佳,不由见猎心喜,便取出罗盘认真地勘测起来。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风水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因为听起来玄之又玄,不少人把它归结为封建迷信,这其实是不对的,风水真正的目的是要达到人和自然的融洽和谐相处,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好比规划一座城市,你首先得看这里的岩层牢不牢固,适不适合建房子;其次得看这里有没有可供饮用的充足水源;再次还得看周边有没有足够的土地种植粮食蔬菜,以养活城中的人口;另外还得考虑排污问题,污秽之物不能及时排走,长此以往,人就容易生病。

    所以说,风水不仅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涉及到土木、环境、气候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所以古代高明的风水师,无一不是高明的规划大师。

    譬如袁天罡就是一名高明的风水师,突然间见到一块如此完美的风水宝地,自然见猎心喜,决定一探究竟。

    且说袁天罡把今日白天所见的地形、山脉、河流等画了下来,第二日又继续出城,一连三日早出晚归,竟乐此不疲。

    这一日早上,袁天罡又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出门,隔壁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李淳风披头散发了走了出来,双眼布满血丝,精神异常,仿佛要择人而噬。

    袁天罡吓了一跳,纵身扑了上去,一手刀把劈在李淳风的颈后,把他劈晕过去,然后拖回房间的床上,又问掌柜要了一碗糖水灌李淳风喝下,这才走到桌旁一看。

    只见桌上堆着一大叠宣纸,上面画满了图形,还有数字,地上也扔了不少揉成一团的宣纸。

    袁天罡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叹道:“作孽啊,都是这张图害的!”说完便拿起高不凡送来的那张图要撕掉,不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回了原位。

    将近中午的时候,李淳风终于醒了,揉着后颈道:“贫道的脖子……袁天罡,是不是你老小子偷袭贫道?”

    袁天罡冷哼一声道:“终于醒啦,要不是贫道,你李淳风恐怕已经变成白痴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还真够执着的,先吃碗面吧。”

    李淳风见到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不由眼中微暖,忽又面色大变,脱口道:“贫道的推算草稿何在?”

    袁天罡撇嘴道:“拿到厨引火了,免得你小子把命给丢了。”

    其实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年龄相差挺大的,差了一轮有余,所以袁天罡叫李淳风小子并不为过。

    李淳风闻言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便要去掐袁天罡的脖子,一边骂:“老牛鼻子,还我草稿。”

    李淳风嗖的闪开,指了指墙角道:“别激动,都收起来,给你搁那儿了。”

    李淳风松了口气,急忙跑到墙角捡起那叠宣纸,如获至宝一般检视起来。

    袁天罡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真信了高长卿的谬论吧?”

    李淳风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道:“贫道也不愿相信,但是经过贫道的仔细推算,这图竟是正确的。”

    袁天罡闻言皱眉道:“会不会是你算错了?”

    “不可能,昨夜贫道还特意观了星相和月相,完全吻合。”李淳风摇头道。

    袁天罡又牙痛般咧了咧道:“这么说,咱们脚下的大地真是一个圆咕噜的玩意,而且还追着太阳跑?不可能,绝不可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反正贫道是不信的……咦,别动!”

    袁天罡忽然大喝一声,像见了鬼一般盯着李淳风的脸,后者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道:“袁道兄因何这种表情?”

    “哈哈哈!”袁天罡竟指着李淳风的脸大笑起来,一边道:“你的官禄宫有主了,哈哈哈,恭喜李道兄,贺喜李道兄,你要当官了,啧啧,高长卿这小子好手段。”

    李淳风皱了皱眉,忽然又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袁天罡的脸道:“袁道兄你也别说贫道了,你的官禄官也有主了,恭喜恭喜!”

    袁天罡撇嘴道:“不可能,你休想诓贫道,贫道现在就能头也不回地离开涿郡,李道兄你能吗?”

    李淳风摇了摇头,在没有彻底弄清这幅图之前,他肯定不会离开的,少不得还要向高长卿请教。

    袁天罡幸灾乐祸地道:“是吧,你的弱点就是对某些事太过执着了,怪哉,高长卿为何得知你醉心于这方面。”

    李淳风反问道:“袁道兄这几天早出晚归又是为哪般?”

    袁天罡顿时愣住了,良久才猛地拍了一下额头,脱口道:“无量天尊,作孽呀!”

第527章 正劫

    李淳风来到幽州府衙前,看了一眼那块写着“招贤纳士”的牌子,表情有些复杂,然后默默走到应聘的队伍后面排队。

    排在李淳风前面的是一个油腻中年大叔,此人好奇地转首打量了李淳风一眼,搭讪道:“这位道长也是来应募的?”

    李淳风点了点头:“正是。”

    “敢问道长有何一技之长?”

    “贫道擅长星相术数,天文历法。”李淳风答曰。

    油腻大叔庆幸地道:“还好,俺是个厨子,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李淳风讶然道:“他们竟连厨子也要?”

    油腻大叔顿时不满地道:“什么叫竟连厨子也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厨子怎么了?道士你修成神仙之前,不也得吃人间烟火?幽州府衙里那么人,总得吃饭吧?那么多人吃饭,总得有公厨吧?是不是也得请几个实力雄厚的大厨来掌勺?”

    李淳风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致歉道:“言之有理,是贫道着相了,这位施主体魄雄健,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实力雄厚的大厨。”

    油腻厨子得意地道:“你这道士的态度还不错,俺就原谅你了,其实幽州府衙里不仅需要厨子,还需要屠夫、马夫、大夫,呶,俺前面这位就是大夫,不过是专门治牛、马、驴、骡的。”

    排在厨子前面的是个跛脚瘦子,转过头来老神在在地瞥了厨子一眼道:“其实俺不仅只会治畜牲,也是会治人的,前段时间,俺有个邻居吃坏了肚,俺给他开了一剂药,马上止泻,还拉了两天的硬屎,一个劲的夸俺的药有效呢。”

    “是你下药重了吧,拿畜牧的份量来给人喝,不拉硬屎才怪。”厨子心里暗道,又好奇地问:“你的脚咋回事?前段时间见你还好好的。”

    兽医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俺前几天给一头母牛看病,那头母牛怀了小牛,好几天没排泄,俺就给母牛开了一剂药。”

    “那母牛拉了没?”

    “拉了,把牛崽子也拉出来了,早产,没活成。”

    “哎哟,你肯定又下重药了。”

    兽医轻咳一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这很正常的事,岂料那牛主人脾气火爆,竟然狂殴了俺一顿,俺的腿也被打折了。”

    厨子倒吸一口冷气道:“出手也太重了吧。”

    “没事,他把母牛赔我了!”

    李淳风不由啼笑皆非,这来应募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跟他们一起排队也太丢价了,要不是心中有疑惑迫切待解,他都忍不住想掉头离开了。

    “对了,道长会不会看相算命?”厨子转头对着李淳风道:“给俺算一算,俺今日能不能募上吧?”

    兽医连忙道:“也给俺算一算吧。”

    李淳风连忙道:“抱歉,贫道只会观星相,并不会给人相面。”

    兽医和厨子闻言大失所望,暗暗嘀咕这道士水平不行,竟然连相面都不会,能募上就有鬼了。

    排了大半小时的队,终于轮到前面两位“卧龙凤雏”了,结果自是没聘上,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道长轮到你了,请告知姓名和贯籍。”负责登记的小吏目光望向李淳风,后者连忙走上前道:“贫道李淳风,岐州雍县人氏。”

    “有何本领?”

    “贫道擅长星相术数,占卦算命,风水勘舆也懂一点。”

    小吏不由眼前一亮,府里正缺这样的人才,连忙恭敬地道:“李道长里面请。”说完亲自领着李淳风进门去。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人把祭祀和军事视为国家的头等大事,祭祀甚至还排在军事的前面,可见古人把祭祀看得有多重,而作为主持祭祀的神职人员,自然也备受尊敬。

    且说李淳风进了门,来到前院中,便见这里摆放了很多器物,除了十八般兵器,还有石锁、铁锅、犁耙等等,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不少人正那参加测试。

    李淳风并没有院子中停留,因为他被带了进客厅,这里就安静多了,划分成几个区间,每个区间都摆放了桌椅笔墨等,而且安排了考官,应该是招聘文职的地方。

    “李道长,又见面了,请坐吧!”崔九龄微笑着招呼李淳风坐下。

    李淳风见到崔九龄,并不感到意外,先是稽首一礼,便在桌子前面的木凳上坐下,微笑道:“还请大人赐教。”

    崔九龄忙道:“在下崔九龄,表字延庆,李道长可以称呼在下表字,或者小崔也行。”

    这位李道长可是高大人特意交待留意的,崔九龄自然不敢怠慢,不过高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李道长竟真来应募了。

    李淳风微笑道:“不敢,还请崔公子出题考核。”

    崔九龄点了点头,取出一张纸道:“这里有一道术数题,麻烦李道长解答一下。”

    只见那纸上画着一个三角形和一个圆形,三角形是等边三角形,而圆则是三角形的内切圆形,已知三角形的边长,求内切圆的面积。

    很明显,这是一条几何题,难度中等吧,需要用到勾股定理和圆周率,早在隋朝前一百多年的祖冲之已经将圆周率算到小数点后七位了,而勾股定理的理论更是早在商朝就有,所以,只要李淳风不是滥竽充数,应该能解答出来,当然,过程也许有点麻烦,毕竟解答过程还要用到不少几何定理,像三线合一,四心合一等等。

    李淳风皱眉思索了很久,正当崔九龄以为对方不会时,前者终于拿起了笔,写下了一个数字。崔九龄愕了一下,连忙看了看答案,喜道:“恭喜道长,你算对了。”

    刚才李淳风迟迟没有动笔,崔九龄还以为李淳风压根不会,敢情人家把答案也心算出来了,厉害厉害!

    李淳风微笑道:“侥幸侥幸!”

    “能不能请李道长把计算的过程也写出来?”崔九龄道。

    “这个有点麻烦,不过要写出来也没有问题,复杂一点而已。”李淳风说完便开始作图,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宣纸,最后才得出了结果。

    崔九龄轻咳一声道:“果然挺复杂的!”

    李淳风奇道:“莫非崔公子还有更便捷的方法?”

    很明显,李淳风对自己解题方法充满了自信,他不相信有比自己还要简便的方法。

    崔九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取出了高不凡提供的那份答案,道:“李道长可以参考一下。”

    李淳风接过一看,上面的阿拉伯数字顿时让他懵了,疑惑地问:“这是什么符号?见所未见,不过看着的确挺简便的。”

    崔九龄笑道:“这些数字符号是咱们留守大人发明的,能让书写和计算更方便快捷,道长请看,这是0、1、2……”

    崔九龄给李淳风简单地介绍了十个阿拉伯数字的读法,后者功底深厚,一听就明白了,也立即意识到这些数字符号的巨大妙用,简直就是颠覆性的发明啊,太了不起了,禁不住欣喜若狂,别的先不说,光就是书写方面就比用汉字方便了不知多少倍。

    “高大人真是天纵奇才啊!”李淳风不由啧啧感叹。

    崔九龄笑了笑:“这算啥,等你真正接触高大人久了,道长你会发现咱们高大人是如何的高深莫测。”

    李淳风目光一闪,低下头仔细看高不凡提供的那份解题过程,弄懂了数字后,他倒是勉强把求解过程看懂了,轻吁了一口气道:“贫道今日算是受教了。”

    崔九龄又问了李淳风几个关于天象的问题,发现后者对答如流,便站起来道:“恭喜李道长通过了,以后咱们便是同僚,李道长请跟我来。”

    崔九龄说完便带李淳风去见了长史魏征,魏征又复试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彼此重新见礼道:“李道长日后便暂任军谘祭酒一职,月钱五千钱。”

    李淳风暗松了口气,要进这幽州府还真是不容易呀,没有点真才实学还真进不了。

    “魏兄可否为贫道引见高大人?贫道有些疑问想请教一二。”李淳风道。

    魏征捋须笑道:“李道长不用着急,大人正忙着出兵之事,等他闲暇了,自然会接见李道长。”

    李淳风心中一动,忙问:“可是往南用兵?”

    魏征轻咦一声道:“李道长如何得知?皇上日前已经下了圣旨,命大人率军南下高鸡泊,协助杨义臣围剿高士达和窦建德。”

    李淳风顿时想起袁天罡说过高不凡近期会有一劫的事,心里不由打鼓了,往南用兵,难道高长卿这一劫就应在此事之上?

    魏征见李淳风面色有异,便道:“李道长缘何此等表情?”

    李淳风道:“贫道刚才掐指一算,发现高大人此行十分凶险,魏兄最好提醒高大人多加小心。”

    魏征和崔九龄相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变了,忙问:“可有化解之法?”

    李淳风摇头道:“劫有正劫和偏劫之分,偏劫尤其可避,正劫却避无可避,只有应劫一途,唯有小心谨慎罢了。”

第528章 后路

    大业十二年,三月十八日,高不凡正式祭旗出兵了,这个日子是幽州府新任军谘祭酒李淳风选定的黄道吉日,而且祭旗仪式也是他主持的,别的且不说,反正一通仪式下来,顿觉高大上了许多。

    祭旗仪式完毕,大军正式开拨,由小将卢升率领三千兵马作为先锋,高不凡则率领三千兵马居中调度,而徐世绩率领三千人在后面策应,以防不测。

    经过十天的行军,卢升率着三千先锋军抵达了平原郡的长河县,距离杨义臣部的军营十里外扎营,然后便率着数十亲兵前往拜见杨义臣。

    话说自从前年八月份,窦建德用苦肉计斩杀涿郡通守郭绚后,威望大振,而东海公高士达的势力也为之大增,重新从高鸡泊中杀出来,在平原郡一带攻城掠地,几乎占领了整个平原郡,人数也发展到了五万左右。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朝廷便派了老将杨义臣前来围剿。杨义臣虽然垂垂老矣,但却老而弥坚,率着两万精兵刚到高鸡泊不久便击败了孙安祖,并将其斩杀了,孙安祖逃散的部下都投奔了窦建德。

    杨义臣扫清了孙安祖、铁砧儿等几股实力较弱的盗匪后,便开始对高士达用兵了,连战连捷,从高士达的手中收复了几座县城,吓得高士达赶紧收缩战线,屯兵于平原县一带,与杨义臣形成对峙之势。

    然而今年进入二月份后,形势却发生了变化,杨义臣的攻势突然放缓了,有传言称杨义臣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一直在营中卧床休息。

    高士达得闻后大喜过望,趁机发动进攻,竟然真的打了几场胜仗,重新占领了平原县北面的长河县,并且把杨义臣逼到了高鸡泊边缘。

    且说小将卢升到了杨义臣的大营,很快便得到后者的接见,不过杨义臣形容憔悴,一脸的病容,似乎真的病得不轻。

    “末将卢升,见过杨大人!”卢升一边向杨义臣见礼,一边暗中观察后者。

    杨义臣虚弱地摆了摆手,沙哑着声音道:“卢校尉不必多礼,你们的高大人几时能到?”

    卢升答道:“高大人最快三日内便会赶到。”

    杨义臣皱了皱眉道:“太慢了,高士达也许明日就会发动决战。”

    卢升不以为然地道:“手下败将何足言勇,高士达之流,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患,不用咱们大人赶到,末将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只要杨大人下令进攻,末将愿意率三千兵马打头阵。”

    杨义臣麾下的将士闻言均露出了不满之色,有人则面露嘲讽,暗忖,这个姓卢的愣头青,口气够狂的啊,高士达既然是乌合之众,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杨义臣微笑道:“卢校尉勇气可嘉,不过狮子博兔尚且用全力,所以咱们还是等高大人来了再说吧,麻烦卢校尉派人催促一下,让高大人尽快赶来。”

    卢升闻言撇嘴了撇嘴,难掩不屑之色,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再派人催促一下高大人吧,杨大人要是没有其他事,末将便告辞了。”

    杨义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悦,挥了军手冷道:“退下吧!”

    卢升昂然走出了杨义臣的大帐,离开营地后,脸上的倨傲之色顿时不见了,带着数十亲兵骑马返回十里外的营地。

    且说卢升刚离开了大帐,杨义臣麾下的将领便炸锅了,有人怒道:“这姓卢的小子真够狂的,小小年纪竟敢目中无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涿郡留守高长卿平时是何等的嚣张。”

    “年轻人嘛,打了几场胜仗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撞南墙是不会幡然醒悟的。”

    杨义臣却是若有所思,他见识过高不凡的机智和胆识,连宇文化及这种人也三番四次在他手上吃瘪,而且此子出道至今还未尝败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目中无人的敷浅之辈?再说这个卢升,虽然一副倨傲的样子,但却离着这里十里扎营,可见也是个谨慎之人,所以此子的倨傲十有八九也是装出来的。

    高长卿呀高长卿,你为何要提防老夫,莫不成真的心中有鬼?还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自误了。

    且说卢升回到营地后,立即便派出一名亲兵联络后方的高不凡,其实高不凡如今就在他后面不到一天的路程,也就是说,卢升根本没对杨义臣说实话。

    “大人,卢校尉已经见过杨义臣了。”卢升的亲兵见到高不凡便禀报道。

    高不凡忙问:“杨义臣可是真的病了?”

    卢升的亲兵点头道:“杨义臣满脸病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当时标下随卢校尉一道入帐,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假。”

    高不凡闻言露出思索之色,良久才问道:“杨义臣还说了什么?”

    “杨义臣担心高士达提前发动决战,所以让卢校尉催促大人您尽快赶去。”

    高不凡目光一闪,挥了挥手道:“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让卢校尉见机行事,不用事事都向本官请示。”

    卢升的亲兵便上马离去了,高不凡也下令就地扎营,既然卢升这小子说了最快三天,那自己提前半天赶去到就好。

    …………

    是夜,一轮明月高挂,长河县城的县衙中,前院植有几株桃树,在这个暮春时节,桃花早已经落尽了,桃树上结满了筷子头大小的桃子。

    窦线娘站在桃树下焦急地等候着,不时往屋内张望,不过却被屏风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隐约的争吵声。

    没错,此时的大厅中,东海公高士达正和大司马窦建德发生了一场争吵,虽然不是很激烈,但火药味也是甚浓,其他将领都不敢插嘴,只是敛息静气地站在一旁听着。

    原来高士达打了几仗胜仗后有些飘了,觉得杨义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打算趁着杨义臣病重发动决战,趁他病要他命,一举击溃杨义臣的部队。

    但是窦建德却有不同意见,因为杨义臣虽然败了几场,但损失并不大,主力仍在,而且窦建德还担心杨义臣是在故意示弱,甚至连病也是装的,目的是让己方麻痹大意,然后突然来一个反击。

    所以窦建德反对这个时候发动决战,而是采取固城而守的方式,慢慢消耗掉杨义臣的实力,反正杨义臣有剿匪的皇命在身,压力在他的那一边,相信杨义臣很快就会按奈不住主动觅战的。

    然而,高士达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而且现在窦建德的威望越来越高,他担心自己日后压不住,现在迫切需要一场大捷来重建自己的权威,巩固自己老大的地位,所以坚持要出兵决战。

    就这样,一二把手两发生了争吵,会议开了近个时辰,依旧争执不下。

    这时,高士达面红耳赤,声调越来越高,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冷冷地道:“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窦司马,本公也懒得再跟你争执了,你要既然不敢出战,那便留在此守城吧,本公明日亲自率军与杨义臣决战,待本公斩下杨义臣那颗白首带回来,看你还有什么好讲。”

    “东海公三思啊……”

    高士达没等窦建德说完便厉声打断道:“这里是我高士达说了算,就这么定了,明日发动决战,大司马窦建德率一千弟兄留守,其余人等统统给老子参战,谁敢说一个不字,军法处置。”

    窦建德面色阴沉,最后无奈地拱手道:“属下遵命。”

    高士达压服了窦建德,心中莫名的舒爽,挥手道:“都散了吧,让弟兄们吃好喝好,养精蓄锐,待明日打败了杨义臣,咱们再好好庆祝一番,美酒佳肴管够。”

    众将领纷纷退去,窦建德欲言犹止,然而高士达根本不想给他机会开口,转身便返回后衙去了。

    这里原是长河县的县衙,现在成了高士达的东海公府了,长河县县令的丫环美妾自然也成了他高士达的囊中之物,所以这段时间高士达过得很快活。

    窦建德见到高士达拂袖离去,不由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大厅。窦线娘连忙迎了上来,问道:“爹,东海公还是执意要明日决战?”

    窦建德淡道:“回去再说。”

    父女二人回到住处,窦建德这才沉声道:“东海公小胜几场便自得意满,殊不知很快就要大祸临头,明日决战必败无疑,杨义臣挟大胜之威杀来,咱们肯定是守不住的,线娘,你今晚先带你娘亲进泊,扼守险要位置,同时准备好船只接应为父,一旦东海公战败,为父马上弃城退入高鸡泊中。”

    窦线娘凛然道:“好的,那爹你要多加小心了。”

    窦建德点了点头道:“放心,阿爹会见机行事的,保护好你娘亲。”

    当晚,窦线娘便带着后曹氏出了城,趁着夜色乘船遁入高鸡泊深处,沿途又安排人手扼守险要位置以防不测。

    也幸得留了这条后路,否则窦建德这条老命只怕要交待了。

第529章 兵败弃城

    第二日一早,高士达果然率领四万主力向着杨义臣的营地方向推进,摆出一副决战的姿态,而杨义臣面对来势汹汹的高士达,却是岿然不动,只是下令坚守营地拒敌。

    高士达于是派人上前轮番骂战,甚至命人给杨义臣送去一套寿衣,但是后者依然不为所动,坚守营地不出。

    如此一来,高士达更加以为杨义臣这老东西病得快升天了,于是下令对杨义臣的营地发动进攻,一场惨烈的血战从早上杀到中午,又从中午杀到晚上,高士达才下令鸣金收兵,待天亮了再战。

    “高士达要完蛋了。”高不凡收到卢升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便断言道。

    杨义臣麾下有近两万人马,全是从东都洛阳带来的精兵,装备精良,战力强横,而高士达虽然麾下有四万人,兵力看似比杨义臣多出一倍,但都是草头军,正面决战也未必是杨义臣的两万正规军对手,就更加别说攻坚战了。

    而且,杨义臣到现在都没有命令卢升参战,可见是在消耗高士达的力量和士气。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高士达部今日的士气乃最盛的时候,所以杨义臣坚守不出避其锋芒,待明日高士达部的士气回落,估计杨义臣就会有动作了,一旦展开全力反击,高士达必败无疑。

    幸好,据卢升传回来的消息,战场上没看有到窦建德和娘子军的旗帜,可见窦建德和线娘并没有参战,所以高不凡顿时轻松了不少,只要线娘没有危险,高士达死不死,他半点也不关心。

    翌日,高士达再次搦战,对杨义臣的营地发动进攻,一直战至中午,正当高士达的人准备撤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杨义臣的营地中突然擂响了激烈的战鼓,紧接着杀出一支骑兵,向着正后撤的高士达部冲杀过去。

    这段时间,高士达部接连打败了杨义臣几次,再加上这两天,杨义臣的人只敢龟缩在营中不敢出来,所以高士达麾下的将士难免产生轻敌之心,撤下来时也是优哉悠哉的,怎料敌骑会趁机冲杀出来,所以当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高士达急忙调动骑兵迎上去解救,这才稳住了阵脚,只是这个时候,杨义臣的营地中又是一通战鼓擂响,一支三千人的步兵像潮水般从左翼杀出,紧接着右翼也杀出了三千步兵,像水漫金山一般扑来。

    高士达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隐隐觉得不妙了,急急调动兵马应战,就在此时,侧方又杀来一支人马,举的却是涿郡的旗帜。

    高士达大吃一惊,只以为涿郡留守高长卿来了,这货上次在河间郡差点被高不凡打得全军覆没,至今还有阴影。

    其实,从侧方杀来的这支人马并不是高不凡,而是卢升所率的三千先锋军,不过也够高士达喝一壶了,九千正规军从三个方向猛攻,顿时杀得高士达的队伍节节后退,不断地收缩战线。

    此刻,杨义臣正站在营中的箭楼上关注着战场上的形势,虽然头发花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一对眼炯炯有神,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高长卿麾下这支幽州军果然战力不俗。”杨义臣眼见卢升所率的三千人马推进迅速,比另外两支都要快,不由脱口赞道,不过面色很快便变得复杂起来。

    双方激战了半个小时,杀得血流成河,杨义臣眼见胜利的天秤已经倒向自己这边,于是下令全军出击,瞬时间营门尽数打开,中军的八千主力就像缺堤的山洪般奔腾而出,猛烈地拍向高士达的阵地。

    高士达部本来已经不支了,隋军八千主力杀到,当场便阵脚大乱,眼看就要崩溃了。

    高士达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也生出了后悔之意,此时此刻,他终于认识到自己部下的战力与正规军的巨大差距了。

    双方又激战了半个小时,终于,高士达部的左翼先不支退却,顿时引起了雪崩效应,倾刻间全线溃败,高士达眼见兵败,急忙在亲兵的保护下脱离战场,往长河县城的方向逃去。

    高士达这一逃,更加不得了,麾下数万人马顿作鸟兽散了,隋军乘胜追杀,就像斩瓜切菜一般,斩杀和俘虏的贼兵不计其数。

    高士达战败的消息很快便被探马送回了长河县城,窦建德早就准备好了,一得到消息,立即毫不犹豫便弃了长河县城,带着一千人马火速撤往高鸡泊。

    然而,正当窦建德抵达高鸡泊附近时,路边的茂密的草林中突然射出无数的利箭,登时杀死杀伤了近百人,就连窦建德也差点中箭毙命。

    “有埋伏,掉头往北!”窦建德急忙下令往北撤,终于脱离了射程,结果惊魂未定的时候,侧方的山坡上又射来了一波箭雨。

    窦建德骇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部下了,在几十亲兵的保护下亡命逃向高鸡泊!

    这时,一支人马从山坡上杀下来,一边大喊:“窦建德逃跑了,抓住窦建德,重重有赏!”

    但见这支人马为首的将领骑着一匹黄膘马,面色腊黄,使一对熟铜锏,赫然正是秦琼秦叔宝。

    只见秦叔宝一马当先从山坡上冲下来,一锏便砸碎了一颗脑袋,所过之处,沾之即伤,碰之则死,杀得窦建德那些部下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

    秦叔宝杀散了贼兵后,立即策马往窦建德逃跑的方向追去,其他的都是小鱼小虾,窦建德才是大鱼,可不能让他走脱了。

    且说窦建德在数十亲兵的保护下逃到了高鸡泊边缘,可是却偏离了和窦线娘约好上船的地方,眼见身后追兵逼近,不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窦建德,速速下马受绑,可暂时免你一死!”秦琼离远大喝一声,声音如同滚滚闷雷。

    窦建德抬眼一看,只见一名黄面大汉骑马风驰电掣地杀来,手握两根黄澄澄的熟铜锏,每一根起码也有三四十斤,臂力着实吓人,显然并不好惹。

    “大司马请先走,属下拦住这隋将。”一名年轻的亲兵大声喝道。

    此人名叫苏烈,表字定方,乃窦建德麾下幕僚高雅贤的义子,颇有勇力,所以被窦建德选为亲兵。

    窦建德闻言喜道:“那定方你多加小心。”说完打马沿着水边往下游逃去。

    ——嗖!

    苏定方弯弓搭箭,对方秦叔宝当胸就是一箭射去,后者左手铜锏一拨便将利箭砸飞出去,速度不减,继续冲过来,势如猛虎下山。

    苏定方心头微凛,又是嗖嗖嗖地连发三箭,两箭取坐骑,一箭射向秦叔宝的咽喉。

    秦叔宝面色一变,急忙俯身伏于马背,避过咽喉的一箭,同时挥锏扫落射向坐骑的一箭,但是剩下的一箭还是把坐骑的前腿射伤了,黄膘马吃痛之下悲啸一声,顿时马失前蹄,把秦琼给摔飞出去。

    秦琼人在半空,双锏猛地一合,发出一声“咣当”的炸响,仿佛晴空一记霹雳,竟吓得苏定方的坐骑屎尿齐飙,而苏定方本人也被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这时,秦琼的人已经落地,一个前滚翻跃起,右手的铜锏呜的一声,挟着急风,旋转砸向苏定方,啧啧,如果被这玩意砸中,任你是铜皮铁骨也禁受不住。

    苏定方大骇,急忙狼狈滚落马下!

    嘭……

    铜锏扫中了马头,当场发出让人牙酸的骨折声,就像拍西瓜一样,苏定方那匹坐骑的脑袋便塌陷了下去,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倒地暴毙了。

    苏定方眼见坐骑被砸死,不禁又惊又怒,抬手就是一箭射出,秦琼就地一滚,利箭便没入地下。

    苏定方趁机掉头就跑,一头扎入了芦苇丛中,秦琼跳起来要追,结果芦苇丛中又嗖嗖的射出来两箭,又急又快,只得急忙又伏下。

    结果这两箭取的并不是秦琼,而是秦琼受伤倒地的那匹坐骑,正中双眼,可怜的黄膘马当场痛叫挣扎不止,片刻便一命呜呼了!

    秦琼既惊且怒,这少年是谁,箭术竟如此了得,而且报复心极重,我杀他一马,他也要杀回我一马!

    这时,秦琼麾下的人马陆续赶来了,于是秦琼换了一匹马,继续沿着蹄迹追去。

    此时,窦建德终于逃至泊船的位置,大家弃了马匹急急上船,船工正要开船,窦建德却喝道:“且慢,定方还没追上来,再等等。”

    “大司马,不能等了,追兵马上就至。”众亲兵急道。

    “再等一会!”窦建德沉声道。

    片刻之后,但闻蹄声如雷,远处的芦苇丛中有骑兵若隐若现,要不是有芦苇阻挡,只怕瞬息间就杀到眼前了。

    “不能再等了。”亲兵们急急撑船离岸,正在此时,一条人影飞奔而至,正是苏定方。

    窦建德大喜,挥手大叫:“定方,快跳上来!”

    苏定方一个助跑,飞身落在船上,窦建德拍了拍他的肩头,欣喜地道:“好样的,以后你就是我射声营的将军了。”

第530章 线娘?

    秦叔宝率着人马追至水边,发现窦建德等人已经上了船,立即下令放箭,但是高鸡泊中芦苇茂盛,小船又轻便,全速划动之下,迅速扎入芦苇荡中没了踪影,所以一顿乱箭只射了个寂寞。

    秦叔宝显然不甘心就这样放走窦建德,眼见岸边还泊了数艏小船,于是便跳上船,率着数十亲兵继续追去,结果刚进入高鸡泊中里许,忽然喊杀声四起,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中冒出来一支伏军,瞬时弦声此起彼伏,箭如雨下。

    秦叔宝急忙舞动双锏将利箭纷纷扫落,一边下令沿路退回,隋兵们慌忙地往回划船,不断有人中箭落水,其中一艏船还侧翻了,船上七八名隋兵登时成了落汤鸡。

    秦叔宝试图伸手去救一名落水的弟兄,一支利箭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登时划出一条血痕来,火辣辣的痛。

    “秦将军小心。”一名亲兵急急上前举盾,替秦叔宝挡住身前,可是那七八名落水的隋兵很快就被无情射杀了,陈尸河面,血染一大片。

    秦叔宝不由目眦尽裂,抬眼望去,只见芦苇荡中冒出来的弓箭手竟然都是扎着花头巾的女子,所使的弓也是五斗的短弓,难怪力量如此弱,要是一石弓,只怕自己刚才已经中招了。

    “将军,这些应该就是红娘子麾下的娘子军了。”一名亲兵咬牙切齿地道。

    短弓的有效杀伤射程也就二三十米左右,秦叔宝他们很快便退到了安全距离,不过也被搞得非常狼狈,损失了一艏船和十几名弟兄。

    秦叔宝忽然愕住了,疑惑地望向前方的水道,因为此时正有数艏快船驶了出来,船上也全是扎着花头巾的女兵,其中一艏的船头上站着一名英姿飒爽的冷面女将。

    只见这名女将身形窈窕,眉娇目俏,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痣颇为灵动,瑶鼻笔直,小嘴儿像菱角一样好看,手执一根红缨枪,左脚往前一步踏在船角尖儿上,冷着脸,俏目含煞,正是又冷又飒。

    这名女将军自然就是窦线娘了,她左手稍稍一起,命令战船停止前进,离远与秦叔宝对峙着。

    “柳姑娘?”秦叔宝不禁脱口而出。

    窦线娘闻言目光一凝,顿时面色微微一变,显然也认出了秦叔宝,当年在高句丽,大家可是并肩作战过的,所以相当熟悉了,尽管时隔多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时窦线娘为了隐藏身份,自称姓柳,所以秦叔宝一直都不知道柳线娘,其实就是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此时突然见到,自然十分错愕。

    窦线娘很快便镇定下来,冷冷地道:“什么柳姑娘桃姑娘的,本姑奶奶姓窦,那隋将不想死的,马上滚出高鸡泊。”

    “好嚣张的女土匪,将军,咱们可以从这边绕过去,避开她们的弓箭手,看她能神气到几时。”一名亲兵提议道。

    秦琼犹豫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撤吧!”

    “秦将军,难道就这样放过窦建德?”亲兵们闻言不甘地道。

    秦琼皱眉道:“窦建德既然留了后手,其他水道的险要之处肯定也派有人把守,咱们人生地不熟,追进去只会吃亏,趁着还没深入,现在撤出还来得及。”

    众亲兵闻言也觉有理,于是便循着原路返回,退出了高鸡泊。众娘子军见状不由大失所望,大骂秦叔宝没种,连女人也打不过(竟然不上当)。

    窦线娘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丝不安来,无声地挥了挥手,带着众女兵悄然返回了芦苇荡的深处。

    秦叔宝退出高鸡泊,弃船登岸,看着眼前浩瀚的水泊,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道:“高士达不算啥,倒是这个窦建德是个人物,这次让他逃脱,无疑是放虎归山。”

    一名亲兵深以为然地道:“的确,窦建德太狡猾了,得知高士达战败,竟果断弃了城池,半点也不犹豫,而且还提前准备好了后路。”

    “由此可见,窦建德并不看好高士达,料定他打不赢,所以早早便准好逃跑了,所以跟窦建德比起来,高士达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要是这支反贼一开始就由窦建德率领,只怕现在的声势会不输于李密。”秦叔宝沉声道。

    再说高士达,战败后立即脱离战场,率着数千残兵逃回长河县城,结果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了,顿时又惊又怕,又怕又怒,窦建德这王八蛋竟然丢下自己先跑了,还算兄弟吗?

    不过,高士达此时也没时间生气,保命要紧,急急逃往高鸡泊,结果还没逃到水边,迎面便遇上了杀回来的秦叔宝,双方激战了片刻,后面的追兵又至了,陷入了重围的高士达彻底绝望了,禁不住仰天长叹道:“悔不该啊,建德兄弟,愚兄不听你的劝告,这才招致今日之惨败,即便活着逃出去,也没颜面见诸位弟兄了。”

    高士达倒也硬气,拨出腰刀一刀斩下了自己的人头。

    高士达一死,残兵们逃的逃,降的降,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秦叔宝策马上前,发现高士达的无头尸首竟然还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不由肃然起敬道:“倒是个硬汉子。”

    秦叔宝翻身下马,对着高士达的无头尸体郑重行了一礼,便亲自抱下来安置好。

    …………

    当高不凡率着三千人马“赶到”时,这场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杨义臣麾下的人正在打扫战场,清点俘虏。

    卢升这小子的斩获显然也不少,光是战马就有三百多匹,把杨义臣麾下那些将士惹得眼红不已,都禁不住要动手抢了。

    而卢升可不管这些,将所有战利品统统拉回自己的营地,敢抢你就尽管来试试,老子照削不误。

    杨义臣麾下那些将士本来还蠢蠢欲动的,不过眼见涿郡留守高长卿率着三千生力军赶到,顿时都老实了,倒是不敢再觊觎卢升营地中的战利品。

    “嘿嘿,大人来得真是及时,再晚一点,那帮家伙只怕要冲进营地抢咱们的马了。”卢升笑嘻嘻地道。

    高不凡笑道:“你小子竟然抢到这么多战马,看来高士达这次连裤衩子都输掉了。”

    卢升道:“那家伙也就见机跑得快,要不然连老命也得输掉。”

    结果话音刚下,便有一名斥候跑过来禀报道:“报告大人,那边传来的消息,贼酋高士达已经授首,长河县城也收复了。”

    “如此神速?”卢升吃惊地脱口道。

    这里的战斗结束后,卢升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所以并没有参加追击,没想到天还没黑下,长河县城竟然就被攻破了,这也太快了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道:“留守长河县城的可是窦建德?”

    卢升点头道:“应该是他,真是奇了个怪了,窦建德领军还是颇有两把刷子的,上次在河间郡,属下本想趁他退却之机咬一口的,愣是没有找到机会,若是窦建德守城,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丢了城池才对?”

    高不凡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也不知线娘这妮子在不在城中。

    这时只闻有人高声大叫:“请问涿郡留守高大人何在?”

    高不凡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披挂整齐的将军打马往这边而来,便扬声道:“本官在此。”

    那名将军来到高不凡跟前滚鞍下马,恭敬地施礼道:“末将乃杨大人麾下,姓胡,杨大人请高大人过营一见。”

    高不凡从容地道:“胡将军请前面带路。”

    这位胡将军重新上马在前面带路,卢升本来要陪高不凡同往的,不过却被后者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因为若两人都离开,营地就没人指挥了,若有不测,会相当被动。

    且说高不凡在这位胡将军的引领下进入杨义臣的营区,刚好遇到一队士兵运着一具尸体经过,看着有些眼熟,便问:“那人可是高士达?”

    胡将军笑道:“高大人好眼力,高士达本想逃进高鸡泊的,但被我们的人追上包围了,不过这家伙倒是硬气,竟自己斩下了脑袋,我们的人敬他是个汉子,于是便给他收了尸体,还把脑袋给缝了回去。”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中军大帐前,只见满头白发的杨义臣正率众在那等候。

    高不凡连忙下马,上前见礼道:“下官何德何能,竟劳动杨大人亲自出来相迎。”

    杨义臣满头白发,老态龙钟,由亲兵搀扶着,看上去十分虚弱,沙哑着声音道:“高大人乃我大隋日后的柱石之臣,老夫本应迎出营门去的,奈何近日身体不适,只能迎到帐外了。”

    高不凡惭慌忙道:“杨大人抬举了,下官愧不敢当呀,而且这次来迟了,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真是万分抱歉。”

    杨义臣若有所指般微笑言:“高大人能来就挺好了,而且高大人麾下的将士战力强悍,作风勇猛,斩获颇多,咦,对了,卢校尉没随高大人一起过来?”

    高不凡摇了摇头苦笑道:“那小子有点小气,担心他不在,杨大人麾下的将军会来抢他的战利品,所以在营中守着。”

    杨义臣闻言不由哑然失笑道:“还不至于,走,咱们进去再聊。”说完便转身往大帐内行去。

    高不凡正待跟进,忽见一队士兵押着几名女囚经过,不过都套着黑色的头套,看不清容貌,其中一人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身形竟然跟线娘有几分相似,

    高凡不由面色微变,强行按冲上去救人的冲动。

    这时杨义臣突然转过身来道:“对了,高大人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高不凡心中一凛,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道:“一共六千精兵,关外的反贼罗艺虎视眈眈,本官不敢调动太多人手。”

第531章 张须陀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罗艺这乱臣贼子深沐皇恩,不思报国就算了,竟然还心怀不轨,真是人人得而诛之,老夫真恨不得手刃此贼。”

    高不凡总觉得杨义臣这番话有点含沙射影的意味,于是不动声色地道:“如今高士达已然伏诛,杨大人毕日即可率兵东出临榆关手刃罗艺。”

    杨义臣轻咳了数声,摇头叹道:“老夫不行了,能不能活过今年还是未知数,以后大隋江山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诛杀罗艺的大任只怕要着落在高大人的身上喽。”说完颤颤巍巍地走入大帐内。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再转首看时,发现那队兵卒已经押着几名女囚进了附近一个营帐。

    大家进了大帐中落座,颇此客套了一几句,高不凡便试探道:“如今高士达伏诛,战事已了,本官打算明日便率军返回涿郡,不知杨大人意下如何?”

    杨义臣讶然道:“高大人才刚到,这就要回去了?”

    高不凡忧愁地道:“涿郡这两年收成不好,前年又遭奚人劫掠,去年又有罗艺作乱,百姓贫苦,大军若无事长期逗留在外,每日糜费甚多,百姓的负担太重了。”

    杨义臣闻言动容道:“高大人果然爱民如子啊,幽州的百姓能有如此体贴的父母官,真是一大幸事,不过,如今高士达虽然伏诛了,但窦建德却逃脱了,遁入高鸡泊中。

    高大人既然是渤海郡蓨县人,想必也知道高鸡泊浩渺广袤,要把窦建德找出来消灭掉,难度很大,既然高大人来了都来了,也不急在一时,何不助老夫一臂之力,等消灭了窦建德再离开呢?正好弥补老夫的兵力不足。”

    杨义臣本来已经退休了,如今虽然奉旨领军,但也一直自称老夫。

    高不凡听闻窦建德逃掉了,不由略松了口气,但是杨义臣却又续道:“窦建德有一女儿叫窦线娘,人称红娘子,这次却是被老夫的人抓获了,据说窦建德十分疼爱此女,或许可以借助此女把窦建德引出来。”

    杨义臣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高不凡的表情变化,发现后者竟神色平静,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疑色。

    “杨大人此计可行,那本官便多留些时日吧。”高不凡微笑道。

    杨义臣喜道:“太好了,多谢高大人鼎力相助,呵呵,老夫垂垂老矣,以后就是你们这么年轻人的天下喽,待消灭了窦建德以后,老夫会上奏,向皇上替高大人请功。”

    “那下官便先行谢过杨大人的提携了。”高不凡感激地道。

    两人又聊了片刻,高不凡便起身先告辞道:“杨大人身子欠安,下官便不打扰杨大大人休息了,就此告辞。”

    杨义臣摆了摆手道:“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暂时熬得住,今日大捷,而高大人也刚好来到,正好把接风酒和庆功酒也一同喝了,还望高大人不要推辞。”

    杨义臣说完也不等高不凡回应,便吩咐人准备酒席。高不凡只好道:“却之不恭,那下官便叨扰了。”

    当晚,高不凡在杨义臣的大帐中喝得酩酊大醉,最后由亲兵抬着回了营地。

    寝账中,卢升看着醉得不成人事的高不凡,不由讶然地问:“大河,大人为何喝得如此烂醉?”

    亲兵队长高大河也是一脸的无奈,话说他还从没见到老大喝得如此烂醉。

    正在此时,高不凡突然坐了起来,目光清明,本来红通通的脸也恢复了正常颜色。

    卢升和高大河愕然相视,异口同声道:“大人没醉?”

    古代这些所谓的酒水,度数跟啤酒差不多,再加上高不凡现在的修为,以及特殊的体质,怎么可能喝得醉,只不过是装醉罢了。

    “小卢,我今晚有一很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从现在开始,三军由你全权调遣,若过了丑时我还不回来,你立即拔营离开,徐军师会接应你。”高不凡郑重地嘱咐道。

    卢升的闻言,神色也骤然变得凝重地起来,点了点头道:“属下遵命!”

    高大河却急了,连忙问道:“大人要做什么重要的事,属下陪你去吧?”

    高不凡摇头道:“还是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一些,你们现在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高大河和卢升只好退了出去,前者不安地低声问:“卢校尉,你知道大人今晚要去做什么要紧的事吗?”

    卢升拍了拍高大河的肩膀道:“该咱们知道的,大人自然会说,大人既然没说,那就是咱们不该知道的,放心吧,以大人的本领,哪都去得,咱们做到自己的本职就得了。”

    高大河道:“卢校尉当然轻松了,锥子不扎屁股上不知道,我的本职就是保护好大人,大人若有个闪失,魏黑脸还不扒了我的皮。”

    卢升顿时被咽直翻白眼:“我那里轻松了,要不咱们调换一下,我来保护大人,你来指挥调度。”

    高大河顿时气势为之一弱,讪讪地道:“还是算了吧,若把大家带沟里,回头该大人扒我的皮了。”

    且说卢升和高大河离开后,高不凡立即盘腿进入调息状态,今晚他要潜入杨义臣的营地救人,现在必须把状态调速到最佳。

    尽管对杨义臣有所怀疑,尽管还不能确定那名女子就是线娘,但是高不凡还是决定去救人,因为他做不到视而不见,更做不到见死不救。

    所以,即便是圈套,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上一闯,如果那女子的确是线娘,无论如何也得把她救出来,如果不是,那就更好了,他可以自己独自轻松脱身。

    不知不觉,至子时到了,静坐中的高不凡蓦地睁开了眼睛,敏捷若狸猫一般闪身出了营帐。

    此时正值午夜,起云了,月暗星稀,高不凡不由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展开身形便往杨义臣的营地迅速奔去。

    高不凡现在身手已经稳入顶级高手的行列,速度快若奔马,却又轻灵如烟,抵达杨义臣的营地外围时,他开始放慢了速度,伏在黑暗仔细观察了一会,这才避过巡逻的岗哨,无声无息地潜了进去。

    这个钟点,大部份士兵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负责值守的士兵在慢慢吞吞地巡逻着,很快,高不凡便摸到了白天所见的那顶帐篷附近,发现外面有四名军卒在把守。

    这四名军卒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还在凑在一起低声地聊着天。

    高不凡躲在暗处观察了半响,没发现有异常,这才突然飞身扑了上去,连出数掌把四名军卒给击晕了过去,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高不凡放倒了四名军卒,并没有急着进入帐篷内,而是站在外面侧耳倾听,发觉帐篷中只有三个轻微的呼吸声,这才放心地闪了进去。

    只见帐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三名套着头套的女子被捆住手脚,背靠背而坐,疑似是线娘的那个女子正好背向门口。

    高不凡的心脏莫明的急跳了起来,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闪身上前,伸手拿掉了该名女子的头套,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愕住了。

    头套下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并不是线娘,高不凡暗叫不妙,正欲急退开去,旁边另一名套着头套的女子已经一掌拍了过来,快若电闪,迅似奔雷,正中高不凡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高不凡就像败草一般飞了出去,直接把帐篷给撞破了,滚出了数米远,而人还没停稳,两把腰刀,一根长枪便劈头盖脸地招呼下来。

    高不凡此刻胸中气翻滚,头晕目眩,咬牙连滚了数滚,避过这夺命的刀枪,然后翻身跃起,一股鲜血终于压制不住冲口而出,形成大片血雾,不过吐了一口鲜血后,气息反而通畅了,头脑也仿佛了清醒,他猛地一脚铲在地面,铲起大片泥沙,撒向正好扑上来的一名刀客。

    那名刀客下意识地举臂闭目,高不凡趁机一记靠山崩,左肩狠狠撞在刀客的胸口,卡嚓一声,这名刀客的胸部直接便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倒飞出数丈远,鲜血狂吐,其中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眼看是活不成了。

    高不凡一脚勾起刀客掉落的腰刀,顿时是胆气大增,刷刷几刀,将另外一名刀客和一名使枪的家伙逼退。

    此时,那顶帐篷突然炸开,一名“女子”冲天飞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寸寸炸裂,浑身骨胳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声响,本来娇小的体形竟然凭空长大了几圈,个头也高了许多,这骨格体形,分明就是个男人。

    “缩骨之法?”高不凡瞳孔急剧收缩,凝目望去,只见此人约莫四十来岁,满脸的沧桑感,面部轮廓冷硬得就像岩石,但目光却给人一种很愁苦的感觉。

    此人走到倒地刀客的旁边,伸手探了探鼻息和脉博,发现已经没救了,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愁苦了,不过也多了几分凌厉,他站起,向着高不凡慢慢走来。

    高不凡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个名字——张须陀!!!

第532章 破营而出

    自大业七年起,张须陀就任齐郡郡丞,至今已有六个年头,经他手扫灭的义军不计其数,其麾下的八风营威震大江南北,几乎让所有称霸一方的枭雄人物都为之闻风丧胆,堪称大隋的擎天柱石(又被称作救火队长),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他张须陀还活着,大隋的江山就倒不了。

    毫无疑问,张须陀是一个无比强大的人,高不凡一直只是耳闻,从来没有见过张须陀的真容,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张须陀,因为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称“张须陀”这三个字!

    此时,满头白发的杨义臣在十几名将军的簇拥之下从暗处行了出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道:“高长卿,其实老夫并不想在这里看到你,但你还是来了。”

    “抱歉,我必须来。”高不凡从怀中取出一块已经断裂的木板随手扔掉。

    杨义臣皱了皱眉道:“看来你已经有所警觉,那为何还要来冒险?”

    “无他,求个心安而已。”高不凡的神色出奇的平静。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明白了,看来你的确和反贼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有私情,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甚至还搭上性命,值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是值不值的问题,是该不该的问题,线娘是我的女人,我觉得该救,就这么简单。”

    杨义臣叹了口气,惋惜地道:“高长卿,其实老夫十分欣赏你,你如果肯从此断绝与反贼的关系,忠心辅助皇上,匡扶大隋江山,老夫可以向皇上替你求情,免去你的死罪,许你继续戴罪立功。”

    高不凡拱了拱手道:“杨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杨义臣顿时作不得声,有点尴尬!

    高不凡淡淡地道:“自从我接到圣旨的那天,针对我的那一张大网便张开了,皇上甚至不惜把张将军也从齐郡调过来,可见杀我之心到底多坚决,杨大人明知这一点,却还劝我投降,无非是忌惮本人麾下的兵马,暂作缓兵之计而已。”

    杨义臣被当面拆穿,不由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忌惮倒是不至于,但能减少些损失总是好的,不过老夫的确十分欣赏你,这句话并不假。”

    高不凡笑了笑道:“我也很欣赏杨大人,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你装病的样子惟妙惟俏,一般人学不来。”

    杨义臣顿时又被噎得作不了声。

    “放肆,高长卿,你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笑得出来?”杨义臣身边那名胡姓的将军厉声喝道。

    高不凡淡道:“为什么不能笑?杨大人和张将军都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今晚却同台演戏,张将军甚至穿上了女装,如此精彩的一场演出,笑一笑又何妨?”

    张须陀被讽刺了却不生气,淡道:“高长卿,你如此镇地谈笑风生,莫非以为你今日还逃得掉?”

    张须陀的声音略显低沉,跟他的面部轮廓一样冷硬,充满了金属质感。

    高不凡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淡笑道:“早就听说张将军武功盖世,威震大江南北,在下不才,正想领教一二,不过在动手之前,在下有个疑问,还请张将军为在下解惑。”

    “讲!”张须陀惜字如金。

    “你们是如何得知我和窦线娘的关系的,还利用这一点诱在下入套的?”高不凡问道。

    张须陀淡道:“本将只是接到皇上的密旨要拿你,其余一概不知。”

    杨义臣轻咳了一声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是马邑郡鹰扬郎将刘武周认出了窦线娘,向皇上告了密。”

    高不凡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原来是刘武周这家伙,那就不奇怪了,还好,并不是青若告的密,青若也是早就知道线娘的存在的。

    “高长卿,你还有什么要问吗?”杨义臣客气地问,倒不是他有多友好,纯粹只是出于“入道主义”,换而言之,在老杨的眼中,高不凡今日必死无疑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向张须陀拱手道:“还请张将军赐教。”

    张须陀动了,嘭的一声冲天跃起,一逢刀光兜头疾劈而下。高不凡眼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来得好!”

    咣咣咣……

    电光石火间,高不凡已经和张须陀对砍了十几刀,刀刀似风雷火势,凛烈的刀气向四周激荡,附近的人纷纷退开。

    嘭嘭……

    高不凡和张须陀激斗了几十个回合,几乎同时击中对方一掌,漫天刀光倾刻散去。高不凡腾腾腾地往后急退了五步,吐出一小口鲜血来,而张须陀往后退了三步,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张将军!”先前偷袭高不凡的刀客和枪客急忙扑上前护住张须陀。

    张须陀摇了摇头,用愁苦的目光看着高不凡,淡道:“高长卿,你的确很强,要不是你先受了一掌,本将军今晚真的未必杀得了你。”

    高不凡此刻却是心中骇然,张须陀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不少,这下麻烦了,淡道:“现在张将军也未必杀得了在下。”

    张须陀没有作声,撕下衣袖的一块布条缠在右手上,五指一张一缩,重新握紧了刀柄,然后再次冲天而起,一逢刀光兜头直劈,跟第一次进攻时一模一样,不过那气势又胜了数分。

    遇强越强,越战越勇,这就是名将张须陀!!!

    高不凡挥出一片刀光,再次与张须陀激战在起,杀得时沙尘滚滚,日月无光,四下里的观战者都只觉刀气森森逼人。

    此时,高不凡突然长啸一声,旋身就是一刀,犹如石破天惊,威不可挡,咣的一声炸响,张须陀却是挡住了,不过高不凡的第二刀又劈至,咣……

    咣,咣,咣……

    高不凡连劈五刀,张须陀也挡了五刀,每挡一刀就往后退上一步,本来冷硬的面部轮廓也难得松动了,面部涌起一片潮红。

    杨义臣见状面色微变,这时高不凡再次长啸,震得在场所有人都耳膜嗡嗡作响。

    只见高不凡还是同样的动作,旋身一刀劈出,呼,凛烈的刀光暴长数尺,咣当一声,张须陀手中的刀应声而折。

    “不好!”

    “张将军!”刀客和枪客急抢而出。

    高不凡正要再出一刀乘胜追击,突然丹田一空,竟然提不起半点劲来,就好像突然“断电”了一般,跟上次在悬崖上遇到的情况一样。

    糟糕,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

    张须陀本来正要疾退保命的,忽见高不凡竟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不由愕了一下。

    刀客和枪客见状却是大喜过望,举刀就砍,举枪就扎,眼见高不凡就要死于两人之手,突然间又“来电”了,高不凡急提气就地一滚,避开了刀客的刀,不过却被枪客的枪扎伤了左小腿,虽然只是擦伤,不过还是血如泉涌。

    “今日已经领教过了张将军的身手,后会有期!”高不凡大喝一声,扬手便撒出一大蓬的石灰,转身飞奔而去。

    高不凡虽然急于来救人,但还是做了些准备的,撒生石灰这种手段虽然有点下作,但是却十分管用,那名刀客和枪客被溅了些许入眼中,痛得扔掉兵器捂住脸惨叫。

    “高长卿,哪里跑,放箭!”杨义臣大喝一声,弓箭手立即释放了一波箭雨。

    高不凡猛地发力,速度突然暴增,硬是往前飞跃出数丈,这波箭雨便落在他身后的地上了,然后高不凡再一纵,已经闪到一座帐篷的后面。

    张须陀和杨义臣急忙率众追过去,结果绕到帐后时,发现早就没了人影,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马嘶,一匹马往营地外狂驰。

    嗖嗖嗖……

    无数利箭铺天盖地射向那匹马,可怜的马匹当场被射成了刺猬,悲啸着倒地而毙。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几匹马同时往不同的方向飞驰,杨义臣面色急变,脱口道:“不好,中计了。”

    原来刚才被射死的那匹马只是一匹空马!

    “在哪!”有人指向东边大叫,众人望去,果然见到一条人影伏在马背上闯营而去。

    杨义臣厉声大叫道:“拦住他,不能让高长卿逃回营地,否则后患无穷!”

    张须陀却淡定地道:“杨公不必担心,高长卿逃不掉的。”

    且说高不凡骑着马一路闯营而出,来到营栅处便一刀劈断了横木,直接撞了出去。

    此时正值月黑风高,夜风迎面而刮,高不凡百忙中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火光,顿生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然而,高不凡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前方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一支人马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武将面色腊黄,手持双锏,赫然正是秦琼秦叔宝,其身后数十弓箭手已经张弓搭箭,杀气就在箭矢上流转。

    高不凡面色微变,急忙勒定马!

    秦叔宝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面色也是复杂的,他拱了拱手沉声道:“只要请高大人回头,秦琼定不伤您分毫!”

    高不凡一言不发,拨转马头往南边驰去,他没有怪秦叔宝忘恩负义,正所谓各为其主,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秦叔宝没有下令放箭,已经十分难得了。

    ------题外话------

    马上下一章

第533章 鲤鱼脱却金钩去

    高不凡本来想逃回自己的营地的,岂料张须陀早已经作了安排,让秦叔宝扼守在路口,断了他回归营地的道路,只能调转方向往南边跑。

    结果高不凡刚跑了数里路,前方又燃起了大量的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只见支人马拦在路中间,为首之人骑着一匹枣红马,大腹便便,那肚腩跟坐骑的肚子似乎也有得一拼,赫然正是程咬金那货。

    程咬金提着两柄宣花大斧,身后的弓箭手同样弓上弦,利箭在火光映照下,释放着凛凛寒意,锋矢直指高不凡。

    程咬金宣花大斧一举,暗使了个眼色,厉声大喝道:“高长卿,现在折返回去,俺程咬金可饶你一命。”说完还歪了歪嘴。

    高不凡心中一动,勒转马头,往程咬金歪嘴暗示的那一条小路策马飞奔而去。

    “哎哟,好你个不知死活的,让你折返,竟逃进小路去了,放箭!”程咬金怒喝一声,弓箭手纷纷调转方向放箭,只是高不凡已经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于是所有人都射了个寂寞。

    “他奶奶的,这小子属兔子的吗?跑得贼快,追!”程咬金挺着大肚子策马追上了小路,众官兵也连忙跟上。

    且说高不凡沿着小路飞驰,此时乌云已经散去,一轮缺月斜挂在西边的天空,借着月色倒是能勉强看得清道路。

    越往前走,芦苇便越多,只见月色之下,前方出现了大片反光,似乎是水面,原来不知不觉间,高不凡已经来到了高鸡泊的边缘了。

    高不凡不由大喜,只要到了水中,任你天王老子来他也不惮,然而就在此时,前面再次亮起了无数火把,一名青年武将率兵拦住了去路,赫然正是罗士信。

    只见罗士信手执一杆长枪,骑在一匹白色的坐骑上,厉声喝道:“罗士信在此,高长卿下马受绑!”说完一拍马便冲杀上来,举枪就扎。

    罗士信身后的弓箭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想放箭又怕误伤了自家将军。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罗士信,吃某家一刀!”高不凡厉声大喝,挥刀便与罗士信战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地激战了十几个回合,而这个时候,程咬金终于率人追至了,咆哮一声道:“士信,俺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便策马冲了上来。

    “哎哎呸,高长卿,吃俺老程一板斧!”程咬金一上来便一斧头剁向高不凡的脑门,正是程氏三板斧之一的“掏耳朵”。

    只是程咬金这只“耳勺子”有点变态,如果被掏中,脑袋都得被削没半边。

    高不凡急忙侧头避过,程咬金这一斧余势不歇,竟然刚刚好撞在罗士信的长枪上,咣的一声,两人都震得嘴牙裂嘴。

    罗士信不由怒道:“老程,你给俺滚远点,不用你帮手,净帮倒忙。”

    程咬金亦怒道:“放屁,你给老子滚远点才是,高长卿是俺先遇上的,是兄弟别跟老子抢功劳。”

    “放你娘的屁,人跑我这了,就得归我!”罗士信亦大骂。

    两人一边吵,一边争着向高不凡抢攻,一众兵卒不禁面面相觑。

    “你们也不用争了,后会有期!”高不凡此时已经接近了水边,从马背上纵身一跃,一头便扎入水中。

    然而高不凡一入水便察觉不对劲,原来水下竟然藏了一张大网,那绳子还非常粗,他这一跳,无疑是在自投罗网。

    “哈哈,抓到大鱼了,快收网!”士兵们兴高彩烈地急忙收网,只是当他们把大网拖上岸,发现网中竟空空如也,连毛都没有一根,不由都傻了眼。

    程咬金揉了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人呢?去哪了?”

    一名士兵懊恼地道:“这里破了一个洞,人肯定是从破洞逃掉了。”

    程咬金瞪大牛眼道:“网怎么会破了?谁干的?”

    那名士兵被程咬金瞪着,不由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道:“肯定不是小的,那高长卿手中有刀,肯定是用刀割破了。”

    程咬金一拍额头大声道:“糟糕,煮熟的鸭子竟然飞走了,放箭,快放箭,人肯定还没走远,活的抓不着,死的也要!”

    一众弓箭手只好嗖嗖嗖的往水面放箭,只是……有个屁用啊!

    程咬金不由擂胸顿足,瞪着罗士信道:“小罗,都怪你小子,要不是你碍手碍脚,俺早就抓住高长卿了。”

    罗士信反瞪了程咬金一眼,冷道:“碍手碍脚的那个人是你。”

    罗士信和程咬金两人正争执不下,张须陀和杨义臣终于赶到了。

    罗士信和程咬金一见张须它,立即便停止了争吵,恭敬地行礼道:“参见张将军,见过杨大人!”

    张须陀皱眉道:“好端端的,你们又吵什么?”

    程咬金和罗士信支吾道:“大网破了一个洞,高长卿从水下逃掉了。”

    杨义臣面色大变,急忙下马查看了张大网,果然见到那网上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利器所割断的,不由顿足道:“坏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张须陀的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上次杨广在龙船遇刺的事件中,高不凡展现出了惊人的水性,所以这次杨义臣和张须陀才特意准备了一张大网以防万一,本以为不会用到的,结果用是用上了,但最终还是让高不凡给逃掉了。

    高不凡的水性逆天,一进水里,只怕龙王爷也拿他没办法,而此子一旦逃回幽州,从此再无束缚,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只怕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李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怪士信,要不是他捣乱,俺已经抓住高长卿了。”程咬金嘟哝道。

    罗士信勃然大怒道:“放屁,俺明明已经把高长卿敌住,你偏偏跑来抢功,要不是你碍手碍脚,高长卿能跳水里?”

    “是你碍手碍脚好不,俺才把高长卿敌住了。”程咬金一把扯过那名看守鱼网的兵卒,瞪大牛眼喝问道:“你说是不是?俺分明把高长卿敌住了!”

    那名兵卒讪讪地道:“这个……”

    “嗯?”罗士信杀气气腾腾的眼神立即盯来,兵卒苦涩地道:“这个,属下只盯着鱼网,没有看清!”

    张须陀恼火地道:“行了,你俩都别争了,滚一边去,省得丢人现眼。”

    罗士信和程咬金蔫头搭脑地退到一边,杨义臣瞥了罗程两人一眼,叹了口气道:“高长卿身上有刀,人算不如天算啊,竟让他逃脱了,责任在老夫,老夫会如实向皇上禀报。”

    张须陀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杨义臣站起来看着眼前浩渺的高鸡泊,仿佛陷入了沉思。

    程咬金又低声嘀咕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高长卿麾下的六千人马还在,咱们得拿下了,否则夜长梦多。”

    张须陀和杨义臣这才猛然醒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急忙率人返回营地。

    罗士信和程咬金莫名的松了口气,连忙率着麾下的人马跟上。

    …………

    幽州军的营地,中军帐内一灯如豆,卢升、武大清、高大河三人正坐在帐中静静等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武大清和高大河的神情越来越是焦灼。

    这时,卢升站了起来,冷静地道:“丑时已过,大人还没有回来,传令下去,立即拔营起寨!”

    武大清连忙道:“再等一等,大人也许马上就回来了。”

    卢升摇了摇头道:“大人给我的命令是丑时拨营,我得执行大人的命令。”说完拍了拍武大清的肩头道:“放心吧,以大人的本事,会安然无恙的!”

    “可是袁天罡说大人此行会有一劫。”武大清沉声道。

    卢升皱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祭酒不是说了吗,大人此劫为正劫,躲不掉的,而且李祭酒为此还专门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出兵,所以大人肯定会逢凶化吉的,咱们现在的任务是要带着弟兄们安全撤离。”

    武大清和高大河对视一眼,最后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当下,幽州军全营六千人便拔营起寨,准备撤离,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杨义臣的营中。

    杨义臣和张须陀无奈地对视一眼,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抓住或者杀死高不凡,然后再给他安一个谋反的罪名,逼使卢升等人投降,如此一来,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达到目的了。

    但是现在高不凡跑掉了,幽州军显然不会轻易就范的,如今也只能动武了,当下,杨义臣和张须陀便指挥兵马,呈犄角之势向着幽州军的营地迫近,同时派出使者去见卢升,声称高不凡试图谋反,已经伏诛了,劝说卢升立即带人放下兵器投降。

    卢升一听反而高兴了,对方声称大人伏诛,却没有尸体或首级送来,甚至连大人的一件贴身物品都没有,也就是说,大人十有八九还活着。

    于是乎,卢升一刀砍了那名使者的人头丢出营地去,然后立即开拨,有条不紊地往河间郡方向撤退。

    张须陀和杨义臣见到使者的人头,不由勃然大怒,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子,既然找死,那便成全你吧。

    当下,杨义臣和张须陀便各率所属部队,向幽州军发动了进攻。

    ------题外话------

    好了,主角终于可以摆脱杨广的影子,名正言顺地发展自己的大业了。为免大家急眼,两章一起发吧。晚安!

第534章 爆竹雷

    惨淡的月光下,幽州军举着火把有条不紊地往北面撤退,杨义臣和张须陀则各率所属人马由两翼迅速逼近,均以骑兵在前,试图冲击幽州军的后军。

    此时杨义臣和张须陀麾下的骑兵已经进入了幽州军的营区范围,人去楼空之后,这里还燃着大量的篝火,宛若星罗棋布。

    然而正当杨义臣和张须陀的骑兵要快速穿过幽州军的营区之际,那一堆堆篝火却突然炸开了,爆炸声此起彼伏,火星乱溅,战马受到惊吓,顿时人叫马嘶,乱成了一锅粥。

    “哈哈,炸了,炸了!”

    眼看着营地被炸成一片火海,溅起的火星似满天繁星般璀璨,幽州军们无不欢声雷动。卢升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这种黑火药爆竹虽然杀伤力不咋的,但胜在够响亮,够吓人。

    原来这种黑火药爆竹是高不凡“指导”神机班发明的,将黑火药填进竹筒中,加入碎石子作为弹片增大杀伤面积,再加上一条可燃的引线,便成了最原始的土制手雷。

    卢升在拔营起寨时故意没把篝火熄灭,然后放置了这种土制手雷,并且设定好引线长度,当张须陀和杨义臣的骑兵经过时便刚好炸了,不过,引线还是短了一些,敌军骑兵的先头部队刚进入营区便炸了,要是敌人骑兵一半通过时再炸,效果显然会更好些。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星四溅,绚烂过后便是一片黑暗和混乱,因为战马受惊之下狼奔豖突,不少骑兵举着的火把都掉到地上熄灭了,而原本燃着的篝火也被炸没了。

    卢升见到敌人的骑兵先头部队陷入混乱,不由暗叫一声可惜,要不是现在敌众我寡,而且张须陀和杨义臣都不好惹,只要派出一支骑兵趁机冲杀回去,必能轻松取胜,而如今,卢升唯一能做的便是趁机加紧撤退。

    很快,事实便证明了卢升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杨义臣和张须陀不愧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虽然骑兵的先头部队突遭变故,但他们却临危不乱,立即命令步兵由两翼绕过幽州军的营区,呈包抄趋势掩护骑兵后撤,此时卢升若派人回头攻击,现在恐怕已经陷入合围当中。

    卢升离远看到两条巨大的火龙由两翼迅速把营区合围,不由暗捏了把冷汗,奶奶的,姜还是老的辣啊,真的是稍有不慎就要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不过,这一轮爆炸的威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张须陀和杨义臣的骑兵起码损伤了数百匹之多,一半是被飞溅的碎石子击伤的,还有一半是混乱之下相互践踏所至。

    当杨义臣和张须陀重新整顿好队伍时,幽州军已经趁机跑出好几里地了。

    张须陀在篝火旁捡到了一块残留的竹筒碎片,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脱口道:“是火硝。”

    杨义臣皱了皱眉道:“火硝有这样的威力?”

    张须陀也目露不解之色,火药虽然在隋朝已经出现了,但只是道士炼丹的副产品,由于配比问题,根本没什么威力,别说在军事上应用了,就连平时生活中也没有什么应用,所以根本没人会特意制造火药,估计就算是炼丹的道士也是瞎猫撞中死老鼠,也不是次次都能搞出来,即便偶尔搞出来一两次,也会当成废物丢弃掉。

    真正意义上的黑火药在晚唐时期才出现,有了明确的配比药方,等到了宋朝,火药才开始得到广泛使用,所以,也难怪张须陀和杨义臣吃惊的。

    高不凡毕竟是职业军人,利用现有的材料和条件搞烈性炸药也许有难度,但是要搞出普通的黑火药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说,高不凡也许就是第一个将黑火药用于战争的人。

    当然,这点玩意还吓不住两名身经百战的老将,很快,两人便整顿好队伍继续追击幽州军,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两人会顺势打到涿郡,一举摧毁高不凡的根基,如此一来,即便高不凡活着回去也难再兴得起风浪了。

    …………

    再说高不凡入水后,迅速往高鸡泊深处游去,一口气游出了里许,当他从水下冒出来时,但见星斗满天,缺月西坠,四下里全是密匝匝的芦苇,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高不凡找到了一块比较硬实的土块,挥刀将芦苇砍倒了一大片,这才爬了上去,一屁股坐倒在由芦苇铺就的垫子上,此时此刻的他也有点筋疲力尽了,仰面躺下,默默地看着满天的星斗,调运内息恢复体力。

    今晚的这次行动虽然有点鲁莽了,但是他并不后悔,正如他对杨义臣所讲的,求一个心安,线娘是自己的女人,而保护自己的女人,是每一个有担当的正常男人的本能反应,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所谓理智的,要么是根本不在乎,要么就是拔了那个啥就无情的冷血机器。

    此时此刻,高不凡的心境安稳而平静,因为线娘并没有落在杨义臣的手中,至于那六千幽州兵,他相信卢升,这小子能独当一面,肯定可以把弟兄们安全撤回河间郡的,徐世绩已经作了周全的准备,相信即便张须陀和杨义臣也绝对占不到便宜,就更加别想图谋幽州了。

    记得李淳风说自己此行会有一劫,而且还是避无可避的正劫,一开始他不太相信的,现在他信了,因为遇到这种事,以他的性格,的确是避可无避!

    “老爹和无垢他们现在应该远离洛阳了吧?”看着天上那一轮缺月,高不凡便不禁想到无垢那双笑起来又甜又弯的眼睛。

    其实,就在接到杨广圣旨的那一天,高不凡已经用飞鸽传书给无垢送去了信息,让他们收拾一下,寻机会离开洛阳赶来幽州了,而他之所以坚持要一个月才率兵赶到高鸡泊,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给无垢他们离开洛阳争取时间。

    铁甲骑兵的事虽然已经把屎盆子扣到罗艺头上了,但是杨广此人生性多疑,这个借口未必能够蒙混过关,这次突然命自己协助杨义臣围剿高士达,实在不得不防,所以必须把无垢他们接出来以防万一,但是呢,这个接人的时机却十分讲究,接早了,消息若传到杨广耳中,说不定对方本来没有杀心的,马上就会动杀心,接迟了,有可能就再也接不出来了。

    因此,高不凡在给无垢的飞鸽传书上说了大概的情况,让他们在安全的前提下择机离开。

    长孙无忌沉稳而有智慧,无垢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有老爹照应,相信他们能安全撤离的,只是如今到处都兵慌马乱,道路阻绝,而从洛阳到幽州又路途遥远,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抵达。

    高不凡休息了近个时辰,终于恢复了七八成的状态,除了腿上的伤和胸口的伤有点阻滞之外,倒是影响不大,而以他的天赋异禀的体质,估计过两天的就自愈了。

    高不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身心都无比轻松,今晚虽然险死还生,但从今之后他再也不用看杨广的脸色了,该干嘛就干嘛,不用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高不凡作为了一名穿越者,本来就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更加没有君为臣纲的愚忠思想,但是,他没有,别人有啊!

    魏征有,杜如晦有,温彦伯有,忠于大隋的人更是大大的有!

    正所谓食君俸禄,替君分忧,高不凡好歹是大隋的官,是杨广的臣子,若无缘无故举旗造反,首先便失却了道义的制高点,背负不忠的骂名,这对他会十分不利,因为名不正就言不顺,这玩意虽然是虚的,看不见摸不着,却不能不重视!

    如今好了,他高不凡还没有造反,奉旨出兵协助剿匪,而杨广却布下天罗地网,痛下杀手要杀他,是杨广先负了他这个臣子,那也别怪他反抗了。

    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造反有理,理直,自然就气壮!

    还有一点就是,高不凡不得不照顾青若的感受,所以这种结果,其实也挺好,等杨广被宇文化及干掉后,这江山就是无主的江山了。

    秦失其鹿,天下人皆可逐之!

    高不凡借着天上的星斗辨清了方向,然后便一头扎入水中,往北边游,很快便上了岸,往营地方向奔去。

    夜风习习,高不凡借着月色奔行如飞,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幽州军的营地所在,不过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了,四下里一片静寂。

    高不凡走到一堆被炸开的篝火余烬旁,从地上捡起一块炸碎的竹片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很明显,卢升这小子动用了“爆竹”,也不知效果如何。

    高不凡正欲转身离开,手中的腰刀突然劈向身侧的黑暗,刀光下,一条黑影倏地暴退开去。

    “出来吧,别藏头露尾的了!”高不凡横刀而立,冷冷地道。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几支火把,十几名黑衣人从隐匿处陆续走了出来,黑色的披风上绣着飞羽标志,正是飞羽卫,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领队的正是飞羽卫执事萧剑。

    不过此时萧剑的身边还有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身份地位似乎比萧剑还要高,刚才试图偷袭的就是此人。

第535章 暗影

    “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回来了。”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淡淡地道,声音十分陌生,高不凡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是青若派你来的?”高不凡的目光看着萧剑,这句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萧剑摇了摇头道:“并不是,青总管甚至还不知道这件事。”

    高不凡闻言暗松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向青铜面具人,问道:“他又是谁?”

    “他是暗影。”萧剑补充道:“权力尤在飞羽卫之上。”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这么说,连青若也得听他的?”

    萧剑摇头道:“也不尽然,飞羽卫和暗影一明一暗,互不统属,但是暗影可以先斩后奏,所以权力尤胜飞羽卫之上。”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暗影是吧,那你打算是先斩后凑,还是把我抓回去交给杨广?”

    暗影冷斥道:“放肆,居然敢直呼皇上名讳!”

    高不凡淡然地说:“从他对本人祭起屠刀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本人的君主了,我就叫他杨广,有何不敢?”

    “高长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你不懂这个道理?”暗影厉声喝斥道。

    高不凡淡淡地道:“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仇寇。

    杨广喜怒无常,越来越昏暴嗜杀,屠杀臣子如猪狗,且刚愎自用,不顾百姓死活数征高句丽,如今天怒人怨,民情激愤,他却跑到江都享乐,醉生梦死,他已不配为天下共主。”

    暗影冷笑道:“高长卿,看来你果真存了不臣之心,皇上要杀你,难道不应该?”

    高不凡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直到目前为止,本人还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大隋,对不起杨广的事,相反,我救过杨广,救过可敦,还救过洛阳,剿灭了杨玄感,剿灭王须拔,击败了李密……

    杨广给我地位和权力,都有相应的功劳,所以杨广不欠我的,我高长卿也不欠杨广半分,他既然要杀我,那本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暗影哧之以鼻道:“事到如今,高长卿你还敢狡辩,你跟反贼窦建德之女窦线娘眉来眼去,私下打造铁甲骑兵,难道冤枉你了?”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我和线娘早在当官之前就结的缘,至于那些具甲也是从罗艺处缴获的战利品。”

    “呵呵,真是从罗艺那缴获的?”暗影目带嘲讽道。

    “有目共睹的事,你爱信不信,我没必要再向你解释,从今之后,幽州不会再听从杨广的任何皇命,也不会向朝廷上缴一分赋税。”

    暗影目光一寒:“高长卿,你也没有机会再听到任何皇命了。”说完身影一闪,便向着高不凡欺身扑上去。

    铮……

    一声清冷的剑鸣,暗影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长剑,一点寒芒似那流星奔月,直指高不凡的眉心。

    高不凡夷然不惧,迎风一刀挥出,刀光冲天而起,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寒星被威霸无比的刀光劈中,倾刻散作满天流萤,但是这些萤火马上又化作凌厉的剑尖,漫天笼罩下来。

    高不凡面色微变,这暗影的身手竟然如此厉害,比李密,甚至青若都要强,他急急催动腰刀,挽出一面密不透风的刀墙。

    叮叮叮叮……

    刀剑相交,发出一连串急如骤雨的鸣响,哧的一下,高不凡的肩头竟然中招了,倾刻见红。

    高不凡暴喝一声,刀光猛然爆发,就像滔滔江水掀起了万丈巨浪,把青铜面具人逼得疾退开去,如一片残叶落在数丈之外。

    高不凡瞥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左肩,虽然神色还算平静,但是心中却是震惊不已,他的修为进展神速,自从突破以来鲜逢对手,除了大哥虬髯客和楼主之外,还没人能如此轻易伤到他,眼前这个暗影的实力只怕不输于假楼主卫元嵩。

    夜风猎猎,天边晨光微微,暗影持剑而立,披风微微张开,宛若一只振翅的蝙蝠,目光冷冷地盯着高不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高不凡正欲说话,一把苍老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所以你的对手是我!”

    高不凡浑身一震,这把声音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久违了!

    高不凡缓缓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黑衣鬼脸人不知何时,正静静地站在他左手侧数丈远的地方,夜风吹起他的披风,同样如同一只振翅的蝙蝠!

    “前辈终于肯出现了。”高不凡脱口出,心中无比复杂。

    毫无疑问,这名黑衣鬼脸人正是当年传授高不凡武功的那名神秘人,当初这家伙说会回来检查高不凡的修为进度,结果一晃便五六年过去了,愣是不见踪影,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暗影的目光望向黑衣鬼脸人,虽然他的脸隐藏在青铜面具之后,但是,高不凡仍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复杂的味道,很明显,这两人认识!

    黑衣鬼脸人没有理会高不凡,只是转身一跨数丈,往北面奔去,暗影竟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两人风驰电掣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萧剑等飞羽卫不由面面相觑,高不凡亦皱起了剑眉,这两人——果然认识!

    正当高不凡准备追上去看个究境的时候,萧剑率着十几名飞羽卫拦住了去路。

    “你也想杀我?”高不凡冷冷地道。

    萧剑拱手道:“在下皇命在身,得罪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便来吧。”

    萧剑一挥手,十几名飞羽卫便围攻上来,高不凡不敢怠慢,这些飞羽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不容忽视。

    激战了十数回合,高不凡终于一刀斩杀了一名飞羽卫,数招之后再杀一人,血光如同东边地平线上的朝霞。

    高不凡长啸一声,倾刻又连杀三人,剩下的飞羽卫终于骇然地退了开去,高不凡一掌击在萧剑的胸口,后者狂喷着鲜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马上又吐出一口鲜血。

    “萧执事!”飞羽卫立即扑上前把萧剑护住。

    高不凡没有再继续进攻,横刀昂然立于朝霞之中,如渊嵉岳峙。

    萧剑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高不凡,刚才后者明明可以用刀,最后却改用了掌,这分明是手下留情了。

    “还打不打?”高不凡淡淡地道。

    萧剑摇了摇头:“不打了,在下已经尽力了,多谢高兄手下留情,但愿后会有期!”说完带着剩下的飞卫转身离去。

    “告诉青若,她可以随时来幽州找我。”高不凡道。

    萧剑顿住脚步道:“在下会把话带到。”说完继续前行,终于消失在晨光里。

    黑衣鬼脸人和暗影一前一后疾驰出十数里地之外,终于在一片树林中停下。

    黑衣鬼脸人缓缓地转身看着暗影,后者迎着黑衣鬼脸人的目光,淡道:“师弟,高长卿的功夫是你传授的吧?”

    黑夜鬼脸人哂然道:“不敢当,我早已经被逐出了师门,没错,他的功夫是我教的。”

    暗影叹了口气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下执念,既然已经恢复了修为,那就和家人好好过日子吧,何必再兴风作浪呢。”

    黑衣鬼脸人的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起来,反问道:“你不也同样放不下执念,如今还甘愿当了杨广最忠诚的走狗。”

    暗影淡然道:“我守护的不是杨广。”

    “那有什么区别?呵呵,和家人好好过日子?我倒是想,那你倒是把我的女儿还回来啊!”黑衣鬼脸人厉声质问道。

    暗影叹了口气:“你的女儿并不在我手上。”

    “难道你就没有一丝责任?”

    暗影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已经付出了代价。”

    “但你欠我的还没还!”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

    暗影有点苦涩地道:“那你想我怎么还?”

    黑衣鬼脸人冷笑道:“你如果想还,可以自废武功,就像我当年一般。”

    暗影摇了摇头道:“我还有要守护的人,办不到!”

    “我也有要守护的人,但是我做到了。”黑衣鬼脸人讥诮地道。

    暗影惭愧地道:“师傅说得对,天赋我不如大师兄,悟性不如师弟你,师弟破而后立,反而将佛道两家的功夫揉合在一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肯定做不到,若自废功夫,以后就是废人一个。”

    黑衣鬼脸人静默了片刻,挥手道:“你走吧!”

    暗影有点意外:“师弟不要我还了?”

    “让你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护的人和事慢慢消逝,那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黑衣鬼脸人冷冷地警告道:“以后不准你对高长卿出手,否则别怪我不念昔日同门之谊。”

    暗影皱了皱眉道:“你也看好他?”

    黑夜鬼脸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直到现在,他的表现已经远超我的预期,难道不该被看好?”

    “我希望你能成功,但是,我也不会放弃自己守护的人和事。”暗影说完默默转身而行。

    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天命难违,你所守护的,终将随着大隋江山土崩瓦解,归于一堆故纸!”

第536章 初战八风营

    徐世绩在交河上搭建了一座浮桥,又分别在浮桥的两端各设置了十二排营栅,本来是以防不测的,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他接到了卢升的快马通知,目前已经了解到具体情况,所以不敢怠慢,立即严阵以待,等候杨义臣和张须陀的到来。

    这两位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张须陀更是威震大江南北,徐世绩难免有点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早知道会遇上张须陀,他应该准备得更周全一些才是。

    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叫,一只纯白的海东青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鹰旗旁的木架上。

    徐世绩见状便知卢升快率着幽州军赶到了,立即下令道:“幽燕铁骑,披甲!”

    五百名幽燕铁骑立即在辅兵的帮助下披上沉重的铁甲,准备迎战,而神机班也密锣紧鼓地将各种器械调整到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只见远处扬尘滚滚,向着这边迅速地逼近,很快,漫山遍野的幽州军便出现在视线内,一个个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队形也有点散乱了,有人甚至拖着兵器跑,体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也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幽州军,如果是半路出家的草头军,恐怕早就崩溃四散了。

    徐世绩见状面色凝重,立即大喝:“阳门关闭,只开阴门,快!”

    话说徐世绩这个营地也是颇有讲究的,以交河上的浮桥为中心点,桥头两边各设十二排营栏,而且这些营栅是呈花瓣状排列的,开了六个门户,单数是阳门,双数是阴门,阴门只进不出,阳门只出不进。

    这样的好处有两个,第一,把出入通道分开,可以有效防止进出双方相互阻挡,酝成践踏的惨剧;第二,可以有效阻击衔尾追击而至的敌军。

    因为每一个门户都在两片凸出的“花瓣”包夹之下,如果敌人想从营门咬尾攻进来,埋伏在两侧“花瓣”中的守兵便可以两面夹击,让试图攻进来的敌军吃尽苦头。

    本来阳门和阴门都是开着的,不过徐世绩一见逃来的幽州军有陷入混乱的迹像,生恐这些兵混乱之下乱闯阳门,造成大堵塞,所以立即下令关闭阳门,只留阴门,让外面正在逃命的幽州军逃进来。

    很快第一波幽州军便像潮水从三个阴门涌入了营地,又从浮桥过了河,到达交河对岸的另一半营地进行休息和调整。

    徐世绩站在眺楼上望去,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因为幽州军的后军此时已经被敌人咬住了,根本摆脱不了,而卢升的将旗此时正往后军移动。

    换而言之,卢升显然不想放弃后军的弟兄,正亲自率中军回救呢,而从徐世绩现在的位置看得很清楚,张须陀的两队盾牌手正迅速从两翼突进。

    徐世绩暗叫糟糕,果然,张须陀那两队盾牌手很快便把卢升的军旗包围在其中,两边一合拢,便形成一面严密的盾墙,而且后面的盾牌手还像潮水般涌上来,将盾墙不断地加厚再加厚,重重包围。

    “杀!杀!杀!杀!”一队队刀盾手和长枪手,迈着整齐的步伐,吆喝着号子往三面逼来,密匝匝的枪尖,寒光闪闪的刀刃,黑乌乌的盾牌,让人心胆俱寒。

    张须陀麾下的这军阵,此刻就好像一台正在缓缓启动的绞肉机器,一旦完全运转起来,被包围在中间的幽州军只怕会被绞得粉碎。

    这个时候,卢升也察觉不对劲了,带着人反复冲撞,试图破阵而出,但被厚厚的盾墙挡得死死的,狭窄的空间下,就连骑兵也无法跑动起来。

    “完蛋了!”卢升不禁汗流浃背,武大清厉害咆哮:“骑兵,跟我冲!”

    数百骑兵试图跟随武大清发起冲击,可是战马挤在一处,跑不起来,根本发挥不了威力。

    武大清手持长枪疯狂地扎向盾阵,可惜却毫无作用,还差点被从盾阵中刺出的长矛扎了个透心凉。

    此时,张须陀的军阵开始彻底运行起来,只见长枪兵、刀盾手、弓箭兵、钩镰兵高效配合,轮翻向被围的幽州军发动打击,不断地收割人命,杀得是血肉横飞,头颅滚滚。

    从徐世绩的角度来看,张须陀的军阵就好像一只可怕的怪兽,不断地吞噬被包围的幽州军。

    此时此刻,徐世绩也不禁冷汗直冒,张须陀麾下的八风营难怪能名震天下,让所有义军都闻风丧胆,实在太可怕了!

    张须陀纵横战场多年,早就把步兵摸熟摸透,各种兵器配合运用得极为巧妙,只能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而八营风更是被他调教得如臂使指,简直堪称步兵的巅峰。

    八风营,营八风,八面透风,其疾也如风!!!

    八风营并不是静止的,相反,它是在迅速变化的,就像一只巨大的漩涡,不断地旋转前进,所以有越来越多的幽州军被卷进了阵中,而进了阵中的幽州军却无论如何也闯不出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变成一具残碎的尸体,就好像龙卷风肆虐过后,丢下的一地狼籍。

    “徐军师,快派铁骑出战营救他们吧!”神机班的高铭见到徐世绩还无动于衷,禁不住焦急地大声提醒。

    徐世绩仿佛置若惘闻,只是死死地盯着八风营,仿佛在计算着什么,而八风营并没有因为徐世绩的计算而停止,它还在飞速地运行着,就像一只贪婪的凶兽,不断地吞噬着幽州军,然后将断肢残膊不断抛散出来,那场面恐怖得像修罗地狱,让人绝望。

    “发射!”高铭忍不住了,看着弟兄们被不断地无情绞杀,他愤怒得心都在滴血,立即下达了释放弩箭的命令。

    铮铮铮……

    十台床弩同时释放,巨大的弩箭呼啸而出,狠狠地扎入了八风营当中,当场击穿了盾墙,射杀了十几人,其中还有一箭双杀的,可是……也就仅此而已,很快,更多的巨盾手便旋转着填补了空缺,那些弩箭就好像扔到水面的几块石头,虽然一开始击起了大片涟漪,但水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徐世绩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大声喝道:“高世衡,你率一百铁骑从离位杀进去,高世雄,你率一百铁骑从巽位杀进去,记住,杀进去后不要恋战,也不要管他的阵法如何变化,高世衡从艮位杀出,高世雄从震位杀出,不得有误!”

    “好的,什么狗屁八风营,好教张须陀知道,什么叫一力降十会。”高世衡兄弟狞笑着各率一百铁骑从阳门冲出去。

    这具甲铁骑一旦奔驰起来,顿时地动山摇,仿佛天地都为之而失色。

    张须陀目光一闪,冷道:“来得好,等的就是你。”

    高世衡和高世雄兄弟各率一百铁骑轰隆隆地杀到,按照徐世绩所讲,前者从离位杀入,后者从巽位杀入,而八风营的盾墙也不阻挡,唰的打开,任由两支铁骑冲进去,又唰的一下子合上。

    两支铁骑就像装甲车一般横冲直撞,毫无顾忌,所过之处皆是斩瓜切菜一般,势如破竹!

    “哈哈,还是得咱们幽州铁骑出马啊,弟兄们,想活命的便跟在俺们后面。”高世雄高声大呼。

    卢升见状又惊又喜,立即率众跟在高世雄兄弟的铁骑后面冲阵,只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估计是得意忘形了,竟把徐世绩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合兵一处往同一个方向闯,也不管是震位,还是艮位。

    徐世绩一见,不由恨得直咬牙,这两个蠢货要坏事了。

    果然,八营形很快便发生了变化,巨盾手一层接层地套上来,铁骑一开始还能往前突进的,不过却越来越吃力,速度也越来越慢,一旦停下来,铁骑的威力就会被削弱到最低。

    正如失去了动力的装甲车,也只不过一只坚硬一点的铁盒子罢了,根本构不成威胁。

    这时,盾墙后面又伸出了大量的钩镰枪,专勾铁骑的马脚。

    具甲铁骑虽然人马披甲,但是马脚却是铁骑的弱点,被锋利的钩镰枪勾断马脚,铁骑也就废了,人和马都像推金倒玉柱般倒下,骑士摔得四脚朝天,根本爬不起来,只能任人宰杀。

    完蛋了!

    高世雄和高世衡这才醒起徐军师的吩咐,只是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骑被一匹接一匹的钩倒。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阳门中再次冲出了三支骑兵,不过这次全是轻骑兵,人数不多,一支只有一百骑,奇怪的是,这些轻骑兵竟然人人都举着一支火把。

    “咦,幽州军想作甚?放火吗?”杨义臣好奇地眯缝起眼睛,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些幽州军轻骑要做什么事了。

    只见这三支轻骑分成左中右三路扑向八风营,突然人人从腰间抽出一只竹筒一般的东西,用火把点燃了引线。

    张须陀面色大变,而杨义臣也反应过来,立即大喝:“骑兵出击!”

    不过已经迟了,幽州军的三支轻骑兵已经将滋滋冒着烟火的爆竹雷全扔进了八风阵中。

    单个的爆竹雷虽然威力不大,但三百枚一同炸开还是相当可怕的,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一股股白烟升腾而起,无数乱石飞溅,八风营的巨盾手纷纷惨叫倒地,本来密不透风的盾墙倾刻出现了大量的漏洞。

    卢升见状立即抓住机会奋力冲杀,这回倒轮到铁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了,不过也好,铁骑断后,防御效果是杠杠的,根本不用担心从屁股后面射来的利箭,或者扎来的长枪。

    张须陀眼见幽州军就要破阵而出,急忙挥动令旗,命令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这三名虎将率骑兵封堵。

第537章 破阵

    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都是勇猛无匹的虎将,各率五百骑杀入,顿时补上八风阵的漏洞,重新把卢升等人死死地封堵住。不过,徐世绩又岂会放弃如此破阵救人的好机会,这次他亲率剩下的三百幽州铁骑从营地中悍然冲杀出来。

    轰隆轰隆……

    三百铁骑抵达八风阵外围时,速度已经提到了最高,沉重的铁蹄将大地踏得飞沙走石,尘烟漫天,宛若末日降临。

    “破!”徐世绩长枪一指,三百铁骑便从离位悍然杀入去,斜切向程咬金所率的骑兵,后者见到此等威势,不由面色大变,哪里还敢正面其锋,急忙拨转马头躲闪,其麾下的五百骑连忙跟随。

    嘭……

    三百铁骑呼啸而过,程咬金所率的这支骑兵齐刷刷地被“削”掉了一部份,真的是人马俱碎,吓得老程的大肚腩都生生收缩了一半,撅臀离鞍,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好让坐骑跑得更快一些。

    “士信,快躲!”秦叔宝眼见三百铁骑继续势不可挡地向着罗士信辗压过去,而后者竟然试图阻挡,不由目眦尽裂地大声提醒。

    罗士信置若惘闻,迎着一名幽州铁骑当胸就是一枪,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火星四溅,那名幽州铁骑竟被这一枪扎落了马下,不过罗士信也不好受,震得虎口开裂,鲜血直流,而这时另一匹铁骑又撞了上来。

    嘭……

    罗士信胯下的坐骑当场被撞得悲啸一声,人立起来,然后轰然往后倒下,而罗士信本人也狼狈地摔倒在地,亏得他就地一滚,要不然已经被自己的坐骑压住了,而下一秒,数支长枪已经向他招呼过来。

    罗士信一滚再滚,险之又险地滚入了一堵盾墙中,这才避免了被滚滚而来的铁骑踩成肉泥,不过他麾下的五百骑兵就惨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幽州铁骑摧毁吞噬。

    徐世绩冲垮了罗士信和程咬金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从艮位杀出,本来秩序井然的八风阵竟然有点乱了,也停止了要命的旋转,很明显,徐世绩已经算准了八风阵的变化,成功打断了其运行。

    徐世绩精神大振,率着铁骑继续往前冲杀,直取杨义臣所在的中军。

    杨义臣见状面色微变,暗道此人是谁啊,竟如此了得,急急移军后撤,他的麾下可没有八风营的防御力,再加上又没有工事可借助,面对一支铁甲重骑,根本没有效的手段抵挡,只能后撤避其锋芒。

    徐世绩不禁暗赞,杨义臣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应对十分迅速,铁骑威力虽强,但不宜久战,自己若咬尾追杀,或许占得了一时便宜,但时间一长,绝对得不偿失,除非有把握在力竭之前将对方彻底击溃。

    所以徐世绩逼退了杨义臣之后,立即指挥三百铁骑拨转马头,兜了一个圈再次杀入八风阵中,这次是从乾位进入,震位杀出,更是将八风阵冲得秩序大乱。

    张须陀不由暗叹了口气,对方阵中有高人啊,显然已经算清了八风阵的变化规律,这种走位等于掐住了阵法的七寸,再打下去,即便能胜也是惨胜,不值当。

    所以张须陀挥动令旗,八风营的步兵立即潮水般退却收缩,本来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幽州军顿觉压力大减,乘势突出了重围。

    徐世绩本打算趁着八风营退却之机来一个反扑的,但是发现八风营虽然在退却,却依旧守得密不透风,一排接一排的盾墙殿后,而且暗藏杀机,此时若撞上去,只怕讨不到便宜,甚至可能会重蹈覆辙,得不偿失,所以果断鸣金收兵。

    死里逃生的幽州军急急由阴门撤进了营栏之中,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不过依旧心有余悸,张须陀的八风营实在太可怕了,要不是今日徐军师在此破阵,只怕大家都要被吞得渣都不剩。

    徐世绩翻下马,杀气腾腾地喝道:“来人,把高世雄和高世衡二人绑了,推到营外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刚刚卸下盔甲的高氏兄弟二人,不禁两腿一哆嗦,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卢升和武大清等人连忙求情道:“徐军师,念在他们初犯,且饶过他们这一遭吧。”

    幽州铁骑的弟兄也纷纷跪倒求情,徐世绩面色冷硬似铁,高氏兄弟吓得是大气也不敢透,徐军师的杀伐果断他们可是最清楚的,今日他们兄弟二人的小命只怕要不保了。

    良久,徐世绩才冷冷地道:“高世雄高世衡,你们不听号令,差点连累大家全军覆没,本司马本应将你们斩首以儆效尤的,但大家既然为你们求情,又念在你们初犯,本司马便许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罚你们每人五十大板,吊起示众三天,你们认不认罚?”

    高世雄和高世衡连忙点头道:“我们认罚,认罚啊!”

    当下便有执行刑罚的士兵上前把高氏兄弟按住,扒掉裤子噼哩叭啦地各打了五十大板,打得是皮开肉绽,惨叫连天,这回估计长记性了。

    徐世绩对自己人倒没有那么的狠辣无情,命军师给高氏兄弟清洗了血肉模糊的八月十五,又抹上金创药,这才把这两人吊起示众三天,以儆效尤。

    此时,杨义臣开始调动兵马对幽州军的营地发动试探性进攻,估计也发现徐世绩这个梅花阵地不好惹,所以很快就退回去了,就地结营与幽州军对峙。

    …………

    夜幕降临,张须陀和杨义臣两人在中军帐内对席而坐,商量进攻幽州军营地的对策。

    百盟书

    只听杨义臣轻叹道:“高长卿麾下有高人相助啊,老夫本以为那个卢升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张须陀此刻的脸色也多了几分凝重,他身经百战,杀敌无数,将麾下的八风营锤炼得炉火纯清,一直所向披靡,今日竟然被人破了,甚至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个高人到底是谁。

    杨义臣忽然心中一动道:“老夫忽然醒起一个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个用兵奇才,可惜一直不受皇上的重用。”

    张须陀目光一闪,脱口道:“杨公说的可是上谷郡郡丞李靖?”

    杨义臣点头道:“正是此人,李靖本是韩擒虎的外甥,兵法精熟,由于与前兵部尚书段文振交恶,所以一直不受重用,在驾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上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前几年出任上谷郡丞,开始崭露头角,只是此人太过低调,所以名声不显。”

    张须陀点了点头道:“本将也注意到此人了,不过,据说此人和高长卿是结义兄弟。”

    杨义臣颔首道:“没错,不管敌阵中这个高人是不是李靖,都要尽快想力法将其清理掉,否则上谷郡危矣。”

    张须陀沉默了片刻才道:“杨公有没有想过,如果李靖原本没有反意,咱们这样做无疑会把他逼反?”

    杨义臣闻言也犯难了,张须陀道:“本将和上谷郡守卢弘昇还算有点交情,回头本将派人给卢郡守送一封信,提醒他关注李靖的动向,若此人真有反意,那便请卢郡守出手将其除掉。”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杨义臣忽然道:“这次擒杀高长卿失败,又未能全歼幽州军,责任全在老夫,老夫已经派人上奏皇上,承担了所有罪责。”

    张须陀面色急变道:“事实并非如此,杨公何必自揽罪责呢,这让本将于心何安?”

    杨义臣摆手道:“张将军不必激动,请先听老夫一言。老夫年过七十,身体大不如前,只怕时日无多了,而眼下忠于大隋的良将屈指可数,张将军乃我大隋硕果仅存的柱石之臣,你作用要比老夫大得多。

    而以皇上现在的脾气,这次任务失败,肯定得有人担责的,这个人必须是老夫,所以张将军你不必跟老夫争了,就这么定!”

    “杨公!”张须陀闻言不由虎目泛红,看上去更加的愁苦了。

    杨义臣微笑安慰道:“老夫自问还有些须微末之功,即便皇上责罚,顶多就是以白衣之身归田而已,正好回乡怡养天年,落得一身轻松,倒是张将军责任重大,以后大隋便全赖张将军了。”说完竟站起来向着张须陀郑重一揖。

    张须陀连忙站起来郑重地还了一礼,沉声道:“张须陀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杨义臣的大帐中出来后,张须陀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把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找来,也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狠抽,三人咬着牙生生受了,不敢有半句怨言。

    张须陀抽完三名爱将,这才淡淡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报思,有仇报仇,你们放走了高长卿是要报恩,本将也不怪你们,这一顿打只是让你们记住,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欠高长卿的。”

    张须陀说完便扔掉鞭子,大步行了开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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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扬旌介绍:
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身处乱世,我终将不凡。隋末扬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扬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扬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