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王家的传承
一德楼是洛阳城中最顶级的酒楼之一,位于上林坊附近,王世充特地在这里开了一席宴请高不凡,还专门带来了几名相貌姣美,身材火爆的胡姬陪酒。
这时,王世充亲自给高不凡斟了一杯酒,谄笑着道:“高大人如此赏脸,下官真是感动万分,感激不尽啊。”
高不凡讶然道:“王大人何出此言?”
王世充叹了口气:“不瞒高大人你说,下官的出身不好,又是胡人,所以从小就被人嘲笑,被人排挤,甚至被人骂是野种,像高大人这般看得起下官的并不多。”
此言一出,坐在王世充旁边的两名的年轻人,表情都明显有点不自然起来,而这两个年轻人正是王世充的两个儿子,长子叫王玄应,次子叫王玄恕!
“英雄莫问出身,王大人不必太过在意了,而且以王大人今日之成就,只怕那些嘲笑排挤你的人,大部份都要忘尘莫及了。”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安慰着,心里却是暗暗警醒,王世充这家伙不仅能当众亲吻杨广的鞋底,还能神色自若地自揭伤疤,连“野种”这个词都说出来了,足见其内心的强大,绝对是个狠人。
王世充闻言呵呵一笑道:“高大人所言不假,小时候那些嘲讽排挤下官的人,如今在下官眼前就像蝼蚁一般,下官心情好就懒得搭理他们,若是心情不好,嘿嘿,随便动一动脚趾头就能让他们粉身碎骨了。
哎哟,呵呵,差点忘了很快就是高大人的大喜日子,下官说这些扫兴的来作甚呢?来来来,大家喝酒才是正经,玄应玄恕,也别傻乎乎的坐着了,机灵点儿,给高大人敬酒啊!”
话说王世充本来有三个儿子的,分别叫王玄应、王玄恕和王玄琼,三子王玄琼早夭,所以便只剩下两个了。这次到东都给杨广送龙舟,王世充特意把两个儿子带上,也好在杨广跟前露一露脸。
王玄应约莫二十出头,而王玄恕年纪则跟高不凡差不多,一看就是“中外合资”的结晶,估计是遗传了母亲的长相,跟王世充都不是很像,不过体魄倒是随了王世充,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精神奕奕的,一看就是练家子。
“玄应(玄恕)敬高大人一杯。”王氏兄弟站起来分别向高不凡敬酒,后者均欣然一饮而尽,并且赞道:“两位王公子一表人才,气血充盈,可见身手定然不凡,估计也是军中的无敌勐将也!”
王世充谦虚道:“高大人过誉了,犬子只是练了些三脚猫功夫而已,跟高大人肯定没得比。”
“王大人谦虚了。”高不凡不动声色地瞥了王玄应和王玄恕一眼,发现前者神色自若,后者则嘴角微撇,显然有点不服气,可见前者稳重,颇有城府,而后者则气盛一点,也许是跟年龄有关吧。
众人寒暄了几句,王世充便对身边陪酒的美姬上下其手,画面不堪入目,当然,也十分刺激男人的荷尔蒙,要是定力不够,肯定马上就被带动起来。
高不凡相当无语,逢场作戏他也会,不过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如此放浪形骸,也是让人叹为观止,再看王玄应和王玄恕两兄弟,似乎一点也不尴尬,同样对身边的美姬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
“高大人,冰姬敬你一杯。”身边的胡姬斟了一杯酒,娇滴滴地捧到高不凡的唇边,一双迷人的蓝眼色泛着春水一般。
王世充的一双怪手在歌姬身上肆虐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留意着高不凡的反应。
高不凡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口喝尽,伸手搂住胡姬的腰身,后者便娇呼一声便跌入他怀中。高不凡一低头,便逮住那嘴儿将酒水送了过去,胡姬挣扎了几下便把酒水咽了下去。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唇酒美人,妙极!”
胡姬娇羞地打了高不凡一下嗔道:“高大人你好坏啊!”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来来来,再陪本官喝一杯。”高不凡说完果然又来了一次,一直十分沉静的王玄应竟然脸色不自然起来,甚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虽然这些表情变化一闪即没,但高水凡还是捕捉到了,不由暗暗奇怪,莫非王玄应和这个胡姬有一腿?于是干脆放开手脚施为。
王玄应果然又露出了怒意,甚至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王世充倒是笑眯眯地看着,并且用凌厉的眼神不着意地盯了儿子一眼,王玄应立即像老鼠见到猫一般。
终于,一场饮宴结束了,主客双方都如释重负,高不凡连忙站起来告辞了,没办法,身边这名胡姬实在太热情了,太痴缠了,就像火一般把他融化了,再逢场作戏下去,高大少担心自己会假戏真做。
“高大人对冰姬可还满意?”王世充笑吟吟地差问。
高不凡意瞥了一眼媚眼如丝的,脉脉含情的胡姬,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冰姬姑娘肉骨冰肌,貌若天仙,甚妙甚妙!”
王世充闻言压低声音道:“此女是下官特意在西域搜罗回来,从小培养的,不仅相貌万里挑一,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比大家闺秀差,而且还特别会服侍男人,嘿嘿,下官本来想献给皇上的,可是皇上近日正修身养性,所以看不上,高大人若有意,不如就送给高大人吧。”
此言一出,那冰姬和王玄应都呼吸为之一紧!
高不凡心中一动,摆手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更何况本官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带个女人回去也不太好吧。”
王世充笑道:“有什么打紧,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下官的小妾就有十几人,更何况,高大人把冰姬带回去,即便当个婢女使用也好的。”
“这个……”
王世充立即趁热打铁道:“就这么定吧,冰姬,你以后就是高大人的人了,待会跟高大人回家吧,回头我会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去,日后记得要好好服侍高大人,若服侍得不好被赶回来,仔细你的皮!”
冰姬轻轻一颤,连忙道:“是,家主老爷!”
“唉,王大人你太客气了……也罢,却之不恭,本官便谢过王大人了。”高不凡拱手致谢,便带着冰姬离开了一德楼,王玄应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王世充目送着高不凡离开,又将剩下的胡姬打发了出去,这才回身抽了王玄应一个耳光,骂道:“瞧你这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跟死了老子一样。”
这一记耳光显然抽得不轻,王玄应的嘴角都冒出了鲜血,不甘地道:“可是爹答应过孩儿,如果皇上不要,就把冰姬赐给孩儿的。”
王世充目光一厉,反手又给了王玄应一记耳光,阴狠地道:“放肆,你的命也是老子给你的,说拿回就拿回,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王玄应打了个寒颤,低下头道:“孩儿知错了,请父亲大人责罚!”
王世充神色稍缓,澹道:“起来吧。”
王玄应站了起来,两边脸已经红肿了,弟弟王玄恕见状更是夹着腚连大气也不敢透,生恐触怒了这个父亲大魔王。
也许是从小就被歧视、嘲笑和排挤,所以王世充的性格阴狠而毒辣,譬如刘元进被剿灭后,还有很多残余,王世充为了尽快消灭这些余党,便打出招安的幌子,把这些余党的头目招来,并且当众盟誓既往不咎,甚至喝了血酒结拜兄弟,结果呢,当那些余党头目把手下的弟兄全部交出来后,王世充却背信弃义,把他们全部给坑杀,包括那些喝过血酒的“兄弟”。
所以说,王世充就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估计杀了儿子演苦肉计的事他也能做出来,因此,王玄应和王玄恕都很害怕这个父亲,视之如大魔王。
另外,王世充估计是在外面装孙子受了不少气,回到家里不用装,于是便原形毕露了,打老婆打儿子那是家常便饭的事,至于小妾,每年都会打死几个,不是一般的变态。
这时,王世充摸了摸儿子王玄应红肿的脸,澹澹地道:“记住,你如果想成功,想出人投地,那就不要让女人成为你的牵绊,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女人,只要你成为人上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王玄应恭敬地道。
嗯,王世充的教育理念也很变态,不过也不奇怪,其父支收就把妻子嫁给了别的男人,还让亲儿子跟别的男人姓,然后自己还跟着一起吃软饭,可见把女人当成工具就是他们家族的传统思想。
毫无疑问,王世充完美地继承了这种思想,并且发扬光大,现在更是灌输给了两个儿子。
王玄恕小心翼翼地道:“父亲,这个高长卿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孩儿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看重他。”
第494章 深深一揖
王世充冷笑一声道:“好色之徒又如何,你老子我也是个好色之徒,还不是混到今时今日这般地位?高长卿此子如今比你老子我只高不低,要是没点真本事,能当得上通守,能当得上左翊卫将军?
别的且不说,光是今日在乾阳殿中,这小子舌灿莲花,不仅轻松化解了危机,赢得皇上的信任,还得了皇上的丰厚赏赐,试问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老子我重视?”
王玄恕被喷得哑口无言,蔫头耷脑地道:“孩儿愚钝,父亲教训的得是。”
王世充冷哼一声,继续训道:“以后说话先过脑子,玄恕你勇则勇矣,但是欠缺谋略,以后遇事多动动脑,须知智者劳心,愚者劳力,一味的勇勐,终究只是一介莽夫罢了。”
王玄恕面红耳赤地道:“孩儿受孝了,那父亲把冰姬送给高长卿,应该不是仅仅讨好他那么简单吧?”
王世充阴险地一笑道:“你这蠢儿总算有点开窍了,高长卿此子日后必然会成为我们的对手,冰姬就是为父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但愿这贱婢争气一些,能够取得高长卿的宠信,日后对我们或大有用处。”说完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儿子王玄应。
王玄应连忙道:“冰姬精通房中之术,高长卿只要尝过滋味肯定欲罢不能。”
王世充立即冷冷地睨道:“莫非你尝过?”
王玄应连忙摇头道:“孩儿不敢,冰姬原本是给皇上准备的,孩儿怎么敢偷尝。”
王世充冷哼一声道:“若非为父早瞧出冰姬还是原璧之身,定饶不了你。”
王玄应目带惊惧地低下头,连道不敢。
且说高不凡带着胡女冰姬回到玉鸡坊住处时已经是傍晚了,杜如晦迎了出来,发现前者带回来一名长相极美,身材也极为火辣的胡姬,不由错愕了一下。
高不凡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冰姬,这位是杜先生,还不上前见礼。”
冰姬美眸流转,盈盈一福,娇笑道:“冰姬拜见杜先生。”
杜如晦连忙拱手回礼道:“冰姬姑娘不必多礼。”
高不凡笑道:“杜先生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乃本官的文胆谋主之一,正好缺一个伺候的婢女,冰姬你以后就负责服侍杜先生吧。”
“啊?”冰姬顿时傻了眼。
杜如晦也是愣住了,讪然道:“大人好意心领了,如晦并不需要婢女,大人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高不凡摆手正容道:“不,杜先生你需要的,红袖添香夜读书是何等的美事,就这么办吧。”
高不凡说完也不等杜如悔拒绝,便命人把冰姬送往后者的住处。
冰姬虽然心有不甘,只是没等她发言,已经被两名亲兵带走了,不由懊恼万分,还害怕极了,害怕完不成任务被家主治罪,王世充在她心目中不啻于魔鬼一般的存在。
杜如晦眼见高不凡安排亲兵把胡女送往自己的住处,禁不住苦笑道:“大人这演的是哪一出?”
高不凡笑了笑,低声道:“这是王世充送给我的美人,又不好拒绝,便收下了。”
杜如晦心中一动,脱口道:“此女可是有问题?”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估计王世充是想在我身边安插入一个暗桩,留着她,日后或许能派得上用场,不过若留在我身边并不方便,只好麻烦杜先生了,而且此女还不错,应该很会伺候男人,杜先生有福了。”
杜如晦不由老脸微窘,苦笑道:“鄙人家有悍妻,大人这是害我。”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那更好,此女颇有手段,令妻要是不凶悍,只怕还治不住她,放心,是本官送给你的女人,令妻多少也得给了面子,应该不至于挠花杜先生的脸。”
杜如晦不禁满头黑线,也只能认了,谁叫自己给人家打工,不仅要出谋划策,还得跑腿顶杠,不过,白收美女这种事,也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了。
两人进了客厅坐落,杜如晦突然醒起一件事,道:“今日下午,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来过,等了两个多时辰,见大人你还不回来,便先行告辞离开了。”
高不凡暗叫一声可惜,自己下朝后先是陪杨广参观龙船,接着又和王世充父子喝花酒,傍晚方回,倒是错过了。
“他们可说了些什么?”高不凡问。
“估计是想请大人你出面解决战马的事吧,只是大人你不在,秦琼也没有说出口。”杜如晦道:“不过秦琼此人能拉下面子上门求助,可见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大人若肯出面帮忙,无疑能让他们欠上一个大人情。”
高不凡微笑道:“这两天他们应该就能拿到马了。”
杜如晦讶然道:“莫非大人已经出面搞定了?”
高不凡笑了笑,略略将今日敲打王世充的事说了一遍,杜如晦听完后不禁抚掌笑道:“高大人此计甚高,不用自己出面,而且还更有效,轻易便解决了问题,属下真是佩服万分。”
高不凡微笑道:“凑巧罢了,王世充之所以白送本官一个千娇百媚的胡姬美人,估计也跟此事也有关,他担心我向皇上告发他行贿的事,所以才讨好我,若是不收,只怕这家伙会不放心,甚至会记恨,此人不简单,暂时不宜树敌。”
杜如晦点头道:“大人做得对,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王世充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除非下决心将其一棍子打死,否则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咦,莫非杜先生很了解王世充?”高不凡讶道。
杜如晦沉声道:“略有耳闻吧,据说王世充剿灭了江南刘元进之后,假借招安之名和刘元进麾下的残余结拜兄弟,并且对天盟誓,降者不杀,事后却把他们全部坑杀了,男女老幼全部都不放过,合计三万余口人,着实令人发指。”
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三万余人可不是三万只鸡啊,竟然活生生地活埋了,看来王世充此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凶残,还要变态,这家伙在外人面前装得如此谦卑谄媚,内心却毒如蛇蝎。
高不凡沉思了片刻,食指一边轻敲茶几道:“皇上今日赐了我一所大宅子作成亲之用,原是郕国公李浑的,另外有男女奴仆各一百人,麻烦杜先生带人布置一下。”
既然杨广御赐了婚宅,那么拜堂成亲肯定是要定在那里了,否则就是对君王不敬。
杜如晦闻言微喜道:“如此看来,无垢姑娘留在洛阳的法子起作用了,不过皇上把李浑的宅子赐给大人,显然也有警告的意思。”
高不凡澹澹地点了点头,李浑和李敏叔侄由于“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话倒了大霉,死得真不是一般的冤,正如后世网络上有一句流行语,当米国怀疑你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时,你最好真的有,所以说,当杨广怀疑你要造反时,你最好真的是要造反,而且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否则就是李浑和李敏叔侄这般的凄惨下场。
高不凡和杜如晦又聊了近个时辰,商定如何接亲拜堂的事,由于无垢要留在洛阳,所以之前预定的很多步骤都必须作出更改,首先,作为男方父母的高开山夫妇就必须赶来洛阳,幸好,时间上还来得及。
高不凡和杜如晦商定接亲的细节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又前往接收原李浑的大宅子。
且说高不凡和杜如晦刚离开不久,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便又前来登门拜访了。
“三位将军,真不好意思,咱们大人和杜先生不久前刚出门办事了,要不你们下午再来吧!”负责把门的亲兵客气地道。
秦琼闻言不由大失所望,罗士信则大皱其眉,程咬金更是不爽地低声滴咕道:“姓高这小子这是故意避意不见吧,奶奶的,看来俺老程看错人了。”
秦琼瞪了程咬金一眼,对着高不凡的亲兵道:“那我等改日再来拜访。”说完抱拳转身离开。
罗士信和程咬金各拎着一网兜的水果,悻悻地跟着转身离开,没走多完,程咬金便从网兜里掏出一只梨子卡察卡察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骂道:“他奶奶的,姓高这小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前天还那么热情请咱们吃饭,这两天却避而不见,估计是不想得罪宇文化及吧。”
罗士信撇嘴道:“俺早就说过了,天下乌鸦一般黑,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两袋水果,浪费了!”
“浪费个屁,老子全部吃光!”程咬金几口啃完一只梨子,又取了个橘子剥开皮大嚼。
秦琼暗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想我秦琼百战沙场,无数次出生入死,竟然会在一帮市井小吏面前束手无策,彷徨无计,如今自离开齐郡算起,已经满一个月了,张将军还急着用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秦将军!”
正当秦琼苦涩难当,程咬金和罗士信苦大仇深地对付两袋水果时,一名小兵兴高彩烈地奔了过来。
“秦业,你小子怎么找来了?”程咬金吐出一粒橘子核,怪眼一翻道。
秦业是秦琼的亲兵,负责留守客栈看管马匹!
秦业兴奋地道:“三位将军快快回客栈去,太仆寺的乘黄令来了,让咱们去接收马匹呢。”
秦琼三人狂喜地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当真?”
小兵兴奋地点道:“是真的,标下怎敢拿这事来开玩笑。”
“怪哉,太阳打西边出了?之前咱们踏破门槛也见不着人,今天竟然主动跑到客栈来找咱们!”程咬金一边吃着橘子,一边露出思索之色。
罗士信笑道:“管他呢,能拿到马就行,这东都,俺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秦琼却转过身,默默走回到高不凡的宅子前,负责守门的亲兵微笑问道:“秦将军还有其他事吗?”
秦琼张了张嘴欲言犹止,最后对着大门抱拳深深一揖到地,亲兵连忙闪到一边去,疑惑地看着秦琼。
罗士信和程咬金对视一眼,也默默地走了过来,对着大门深深一揖。
秦琼作完揖,转身便脚步轻快地行了开去,程咬金和罗士信连忙追上,心情均莫名的轻松。
“高长卿这小子真的手眼通天啊,啧啧,前天才跟他提了一嘴,今天就给咱们解决了,而且前天他还收拾了宇文智及呢,真了不起,俺老程刚才错怪他了!”程咬金啧啧地感叹道。
第495章 迎亲
秦琼他们三人来到东都大半个月了,连一根马毛都没要到,三番四次跑去太仆寺,却连个管事的人都没见着,今日太仆寺的乘黄令竟然亲自跑来,傻子都知道有人出面施压了,而这个人除了高不凡之外,秦琼他们三个真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了。
所以,秦琼走到宅子前深深作了一揖,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他有一颗正直感恩的心,这个人情,他秦琼记下了。
有些人拿钱办事,有些人拿了钱也不办事,而高不凡不拿任何好处,却默默在地把事给办了,完了还不声不响,跟前面两种人一对比,形象何止高大了百倍,所以就连程咬金这种有点小狡猾的人也禁不住既佩服,又感激。
且说秦琼三人回到了客栈,果然见到太仆寺的乘黄令在那等候,态度虽然有些冷澹,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他们等人带到了军马场选马。
秦琼三人顺利选了一千五百匹马,第二天便匆匆离开了洛阳,赶回齐郡去,张将军还急着马,一刻也耽搁不得。
一转眼便至八月初八了,永兴坊高士廉的宅子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马车停满了街道两边,几乎一直延伸到坊门外,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新郎官接亲喽!新郎官接亲喽!”
一郡顽童像风一般街上跑过,紧接着,一队豪华接亲队伍从街角转弯处转了出来,鼓乐喧天,彩旗招展。
高不凡穿着大红喜服,胸前挂着一束彩绸结成的大红花,精神奕奕地骑在大青马上,身形笔挺如松,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英气勃勃。
裴行俨穿戴一新,骑着一匹黑马落后了半个马位,另外还有苏定岳,苏定泰等相熟的千牛卫,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帅小伙,别说接亲了,抢亲也绰绰有余了。
“大家快看,新郎官好俊啊!”
“新郎官旁边这个陪衬的也很不差呀!”
街边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有点花痴了,脸红心跳,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则肆无忌惮地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很快,接亲队伍便来到宅子前,乐队更加卖力地吹打起来,顽童们在接亲队伍中穿梭奔跑,玩得不亦乐乎。
后宅的阁楼,如今已经装扮一新,挂满了喜庆的彩绸和灯笼。阁楼上,一身嫁衣红妆的长孙无垢坐在梳妆台前,喜娘正在给她进行梳头仪式,一边梳一边说些吉利话,几名婢女端着凤冠霞帔,站在一边帮忙打下手。
长孙无垢看着铜镜中貌若天仙一般的容颜,既羞喜,又有些惆怅,还有一些伤感,此时此刻,她想起了慈父,想起了舅父高士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眨眼,父亲已经离开人世三年多了,舅父也远赴交趾差不多两年,自己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没有看到自己盛装出嫁的这一刻……
不知不觉间,两滴晶莹的泪珠便顺着长孙无垢的脸颊滑落了,滴在她亲手缝制的嫁衣上,无尽的思念涌上了心头!
“姑娘,今天是你的出阁的大喜日子,怎么反倒哭了?”侍书轻声道。
喜娘笑言:“不妨事,女儿出阁哭一哭才吉利。”
此时,前院传来了热烈的鼓乐声,侍书一惊道:“不好,肯定是姑爷来接亲了。”
“呸呸呸,大吉大利,姑爷来接亲是大好事,小丫头净瞎说话。”喜娘连忙纠正,还用团扇敲了侍书的脑袋瓜一下。
侍书笑嘻嘻地道:“对对对,太好了,姑爷来接亲了,姑娘准备好上花轿吧。”
长孙无垢连忙收拾好情绪,擦去脸上泪痕,有点着急地道:“侍书,快给我补一补妆。”
侍书连忙给长孙无垢重新描了眼线,又扑上水粉修补妆容,完毕,喜娘又给长孙无垢戴上凤冠,盖上红头盖,并叮嘱她不要自己取下,新娘子的红头盖必须由新郎来掀起,否则就不吉利之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迎亲队伍终于闯过了“九九八十一关”,来到了阁楼下面。
“无垢,我来接你了!”高不凡对着楼上喊了一嗓子,上面顿时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娇笑声。
一名长着鹅蛋脸的少女从露台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道:“新郎官想把新娘接走,只怕没那么容易哦,先过了咱们姐妹的这一关再说吧。”
裴行俨虎虎生威地大吼一声道:“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咱弟兄们也不是吃素的,有什么招数,统统接着。”说完又有点心虚地低声问:“长卿,她们不会让咱们吟诗作对什么的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裴行俨顿时面色大变,嗖的退后一步道:“定岳,这个你擅长,你来打头阵吧,我们负责给你们打气。”
苏定岳一脸懵逼:“我除了下面比你长,什么时候擅长这个了?”
“咦,定泰你刚才挡酒时喝多了吧,白日作梦呢,你下面也没我长。”裴行俨认真地道
“讲那么多作甚,是男人,就真刀真枪比一比。”众弟兄起哄道。
高不凡不禁啼笑皆非,这帮损友真的有损自己高大正气的形象,轻咳一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个我擅长。”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这时,阁楼上那名鹅蛋脸少女又探出头来道:“古有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现在咱们只需新郎官过三关就能将新娘子接走,这不算过份吧?”
“不过份,不过份,别说三关,就是三十关也不在话下……咳咳,还是算了吧,新郎新娘还要入洞房的,就三关吧,省得耽搁了拜堂成亲的吉时。”裴行俨被高不凡“幽怨”的目光一盯,只得停止了继续坑害兄弟的愚蠢行径。
“那你们等一等,我们待会就出题。”鹅蛋脸少女兴冲冲地缩了回去,估计是跟姐妹们商量,片刻之后又探出头来,笑道:“题目有了,新娘子出了一副对上联,新郎对出下联便算过关。”
高不凡不敢怠慢,无垢亲自出的题应该不简单,拱了拱手道:“请姑娘出题。”
鹅蛋脸少女轻咳一声道:“那新郎官听好了,上联上:闭门推出窗前月。”
高不凡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而裴行俨等则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就连杜如晦都露出了思索之色。
这副上联看似挺简单,其实挺难的,关键还要合乎意境,闭门推窗是两个动作,“窗前月”是动作的结果,所以,尽管杜如晦如此满腹才学之人,一时间竟也被难倒了,就更遑论裴行俨等大老粗。
“新郎官答不出来吗?”鹅蛋脸少女有点幸灾乐祸地道:“那新娘子你今天是接不走喽!”
阁楼内,侍书有点紧张地埋怨道:“姑娘为何出这么难的对子?要是姑爷答不出来怎么办?”
长孙无垢的心中也是微微一紧,高郎诗才如此了得,不可能对不出来啊?
此时,楼下传来了高不凡清朗的声音:“闭门推出窗前月,那我便对——投石冲开水底天!”
侍书顿时眉开眼笑,笑嘻嘻地低声道:“姑爷对出来了。”
长孙无垢亦松了口气,心中欢喜,高郎这一联对得真是妙!
那鹅蛋脸少女正是长孙敞的女儿,比长孙无后小一两岁,叫做长孙莹,见到高不凡竟然轻松对出来了,不由懊恼地道:“无垢姐姐这题目出得太容易了,分明就是放水嘛,不算数!”
高不凡微笑道:“姑娘要是觉得容易,不妨也接一句下联,如果接出来,这题就不算数如何?”
长孙莹眼前一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后悔……我想想。”
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裴行俨大笑道:“姑娘还是别想了,不如等几年你自己出阁那天再留着给夫婿出题吧!”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长孙莹不由脸红耳赤地跺了跺脚,嗖的缩了回去,估计是生气了。
裴行俨揉了揉鼻子道:“小姑娘就是小气,开不得玩笑。”
苏定泰低声道:“不仅小气,还笨,这么简单的对子都对不出来,我就对出来了。”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对。
苏定泰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地道:“脱裤放出腹中屁。”
众人哄的一声散了开去,裴行俨更是踹了这货一记“屁后踢”,笑骂道:“滚!”
高不凡和杜如晦亦禁不住啼笑皆非。
这时,长孙莹终于又探出头来,哼道:“第一关算你过了,第二关,作催妆诗一首。”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崔妆诗、却扇诗什么的他都提前作好了功课,所以并不憷,很快就信手拈来。
长孙莹显然也料到这个难不住高不凡,眼珠狡黠地一转道:“早就听闻新郎官文武双全,前两关考文才,最后一关却要考一考新郎官的武艺。”
说完得意洋洋地一指阁楼顶上的一面彩旗道:“看到了没,只要新郎官不用手把阁楼上那面彩旗取下来,就算你过关了。”
高不凡和裴行俨对视道:“当真?”
长孙莹眼珠一转:“也不能用脚!”
众人不由大怒道:“不用手不用脚怎么取?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嘛!”
长孙莹双手往胸前一抱,下巴往天一扬,分明就是在说,姑奶奶就是欺负你们,咋的?
高不凡笑了笑道:“好吧,那姑娘看好了。”说完打了一声呼哨。
长孙莹正愕然不解,天空中突然白影一闪,一只雪白的鹰隼箭一般落下来,叼起阁楼上的彩旗,然后飞到了高不凡的肩头上。
长孙莹顿时傻了眼……这……这也行?
高不凡哈哈一笑,带头冲进了阁楼,众弟兄也大笑着拥了进去。
“不算,不算,你作弊!你们作弊啊!”长孙莹急得直跳脚,可是没人再理会她,大家已经潮水一般拥进了阁楼内。
第496章 情场与战场
阁楼内,高氏和鲜于氏居中而坐,笑吟吟地看着跪倒在跟前的高不凡。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舅娘大人。”高不凡郑重行礼,给两位妇人叩了三个响头。
高氏连忙虚抚了一把道:“贤婿快请起。”
高不凡站了起来,目光望向阁楼的楼梯,片刻之后,身穿凤冠霞帔,戴着红头盖的长孙无垢便由喜娘搀扶着缓缓拾级而下。
高不凡连忙迎了上前,欣喜地道:“无垢,我来接你了。”
长孙无垢轻嗯了一声,红头盖下的俏脸羞喜掺半。
喜娘把长孙无垢的手交到了高不凡手里,笑嘻嘻地道:“新郎官牵好了,新娘子便交给你啦,老身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举桉齐眉,早生贵子。”
高不凡微笑道:“谢谢嬷嬷,看赏!”
裴行俨立即机灵地送上了一封沉甸甸的金银,喜娘高兴得见牙不见眼,这位爷真是大方,出手就是金银。
高不凡牵着长孙妹妹柔软的小手行至高氏和鲜于氏跟前,再次跪倒叩拜。看着眼前一对璧玉般的人儿,高氏既欣慰又不舍,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略带哽咽地道:“贤婿,无垢以后便与你一起过日子了,你要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才好。”
高不凡连忙郑重地道:“岳母大人放心,孩儿定会把无垢捧在手心疼爱,断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
高氏闻言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你们出门吧,免得误了吉时。”说完眼眶一红,转过身脸轻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此情此景,长孙无忌亦是红了眼圈,对着高不凡道:“长卿,观音婢是我最疼爱的妹妹,现在交给你了,还望你好好保护爱护她。”
高不凡点头道:“辅机,以后无垢就由我来疼爱了,我会让无垢幸福的。”
长孙无垢和母兄依依惜别,终于坐上了花轿,接亲队伍吹吹打打回到了立德坊的五进大宅子,这里原是李浑的李府,如今已换了牌匾,变成了高府。
大厅正中,父亲高开山,母亲陈氏眉开山眼笑地居中而坐,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二人按照礼节先拜了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便后便送入洞房了。
今天前来道贺的客人很多,几乎满朝文武都来了,就连宇文述和宇文化及也派人送来了贺礼,王世充甚至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前来道贺。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直到月上中天才散场,裴行俨等人自然是最迟离开的,离开之前还揶揄了高不凡几句,让他赶紧进洞房,免得新娘子久等了。
…………
李浑这座宅子是真的豪华,真的大,一共五进,高不凡从前院到后宅,穿廊过门竟走了近十分钟,贫穷真的能限制人的想象力。
今日是八月初八,一弯新月斜挂,就像无垢那双月牙儿一般的明眸,高不凡心中一热,不由加快地脚步。
“姑爷来了!”侍书见到高不凡迈进院子,脸蛋儿先红了,有点紧张,还有点期待,陪嫁丫环意味着以后就是通房丫环了。
高不凡点头微微一笑,低声问:“我让人送来的饭菜,无垢吃过了没?”
侍书心中一暖,也放低声音道:“吃了,难为姑爷还惦记着姑娘,前面忙完了吧?”
“忙完了,客人都送走了,你也去歇着吧,明早再来。”高不凡吩咐道。
侍书笑嘻嘻地道:“那婢子就不打扰姑爷和姑娘了。”说完便退了下去。
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站在院子中散了散身上的酒气,这才推门进了房间。
新房内,龙凤花烛高燃,照得亮如白昼,披着红头盖的长孙无垢坐在床边,坐姿端庄娴静,婉若画中人一般美好。
高不凡行到床前,取了喜秤轻轻地把红头盖揭起来,一张宜嗔宜喜的美丽容颜便出现在眼前,明眸善睐,雪肤香腮,瑶鼻朱唇,如描难画。
高不凡定在那,看得有些呆了,还有些恍忽,如在梦中,大唐皇朝的一代贤后竟然成了自己的妻子,太魔幻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成就感真是满满当当的。
长孙无垢见高郎失神地看着自己,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心喜,因为她能感受到高郎此刻发自内心的热切和珍视。
“无垢,你能掐我一下吗?”高不凡喃喃地道。
长孙无垢不解地问:“为何?”
“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作梦。”高不凡直言道。
长孙无垢噗的失笑出声,不过还是依言在高不凡的手背上捏了一下,后者顿时夸张地惨叫一声。长孙无垢略带羞恼地白了一眼作怪的某人,其实她刚才根本没有用力。
“看来并不是做梦,是真的。”高不凡欣喜地笑道:“能娶到无垢,是我高长卿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长孙无垢羞地喜道:“能嫁给高郎才是无垢的福气呢。”
高不凡俯身把佳人拦腰抱起,对着朱唇浅浅一吻,柔声道:“要叫夫君了!”
长孙无垢顿时霞飞双颊,娇羞无限地唤了一声:“夫君!”
秋月高挂,红烛高燃,罗帐低垂。夜深人悄,美好的夜晚,只余那秋虫在浅唱。
…………
天上的日头已经西斜了,李世民杀红了眼,手中角弓嗖嗖嗖地射出夺命利箭,不断地收割着人命。刘弘基、侯君集、殷开山三名虎将呈“品”字形将李世民护卫在中间,形成一个像箭头一样的锋失,殷开山手执方天戟一马当先开路,四人的身后是一支千人的兽纹具甲骑兵,不过只是皮甲。
“冲啊!杀啊!”
在李世民四人的率领下,这支千人骑兵狂飙突进,就像刀切豆腐一般势不可挡,将敌人的军阵撕破了一道口子,直向中军杀去。
话说厉山飞在博陵郡恒阳县境内被尉迟敬德打残之后遁入了太行山,事后他拒绝了李密的邀请,并没有加入瓦岗军,而是率着残余翻越太行山来到晋阳一带继续“创业”,由于“创业”经验丰富,所以短时间内又拉起了上万人的队伍,不得不说,老厉的境界就是牛逼,才跌倒几个月,又爬起来了。
不过,厉山飞的运气却是不太好,晋阳正是李渊的地盘,去年底,李渊被任命为晋阳留守,并且以抵御突厥来犯之名招兵买马,如今实力比高不凡也只强不弱,所以,厉山飞这次又踢到铁板上了,“事业”刚有点起色,马上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李渊让儿子李世民训练了一支骑兵,这一年多以来,李世民这支兽纹具甲骑兵可谓是战绩彪炳,所向披靡,让晋阳周边的毛贼皆为之闻风丧胆。
李世民这人做事总是充满了热情,而且为人大方豪爽,心胸开阔,广开言路,每战得到的财物都分给麾下将士,平时也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起同卧,打仗时更是身先士卒,亲自冲锋陷阵,所以赢得了全军将士的拥护和爱戴,人人都愿意为他效死力,所以,李世民麾下的军队往往战力值爆表,人人勇不可挡,试问厉山飞又如何是对手?
这个月以来,李世民和厉山飞交战十余次,每战皆捷,最终逼得厉山飞退出了太原郡地界,不过,李世民却不肯放过他,一路追杀,终于在恒山郡井径县一带追上了厉山飞,双方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李世民亲率骑兵冲阵,倾刻便把厉山飞的军阵撕开了一道口子,随即直奔中军杀去,刹那间,整支贼军便阵脚大乱,厉山飞为了稳住阵脚,亲率三百骑亲兵与李世民激战。
此时,李建成率步兵掩杀过来,双方撕杀了小半个时辰,厉山飞部终于抵挡不住彻底崩溃,一哄而散,而厉山飞麾下的大将甄翟儿也被殷开山斩杀。
厉山飞见大势已去,仅率十数骑突围而出,试图逃跑,岂料李世民早就留了后手,提前在厉山飞逃跑的这条路上埋伏了一支人马,拦住了厉山飞的退路。
夕阳如血,厉山飞浑身血污,他放眼望去,只见大约一百骑兵挡住了去路,迎面的夕阳把敌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浓重的阴影使他看不清对面的面目,不过敌骑弯弓搭箭的姿势还是依稀可辨,利箭在夕阳下闪烁的寒光同样清晰可见。
厉山飞和十几名亲兵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头迅速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完蛋了!
这时,对面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骑,马上之人腰悬长剑,长须飘飘,竟然像是个文人,而且这家伙手里还握着一只酒葫芦,一边喝着酒,一边往这边慢慢策马行过来。
厉山飞又惊又疑,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马上那人醉眼惺忪,谈定地策马行到双方中间位置才停下来,把酒葫芦好整以暇地往腰间一挂,这才喝道:“本人乃唐国公麾下长孙顺德,厉山飞,你无路可逃了,弃刀投降吧,或可免你一死!”
原来这名中年文士竟然正是长孙无忌的堂叔长孙顺德,今日是八月初八,本是长孙无垢出阁的日子,长孙顺德并未出席,反而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恒山郡。
第497章 反贼大本营
长孙顺德话音刚下,李世民已经率骑兵杀气腾腾地追至了,把厉山飞和残余的十几名亲兵团团包围住。
李世民策马上前几步,冷冷地道:“投降,或者死!”
殷开山狞笑着将甄翟儿的人头丢了过去,那血淋的头颅一直滚到了厉山飞等人的脚下,一众亲兵无不面如土色,也不知是谁带的头,陆陆续续扔掉了兵器,并且落马跪伏于地。
厉山飞面色变幻不定,最后长叹一声,也把身上的刀弓都扔掉,并且反展双手于背后,沉声道:“我厉山飞认栽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不过还望李二公子能饶过他们的性命。”
侯君集冷斥道:“二郎还不用你来教做事,跪下!”
厉山飞双眉一挑,傲然道:“我魏刀儿纵横江湖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要命尽管来拿,要老子跪,门都没有!”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滚鞍下马,向着厉山飞行过去,侯君集和刘弘基等人不由面色大变,连忙提醒道:“二郎小心,此人武功了得,不可大意。”
李世民却沉着地摆了摆手,依旧径直走到了厉山飞的面前,后者眼中闪过一丝讶意,冷笑道:“你不怕死?”
“你觉得我会怕?”李世民反问道。
厉山飞思索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道:“你的确不怕死,交战到如今,李二公子每次必身先士卒,令某家也自愧不如。”
李世民眉毛一扬道:“那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效忠?”
厉山飞目光一闪,反问:“某家乃朝廷挂了名的钦犯,李二公子也敢收留?”
刘弘基冷冷一笑:“这里谁身上没犯过点事?”
确实,仔细算来,如今李世民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犯过事,侯君集刺杀高不凡不成,逃走;刘弘基、刘文静和房玄龄全都是李世民从牢房里救出来的,长孙顺德也由于反对杨广东征高句丽而被削职为民,差点也蹲了大牢。
可以这么讲,眼前李世民身边的三名虎将,只有殷开山是唯一干净的“良民”,在官方上没有污点。
另外,投靠李世民的还有不少是绿林好汉和江洋大盗,换而言之,如今李世民麾下就是“反贼”大本营,即便他日后不反,只怕也得被这批人裹挟着反了,不过,李世民本人显然也早就存了反隋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将这些人网罗到自己的麾下,所以,李世民起兵反隋只是迟早的事。
这时,只听李世民神色自若地道:“但凡效忠我李世民的,不管什么出身,不管犯了什么事,我李世民都敢用以人格和性命来担保,一定护得其周全。”
厉山飞不由微微动容,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地单膝跪倒,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魏刀儿,参见主公!”
厉山飞只是化名,魏刀儿才是他的真名实姓,厉山飞此时以真名实姓来参拜李世民,更显得有诚意。
李世民手中寒光一闪,魏刀儿的头盔顶尖便被割断了一截,高高飞了出去,随即还刀归鞘道:“魏刀儿已经被我杀了,从今往后,你叫魏德!”
厉山飞低头再次见礼道:“魏德参见主公。”
李世民俯身把厉山飞扶了起来,温和地一笑道:“君集和弘基他们都叫我二郎,你也可以如此称呼我。”
魏德连忙道:“属下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不敢如此托大,等以后立了功劳再说。”
李世民哈哈一笑,赞道:“好,有志气,我等你叫二郎的那一天,收兵!”
李世民一声令下,带着魏德等人高高兴兴地收兵回营。
夜幕降临,唐军营地中饭香四溢,士兵们加菜庆祝大捷,而作为曾经敌军首脑的魏刀儿,此刻却成了李世民的座上客,大家一起饮宴庆祝胜利。
众人正酒酣耳热之际,帐外忽有士兵高声吆喝道:“世子到。”
话音刚下,便见大哥李建成脸色冷峻地掀帐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立见礼,李世民也站了起来,笑道:“大哥来得可巧了,和大家一道喝两杯如何?”
李建成目光一扫而过,在魏刀儿身上停留了两秒,这才摇头道:“我已经吃过了,世民,你出来一下,大哥有话要跟你聊聊。”
李世民脸上依旧挂着镇定的笑容,将酒杯放下道:“我失陪一会,你们继续喝。”说完便跟着李建成走出营帐。
魏刀儿脸色变幻,心中隐隐不安,目光总不着意地往外熘,旁边的长孙顺德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头笑道:“魏兄且安心饮酒,我长孙顺德包你没事。”
对于这个总是醉醺覆醺的酒鬼,魏刀儿的印象比较深,有点好奇地问:“阁下复姓长孙,敢问和长孙成是什么关系?”
“长孙成是鄙人的族兄!”长孙顺德坦然道。
魏刀儿神色有点古怪地道:“据说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和长孙家联姻了。”
长孙顺德点头道:“没错,今日正是高长卿和鄙人侄女长孙无垢成亲的大喜之日。”
此言一出,侯君集和刘弘基等人都沉下了脸,二郎和长孙无垢姑娘本来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却被高长卿这小子横刀夺爱了,为此,二郎深受打击,还意志消沉了好一阵子,不过也正因为这次打击,二郎才更加成熟了,得以迅速成长起来。
魏刀儿冷然道:“阁下既然是长孙家的人,不是应该抱紧姓高那小子的大腿吗?为何却跑来这里?”
长孙顺德坦然一笑:“魏兄此话就太过狭隘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鄙人看好李二郎,投效他又有何不可?譬如魏兄,不久前咱们还是敌人,现在还不是成了同僚,大家坐在一起饮酒吃肉?”
魏刀儿顿时哑口无言,长孙顺德给前者倒了一碗酒,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魏兄也甭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
魏刀儿一想也对,既来之则安之,横竖不过一条命而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道:“再来一碗!”
“这才对嘛,大家都干了!”长孙顺德哈哈一笑,又给魏刀儿满了一碗。
且说李世民跟着李建成出了营帐,行到一人静处,后者便皱眉不悦地道:“世民,瞧瞧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厉山飞乃群贼之首,你竟然也敢收留?如此下去,阿爹迟早会被你害死!”
李世民神色轻松了道:“大哥稍安勿躁,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良民百姓?遍地都是反贼,只要是能为我所用的人才就行了,何必太过拘泥,处处畏首畏尾,成不了大事,更何况,皇上如今正忙着巡幸江都,根本不会顾及,也无力顾及咱们了。”
李建成面色一沉道:“你错了,皇上掌握的力量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别的不说,张须陀、高长卿、王世充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你有把握对付得了?听大哥一句劝,把厉山飞杀了,将人头送到东都请功。”
李世民神色澹然道:“张须陀困于齐郡,疲于奔命,王世充的根基在江淮,即便来了晋阳我也未必会怕他。”
“那高长卿呢?”李建成质问道。
李世民神色有些不自然了,在争夺长孙无垢中落败,始终让他在面对高不凡时,心理上处于一种下风,而且历次或明或暗的争锋中,他也没在高不凡身上占过便宜,所以,如果高不凡真的率军来战,他还真的有点憷。
李建成见李世民不作声,这才放缓语气道:“世民,你的确打了不少胜仗,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万不可过于自信了,跟高长卿比起来,你还有不少差距,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行事越要谨慎,厉山飞绝对不能留。”
李世民面色胀红,捏紧拳头道:“大哥也不要长他人志气,灭二弟的威风,我李世民不会永远不如高长卿,终有一日,我会向天下人证明,我李世民才是最强的一个。厉山飞已经死了,现在在我帐下的听命的是魏德!”
“世民,你不要固执!”
“大哥你不要说了,我既然收留了他,那就要保护他的周全,如果出尔反尔,以后还有人敢来投靠我们吗?此事大哥你不用再管,若出了事,由我李世民一力承担。”李世民神色坚定,斩钉截铁,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李建成面色铁青,虽然万分恼火,但也拿李世民没办法,如果硬来,他也没本事弹压住李世民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李世民抬头望着天空那一弯新月,想起长孙无垢那一双清澈的明眸,内心不由一阵揪痛,今日是无垢和高长卿的新婚之夜啊,而这个夜晚,本应属于自己和无垢的。
李世民双拳紧握,良久,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这秋夜,凉凉的!
“二郎!”房玄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李世民的身后,彷佛就是他的影子。
李世民转过身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笑了笑道:“房先生怎么出来了?”
房玄龄微笑道:“酒喝多了,出来方便一下。”
李世民却是知道对方担心自己和大哥李建成起冲突,微笑道:“放心,我有分寸,都解决了,咱们回去喝酒吧。”说完转身返回营帐内。
第498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李世民返回帐中,大家的目光顿时都朝他望了过来,魏刀儿更是莫名的一丝紧张。李世民笑道:“你们都愣着作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用等我的。”
众人一见便知搞定了,便又愉快地喝起酒来,魏刀儿也渐渐放下心来,对李世民也更加信任了,此子果然说话算话,无论如何都护得自己周全,为这样的人效力,值了!
而且,魏刀儿还有一种直觉,只有李世民这种人中龙凤才有资格与高不凡一较高下,而魏刀儿他恨高不凡,他要给拍档王须拔报仇。
这一顿酒,众人一直喝到月影西斜才散去,李世民更是喝得酩酊大醉,由人抬着回了寝帐中,口中反复反复地念叨着长孙无垢的名字。
“无垢,为了高长卿,你竟然甘心情愿留在洛阳为质,你如此在乎高长卿,那个我呢,谁来在乎我?谁来在乎我?”李世民睡梦中抓住了长孙顺德的手,状若疯癫,泪流满面。
长孙顺德叹了口气道:“喝点酒吧,喝醉了就睡,睡着了就没事了。”
长孙顺德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往李世民嘴里灌了两口,后者果然渐渐睡了过去,鼾声如雷。
房玄龄和长孙顺德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出了帐外,久久默然站立,一个低头看着自己的朦胧的身影,一个忧郁地举头对月沉思。
“生来不知相思苦,回首已是相思人。”长孙顺德对着天边的新月哀叹了一句,又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勐灌,然后便摇摇晃晃地行了开去。
房玄龄看着长孙顺德落幕而孤单的背影,自然自语道:“问世间情是何物?教人以相思之苦,长孙顺德本有王左之才,可惜了!”
原来那块刻有“鹰扬幽燕,高氏称王”的洛阳石碑,其实是长孙顺德扔到洛河中的,本意自然是想阻止高不凡和长孙无垢成亲了,可惜长孙无忌并不因此而同意将婚事搁置,而长孙无垢更加没有搁置婚事的意思,甚至为了打消杨广对高不凡的猜忌,竟然想出了留在洛阳以身为质办法。
由此可见,长孙无垢对高长卿确实情比金坚,而长孙顺德也幡然醒悟,高不凡并不是什么第三插足者,他和无垢两情相悦,李二郎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长孙顺德破坏高不凡和长孙无垢的婚事不成,自然也没脸参加两人的婚礼,所以便离开了洛阳,投效到李世民的麾下了。
谁都以为长孙顺德是因为仕途尽毁才意志消沉,终日借酒消愁的,殊不知也是因为一个情字!
话说李渊的次女叫李秀荷,长孙顺德一直意属此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终李渊将次女许配给了纳言窦抗的第三子窦诞。
长孙顺德情场失意,官场亦失意,双重打击之下,终于变成了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除了酒,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之所以突然间投靠李世民,是因为近日窦诞病死了,李秀荷成了寡妇,而且对方还膝下无儿无女,有改嫁的可能。
长孙顺德得闻后,彷佛瞬间从百年沉醉中醒过来,焕发出了第二春,而李渊的几个儿子中,他跟李世民最是相熟,而且也最看好李世民,所以便决定投靠到李世民府中,再择机向李渊提亲。
既然要投靠,总得表示一下诚意,所以长孙顺德便拿了高不凡作投名状,往洛河中扔了那块石碑,本想阻止高不凡和长孙无垢成亲的,可惜没能成功,不过,也间接把长孙无垢留在了洛阳。
但是天意弄人啊,当长孙顺德投靠到李世民麾下后,旁敲侧击地打听,结果得知李世民的二姐李秀荷根本不打算改嫁,而是决定给窦诞守节,并且将妾室所生的子女过继到自己名下抚养。
如此一来,长孙顺德就如当头被淋了一桶冷水,摘下来没几天的酒葫芦再次挂回了腰间,今晚,他和李世民无疑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了。
…………
秋天的早晨十分清凉,晨风吹过庭树,发出沙沙的声响。长孙无垢被一阵咕咕的怪叫声吵醒了,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温柔地替枕边人摺好被子,当看到后者精赤的结实胸肌时,俏脸不由有点发烧,昨夜云山巫雨,今朝少女已为新妇,不过忆及二人缠绵时的情景,无垢妹妹依旧羞涩难当。
咕咕……
那古怪的叫声又再响起,长孙无垢不由暗暗好奇,将那一头如瀑的乌发盘起,随手挽了一个坠马髻,然后轻手轻脚地行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往院子望去。
这间新房正是后宅的正房,相当于后世的主人房,彰显了长孙无垢女主人的身份,这里有单独的院子,甚至是单独的厨厕和浴室。
看过红楼梦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像荣宁两府这样的豪宅,合府上来过千人,大家平时吃的都是公厨,也就是大锅饭,只有老祖宗贾母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私厨,可见其地位的高人一等。
这座正房的院子,绿化搞得很好,满院都是盆栽奇树,如今已经是仲秋时节,大部份庭树的叶子都转黄了,随着秋风瑟瑟地飘落,其中一棵庭树下挂着几只鸟笼,笼中有三四只灰鸽,那咕咕的叫声正是它们发出的。
长孙无垢心中一动,听侍书讲起,昨天夫君接亲时指挥一只白鹰叼走了阁楼顶上的彩旗,这些鸽子应该也是夫君饲养的,没想到夫君整日带兵打仗,竟然还有闲心养小动物。
长孙无垢正想着,忽觉纤腰一紧,已经被某人从身后抱住了,不由发出一声轻呼。
“无垢在想什么?”高不凡从身后搂住长孙无垢如温香软玉的娇躯,贴着脸蛋笑问,只觉得肌肤惊人的嫩--滑,禁不住轻轻地摩挲起来。
长孙无垢轻拍了拍胸口,脸红耳热地低声道:“夫君别闹了,小心别人看见。”
高不凡嗅着长孙无垢发梢的香味,那充满青春气息的娇体拥在怀中,只觉无处不动人,哪里还舍得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笑道:“一大早的,哪来的人?而且看见了又有什么打紧,新婚燕尔,难道还不许咱夫妻俩在闺房楼楼抱抱亲、热一下。”
长孙无垢轻啐一口,也只能认命了,身子一歪便完全依偎入夫君怀中。
“是不是这些信鸽吵醒你?待会我让人拿到别的院子去养。”高不凡柔声道。
“信鸽?”长孙无垢讶然道:“莫非这些鸽子能送信?”
高不凡点头道:“没错,这些信鸽是我专门托人驯养的,它们耐力足飞得远,即便是万里之外也记得回家的路。”
长孙无垢喜道:“那岂不是说,以后无垢就可以让这些鸽给夫君你捎去家书?”
高不凡笑道:“我家无垢真聪明,没错,以后若想念夫君了就写信,绑在信鸽的脚上,信鸽就会把书信捎给夫君了,信鸽的腿上有个小竹筒,只要塞好塞子,下雨天也不怕打湿,不过信鸽的载重有限,所以只能长话短说,对了,夫君这里有种炭笔,能把字写得很小,只需一张小纸条就能写好几百字,来,夫君现在教你。”
高不凡说着便牵住长孙无垢的小手兴冲冲地来到书桉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削尖的炭笔,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长孙无垢见了不由能前一亮道:“让无垢试试。”
高不凡笑着把炭笔交给了长孙无垢,后者接过试着写了一个“思”字,有点变形,赧然地道:“好别扭!”
高不凡笑道:“无垢写惯了毛笔,刚开始写硬笔不适应也很正常,熟练了就好。”
长孙无垢又写了几个字,果然好看了许多,喜道:“夫君你真聪明,竟然想到这种简单便捷的书写方法,如果日后能推广开来,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不知要怎要怎么谢夫君你呢。”
高不凡笑道:“我只想着方便好用,倒没想到那一层去,无垢胸怀天下,实在令夫君我惭愧。”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道:“夫君是个大忙人,哪有空想这个,以后夫君有什么好点子,告诉无垢,无垢替你兼济天下就行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好主意,那就这么定了!”
“咦,那是什么?”长孙无垢忽见抽屉里摆放着四个只小木鱼,不由好奇地问。
高不凡把四只滑熘熘的小木鱼取出来摆放在桉面上,也不隐瞒,一一说出四只木鱼的来历,还有关于木鱼的传说也说了。
长孙无垢听完后既震惊,又有点激动,更多的却是感动,夫君竟然把这个惊人的秘密告诉了自己,可见对自己确实毫无保留的信任,这可是关乎真命天子的秘密啊!
长孙无垢急急走到窗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这才把窗户关上,行回桉前低声道:“夫君,此事非同小可,日后千万不要随意向人提起。”
高不凡见长孙无垢紧张兮兮的样子,便笑道:“这只是一个穿凿附会的传言罢了,未必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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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木鱼上的玄机(一更)
长孙无垢轻摇头道:“虽然只是个传言,但也是一个有理有据的传言,夫君你可以不信,但相信的人肯定很多,要不然大家也不会争着去收集,试想一下,杨玄感、白云裳、安加陀和虬髯客,哪一个是简单的人物?所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夫君还是不要等闲视之的好。”
高不凡点了点头笑道:“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无垢你也相信这个传说了?”
长孙无垢臻首微侧,露出思索之色道:“正所谓空穴不来风,更何况周武灭佛确有其事,有理有据,至少有六七成的可信度。更何况,即便是假的,只要天下人信了,皇上信了,那跟真的有什么区别?”
高不凡微微一震,对啊,天下人信了,杨广信了,即便是假的,又跟真的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杨广知道谁得到了这六枚木鱼,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扼杀!
如果是有争夺天下之心的人知道了谁得了这六枚木鱼,肯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抢夺!
如果天下百姓知道是谁得了这六枚木鱼,会不会认为这个人就是拯救天下苍生的真命天子?
念及此,高不凡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长孙无垢的小手道:“好无垢,一言惊醒梦中人,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长孙无垢赧然一笑,此刻她的心情同样如同波涛起伏,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自己夫君已经得了四枚木鱼,岂不是说……
长孙无垢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她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拿起一枚木鱼,托在手心仔细端详,高不凡能在她那双漆黑明亮的童孔中,清晰地看见木鱼的倒影,不由心中一动道:“这四枚木鱼我研究了很久也没发现可疑之处,噢,对了,在黑暗的水里它们能发光,不过也就如此而已,无垢兰心惠质,不妨琢磨一下,或许能有所发现。”
长孙无垢恬然一笑道:“夫君你也别给无垢戴高帽子了,论聪明,无垢也不及夫君你,你这么久都破解不了,无垢哪能一下子就瞧出来。”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侍书的声音传了进来:“姑爷姑娘起床了吗,婢子给你们打水来?”
长孙无垢连忙把四枚木鱼放回抽屉中,这才道:“进来吧,我们起床了。”
侍书这才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崭新的面盆,身后还跟着两名丫环和两名婆子,两名丫环端着毛巾猪毛刷子等物品,两名婆子则抬着一桶井水。
高不凡暗汗,他还真不习惯擦牙洗脸都被一大群人侍候着,长孙无垢显然也是清苦惯了,吩咐道:“放下东西后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侍书留下即可。”
两名婆子和两名丫环只好退出房间等候,侍书看了一眼还穿着睡衣的姑爷和姑娘,不由脸上有些发烧,吃吃地问道:“姑爷和姑娘谁先洗?”
长孙无垢道:“我来吧。”说完便亲自拧了毛巾给高不凡洗脸。
“还是我自己来吧!”高不凡有点不好意地伸手过来接毛巾,却被长孙无垢拨开了,轻嗔道:“夫君莫非嫌弃无垢服侍得不好?”
高不凡闻言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享受妻子的体贴服侍了。长孙无垢温柔地给高不凡洗了脸,又束起了发髻,穿上衣服,系上腰带,最后更是蹲下来替男人穿上了靴子。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享受固然很爽,但也搞得一直习惯了自己动手的高某人颇有负罪感,最后无垢要帮他刷牙时死活也不肯了。
“长此以往,夫君我只怕要变成四体不勤的废物了。”高不凡一边用猪毛牙刷子沾了点细盐,一边抱怨道。
长孙无垢噗哧的失笑出声,侍书笑嘻嘻地道:“姑爷你倒想得美,姑娘服侍你也就今天而已,过了今天,这些活儿只能由婢子来做啦,姑娘好歹也是正经主子,怎能老干这下人的活儿。”
高不愕了一下道:“还有这讲究,不行,亏了亏了,还是无垢你帮本夫君刷吧,横竖就一次。”
长孙无垢好笑道:“没啦,夫君错过机会了!”
“唉,侍书你咋不早说。”高不凡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只得动手自己把牙刷了。
小夫妻两人说说笑笑地洗涮完毕,然后换上了崭新的常服,这才打开房门让婆子丫环把残水抬走,着便前去给公公婆婆请安。
“爹爹请喝茶!”
“娘亲请喝茶!”
高开山和陈氏接过长孙无垢敬的茶,看着眼前这位端庄美丽的儿媳妇,都是高兴得合不扰,暗赞美儿子有眼力劲儿,虽然论容貌,线娘也不输无垢,但论气质,还是无垢更胜,乃最适合的后宅大妇人选。
“无垢,这是我娘亲传给我的一副手镯,现在娘亲把它们传给你了。”陈氏说着从旁边侍立的婢女手中接过一只小巧的木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副质地晶莹剔透的玉镯,十分之漂亮。
高不凡笑道:“娘亲居然把传家宝都拿出来了,还真舍得。”
陈氏白了儿子一眼道:“瞧你说的,好像为娘平时多吝啬似的。”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道:“娘亲平时就乐善好施,大方得很,怎么会吝啬呢,谢谢娘亲!”
“瞧瞧人家无垢多会说话,凡儿你得多学着点。”陈氏笑吟吟地道。
高不凡连忙点头道:“谨遵母亲大人之命。”
“油嘴滑舌!”陈氏嗔道。
高不凡不由无语问苍天,这也太双标了,嘴巴不甜被数落,嘴巴太甜也被数落,这儿子没法当了。
陈氏没再理会高不凡,笑眯眯地道:“无垢,娘亲给你戴上吧。”
“谢谢娘亲!”长孙无垢温婉地伸出了右手,又伸出了左手,陈氏依次把两只玉镯给她戴上。
长孙无垢皮肤如雪一般白皙,戴上这副白里透红的玉镯更是相得益彰,美极了!
“真好看。”陈氏摩挲着长孙无垢嫩白的手背,笑吟吟地道:“无垢,娘亲然望你早生贵子,早日为我高家开枝散叶!”
长孙无垢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娇羞地低下头,高不凡暗汗,又来了,赶紧调过头去,免得看到两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高开山轻咳了一声,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挥手吩咐道:“传早餐吧!”
很快,早点便端上来了,除了粥、粉、面、粒包子、豆汁这些常见的食物外,竟然还有一碗浓汤,那味道高不凡太熟悉了,以至于一闻便知道是什么路数了,不由面色微变。
长孙无垢觉得奇怪,但也十分机灵地没问这是什么汤。高不凡轻咳一声道:“爹,你的汤还不趁热喝?”
高开山面色一沉,陈氏笑嗔道:“凡儿,这是你爹特意为你准备的,赶紧喝了吧,你看你,天天在外打仗,都瘦了,得补一补才行。”
长孙无垢是何等聪慧,闻言便猜到了几分,两边脸颊禁不住飞起了两朵红云。
在两老的目光逼视下,高不凡只好捏着鼻子喝下了这碗什锦鞭汤,今晚恐怕又要龙精虎勐了。
高开山和陈氏见状不由老怀大慰,后者笑道:“你们新婚燕尔,吃完早餐便自顾自玩耍去,不用管我们。”
于是乎,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二人吃完早餐便去过二人世界了,婚假还有半个月,要好好珍惜相聚的时光。
长孙无垢还没来得及参观宅子,于是高不凡便带着她逛了一圈。长孙家原来的大宅子还不错,前后三进院落,但跟李浑这家五进的豪宅相比,还是显得有点寒酸,所以长孙无垢参观后不禁感叹,李浑还真有钱!
等到了晚上,高某人白天喝下去的汤起效了,果然又龙精虎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向自律的无垢妹妹竟然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而高不凡已经晨练完回来了。
“咦,无垢你在作甚?”
高不凡刚进房间,便见长孙无垢静静地站在面盆前沉思,而婢女侍书也在,目光好奇地看着面盆中,似乎在看什么稀奇。
长孙无垢招了招手,略带惊喜地低声道:“夫君,你快来看。”
高不凡连忙走过,见到四枚木鱼都泡在了面盆的水中,此时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射落在水盆中,光影明暗之下,四只木鱼的背上竟都隐隐显示出一些古怪的纹路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惊喜地道:“原来如此,制作这些木鱼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这些木鱼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上面布满了木纹,正常来看没什么特别,但是现在放在水中,被阳光一照,这些木纹由于明暗深浅不同,竟然形成了一幅古怪的画,严格地来讲,应该是一幅线路图,每一枚木鱼都是线路图的一部份。
“侍书,快拿纸来,还有我的炭笔!”高不凡激动万分地道。
“噢”侍书连忙跑去取了宣纸和炭笔,高不凡便对着四木鱼开始临摹起来,军人出身的他,画地图草图还是驾轻路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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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遭雷劈的神棍(二更)
由于木鱼表面的明暗纹路会随着阳光的角度改变而改变,必须不断地转换位置,才能把木鱼身上的纹路看清楚,所以结果就是高不凡刚临摹完第一枚木鱼,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就没了。
于是乎,三人便把面盆搬到院子中,不断地调动角度,终于又在阳光下见到了木鱼身上隐藏的纹路,这次为了节省时间,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两人分工合作,各画一幅。
两人争分夺秒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把四枚木鱼身上的线路图都大致临摹下来了,只是四幅地图凑到一块后,两人又懵了,因为根本拼接不起来,自然也就无法看懂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差了两枚木鱼,地图不完整,也不能确定先后顺序,所以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地方,得把剩下的两枚木鱼也找到了才行。”
“姑爷,这是一幅藏宝图吗?”侍书弱弱地问,她傻呼呼地看着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忙活了半天,结果却不知就理。
高不凡笑了笑道:“没错,是藏宝图!”
侍书不由眼前一亮,仿佛眼中全是金子银子,激动地道:“这幅地图画得如此隐秘,里面的宝物肯定非同一般。”
高不凡暗忖,当然非同一般了,得了这宝物就能得天下,你以为呢?
长孙无垢忽然轻咦了一声,高不凡连忙问:“无垢可是有了新的发现?”
此时日已正午,阳光直射,长孙无垢惊喜地指着四枚木鱼道:“夫君你看这些木鱼的后背。”
高不凡定眼一看,差点便蹦了起来,原来在阳光直射下,四枚木鱼的顶部竟然都若隐若现出一个小字,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只见这四个字分别是:乾、离、兑、巽!
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对视一眼,冲口而出:“八卦!”
没错,木鱼背上现出的四个字竟然是八卦方位,这时阳光估计是偏了一些,四个字又不见了,高不凡急忙凭记忆将乾、离、兑、巽四个字写在对应的四幅地图上,这才轻吁了一口气,成了!
此时此刻,高不凡和长孙无垢都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制作这些木鱼的人简直太过“丧心病狂”了,竟然弄出了这么多的弯弯道道来,不过,其雕刻的手艺也着实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竟然在小小的一枚木鱼上刻出这么多花样来。
高不凡把盆中的四枚木鱼捞起来仔细收好,又吩咐侍书把水给倒掉,这才和长孙无垢回到了房间里。
长孙无垢飞快地在一张宣纸上画出了一个八卦图案,然后将四幅临摹出来的地图按照八卦方位摆放,瞬时间,四幅地图便直观了许多,不过依旧看不出是什么地方,毕竟地图并不完整。
“夫君,若是按照这种摆法,地图应该有八幅,而不是六幅,也就是说,木鱼不止六枚,而是八枚。”长孙无垢轻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轻吟道:“缘木求鱼究可哀,烈火焚躯见如来。六道轮回四十载,九州一统佛莲开。看来所有人都被误导了,其实木鱼有八枚,而不是六枚,无名法师这首佛谒中的‘六道’,根本没有对应所谓的六枚木鱼。”
长孙无垢点头道:“这些木鱼显然是无名法师坐化后,后人才制作出来的,故意牵扯上无名法师的这首佛谒而已,之所以流传出六道就是六枚木鱼,估计也是想混淆视听。”
高不凡苦笑道:“这家伙也是个促狭鬼,谁又会想到,佛门中人竟然会使用道家的八卦来暗藏玄机。”
长孙无垢也很是无语,高不凡这才醒起问道:“无垢是怎么发现木鱼上的秘密的?”
长孙无垢浅笑道:“夫君昨天不是说过,这些木鱼在夜晚的水里会发光吗?正好侍书打水给我洗脸,人家便试着把一枚木鱼放到面盆里,这时阳光又刚好照进来,结果无垢就看到上面的纹路了。”
真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啊!
高不凡情不自禁地搂住长孙妹妹香了一口,欣然道:“无垢,你才是我的福气啊!”
长孙无垢既羞且喜,能给夫君解开木鱼之迷,她也很开心,不过有点惋惜地道:“可惜这这幅藏宝图还差一半,要不然……”
高不凡微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是我们的肯定跑不了,夫君的运气一向不错,如今有了无垢你,那就更加不消说了。”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笑问:“无垢你看了没?”
长孙无垢看了一眼高不凡的头顶上方,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七彩祥云啊,你不觉为夫是鸿运当头,福泽深厚之人吗!”高不凡煞有介事地道。
长孙无垢噗哧地失笑出声,一双明眸善睐弯成两轮甜甜的新月,摇头道:“无垢也不会望气之术,当然看不到。”
高不凡笑道:“如果有一天,有人跟你说他会望气之术,那这个人一定是神棍,遭雷劈的那种。”
……………………
是夜,月朗星稀,忽然一道惨白的电光把整座洛阳城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很多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了,包括高不凡和长孙无垢。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长孙无垢从床上坐了起来,俏脸上带着一丝惊色。
高不凡摇了摇头,安慰道:“应该是打雷,估计是要下雨了。”
刚才那道贼亮的白光,把窗户都照得亮堂堂的,高不凡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感受到了。
长孙无垢闻言放下心来,倒头继续睡去,没办法,睡觉前被喝了某种汤的某人折腾得太累了。
“无垢你自己先睡一会,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高不凡有点不放心,翻身下了床。
长孙无垢只是轻嗯了一声,她现在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高不凡打开房间门走到院子中,发现天空中明月高挂,疏星朗朗,分明是个大晴天,哪来的云和雨?
那么问题来了,刚才那闪光和巨响是怎么回事?旱天雷?陨石?外星人登陆地球?
高不凡飞身跃上屋顶环顾四周,忽然发觉西边有红光闪闪,似乎是什么建筑着火了,那个位置正是皇城,很明显,是皇宫有东西着火了?
什么情况?炼丹炉炸了吗?
高不凡知道杨广在宫中圈养了一些炼丹的道士,别不是某位真人炸鼎了吧?毕竟火药就是炼丹道士搞出来的副产品。
高不凡倒是想跑去看个究竟,但那里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若被发现,说不定会被禁卫军当成刺客万箭穿心。
不过,约莫半炷香时间,红光便消失了,估计是明火已经被扑灭,高不凡眺望了片刻不得要领,也懒得多想了,返回房中继续搂媳妇儿睡觉,毕竟这种八卦事件应该很快就会有风声传出来。
上清宫,观星台,李淳风吐出一口污血,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上抽搐,一条人影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了观星楼,赫然正是袁天罡。
袁天罡见到李淳风那惨相,不由面色急变,连忙奔上前把后者扶起,取出一粒参丸塞到他的嘴里,后者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吞了下去。
袁天罡又解下腰间的葫芦,往李淳风嘴里灌了几口,良久,后者苍白的脸才慢慢地恢复了些许血色,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袁天罡冷哼一声道:“李道兄何故想不开?竟然强行窥视天机,没把你劈死就算你造化了。”
李淳风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碎掉的玉圭,苦笑道:“是贫道大意了!”
袁天罡皱眉道:“幸好你用了李代桃僵之法,要不然贫道想给你收尸都难找得到一块完整的。”
李淳风叹了口气道:“紫微帝星旁边的两颗星辰越来越亮了,锋芒外放的那颗夺宫之势越发明显,而另一颗却始终岿然不动,但又暗藏锋芒,贫道是越发看不懂了,它到底是犯主的客星,抑或是护主的将星?”
袁天罡眼珠一转道:“所以李兄道就想窥视一下,结果被雷劈了,那……李道兄可有所得?”
李淳风捋着长须苦笑道:“惭愧惭愧,贫道的道行还是太浅了,差点搭上性命,竟然一无所得。”
袁天罡暗哼一声,我信人个鬼,狡猾的家伙,肯定窥视到点什么了,却又不肯说,枉贫道还救你一命,岂有此理,不说就不说,贫道也不是吃素的,那就看看咱们谁先寻着真命天子。
“咳,麻烦袁道兄扶我下楼,现在贫道浑身使不上力气。”李淳风道。
袁天罡皱了皱眉道:“不好意思,贫道突然有点内急,先失陪一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溜下了观星楼。
“哎,袁道兄……袁道长,袁真人,回来啊……袁天罡,我擦你个*****的!”李淳风禁不住破口大骂,可是袁天罡早已经跑得连影儿都没了。
李淳风欲哭无泪,只能仰面朝天瘫睡在高高的观星楼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便重感冒了,作孽啊!!!
第501章 雷击武德殿(三更)
昨夜子时,一记旱天雷击中了武德殿的西北角,引发了大火,幸好施救及时,否则整座武德殿都要被天火焚毁了,甚至会波及附近其他建筑。
尽管损失并不大,也没有人员伤亡,但杨广还是惴惴不安,疑神疑鬼,几乎一整晚都没睡,还找来了道士连夜测算吉凶,连第二天早朝也停了。
旱天雷雷击中武德殿的消息传开后,朝野内外都议论纷纷,在古人看来,地震、雷击、洪涝灾害等都是上天发怒,要惩罚世人的表现,而雷击武德殿更是大大的凶兆。
一时间,流言四起,越传越是离奇,越传越是夸张,甚至有流言把矛头直指向了杨广,说杨广贵为天子,却倒行逆施、昏暴无道,令天下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上天震怒,降下神雷击中武德殿,寓意杨广“无德”,大隋江山将改天换日了。
本来嘛,地球每年发生的雷击事件多不胜数,有雷击建筑物的,有雷击中人畜的,若搁在现在,人们只会把雷击当成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但在古人看来却极不寻常,尤其是雷击皇宫,而且还是旱天雷,所以瞬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仿佛大隋马上就要灭亡了似的。
大隋的既得利益者们忧心忡忡,心怀不轨者则磨拳擦拳,已经举旗造反的更是欢呼雀跃,普通老百姓则继续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顶多就是茶余饭后大家聚在一起唠嗑唠嗑,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老百姓不大关心谁当皇帝。
大业十一年八月十二,停了三天早朝的杨广终于上朝了,神色如常地坐在御座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一众文武大臣却莫名的紧张,敛息静气地分立在大殿两旁,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杨广眼角的鱼尾纹似乎又深了一些,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戾了,目光一扫而过,淡淡地道:“诸位卿家可有事启奏?”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似乎没人敢首先出来触这个霉头。
杨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道:“看来朕休息了三天,诸位卿家也过得十分安逸啊,也罢,既然天下太平,众卿无事可奏,那就退朝吧。”
“皇上,臣有事启奏!”纳言苏威终于站了出来。
杨广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淡道:“苏爱卿何事启奏?”
去年雁门解围后,苏威曾劝杨广返回京师长安励精图治,与民生息,稳定国内形势,可是杨广不听,最终听了宇文述和虞世基等人的话,回到了繁荣富庶的东都洛阳。
苏威对此极为不满,这一年多以来,锲而不舍地劝谏,近日还当廷献上了《尚书》一本,规劝杨广不要贪图享乐,立即取消江都之行,从而将精力放在民生时事之上。
杨广自然十分不爽,龙舟都造好送来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你让朕取消江都之行,你苏威老糊涂了吧?
因此,杨广开始疏远苏威,这段日子倒是跟王世充打得火热,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让王世充在身边陪驾。王世充不仅会拍马屁,说话还风趣幽默,聊起江南水乡的美女如云,聊起江南风景的如诗如画,杨广对这次江都之行更是热切期待了。
然而,就在杨广准备成行之际,却突然发生了这样一件糟心的事,明明是大晴天的晚上,一记旱天雷击中了武德殿,真是活见鬼了,搞得朝内朝外流言四起,杨广出游前的美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糟糕透顶了!
此时苏威站出来奏事,杨广自然担心他借雷击之事来大做文章,阻止自己巡幸江都!
果然,只见苏威严肃地道:“皇上,三日前的子时,无雨天雷击武德殿,造成西北殿角损毁严重,此乃大凶之兆也,坊间也是流言四起,臣以为这个时候,皇上不宜再出巡江都了,免得劳民伤财,徒增民怨。”
杨广面色阴冷地道:“那苏卿家以为朕这个时候适宜做什么?”
“皇上此时宜颁布罪己诏,以安抚民心!”苏威硬着头皮道。
此言一出,殿内的一众文武大臣均倒吸一口冷气,苏纳言还真敢说,这是嫌命长的节奏啊。
杨广果然勃然大怒,厉声道:“荒谬,那敢问苏大人,朕何罪之有?朕何罪之有?”
杨广连续两问,可见十分愤慨激动!
苏威微微一颤,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不过这次是阻止皇上出巡的最好机会,所以硬着头皮道:“既然上天已经降下警示,皇上更应该反躬自省。”
杨广冷笑道:“事事都要朕自省,朕要你这个纳言何用?朕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劳烦苏大人指正,难道这不是你作为臣子的本职乎?”
苏威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臣不敢,皇上请息怒,臣并不是说皇上你有罪。”
“朕既然无罪,为何要颁布罪己诏?苏大人有以教朕?”杨广的眼神越发的冷厉了,嘴角上的冷嘲也越发的明显。
在杨广作为君主的强大的威压下,苏威此刻已经汗流颊背,仅存的那股书生意气也一泄千里,伏首道:“臣……鲁莽了,请皇上罚责!”
“苏大人只是鲁莽了?朕怎么感觉朕是犯人,而苏大人才是皇上?”杨广冷冷地道。
苏威面色惨变,浑身瑟瑟发抖,长伏不起道:“臣不敢,臣老迈昏聩,恃宠骄纵,臣有罪!”
满朝唯一个敢直言的谏臣苏威,在杨广的高压下彻底服软了,剩下的人自然更加不敢出声。
杨广面色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苏卿家的确老了,念在你一生国操劳的分上,这次朕便不追究你欺君犯上之罪,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吧。”
“谢皇上开恩!”苏威如逢大赦,对着御座叩首一拜,然后便站起来,倒退出大殿门口,这才转身,落寞地走出了乾阳殿。
苏威初侍北周,后来辅助隋文帝杨坚,深受隋朝两代君王的重用,权极一时,叱咤政坛几十年,今天终于谢幕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孤独地离开,只留给众人颓唐苍老的背影。
这就是杨广身边最后一名谏臣的结局,如今只剩下虞世基、宇文述、裴蕴和王世充之流的溜须拍马之辈了。
杨广虽然没有将苏威革职,但谁都明白,苏威的仕途生涯终结了!
杨广打发了苏威,目光再次扫过殿内的大臣,淡道:“还有谁要奏事?”
杨广连问了三遍,没人再出声,不过杨广似乎突然来了兴趣,并没有顺势宣布退朝,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太史令,淡道:“太史令何在?”
太史令微微一颤,暗呼一声倒霉,出列行礼道:“臣在!”
杨广淡淡地道:“三日前的子时,雷击武德殿,苏纳言说这是大凶之兆,让朕取消江都之行,你以为如何?”
太史监主管天文历法,也就是说,雷击武德殿这种事归太史监管,太史令必须给个说法。
太史令额头汗出如浆,他可不想步苏威的后尘啊,支吾了半天才灵机一动道:“苏大人危言耸听了,武德殿虽然被雷击了,但损伤并不大,而且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光芒万丈,稳如泰山,所以料也无碍,并不影响皇上这次出行。”
“那为何朕出行之前,会发生雷击武德殿之事?”杨广显然对这个理由并不满意,所以继续追问,让太史令说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
这位太史令也是有才,立即道:“人世间发生之事,上天都有预兆,雷击武德殿的位置恰好是西北角,武德殿又是主兵戈,所以近日我大隋西北边可能会有战事,需提防突厥人发难,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东边,所以皇上巡幸江都之事无碍!”
杨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太史令所言倒是值得朕警醒,嗯,裴爱卿,传朕之旨意,命太原留守李渊,马邑郡守王仁恭整顿武备,随时提防突厥人南下寇掠。”
黄门侍郎裴矩连忙出列应诺!
杨广点了点头,又道:“江都通守王世充何在?”
王世充立即又滋溜一下走了出来,一记跪滑到御座前,谄媚地叩头行礼道:“臣在!”
杨广吩咐道:“八月十八启程江都之行,就由王爱卿率军在前开路,扫清沿途一切宵小之辈。”
“臣领命,保证连只苍蝇也不许飞过来一只惊扰圣驾!”王世充信心十足地道。
杨广满意地道:“退下吧,好好准备,朕相信王爱卿的领兵之才。”
王世充又亲吻了一下杨广的鞋底才退了回去,这货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十足的舔狗一枚,也难怪杨广会宠信他的,简直就是隋朝版的安禄山。
至此,杨广已经扫清了所有阻止他巡幸江都的障碍,万事俱备,就等日子到了。
殊不知,杨广这次巡幸江都,一巡就是一辈子了!
正是,一片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莫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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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无垢归宁
秋高气爽,天远云闲,洛水两岸,秋风飒飒。高不凡骑着神骏的大青马在前领路,身后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的四角均悬挂着一枚铜铃,行进时发出悦耳的声响,而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一支由家丁婢仆组成的队伍,或挑或抬着各式礼盒,十分之隆重。
原来今日正是长孙无垢出嫁后归宁的日子,所谓归宁,就是回娘家,这个风俗由来已久,不管是现代,还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姑娘出嫁后都会回娘家小住一段日子,一来向家人报个平安,二来是向邻里显摆一下自己到底嫁得有多好,颇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
所以通常这个时候,也是男方显示实力的时候了,即便家境不咋的,至少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一点,看上去精神一点,最关键的是要对媳妇好一点,否则媳妇回到娘家一顿哭诉,指不定第二天就得领离婚证了。
高不凡自然没这份担心,作为英俊潇洒的从三品大员,还手执兵权的他,不管是软实力,还是硬实力都是顶呱呱的,关键还得媳妇儿欢心,哭诉是不存在的,所以高不凡精神抖擞地骑马在前开路,信心满满,优哉悠哉!
由于高不凡所住的大宅在北市的立德坊,而高士廉的宅子在东市的永兴坊,所以必须通过洛水上的中新桥。
此时,回娘家的队伍走到了中新桥附近,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因为这里委实太过拥挤了!
原来中新桥是一座石拱桥,由白石筑成,带有桥栏,人来人往,人气十分兴旺,所以平时不少商贩就在桥头两边摆摊做生意。
“卖包子咧,卖包子咧,十文钱一笼!”
“新鲜出炉的烤鸭,五十文钱一只,要买要快,不买后悔。”
“洛水鲤鱼,刚从河里打上来的新鲜大河鲤,快来看快来瞧,不买也来瞧瞧,不瞧也来买买咧。”
“占卦算命,测字看相,铁口直断,不准不收钱!”
四下里的叫卖吆喝声始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烟火气息,马车中的长孙无垢禁不住偷偷掀起车帘的一道缝,津津有味地往外面观望,平时她很少出门,街就更加少逛了,一年也没两三回,所以觉得很新鲜,也很向往。
桥头左侧的柳荫下坐着一名道士,身穿一件干净的灰布道袍,道髻高束,额头又高又阔,跟年画上的寿星松似的,其跟前摆了一张简陋的小桌子和一张小木凳,旁边还插了一根旗幡,正面写着——占卦算命,反面写着——测字看相。
高不凡觉得这名道士的长相十分奇特,禁不住多看了眼,恰巧此时一名老大娘从算命摊子前经过,道士立即热情地招手道:“这位姑娘,贫道看你天亭饱满,双颊有肉,地库浑厚,定是个有福之人,不过你额生横纹,印堂发黑,此乃大凶之兆,近日恐有血光之灾,何不过来坐下算上卦,贫道或有法子替你化解一二。”
岂料那老大娘却是十分凶悍,闻言,一挺身前的狂涛怒澜,双手往水桶般粗细的腰上一叉,怒斥道:“放你娘的屁,臭道士敢诅咒老娘,讨打!”
道士面不改色地道:“贫道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姑娘又何必骂人。”
“你眼睛瞎的?老娘都能给你当娘亲了,哪里像是姑娘了?连高矮老少都分不清,算命能准?骗鬼呢,给老娘死一边去。”老大娘冷笑道:“凶兆凶兆,凶兆你全家!”
道士神色自若地道:“不管年纪多大,只要还是未嫁之身,贫道均称之为姑娘。”
“你……!”那老大娘顿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气势也瞬间弱了下去,本来骂骂咧咧的,瞬间变成了低声嘀嘀咕咕,仿佛见了鬼的,转身匆匆地逃离。
高不凡不禁暗汗,莫非这老大娘果真“云英未嫁”,也就是俗称的老姑娘、老处女,行啊,道士似乎有点眼力劲儿,行走江湖,果然得有点真本事,当然,这只与经验有关,也没那么玄乎,借用《卖油翁》中的一句话,那就是“无他,唯手熟尔”!
“哎——哟!”
高不凡正打算策马行过,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连忙抬眼望去,原来刚才那名老大娘过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磕在桥栏上破了一道口子,倾刻血流披面。
“唉,不听贫道所言,吃亏就在眼前啊!”道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这也太巧了吧?真有那么灵?
高不凡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道士的双手扫去!
让人走路摔跤的方法很多,高不凡只需一粒豆子就能做到,所以他怀疑道士是个高手,暗中动了手脚。
道士见到高不凡向自己望来,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竟招了招手笑道:“这位公子眉清目秀,面白过耳,红光满面,福禄寿均贵不可言,可否让贫道免费替你相一相面?”
“道士看相免费,消灾却不免费,是也不是?”高不凡淡笑道。
道士面色微僵,讪讪笑道:“公子似乎并不是缺钱之人,难道也在乎那些阿堵物?”
“道士你错了,很不巧,本公子五行缺金!”高不凡说完策马继续前行,后面的马上传出一阵低低的轻笑声。
道士见状急忙道:“公子且慢,贫道可以免费替你占卦算命,看相测字,费用全免!”
“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免费的更加不是好东西,还是算了吧!”高不凡头也不回,径直策马过了新中桥。
道士目瞪口呆,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姑娘,这道士好生古怪,竟然免费也要给姑爷看相算命。”马车内的侍书低声道。
长孙无垢蹙了蹙黛眉道:“这名道士估计是认出了夫君的身份,故意套近乎攀交罢了,这种江湖术士,还是少接触为妙。”
侍书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这道士好像有真本事啊,竟然瞧出那老大娘是未嫁之身,而且他刚说完老大娘近日有血光之灾,结果那老大娘就摔破了头。”
长孙无垢笑道:“这又有何难,那老大娘要么是个托儿,要么就是道士动了手脚。”
侍书吐了吐舌道:“这些江湖术士的鬼把戏还真多,要是婢子,恐怕早就被人卖了。”
道士看着马车远去,不由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此子好古怪的面相,乃贫道平生仅见。”
“道长,能不能给老夫占上一卦?”
“道长,俺要算命,俺想知道俺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道长,俺家婆娘一连生了四胎都是闺女,俺想问问下一胎能不能生个儿子……”
“道长……”
“道长……”
估计是道士刚才露了一手,这广告效应竟是杠杠的,四周一下子便围上了来一大票人找他看相,七嘴八舌,围得水泄不通。
道士表情有点发僵,干笑道:“诸位请排队,不用急,一个个来,占卦十文钱,测字十文钱,算命五十文钱,看阳宅风水一百文钱,看阴宅风水两百文钱,贫道袁天罡铁口直断,童叟无欺!”
此言一出,四周的百姓哄的便散了一大半,他奶奶的,这臭道士也太黑了吧,人家别的道士占卦算命只收几文钱,你收几十文上百文,什么玩意,赚那么多,不怕生儿子没屁门?
且说高不凡到了永兴坊高士廉家中,先和无垢到后宅拜见了高氏和鲜于氏,又聊了一阵子便独自离开了,留给她们母女说体已话儿的空间。
高不凡回到前面客厅和长孙无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只听长孙无忌问道:“长卿,昨日朝中发生一件大事,不知你听说了没?”
“可是苏大人的事?”高不凡淡然道,他虽然在休婚假没上朝,但朝中发生的事还是略有耳闻的,因为杜如晦每日必到酒楼茶肆关注时事八卦,昨日回来后便告知了他这件事。
长孙无忌点头叹了口气道:“苏威这一走,这满朝诸公便仅余拍马溜须之辈,再无说真话之人了。”
高不凡没有接茬,反而目视着长孙无忌道:“辅机,到幽州来帮我吧!”
长孙无忌愕了一下,高不凡郑重地补充道:“我是认真的。”
长孙无忌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眼下时机还没成熟,还是迟一些再说吧。”
高不凡微微一笑,长孙无忌没有拒绝,那就是有戏了,嗯,眼下无垢还得留在洛阳一年半载,时机的确还没成熟,且等杨广去了江都再说。
于是乎,两人都十分默契的停止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各地义军的形势。
长孙无忌显然深入研究过,对各地势力竟了如指掌,分析各路人物也是一针见血,见解独到。
高不凡不禁又惊又喜,历史上的长孙无忌能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排名第一,固然因为是李世民大舅子的缘故,但其才华却是毋容置疑的。
正所谓:十年磨一剑,双刃未曾试。
高不凡以为,此刻的长孙无忌完全可以出师了!
第503章 咄咄怪事
长孙无垢在娘家住了两晚,第三天早上,亦即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高不凡来接她回家了,岳母高氏、舅娘鲜于氏亲自送到前院依依惜别。
马夫挥动鞭子吆喝了一声,马车便驶离了高宅大门口,往城北而去。
听着马车铃声渐行渐远,高氏不禁叹了口气,眼圈微微泛红,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从今往后就要跟着别人过日子了,心中难免不舍,还空空落落的。
长孙无忌安慰道:“娘亲不必难过不舍,反正离得也不远,等过段日子,孩儿便把观音婢接回家住,或者娘亲去观音婢那住一段时间也行。”
高氏闻言顿时宽怀了不少,点头道:“说的也是,无垢孤零零一个人留在洛阳,又住那么大的一座宅子,也怪瘆得慌的,还是接回家里与为娘作伴的好,弟妹你说是也不是?”
“噢……姐姐刚才说什么?”鲜于氏有点魂不守舍地道。
高氏奇怪地问:“弟妹咋失魂落魄的,昨晚没睡好?”
鲜于氏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今天早上遇到一件怪事,也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怪事?”高氏忙问,长孙无忌也疑惑地望向舅母鲜于氏。
鲜于氏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今天一早,我路过无垢住的阁楼下面,忽然见到了一匹大马,估计有两丈多高,马背上还有金色的马鞍,吓得我的心扑通扑通的。”
鲜于氏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脸色还微微发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高氏讶然道:“哪来的这么高的马,弟妹你不会是眼花了吧?如今那马又在哪?”
鲜于氏神色讪讪地道:“我当时也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马已经不知所踪,你们说奇也不奇?”
长孙无忌笑道:“舅娘你是不是一大早喝酒了?”
鲜于氏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无垢带回来的甜酒很好喝,舅娘早上确实喝了一小杯,可是也不多呀,还不至于醉花了眼,你看舅娘现在像喝醉的样子吗?”
见到高氏和长孙无忌怀疑的表情,鲜于氏估计是有点急了,来回走了好几步,然后一摊手道:“你们看,我一点也没醉啊。”
高氏点了点头道:“我看弟妹也不像喝醉的样子,那真是咄咄怪事了。”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地道:“舅娘看到的那匹马具体长什么样子的,能不能描述一下?”
鲜于氏立即便把那匹马的样子仔细描述了一遍,言之凿凿,似乎真的是亲眼所见一般,这回就连长孙无忌也有几成相信了,可是这天下真有两丈多高的大马吗?而且还有马鞍,起码得是几丈高的巨人才乘坐得了吧,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高氏显然更为迷信,严肃地道:“此事处处透着怪异,无忌不如去寺庙寻个高僧问问好坏吧。”
说来倒是巧合,高氏话音刚下,门外便传来一阵嘀嘀嗒嗒的云板,有人高声吆喝:“测字占卦,看相算命,五行八卦,铁口直断!”
高氏闻言一喜道:“道士也行,无忌快把那道士请进来问问吉凶。”
长孙无忌觉得不妥,这道士似乎来得太巧了一些,所以犹豫了起来,不过最终还是抵不住高氏和鲜于氏两人的催促,只得开门走出去左右张望,果见一名灰衣道人背着一柄桃木剑行过,手里还拿着一块云板,一边敲一边吆喝。
“道长请留步!”长孙无忌扬手道。
那名道士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行了个稽首礼,微笑道:“这位公子是要占卦算命,还是看风水?”
长孙无忌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发现这名道士平平无奇,唯独额头又高又阔,跟个寿星公似的,便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袁天罡,道号一阳子!”道士答曰。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袁道长,不知袁道长会不会解梦……其实也不算是梦吧。”
袁天罡捋须微笑道:“贵府近日是不是发生了灵异之事?”
“咦,袁道长如何得知?”长孙无忌奇道。
袁天罡神秘一笑道:“贫道略懂望气之术,昨晚路过时发现贵府上空有祥云升腾,估计是有贵人在此下榻,发生点异事也不为怪。”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连忙拱手道:“袁道长请到屋里相谈。”
袁天罡微微一笑,也不客气,从容举步进了院门,长孙无忌不由暗暗称奇,正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道士如此淡定,估计确有些真本事。
“无量天尊,贫道袁天罡见过两位老夫人。”袁天罡对着高氏和鲜于氏稽首一礼。
高氏和鲜于氏刚才就站在院子中,所以听到了袁天罡和长孙无忌的谈话,此时自然惊疑不定,也高看了袁天罡一头,尊敬地道:“袁道长不必多礼,请到屋里坐下来聊吧。”
于是乎,众人便引着袁天罡进了客厅坐下,又命下人奉上茶水糕点和果品。
袁天罡没有吃食物,只是扫了一眼高氏和鲜于氏,直奔主题道:“可是这位老夫人遇到了灵异之事?”
鲜于氏见到袁天罡目视着自己,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猛点头道:“没错,道长如何得知?”
袁天罡微微一笑,一副贫道料事如神的高深莫测模样,如此一来,高氏和鲜于氏更是信服了。
高氏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拙妇的女儿归宁,就住在后院的阁楼上,今日一早,弟妹在阁楼下看到一匹两丈多高,配有金鞍的大马,可是一转眼又不见了,弟妹可吓得不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想找道长你问一问吉凶。”
袁天罡捋须微笑道:“两位夫人不必心忧,这定然是件好事。”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松了口气,又有点好奇地问:“道士如何得知?”
袁天罡笑道:“刚才贫道在门外已经跟这位公子提过,贫道略懂望气之术,昨晚路过时看到贵宅上空有祥云升腾,料必有贵人在此下榻,所以这位夫人看到的金鞍大马应该是吉祥之物。”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大喜,对眼前这名道士也更加恭敬了,高人啊,竟然会望气!
此时袁天罡把背着的箱子解下,从里面取出几枚龟壳,笑道:“虽然是祥瑞,但贫道还是得占上一卦才能为诸位开解。”
高氏连忙道:“那就有劳袁道长了,若解得好,解得准,拙妇必有重酬。”
袁天罡微笑道:“贫道给人占卦算命只看眼缘,若是对了眼,分文不取亦可,若是不对眼,纵然万金相酬也不算。”
长孙无忌言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道士是真的得道高人,还是故弄玄虚装高人?
高氏和鲜于氏却是肃然起敬,连忙道:“无量天尊,那是拙妇着相了,有劳袁道长。”
袁天罡微微一笑,这才拿起龟壳念念有词,喝道:“心诚则灵,贫道问什么,还望两位夫人都要坦诚相告!”
高氏和鲜于氏连忙点头称是!
“昨晚住在阁楼上的是何人?”
“拙妇的女儿。”
“姓名。”
“长孙无垢,乳名观音婢!”
“夫家姓名。”
“高不凡,表字长卿。”
“女方生辰八字,男方生辰八字。”
高氏刚想开口,长孙无忌轻咳一声道:“道长占卦还需要八字?”
袁天罡微笑道:“不需要也行,只是有八字会更准一些。”
高氏和鲜于氏此也清醒过来,连忙道:“没有本人同意,生辰八字不能随便透露,还望道长见谅。”
袁天罡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只是卦象可能会没那么准确。”
“无妨,道长有一说一就行。”长孙无忌道。
于是袁天罡只好抛出了手中的龟壳,龟壳落地,结果三枚龟壳都是背面,全阴!
高氏和鲜于氏对视一眼,惴惴不安地问:“道长,这是什么卦象?”
长孙无忌道:“这是全阴坤卦。”
袁天罡微笑道:“看来长孙公子也精通周易八卦,果然学识渊博。”
长孙无忌摇头道:“在下也只是稍有涉猎而已,连皮毛也说不上,敢问道长,这卦象何解?”
袁天罡眼珠一转,捋须笑道:“贫道要恭喜诸位,这卦象显示大吉。”
高氏和鲜于氏惊喜地对视一眼,长孙无忌则忙道:“愿问其祥。”
袁天罡侃侃而道:“此卦遇坤即泰,内阳外阴,内健外顺,天地之交。正所谓龙乾马坤,马是坤的卦象,倒是正合这位夫人所见的大马,所以要恭喜老夫人了,令媛日后必处于居中尊位,贵不可言呀!”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大喜,后者啧啧地道:“瞧瞧,我就说长卿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吧,子凭母贵,妻凭夫贵,既然无垢日后贵不可言,长卿那就更加不消说了。”
“龙乾马坤,遇坤即泰,内阳外阴,内健外顺,天地之交……”长孙无忌微微一震,目光不自觉望向了袁天罡。
袁天罡低眉垂目,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见到长孙无忌望来,捋须回以一笑道:“长孙公子可是有疑问?”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淡道:“在下只是觉得道长这卦象解得有点大了。”
袁天罡神色自若地道:“贫道道行毕竟有限,或有疏漏谬误之处也未可知。”
高氏喜滋滋地道:“袁道长过谦了,这是拙妇的一点心意,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道长不要推辞。”
高氏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袁天罡手中,后者不着意地捏了捏,滋溜一下便抖进了道袍的宽袖中,笑道:“却之不敬,那贫道便要谢过老夫人赏赐了。”
高氏见对方收了钱,笑吟吟地道:“这是袁道长应得的,来人呀,给道长准备斋饭。”
袁天罡也不客气,在府里吃完了斋饭,这才飘然离开。
------题外话------
长孙皇后归宁,住处外面出现一匹大马的事,在史书上有记载,觉得挺趣的,所以就写了这章。
第504章 涿郡留守
太史令那日在乾阳殿中说了,武德殿的西北角被旱天雷击中,寓意大隋的西北边近期可能会发生战事,建议杨广提防突厥人南下寇掠,然而才没过几天,这位滥竽充数的太史令就被狠狠打脸了。
因为大隋的西北边境风平浪静,倒是东北边先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两单,真是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杨广此刻的心情真的糟糕透了,本来刚刚好搞定了苏威这个老顽固,正准备高高兴兴乘坐龙舟下江都游玩的,结果又整出这种妖蛾子来。
话说大隋的东北边出了什么大事呢?
第一件大事,原来是涿郡通守郭绚死了。
怎么死的?
被窦建德和高士达弄死了。
怎么弄?
苦肉计啊!
话说高士达和窦建德在河涧郡参与围攻高不凡,结果功亏一篑,最后高士达差点全军覆没,损失惨重,急急退回高鸡泊中隐匿起来。
而涿郡通守郭绚得知高士达和窦建德损失了数千精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于是便生出了捡便宜之心,率领一万人赶到高鸡泊试图痛打落水狗,趁势把高士达和窦建德给消灭了。
高士达和窦建德自知正面交战肯定不是郭绚的对手,于是两人一商量,便想出了一条苦肉计。窦建德假装和高士达闹矛盾,然后率部下五千人逃离了高鸡泊,而高士达也大肆宣扬窦建德叛逃了,然后当众斩杀了一名妇人,并说这个妇人就是窦建德的妻子曹氏。
涿郡通守郭绚闻报后不由大喜,还仰天大笑了三声,真是天助我也,高士达和窦建德竟然闹内讧,正好分而击之。
这个时候,窦建德竟然主动派人联系上郭绚,表示愿意率部下投降,并且帮助郭绚干掉高士达,给自己的妻子曹氏报仇。
郭绚更是大喜过望,竟然十分“天真”的信以为真,与窦建德约好了地点见面,准备订立盟誓。
郭绚只以为窦建德是真心投靠的,所以没作防备,麾下的的军队十分松懈,然而就在双方抵达约定地点准备结盟的时候,窦建德突然暴起发难,袭击了郭绚的军营,并将郭绚的军队击溃,斩杀和俘虏了数千人,又夺得战马过千匹,最后仅剩郭绚率着几十名亲兵逃掉了。
窦建德却不打算就此放过郭绚,带兵一路追杀,最终在平原郡追上,并且斩下了郭绚的人头献给了东海公高士达,一时间,窦建德名声大震,实力也为之大增,威胁邻近州县。
涿郡留守段达得闻郭绚被杀,竟吓得赶紧留回涿郡的郡治所在,蓟县城中闭门不出。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大事突然发生了,北平郡通守罗艺竟然突然发难,杀死了北平郡的太守邓暠,理由是邓暠意图谋反,所以罗艺他先下手为强了。
罗艺杀死了邓暠后,全面接管了北平郡,并派出亲信部队扼守卢龙塞和临榆关,将关外的柳城郡和北平郡连成一片,而且还把重兵派到了渔阳郡边界附近,意图不言自明,这是在提防高不凡麾下的猛将尉迟敬德啊。
虽然北平郡通守罗艺同样受到涿郡留守段达的节制,但是段姥姥怕得要死,那里敢管,更加龟缩在蓟县城中不敢出来了,只是发了几份八百里加急上报给杨广,请求杨广派兵支援,同时派人前往北平郡调查事件真相。
杨广看完段达的奏本,气得直接撕成碎片,大骂段达是个废物,郭绚是个蠢货!!
杨广阴沉着脸在殿内来回踱步,愤怒的心情倒是慢慢平复下,头脑也渐渐恢复了清明,他转身返回御案后坐下,取了一张空白的圣旨,殿内侍候的太监急忙上前磨墨,结果由于太紧张了,竟然溅出了些许墨汁到御案上。
杨广顿时目光一厉,喝道:“来人,把这个笨手笨脚的蠢货拖出去砍了脑袋。”
那太监吓得直接软倒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然而这并没什么用,眨眼间,这名倒霉的太监就被如狼似虎的禁卫拖了出去,卡嚓的一刀,人头落地!
杨广自始至终,连眼帘都没抬一下,毕竟对他来说,杀个把人就跟踩死一只蚂蚁般,不值一提。
杨广脸色阴沉地提起笔来亲自誊写圣旨,但见其笔锋如刀,就连笔尖与宣纸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仿佛也蕴含着无穷的杀意,殿内一众太监和侍卫莫不心惊胆颤的。
“段达这个废物,朕任命你为涿郡留守,却屁用都不顶,出了事只知道龟缩求援,朕还留你何用,那便回家耕田去吧!”
杨广御笔一挥,把段达削了职,而且还是一撸到底的那种,连光禄大夫这种散官称号都剥夺了,这下段姥姥真要回家种蕃薯了,噢,隋朝还没有蕃薯,所以段姥只能种点其他东西了。
杨广撸完段达,又换了一张空白的圣旨,却久久没有下笔,面色变幻不定,眼中寒芒闪闪。
话说杨广当初虽然任命高不凡为渔阳通守,但为了牵制高不凡,又特意把柳城督军罗艺任命为北平郡通守,并且节制柳城郡,结果现在傻眼了,人家高不凡一直老老实实的,甚至把元配妻子都留在了洛阳,反而用来牵制高不凡的罗艺搞事情了,突然杀死了北平郡太守邓暠,还给邓暠安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所以,此时的杨广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自诩聪明,能把所有人玩弄在指掌间,结果这次玩脱了,竟被“棋子”反过来摆了一道。
如今罗艺手握过万兵力,控制了临榆关和卢龙塞,杨广即便怀疑罗艺意图不轨,也鞭长莫及了,一时间竟没有办法奈何得了罗艺,派个钦差去调查吧,指不定刚进入北平郡地界就被罗艺暗中派人给干掉了。
“废物!段达是废物,郭绚也是废物!”杨广心烦意燥,禁不住又大骂起这两个人来。
要是郭绚没死,涿郡那一万精兵还在的话,罗艺想必不敢如此放肆,要是段达不是那么胆小懦弱,早就把罗艺给降住了!
杨广越想越是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把段达给撤了,这才导致了幽州如今危险的局面。
没错,幽州如今的情况极为危险,因为通守郭绚死了,守卫涿郡的一万精兵也没了,而南边的高士达和窦建德正在趁机发展壮大,罗艺也肯定对物阜民丰的涿郡虎视耽耽。
怎么办?
杨广心念电转,最后咬了咬牙,久悬的御笔终于落下了,任命渔阳通守高不凡接替段达,担任涿郡留守一职,并且负责调查北平郡太守邓暠“造反”一案。
罗艺是一员悍将,而且手握重兵,占据地利,为今之计也只能用高不凡来压他了,而高不凡身为渔阳通守,就在北平郡的北边,手中还有八千悍卒,关键这小子还能打,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杨广写完第二份圣旨,又抽出第三张空白的圣旨,这次稍思索了片刻,便下笔一挥而就,任命原太仆寺卿,左光禄大夫杨义臣为统帅,从东都率军两万赶往高鸡泊,围剿高士达、窦建德和孙安祖等人。
话说这个杨义臣也是隋朝的名将之一,但是如今已经七十高龄了,去年便以左光禄大夫的身份告老还乡,眼下杨广身边实在没有可用之人了,便想起了这位老将。
且说杨广写好了圣旨,又检查了一遍无误,便命人立即去传旨。
“圣旨到,渔阳通守,左翊卫将军高长卿接旨!”
八月十五日,正是中秋佳节,高不凡特意“发明”了月饼,本想把高氏、鲜于氏和长孙无忌接到家里一起团聚赏月的,结果人是接来了,但还没到晚上,月亮还没见着,杨广的圣旨却先到了。
杨广的这份圣旨不仅任命高不凡为涿郡留守,还钦命他全权负责调查北平郡太守邓暠“造反”一案,这就意味着高不凡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跟罗艺这块硬骨头硬刚了。
“高大人,请接旨吧!”负责传旨的太监大声宣读完圣旨后,笑眯眯地递向高不凡。
“臣领旨!”高不凡高举双手,从太监手中接过了那卷圣旨。
太监把圣旨交到高不凡的手中,一脸谄媚地道:“恭喜高大人,贺喜高大人,升任涿郡留守一职,深得皇上器重,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呀。”
高不凡微笑道:“公公辛苦了!”
高不凡使了个眼色,杜如晦便奉上了一份跑腿钱,那太监稍掂了掂,立即面露喜色,又恭维了几句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传旨太监一离开,众人便纷纷围上来向高不凡道贺,鲜于氏更是喜滋滋地道:“看来那个叫袁天罡的道士算得真准,啧啧,长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留守,总管整个幽州,纵观我朝,唯一人矣。”
高不凡愕然问道:“舅娘刚才说什么道士?”
长孙无忌便把日前道士袁天罡占卦的事说了一遍,高不凡听完后沉默了,杜如晦则目光炙然,父亲高开山和娘亲陈氏也是啧啧称奇,且内心暗喜。
第505章 如此父母
一轮明月高挂,庭院里撒满了一地清辉,桂花的香味乘着夜风偷溜进了房里间,摇曳出一地的烛影。
此时,长孙无垢和侍书主仆二人正在灯影下忙碌着收拾行囊。今日皇上一封圣旨,夫君虽然升任涿郡留守一职,可喜可贺,但明日便要立即赶回涿郡赴任了,新婚才十天,心中自是难舍难离,但贤慧的长孙无垢还是很快收拾好心情,强打精神给丈夫收拾行囊。
终于行囊都差不多打包好了,长孙无垢对着高不凡柔声道:“很快就要入冬了,无垢给夫君准备了几套冬衣,还有几套明年开春后穿的春装、几套入夏穿的夏裳,都搁在这只箱子里,转季的时候,夫君记得要取出来替换;这只箱子里装的是一些常用的刀枪伤药,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这只箱子里装的却是一些耐放的零食……”
“为夫不吃零食!”高不凡赶紧道。
长孙无垢白了丈夫一眼,笑道:“这些零食不是给夫君准备的。”
高不凡愕然道:“不是给我准备的,那是给谁准备的?”
长孙无垢温婉地道:“那是给崔家诗柔姑娘准备的手信,夫君老是麻烦人家训养猎鹰信鸽什么的,如今从洛阳回去,若不带点什么表示谢意,实在说不过去。”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讪讪地道:“还是无垢你想得周到。”
高某人此刻里有点发虚了,前几日喂鸽子的时候,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嘴,这些鸽子和猎鹰都是崔诗柔帮忙驯养的,没想到无垢就上心了。
“对了,这只小盒子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夫君一并带给诗柔姑娘吧,代我向她问好。”长孙无垢微笑着道。
高不凡闻言越发的心虚了,以无垢的聪慧,肯定是联想到什么了,不由暗暗后悔那天一时说漏了嘴,他拿起那只小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小饰物,虽然不算贵重,但也十分精美。
“无垢,我送这些只怕不太适合吧?”高不凡暗汗道。
长孙无垢神色自若地道:“夫君送自然不适合,但这是妾身送的,并不妨事。”
“噢!”高不凡顿时无话可讲了,有个聪明的妻子虽然是福气,但压力也挺大的,幸好,无垢的性格贤慧,而且还颇有胸襟气度,否则真的很头疼。
这时长孙无垢忽然轻抚额头道:“差点忘了,柜子里还有几对新纳好的鞋垫,侍书,你找来一并放进装衣服的箱子里吧。”
“好哩!”侍书答应了一声便打开柜子找鞋垫。
高不凡既感动又有点惭愧,握住长孙无垢柔软的小手道:“忙了大半晚,无垢你也累了,坐下歇一会儿吧。”
长孙无垢还真的有点累了,在高不凡傍边的凳子坐下,后者又讨好地道:“无垢,为夫给你捏捏腿吧。”
“噗哧,干嘛啊,捏得人家好痒!”长孙无垢拨开某人的手低声嗔道,俏脸绯红绯红的。
高不凡连忙道:“那为夫给你揉揉肩吧!”
“不用!”长孙无垢果断拒绝,似笑非笑道:“无事献殷勤,夫君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怎么可能,只是见无垢你忙了一晚上,太累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长孙无垢温柔地道:“无垢不累,倒是夫君你回到涿郡只怕又要带兵打仗了,如今不比往日了,夫君身为涿郡留守,你的安危牵连了太多人,做事万勿冲动,需三思而后行。”
高不凡闻言,对长孙妹妹更是又敬又爱了,点了点头道:“为夫谨记娘子的教诲。”
长孙无垢见丈夫听教听话,心中不由一甜道:“能听进别人的劝谏是夫君的优点,妾身希望夫君日后不论处于什么位置,都能保持这个优点,广开言路,须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个道理。”
高不凡握住长孙无垢的小手道:“知道了,我的娘子大人,您还有什么指导吗?”
侍书正好拿着鞋垫走过来,闻言扑哧的失笑出声,长孙无垢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正在此时,父亲高开山的声音在房间外面传了进来:“凡儿睡了吗?”
“没呢,老爸有事吗?”高不凡大声应道。
长孙无垢连忙把小手抽回,站了起来,行过去打开房间门,对着门外恭谨地福了一福,落落大方地道:“阿爹进到来坐坐吧,我们还没休息。”
高开山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找凡儿说几句话,无垢你自忙去,不用管我!”
长孙无垢闻言又福了一礼,然后退回屋中,高不凡跟着父亲高开山走出了院子,来到回廊处站定,问道:“老爸,什么事?”
高不凡从小到大都叫高开山老爸,所以后者早就习以为常了,轻咳一声道:“凡儿,你这次真的娶了个好媳妇,记得对人家好点。”
高不凡好笑道:“老爸你半夜三更来找孩儿,就是为了说这个?无垢自然是极好的,你儿子我又不眼瞎,而且不用你老人家提起,孩儿都会对无垢很好!”
高开山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你娘非让我说的,你以为你老子我乐意唠叨。”
高不凡恍然笑道:“哦哦,敢情是奉了母亲大人的旨意,那母亲大人还有其他指示吗?”
高开山沉吟了片刻才道:“凡儿,我跟你娘亲商量过了,决定把马场转手出去,不养马了!”
高不凡微愕,飞鹰马场是老爸十几年的心血,如今突然说不养马了,倒是让他颇有点意外,不过不养也好,马匹生意虽然赚钱,但风险也高,而且很累人,于是点道:“那就不养了吧,孩儿现在好歹也是正三品大官了,赡养两老下半辈子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如今渤海郡周边不安稳,也不适宜养马了,阿爹和娘亲转手了马场,正好到幽州来怡养天年。”
高开山有点不爽地道:“你老爸和你娘还不用你养,马场转出去的钱足够我们舒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道:“行,有养老金就是底气足!”
高开山早就习惯了儿子口中层出不穷的新词了,冷哼道:“我和你娘暂时不去涿郡。”
“为什么?”高不凡失声道。
高开山不满地道:“你又没有儿子女儿让我们带,我们去涿郡作甚?吃闲饭等死吗?不去!”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地道:“老爸你这是哪壶不开提那壶,而且,你们不去涿郡还能去哪?”
高开山眼珠一转道:“我和你娘留在洛阳陪儿媳妇不行吗?”
高不凡愕了一下,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堵,他终于明白父母为何突然要卖掉马场了,敢情是放心不下无垢一个人留在长安,所以卖掉马场来陪她,好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啊。
这世上,如果有人愿意对你默默付出所有,不求回报,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你的父母!
“爹!”高不凡眼眶有点微热,鼻子还有点泛酸。
高开山也是眼中一暖,伸手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语重深长地道:“凡儿,你天赋异禀,与众不同,所以为父给你起了个名字叫不凡,本来想等你成年后再给你取个表字叫杰伦的,不过你自己却先取了长卿这个表字,听着还不错,所以为父也懒得让你改回来了……”
“高杰伦?”高不凡不由汗嗒嗒的,差点一头栽倒。
这时,只听高开山又继续道:“凡儿,自从你出生的那天起,你就注定要不凡,所以回到幽州后,你放心大胆去干吧,你娘和无垢这里有为父照料了,出不了岔子,所以你不必为此分心,也不必为此投鼠忌器。”
高不凡看着眼前镇定自若,充满自信的老爹,既熟悉,又有点陌生,也第一次发觉,自己对老爹的了解似乎有点不够。
“很晚了,进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高开山打了呵欠,转身便欲离开。
“老爸!”高不凡连忙喊住他。
高开山转过身,慈和地问:“凡儿还有什么事?”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娘那天送给无垢的那对玉镯,是从哪里得来的?”
高开山皱了皱眉道:“自然家传的,你问这个作甚?”
“无垢说那是南陈皇室御用之物,娘亲又姓陈……”高不凡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开山。
高开山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行,嘴里喃喃自语般道:“这儿媳妇也太聪慧博学了些,早就让你娘不要把玉镯拿出来的了。”
高不凡心中一阵激动,其实他早就有点怀疑母亲的身份了,敢情母亲还真是南陈皇族的后裔,难怪老爸会有实力开马场,试问一个北齐的落难世子,仅由一名仆人带着逃到南陈避祸,能活下来就错了,哪来的实力开马场?
一个马场的初期投入,即使规模再小,没有个几万两银子根本搞不下来,像飞鹰马场这种,少说也得七八万两银子吧。
啧啧,父亲是北齐皇室后裔,母亲是南陈皇室后裔,敢情自己竟是个根正苗红的地主阶级!
第506章 绊脚石
大业十一年,秋风萧瑟,又是十里长亭,长孙无忌给高不凡送行,无垢这次却没有来,因为离愁能杀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高开山夫妇也没有来,因为哪有父母出城十里给儿子送行的道理?即便是皇帝也没有这种待遇的!
长亭中,长孙无忌举杯祝酒,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道:“记得上次在此送行时,我祝愿长卿你平步青云,鹰扬幽燕,结果如今两年未及,长卿已然由五品的鹰扬郎将升任四品渔阳通守,紧接着又升任从三品的左翊卫将军,如今更是被任命为涿郡留守,秩正三品,着实让人叹为观止,无忌也是艳羡不已!”
高不凡笑了笑道:“那是承了无忌你的贵言罢了。”
长孙无忌闻言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更要多说几句吉利话,嗯,这次就祝愿长卿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杀四方,嗯,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无垢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高不凡微笑道:“那便承辅机的吉言了。”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在长亭外面等候的杜如晦和二十名亲兵,还有那胡女冰姬,压低声音道:“长卿,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回到幽州后便抓紧把罗艺赶出临榆关(山海关)吧,将幽州控制在手中,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
秦汉时期的幽州,几乎包括了整个河北,还有辽西和辽东,后来范围越缩越小,隋朝的幽州通常是指今天的北京、天津和唐山一带,而出了临榆关就属于营州地界了。换而言之,隋朝的幽州包括了涿郡、安乐郡、渔阳郡和北平郡。
高不凡如今被任命为涿郡留守,意味着整个幽州都得受他的节制,不过,现在罗艺先下手为强,占领了北平郡,把卢龙塞和临榆关这两处重要的关隘抢到手,如此一来,关外的柳城郡、燕郡和辽西郡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进可以攻打取涿郡,退也可以守住关外之地,舒服地自立为王。
不过罗艺若舒服了,高不凡肯定舒服不了!
换而言之,高不凡想把整个幽州整合起来,那就必须先收拾罗艺,把北平郡抢回来,抢回北平郡还不够,还得把卢龙塞和临榆关也控制在手中,否则太被动了,因为罗艺的军队随时可以通过这两处关隘前来攻打幽州,就好像菊花后面有两把锥子,随时有可能捅过来,试问高不凡在幽州这块地上如何还能蹲得安稳?争霸中原那就更加不用想了。
总而言之,高不凡日后若想效法明成祖朱棣靖难,夺取江山,那就必须先解决罗艺这块拖后腿的绊脚石,否则一切都免谈。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菊之患,必先除”,如今的罗艺就是高不凡的菊之患!
长孙无忌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建议高不凡回去上任后,首先要把罗艺赶出临榆关,把北平郡控制在手中!
注意!长孙无忌用的是“赶出”这个词,而不是“干掉”。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目前这种情况,高不凡还不能把罗艺直接干掉,因为留着他,杨广便不得不继续倚重高不凡镇守幽州,若一下子把罗艺干挺了,杨广十有八九会把高不凡调走,免得他在当地坐大。
这就是所谓的养寇自重了,所以,就目前而言,活着的罗艺才是好罗艺,才符合高不凡的利益最大化,等日后彻底控制住幽州,打好了根基,有实力向杨广说不了,到那会,再干掉罗艺也不迟!
长孙无忌的这番话,高不凡自然一听就懂,点头低声道:“无忌放心,我会的。我给无垢留了信鸽,随时保持联系,另外,若情况危急,你们可以赶到荥阳虎牢关找行俨帮忙,他会把你们安全送到幽州的。”
虎牢关在在洛阳城东边不远,乃洛阳城的东边的门户,当初杨玄感造反就是先攻陷了虎牢关,这才兵临洛阳城下的。
长孙无忌神色郑重地点头道:“好的,不过,但愿不要走到这一步才好。”
的确,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说明情况已经相当紧急了。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又聊了几句便拱手作别,转身走出长亭,翻身骑上了了大青马。
胡女冰姬见到高不凡从长亭中行出来,眼底闪过丝兴奋,故意把那火辣的身材尽量展示出来,后翘前凸的,结果高不凡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直接便上马启程了。
冰姬不由大失所望,又被深深地打击一次,而沮丧又恼恨。
“这个可恶的家伙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年纪轻轻,也怪可怜的!”冰姬充满恶意地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杜如晦瞥了冰姬一眼,淡淡地道:“走吧,出发了!”
冰姬的目光跟杜如晦一触,马上就变得乖巧起来,娇声柔气地道:“是,老爷!”
队伍出发了,十名亲兵在前开路,十名亲兵殿后,高不凡不紧不慢地策马前行,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悠悠洛水,没有渔舟青影顺流而下,也有没有竹箫吹奏的《长亭送别》。
高不凡微微叹一口气,青若去了江都,这是确有任务,还是故意避开自己,避开自己和无垢的婚礼?
青若的身份和经历使然,注定她会把自己绑定在大隋这艏破船上,若不及时抽身,只怕会连同大隋一同沉没。
高不凡无奈地摇了摇头,青若的性子注定无法劝阻,他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去劝阻,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了,等杨广死了,隋朝灭亡了,青若也许就放下了!
“二两二身寒骨冷苦伶仃,此命推来生乞人。碌碌巴巴无度日,终年打拱过平年。
二两三此命推来骨自轻,求谋作事事难成。妻儿兄弟应难许,别处他乡作散人。
二两四此命推来福禄无,门庭困苦总难营。六亲骨肉皆无靠,流到他乡作老翁。”
高不凡正要收拾心情策马加速,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有点类似于陕北地区的信天游,但歌词却十分古怪。
高不凡下意识地抬眼往河面望去,只见一叶轻舟正顺流而下,船上两名道士正在下棋,而歌声正是出自其中一名额头又高又阔的道士。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色,因为这个道士他见过,正是无垢归宁那天,在新中桥摆摊算命的那位。
“六两九君是人间福禄星,一生富贵众人钦。纵然福禄由天定,安享荣华过一生。
七两此命推来福不轻,不须愁虑苦劳心。一生天定衣与禄,富贵荣华主一生。
七两一此命生来大不同,公侯卿相在其中。一生自有逍遥福,富贵荣华极品隆。”
轻舟顺流而下,速度甚快,倾刻间,歌声便渐行渐远,最终弱不可闻。
冰姬禁不住问:“老爷,这道士难道是个卖肉的?总唱什么几两几的。”
杜如晦笑道:“道士唱的是称骨歌,给人看相称骨的口诀。”
“原来如此,老爷真是博学,连称骨歌也知道。”冰姬满眼崇拜地恭维,又问道:“对了,奴家前几日听府里的下人说,夫人归宁时,住处外面出现了一匹金鞍大马,一眨眼却又不见了,于是找了个道士来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天地之交,遇坤即泰。又说什么龙乾马坤,外阴内阳,什么夫人居中显贵的,妾身不是很明白,老爷能不能给妾身讲解一二。”
杜如晦淡淡地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有时候糊涂也是一种福气,所以不懂的,那就继续让它不懂吧。”说完一夹马腹驰了出去。
冰姬撇了撇嘴,打马急追,骑术竟然极好!
第507章 徐军师出马
新昌县城,北平郡的郡治所在。
萧瑟的秋雨正卖力地敲击着屋顶,发出萧瑟的声响,仲秋时节,凉意初透。北平郡通守罗艺,此刻正在堂上来回踱步,神情犹豫不决,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温大临眼见这种时候,罗艺竟然还在犹豫,禁不住有些焦急地道:“将军,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万万犹豫不得,趁着渔阳通守高长卿不在此间,正好一举击垮尉迟敬德,占领渔阳和安乐二郡,进而攻取涿郡,到时只须打开官仓放粮,旬月之内必可得兵十万以上,届时将军坐拥幽营二州,则可高枕无忧矣,进可俯冲中原,退能休养生息,雄霸一方。”
温大临,表字彦博,并州祁县人氏,出身太原温氏,精通高句丽语,曾出任通直谒者一职,说白了就是一个外交官员,颇有文才,所以被罗艺网罗到麾下效力,乃罗艺的谋主。
不过,罗艺之所以突然杀死北平郡太守邓暠,倒不是温大临出的主意,纯粹只是个意外。
话说罗艺有个十分得宠的小妾,姓徐,小妾的父亲叫徐阿九。这个徐阿九原是一名卖咸鱼的商贩,平常低三下四,赚的钱只够一家人免强渡日,不过徐阿九有一个女儿,生得倒是颇有几分资色,人称咸鱼西施,一日上街卖咸鱼,刚好遇到罗艺经过,竟被后者看上了,聘为侍妾。
徐阿九这回真正是咸鱼翻身了,抱上了通守大人的大腿,倾刻间时来运转,于是不再卖咸鱼了,改成卖布匹和米粮了,在新昌县城内开了一家布庄和一家粮铺,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但是好景不长,徐阿九很快就出事了,有人以匿名的方式,向北平郡太守邓暠举报徐阿九私藏甲胄,意图谋反。
邓暠收到匿名举报后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派人搜查了徐阿九的粮铺和布庄,竟然真在其存放米粮的仓库里找到了十副铠甲,还有一批弩箭,得,这下坐实了,邓暠立即下令把徐阿九全家抓捕收押,并且查封了徐阿九的店铺。
话说罗艺此人个性比较强势,十分霸道,就任北平郡通守后,仗着手握兵权,并不把北平郡守邓暠放在眼内,甚至多次当众让邓暠下不了台,所以两人的关系闹得极僵。
前段时间,坊间便突然有流言传出,说罗艺有谋反之意,邓暠虽然耳闻,但没有证据,只能当作不知,如今抓到罗艺的便宜岳父徐阿九私藏铠甲和弩箭,倒是印证了前段时间的传言,于是乎,邓暠既兴奋,又害怕,召来下属官员商量对策,打算出其不意抓捕罗艺。
可惜罗艺也不是蠢蛋,前段时间有流言传出他要谋反,他便变得十分警惕,由于和邓暠的关系本来就不和,所以他怀疑这流言就是邓暠放出来故意陷害他的,所以终日不离军营,以防不测。
很不幸,邓暠抓捕徐阿九的消息走漏了,罗艺得闻后大惊失色,也不等邓暠发动,他就先下手为强了,突然发兵攻入新昌县城,杀死了邓暠全家和所有地方官员,并给邓暠安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当初在徐阿九粮铺中找出来的铠甲和弩箭全部丢到邓暠的太守府里,然后又被“搜”出来,作为邓暠谋反的证据。
罗艺先下手为强干掉了邓暠后,一边上奏给朝廷,一边派兵接管了卢龙塞和临榆关,同时又屯兵在渔阳郡边界,提防率军驻守在渔阳县的尉迟敬德。
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温大临见事已至此,便建议罗艺趁着渔阳通守高不凡远在洛阳休婚假,发兵攻打尉迟敬德,把渔阳和安乐二郡抢到手中,然后再图谋富庶的涿郡。
但是,直到现在,罗艺还是拿不定主意,一来,杨广的余威还在,一旦他发兵占渔阳郡,等于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到时杨广若派大军来镇压,他罗艺只怕抵挡不住;二来,高不凡虽然不在,但是其麾下的尉迟敬德也不是吃素的,八千悍兵中还有两千骑兵,真打起来,罗艺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到现在。
日前,罗艺突然收到风,说杨广已经削了涿郡留守段达的职位,改派高不凡接任涿郡留守,并且负责调查邓暠谋反一案。
这一下子,罗艺开始慌神了,高不凡是个什么狠角色,他自然是知晓的,段姥姥给高不凡这小子提鞋都不配,一旦他回到涿郡上任,自己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罗艺急急把谋主温大临,以及两名心腹爱将薛万钧和薛万彻召来商量对策,而温大临则趁机再次力劝罗艺发兵攻打尉迟敬德。
但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的意见却和温大临相左了,他们认为目前完全没有必要攻打尉迟敬德,因为邓暠造反是“证据确凿”的铁案,即便高不凡来调查,最终也查不出什么来。
正所谓师出必有名,高不凡查不出证据,自然没有借口对北平郡用兵了,如此一来,罗艺就能腾出更多时间来巩固和扩大实力,做好充分的准备,更何况卢龙塞和临榆关又控制在手中,进退自如,怕他个鸟。
可是罗艺一旦发兵攻打渔阳郡,那么性质就大不同了,这意味着告诉天下人,罗艺他造反了,到时高不凡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兵平叛,甚至杨广也可能会派兵前来征讨。
另外,尉迟敬德勇冠三军,麾下八千精兵战力强悍,不久前才参与扫灭了王须拔和厉山飞,还打得李密和窦建德他们联军大败,无论是士气和声威都正值顶峰时期,跟这样一支军队开战,薛万钧和薛万彻都没多少把握,担心最后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薛家兄弟的担心,也是罗艺的担心,所以他更偏向于薛家兄弟!
“温先生,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从长计议吧!”罗艺来回踱步了近半炷香时间,终于还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温大临闻言不由暗叹了一口气,眼中难掩失望之色,罗艺此人虽然骁勇善战,也颇有谋略,唯独格局太小,充其量只能称霸一方,断不可能成为天下共主,唉,如此好的机会也不懂把握,可惜了!
一时间,温大临竟有点意兴索然,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便再议吧,一场秋雨一场凉,属下昨晚感了些风寒,身体不惜,还望大人恩准属下休息几天。”
罗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温先生保重身体要紧,那便好好休息几天吧。”
温大临拱了拱手,披上雨具走出大堂,消失在萧瑟的秋雨中。
薛万钧皱眉道:“温彦博似乎对将军的决定不满。”
罗艺冷哼一声道:“一介书生懂什么打仗,他只以为打仗是请客吃饭那么容易,要是尉迟敬德那么好打,不用他说,本将立即就出兵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不用管他。”
薛万钧和薛万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深夜了,萧瑟的秋雨还在下着,渔阳县城的北城门也还开着,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冒着冷雨悄然入城,身后还有上百辆兵车,这些兵车全部用油布包裹着,车上也不知运载着什么东西,车轮陷入泥地中极深,马拉人推的,十分之吃力。
折腾了大半晚,这支骑兵和车队终于全部入了城,尉迟敬德亲自将率领这支骑兵的男子领了进屋内。
那名男子进屋中解下了湿淋淋的斗笠,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来,赫然正是徐世绩,徐懋公!
尉迟敬德见到徐世绩,松了口气道:“总算把徐军师你给盼来了。”
徐世绩微微一笑,问道:“尉迟将军,罗艺近日可有动静?”
尉迟敬德摇头道:“罗艺虽然屯兵在边界,但一直按兵不动,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徐世绩闻言笑道:“应该不是打鬼主意,只是存了侥幸心理,犹豫不决而已,罗艺此人勇而少谋,为人刚愎自用,身边即便有温彦博这种谋士也是白费,他错过机会了!”
尉迟敬德连忙问:“高大人几时到?”
“日前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十日之内,大人必到!”徐世绩答曰。
尉迟敬德闻言笑道:“行,那便且留罗艺此子十天半个月的性命,等高大人一到就拿他祭刀!”
徐世绩摇头道:“罗艺还不能杀,只需把他赶出关外便行。”
尉迟敬德皱眉不解地道:“为何要留下此子性命?须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罗艺若逃到关外,必然后患无穷,咱们后方不稳,必然寝食难安。”
徐世绩微笑道:“所以咱们不仅要把罗艺赶出关外,还得把卢龙塞和临榆关拿下,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咱们手中了,以后寝食难安的也只会是他罗艺。”
尉迟敬德此人粗中有细,仔细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玄机了,咧嘴笑道:“明白了,还是徐先生机运筹帷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