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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8章 逃过一劫

    高不凡离开后,一条人影闪了进来,跪倒在御桉前。杨广澹澹地问:“安加陀是怎么死的?”

    跪在地上那人答道:“观星楼被完全烧毁了,所有痕迹都已掩去,无从查证,不过从安加陀被烧焦的尸体可检验出来,的确是被一剑封喉而死的,高长卿并没有说谎。”

    杨广犹疑道:“那尸体真是安加陀本人?”

    “应该假不了。”那人答曰。

    杨广怒道:“是或不是?”

    “是!”

    “可否查出是谁干的?”

    “属下无能!”

    杨广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问道:“李渊近来都在干些什么?”

    “三日前日偷偷纳了两房小妾,昨日下午派心腹偷偷抓药。”

    杨广愕了一下:“抓药作甚?李渊病了?”

    “唐国公抓的是固本培元的药。”

    杨广瞬间明白过来,哂笑道:“朕这表哥以前有妻子窦氏管着还算老实,结果去年窦氏一死,马上原形毕露了,一下子纳两房小妾,就他那身板经受得住吗?”

    杨广的语气中充满不屑和嘲讽,不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马上便阴沉下来。

    跪在地上那人补充道:“唐国公纳的这两房小妾是一对孪生姐妹花,足足花了三百金。”

    杨广闻言皱眉道:“三百金?他还真舍得,看来朕这表哥倒是生财有道。”

    跪在地上那人解释道:“那对孪生姐妹年方十五,相貌也是上上之选,和鸣楼的嬷嬷刚刚调教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准备当作摇钱树,结果被唐国公看中了,愿出两百金购买,只是那嬷嬷并不愿意,凭这对姐妹花的姿色才艺,一年赚数千金也不在话下。”

    杨广不禁来了兴趣:“那嬷嬷后来又如何肯卖了?”

    “唐国公让门客弄了些带血的猪头狗头挂在和凤楼的栏杆上,又找来几名办差的衙役到和凤楼捉拿杨玄感余党。”

    杨广既怒且笑,冷道:“手段玩得挺熘嘛,朕这表哥也就这点出息了,传朕旨意,让李渊把那对孪生姐妹进献入宫,哼,你想要,朕偏不给,另外,着大理寺调查李渊妻丧期间纳妾,并且强买强卖,欺压百姓之罪,还有,再查查他有没有贪婪枉法,若有,一并处罚!”

    “是!”地上那人恭敬地答道。

    “李敏和李浑近来有何反应?”杨广又问。

    “李柱国和郕国公近这几天频繁见面,昨晚李柱国拜访郕国公,至凌晨方才离开。”

    杨广眼中寒芒闪烁,冷冷地道:“他们两叔侄倒是挺好雅兴嘛,大晚上的触膝长谈。”

    地上那人低着头不作声。

    杨广挥了挥手道:“去吧,继续盯紧李浑和李敏叔侄,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作甚。”

    地上那人站起来退了出去,就好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下午时份,李渊满头大汗地赶入宫中,身后还带着两名孪生少女,果然长得水灵灵的,而且都发育得很好,身形窈窕,千娇百媚,楚楚动人。

    第二日,一条消息便在朝中传开了,唐国公李渊在妻丧期间偷偷纳妾,而且还老当益壮,一纳就是两个,道德败坏,有辱风气,皇上知道后很生气,把唐国公的两个小妾给没收了。

    另外,唐国公还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欺压百姓,强买强卖,被皇上勒令归还贪污所得,并且补尝被欺压的百姓,罚俸两年。

    还有一条更加劲爆的小道消息,唐国公由于纳妾后纵欲过度,元气不足,小弟弟估计是不行了,现在每天都得喝十全大补汤来滋补身体。

    唐国公李渊的名声本来还不错的,但是遭受了这三连击后,名声顿时一落千丈,据说现在正心惊胆颤的,每日躲在宅子里面借酒消愁呢。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普通百姓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谈资,并且格外关心唐国公的下三路问题时,朝中的老狐狸们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那就是皇上要拿姓李的开刀了!

    因为朝中的权贵,哪个私生活没点问题?而李渊被单独拎出来整,而且还整个得那么惨,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风向标。

    正所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混官场的都是嗅灵敏的老鸟,譬如宇文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他马上便抓住了报复妹夫李浑的机会。

    宇文述不仅老奸巨猾,还心狠手辣,揣摸明白上意后,立即便上表告发李浑和李敏叔侄频繁接头,在密室里通宵谋密造反。

    话说“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一直像根刺般插在杨广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所以才命人把安加陀关在观星楼,试图让其推算出谁是真命天子,然后杀之以绝后患,结果安加陀当晚就被人刺死了,杨广惊怒之余,自然更加怀疑是哪个“李氏”做的。

    天下姓李的人太多,全部杀光并不现实,也办不到,所以杨广只能把目光放在朝中姓李的权贵身上,因为这些人有钱有权,更容易成功谋反夺位!

    如今朝中最显贵的李姓,除了李渊,就是李浑和李敏叔侄了,所以杨广第一批就盯上了这三人,而李渊这人怂巴巴,瓜兮兮的,贪财好色,烂泥摸不上墙,说他是真龙天子,杨广都不太相信,所以只是整他一顿,搞臭他的名声就算了。

    这个时候,李浑和李敏叔侄竟然还没警觉,天天碰头密聊,这简直就是找死,所以宇文述的奏本一送上去,杨广便立即下令把李浑和李敏叔侄抓起来,并且交由宇文述来调查。

    这下李浑和李敏叔侄芭比Q了,落到宇文述手上,即便裤裆里没屎也给你整出屎来!

    果然,宇文述一开始调查没有搞到证据证明李浑和李敏叔侄谋反,于是便开始对李敏的妻子下手。

    李敏的妻子叫宇文娥英,是杨广的外甥女,宇文娥英为了保存自己丈夫李敏,在宇文述的循循善诱之写了一份材料“揭发”李浑谋反的事实,于是乎,李浑谋反的罪行便“坐实”了。杨广也十分干脆,立即把李浑和李敏叔侄定了死罪,族中三十二口直系男丁全部斩首。

    就这样,朝中两大显贵的李阀被拔除了一个,宇文述报了仇,杨广也拔掉了心中的一根刺。

    李浑和李敏叔侄被杀后,李渊自然吓个半死,于是变本加厉地纵情声色,有多怂装多怂,杨广见李渊如此无用,再加上此时需要安抚人心,倒是没有继续拿他来开刀。

    就这样,李渊惊险地逃过了一劫。

    ………………………

    红拂女八月底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洛阳,其在淳化坊的宅子作价两百两盘给了高不凡,如今已然修缉一新,重新装上了朱漆大门,墙体也上了漆,家具床铺亦全换上了新的,小院子里还移栽上盆景花卉,瞬时格调不知提高了多少个档次。

    李靖和红拂女这座宅子虽然只有一进,但面积并不算小,连上院子有上百平方,只是夫妻二人手头拮据,生活清苦,所以随便惯了,也不如何打理,所以房子看上去脏乱差,如今经过精心修整后,变化无疑是翻天覆地的。

    婢女侍书一见便喜欢到不得了,欣喜跃雀地道:“太好了,姑娘,以后咱们有自己的宅子了,再也不用住在阁楼上了。”

    长孙无垢白了侍书一眼道:“住阁楼也没什么不好。”

    侍书这才意识到舅老爷和舅娘鲜于氏也在场,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找补道:“婢子没说住阁楼不好,只不过有自己的房子住更好而已,呵呵!”

    鲜于氏笑了笑道:“这里虽然小了些,但感觉还不错,姐姐以为呢?”

    高氏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嫁给长孙成后住的也是高门大户,这种百来方的小宅子对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是这一年多来一直寄人篱下,如今能拥一所这样的小宅子已经心满意足了,正所谓金窝银窝也不及自己的狗窝,所以笑道:“是挺不错的,离永兴坊也不远,以后窜门也方便,长卿能找到这样了房子,真是有心了。”

    “岳母大人和无垢喜欢就好。”高不凡微笑道,说完望向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俏脸微热,不过也大方地道:“谢谢高郎,无垢很喜欢。”

    高不凡本打算将玉鸡坊那所三进的大宅子让给高氏母子三人住的,但是担心他们不受,所以便换了这间小的,而且还串通了高士廉和长孙无忌,说这房子是他们花钱买的,否则以无垢的性子未必会接受。

    长孙无忌性子敦厚,估计还没在母亲面前撒过谎,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胖脸一直红通通的,讪然道:“既然娘亲和无垢都喜欢,那就选这家了,嗯,咱们进屋去看看吧。”

    高氏、鲜于氏和长孙无垢等人便往屋里行去,长孙无忌拉住高不凡,偷偷地问:“长卿,这所宅子花了多少银子?等我攒够了再还你。”

    “一百两银子。”高不凡随口答道。

第419章 鹰扬幽燕

    初冬时节,洛水畔,官道旁,十里长亭,西风紧,衰草离披,一派萧条寂寞之景象。

    此刻的长亭中,石台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有一壶浊酒,长孙无垢一身素色绣罗襦,系墨绿色披风,扎少女小髻,刘海整齐,明眸皓齿,端庄而明媚,她斟了一杯酒,双手递到高不凡面前,温柔地道:“祝高郎此去涿郡一路顺风,鹏程万里,扶摇直上。”

    高不凡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轻道:“等我回来接你。”

    长孙无垢赧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盈盈福了一礼,转身返回了马车上,坐下后,终于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婢女侍书见状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姑娘如此爽快利索,婢子还以为姑娘一点也不记挂姑爷呢,原来是装的,心里其实不舍得很。”

    长孙无垢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晴,低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高郎是一匹千里马,这个时候,无垢又怎么能用儿女情长来牵绊他呢。”

    侍书闻言佩服地道:“也就是姑娘您识大体,要是婢子,准拉住姑爷的衣角哭得稀哩哗啦的……呵呵,婢子打个比方啦,姑娘你别当真。”

    见到自己家姑娘望来,侍书红着脸讪笑道。

    长亭中,高不凡看着长孙无垢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马车的车帘后,不由暗暗苦笑,还有点惭愧,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干脆洒脱乎,如此一想,萦绕在心中那点离愁别绪便消澹了,主动举杯与长孙无忌对饮,微笑道:“无忌,考虑得如何?跟不跟我去涿郡发展?我那儿虽然庙小,但贵在有潜力,而且船小也好掉头。”

    高士廉数日前已经动身南下交趾赴任了,而裴行俨和苏定岳也去了虎牢关任职,高士泰和韦大中等人要值班,所以今日只有长孙无忌兄妹为高不凡送行。

    只见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长卿的好意无忌心领了,如今舅舅谪迁交趾,家里没有男丁照应着,如何能行?更何况无忌仍戴孝在身,还是等过两年你和无垢的婚事办了再说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无忌一切多保重,若有事需要帮忙,随时派人到涿郡鹰扬府找我。”

    长孙无忌微笑道:“我会的”

    接着又放低声音道:“我本来打算走科举出仕的,但是皇上已下令明年月开春后第三次东征,想必明年的科举也取消了,大隋如今这形势已经不容乐观,明年若再次征发大军东征,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舅舅临出发前也叮嘱我不要急着出仕,再潜心读两年书,厚积薄发之余,也好趁机看看风向,唉,要不是家中有牵绊,无忌还真想随长卿你去涿郡了。”

    确实,如今大隋内忧外患,各地反隋的义军多如牛毛,甚至朝廷的政令都已经难以通达全国,有些地方实际上已经处于割据的状态了,杨广此时竟然还执意进行第三次东征,所以大隋完蛋只是迟早的事了,想必像长孙无忌这种待时而沽的人才不在少数。

    高不凡又给长孙无忌倒了杯酒,低声道:“照样下去,大隋撑不了几年了,无忌潜心读书两年也好,正好也能照顾到家里。”

    长孙无忌微微一震,讶然地看了高不凡一眼,他已经说得比较露骨了,没想到高不凡竟然直言不讳,而且说得那么肯定,由此看来,长卿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谋算了。

    长孙无忌又深深看了高不凡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言双关地道:“预祝长卿此去一切顺利,平步青云,鹰扬幽燕!”

    “谢谢,承无忌吉言,就此别过吧!”高不凡站起来抱拳拱手,拾起搁在桌上的长刀,萧洒地纵身上了大青马,动作矫健,英姿飒爽。

    “姑娘快看,姑爷上马了!”马车内,婢女侍书撩起车窗帘子一角急声道。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紧抿樱唇,硬着心肠不去看,她怕自己忍不住眼泪会流出来,也担心让高郎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无忌,替我照顾好无垢。”高不凡默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辆油壁马车,沉声道。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有些吃味地道:“那当然,观音婢是我的亲妹妹,不用长卿你说,我这当哥的都疼了她十几年了,你这个后来的还差九条街呢。”

    高不凡暗汗,笑道:“明年之后就没你这哥哥什么事了。”

    “明年之后再说吧。”长孙无忌亦笑道。

    “走了!”高不凡一撇马缰拔转马头,背着西风驰了出去,青衫长刀,披风猎猎,如雄鹰展翅。

    “姑爷出发了!”侍书低声道。

    长孙无垢忙掀起窗帘探首而望,眼见骏马少年俱已远去,倾刻离愁满腔,思念的泪珠也终于禁不住落下来,经此一别,山高路远,也不知何时再能见到高郎了。

    高不凡策马驰出里许,尉迟敬德已经率着两百余骑在道旁等候了,眼见高不凡驰来,一声令下,所有人站起来肃立等候。

    高不凡策马来到众人跟前停下,尉迟敬德带头施礼道:“参见高郎将!”

    “参见高郎将!”一众鹰扬府兵整齐划一地单膝着地行礼,眼前这位青衫长刀的少年,以后就是他们的正式老大了。

    高不凡意气风发,现在他也是手握兵权的人了,虽然麾下兵力不多,但也有一千人的配额,若放到后世也是个团级军官了,一挥手喝道:“上马!”

    一众府兵立即翻身上马,同样意气风发,高不凡的文韬武略,以及超人的胆气,他们都见识过了,跟着这样一位老大,大家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在场的所有府兵由于将功赎罪的原因,都已经获得了赦免,而且官复原职,另外,尉迟敬德还官升一级,从鹰扬校尉升任为鹰击郎将,也就是高不凡的副手。

    史上赫赫有名的门神竟成了自己的副手,饶是高不凡都觉得很牛比拉斯,兼带闪电,琢磨着什么时候能把秦叔宝也拉拢过来,这样一对门神就凑齐了,只是自从上次在怀远城分别后,一年多没见过泰叔宝和罗士信了,也不知二人现在是否还在来护儿的麾下任职。

    高不凡正准备下令出发,洛水上忽然传来一阵悠扬低回的笛声,旋律十分耳熟,如泣如诉,赫然正是那首经典的《长亭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楼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众人连忙循着笛声望去,只见一叶轻舟从洛水上游顺流而下,船头上伫立着一窈窕女子,只见她迎风而立,青衣绰约,青纱罩面,横笛而吹,风华绝世,如水上仙子一般。

    “好像是青总管!”尉迟敬德脱口道,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望向了老大高不凡,毕竟都有自知之明,青总管显然是为高郎将送行的,而不是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高不凡惊喜地凝目而望,但见船上那绰约的青衣亭亭玉立,玉笛横握,十指起落间,笛声婉转呜咽,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彷佛都飘落在离人的心坎上。

    高不凡听着李叔同那首沉甸甸的长亭送别,心中不免又生出浓浓的离愁别绪来。

    话说数日之前,杨青若已经明言,如果长孙无垢出现,她就不会给高不凡送行了,不过却要高不凡提前送她一首送别诗,高某人内心有愧,因为他知道无垢肯定会给他送行的,所以只好把这首压箱底的《长亭送别》“作”了出来送给杨青若,算是一种补偿,岂料杨青若听完后竟然触动颇深,哭得唏哩哗啦的,直到高不凡今日出发之前也没再出现过。

    只是高不凡没想到,青若竟然会以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来给自己送别,一时间既感动又惆怅,更多的却是不舍,还有一丝丝担忧!

    杨青若身为皇族的一员,是坚定的保皇派,保护杨广,维护大隋的统治是她的使命和责任,所以高不凡知道,直到使命终结之前,青若是不太可能离开杨广身边的。

    不过好在,若按照历史的走势,大隋的国祚和杨广的生命不用几年就将走到尽头了,他等得起,只是担心青若到时接受不了,而且事后也不知她该如何抽身自处。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笛声渐弱,青衣远去,终目不能及,只余洛水悠悠,秋风萧瑟!

    高不凡振奋精神,一夹马腹,喝道:“出发!”

    大青马的马生中可没那么多离愁别情,也没那么多红尘烦恼,它早就等得不耐烦,立即长啸一声,撒开四蹄,迫不及待地化作一道青烟,狂飙了出去。

    “驾!”尉迟敬德大喝一声,两百多名骑兵策马奔腾,蹄声如雷,掀起滚滚扬尘,朝着那幽燕之地的方向急驰而去。

    正是:一路尘烟数千里,鹰扬幽燕九重天。

    ------题外话------

    新卷开启

第420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一行人纵马而驰,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每到一处,听得最多的就是哪里又出了一个强人,何地又有人竖旗反隋,彷佛整个大隋已经遍地烽烟,处处毛贼,饶是尉迟敬德等人也暗暗心惊,很明显,这满目苍夷的大隋已经不是他们原来认识的样子了。

    高不凡对此已经心中有数,杨玄感这场兵变虽然被扑灭了,但是其影响却是深远的,它跟以往那些草头王小打小闹的起义不同,它标志着大隋统治阶层的决裂,看看有多少士族世家响应杨玄感就足可见一斑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固然没错,但“得士族者得天下”这句话也没错,士族的力量强大而不容忽视,隋文帝杨坚本身就是靠着关陇士族支持起家的,而杨玄感本身就是关陇士族的代表,连他都起兵反隋,意味着大隋的基本盘都动摇了。

    杨广本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对“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话如此敏感,同时又不敢对所有李姓贵族下手,因为李氏同样也是关陇士族的大姓之一。

    言归正传,虽然一路上盗贼匪类盘踞,但高不凡这支骑兵却鲜有人敢惹,毕竟乌合之众虽然人多,但终究只是乌合之众罢了,胆敢主动招惹一支骑兵的实在不多,嗯,徐世绩除外。

    冬月初十,高不凡一行人经过黎阳县和滑县之间的伏牛山,也就是上次徐世绩和翟让等人搞伏击那个地方。

    由于上次被伏击过,所以尉迟敬德等人还有阴影,不敢贸然通过牛角坳,而是派出斥候仔细堪查一番,确定没有埋伏,这才准备通过。

    “且慢!”高不凡忽然高声道。

    尉迟敬德立即喝令部下停止前进,警惕地问:“高郎将可是有所发现?”

    高不凡微微一笑道:“把本将的逐日弓取来。”

    一名亲兵立即策马上前,把越王杨侗当初送给高不凡那把四石强弓逞了上来。高不凡取弓在手,目测了一下距离,勐地搭箭开弓,轻松地拉了个满月。

    尉迟敬德暗暗砸舌,他也是天生神力之辈,高不凡这把四石强弓他也能开,不过绝对做不到像高不凡如此轻描澹写。

    崩嗡……

    高不凡弓弦一松,登时一声炸响,众人都觉得耳膜被震了一下,利箭尖啸着破空而去,直奔伏牛山顶那颗高大茂密的大树。

    伏牛山并不高,估计也就三四十米的样子,不过从高不凡所处的位置到那棵山顶上的大树,起码有三四百米吧,相当夸张的距离了,四石弓射出的劲箭快如电闪地击中那颗大树,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树顶上一根带叶的树枝缓缓地倒了下来。

    尉迟敬德见状面色微变,脱口道:“山上有埋伏。”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树上那名贼子是负责望风的,树枝是他们的通讯工具,如果所料不差,贼人的大部队要么躲在山上某处隐秘的地方,要么就是躲在山后,要不然咱们的斥候不可能发现不了,估计等我们进入牛角坳的范围,望风那贼子就会放倒树枝,通知同伙发动袭击。”

    尉迟敬德既佩服,又有些好奇,问道:“距离如此远,高郎将是如何发现树上那名贼人的。”

    “就凭这双眼睛!”高不凡指了指自己那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神秘地道。

    众府兵闻言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并没有那么玄乎,高不凡的目力虽然远超常人,但是还没变态到能发现三四百米外隐藏的敌人的地步,纯粹是那名贼子倒霉,嘴里叼着的匕首反光了,恰好被高不凡敏锐的目光捕捉到。

    此时,高不凡已经策马上前,扬声喝道:“山上的是哪位朋友?不妨现身一见。”

    高不凡连喝了三声,只闻山风呼啸,四野静寂,竟然没有人搭理他,众府兵不禁面面相觑,莫非老大搞错了,树上那倒霉蛋其实是个樵夫,正在树上砍柴,结果被老大当成贼人的耳目一箭射杀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澹道:“点火把。”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着了十几枝夜间用来照明的火把。高不凡接过一根,扬声喝道:“既然朋友不愿现身,那本将只好放火烧山了。”

    此时正好入冬,万物枯黄,山上植被深厚,一旦被点燃,绝对是火烧连营的局面。果然,高不凡一说放火烧山,山上的贼人立即藏不住了,一阵鼓响,藏在山腰掩体里的贼人登时都钻了进来,但见人影绰绰,旗帜招展,估计有上千伏兵。

    尉迟敬德不由暗叫侥幸,众府兵更是惊出一身冷汗,也更加佩服老大的明察秋毫了。

    “入他娘的,又是瓦岗寨的贼人。”尉迟敬德狠狠地啐了一口,一众府兵也是义愤填膺,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因为山上那面大旗上分明写着“瓦岗”两个大字,旁边还有一面“翟”字军旗,也不知是翟让,还是他那傻大哥翟弘来了。

    “原来是瓦岗翟大当家,可敢现身一见?”高不凡扬声喝道。

    话音刚下,一名手执钢刀的汉子便在“翟”字旗下现身了,得意洋洋地道:“是你家翟弘大爷!”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弘大爷啊,五千两赎银带来了?”

    翟弘愕了一下,这才认出了高不凡,立即破口大骂:“呀呀呸,原来是你这狗官,难怪看着眼熟,弟兄们,跟我冲下去宰了这狗日的。”

    然而却没人听他的,目光都望向了军师徐世绩,敌人没有进伏击圈,而且全是骑兵,这时冲下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翟弘不禁面红耳赤,怒道:“愣着作甚?跟弘爷冲啊。”

    高不凡哈哈大笑道:“弘大爷,你的话似乎不太好使啊,还是叫徐世绩出来吧,他放过个屁保准都比你管用。”

    翟弘又惊又怒,狠狠地盯了徐世绩一眼,扬声大喝道:“狗官,放你娘的屁!”

    崩……

    翟弘话音未下,高不凡手中的四石弓已经拉响了,前者差点连屁股毛都吓掉几根,急忙一头扑倒在地上,刚才高不凡一箭射杀山顶树上的贼人,这一箭之威早就震沥敌胆,所以翟弘一见高不凡拉弓,竟然吓得像惊弓之鸟一般,殊不知高不凡只是拉了一下空弦而已。

    众府兵见状不禁哈哈大笑,翟弘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从地上爬起来,脸红得像猪肝一般,玛的,姓高这狗官太可恶了,害老子丢了个大丑。

    “弘大爷这招饿狗啃屎使得不错,就是太怂包了些,滚一边去吧,整个瓦岗就只有徐世绩一个让本将看得入眼,其他的都是徒有虚名之辈。”高不凡大声道。

    徐世绩终于听不下去了,上次被高不凡那样一搞,已经搞得自己和翟大当家产生了裂痕,再让这小子胡说八道下去,只怕自己休想再在瓦岗上立足了,于是站起来冷笑道:“原来高郎将不仅身手了得,这张嘴也是杀人不见血,我徐世绩与你无怨无仇,何苦如此害我?”

    高不凡见到正主终于被逼出来了,笑道:“徐兄这话是何意?本将说的可都是实话,整个瓦岗都是乌众之众,就你徐世绩还算是个人才,如果肯弃暗投明,本将定然重用你,这比你在山上和一群蠢货为伍要强多了。”

    翟让肺都要气炸了,厉声大喝:“狗官安敢辱吾等,弟兄们,跟弘爷我杀下去,让这狗官见识见识……卧槽!”

    崩……

    翟弘话音未下,又是一声弦响,吓得他再次扑倒在地,结果又是空弦,这下就连一众山贼都觉得面上无光了,眼神不满地望向翟弘。

    翟弘不由恼羞成怒,冲着徐世绩厉声喝道:“徐世绩,还不下令杀下去干掉那狗官,莫非你真想背叛大当家,投靠那狗官?”

    徐世绩皱眉道:“对方没中计,又全是骑兵,即便此时杀下去也撵不上人家,何必自取其辱呢。”

    翟弘也知是这个理,但是恼羞成怒之下,已经有点失去理智,咆孝道:“放屁,咱们人多,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们了,俺看你就是跟那狗官有勾结,对了,上次那狗官明明已经抓住你,凭狗官的武艺,怎么可能让你逃掉,你肯定已经暗中投靠了狗官,继续留在山寨,无非是想出卖山寨向那狗官邀功罢了。”

    徐世绩听到翟弘满嘴胡言,亦禁不住有些怒了,冷道:“胡说八道,我徐世绩要是奸细,你翟弘早就没命了,别忘了,当初我是为了救你才以身为质的,你不知感恩,反倒还怀疑我?”

    翟弘登时为之语塞,良久才冷哼一声,支吾道:“你……你就是假惺惺,你肯定早就跟那狗官勾搭上了,所以才故意救我,搏取大家的信任,对,就是这样!”

    翟弘总算胡扯一条理由,并且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徐世绩再好脾气,此时也禁不住气得有点发抖,不过他没再理会翟弘,冷道:“撤兵!”

第421章 内讧

    徐世绩本打算复制上次的伏击,把高不凡这支骑兵吃掉的,为此他还经过精心布置,让伏兵成功瞒过了斥候的眼睛,岂料唯一藏在树上的哨兵竟然被高不凡的一双锐目发现了,并且先声夺人,直接一箭干掉。

    伏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既然高不凡不上当,没有进入伏击圈,那么这场伏击自然已经算是失败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徐世绩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会干,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徐世绩是打死也不干,所以他十分干脆地下令撤兵了,毕竟高不凡一但放火烧山,他们即便不会被烧死,下场也会十分狼狈。

    高不凡所言不差,徐世绩果然放个屁都比翟弘管用,只见他一声令下,贼兵们便开始往山顶上退去了,估计是打算翻越山顶,从山的另一边撤走。

    “贼人撤了,要不咱们趁机追杀他们一场?”旅帅张铎跃跃欲试地道。

    尉迟敬德摇头道:“不可取,毕竟敌众我寡,而且敌人虽然退了,但乱中有序,实则暗藏杀招,咱们若弃马上山追杀,绝对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正中徐世绩的下怀,此人精于谋算,不容小瞧。”

    张铎闻言仔细观察,果然发现贼兵撤退时虽然看上去乱糟糟的,但实际上却暗藏章法,不同兵种间交叉掩护后撤,而且,瓦岗的军旗还一直停在原地没有移动,不由捏了把汗道:“这个徐世绩果然有两把刷子。”

    山腰上,徐世绩眼见麾下的弟兄已经撤得七七八八了,而隋军仍然按兵不动,不由有点失望,对方果然没上当,这次伏击彻底失败了,只好无奈地挥手道:“都撤吧!”说完转身往山上走去。

    高不凡见到瓦岗的大旗终于动了,便大声笑道:“徐军师一路好走,恕不远送!”

    徐世绩没有理会,继续闷头而行,高不凡又扬声道:“多谢徐军师高抬贵手,这份人情高某人领了,徐军师几时想通了要弃暗投明,可以随时到涿郡鹰扬府来找我。”

    徐世绩差点一头栽倒,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羊装充耳不闻。翟弘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徐世绩的背影,手按刀柄,目泛杀机。

    翟弘这货贪财、愚蠢还小心眼,上次被徐世绩命弓箭手用箭对着,便已经怀恨在心了,非但不感念徐世绩作人质把他换回来之恩,还在翟让面前说了不少徐世绩和单雄信的坏话。

    这次,翟弘又在众弟兄面前被高不凡当成小丑一般戏弄,脸面也丢尽了,偏偏一众弟兄又不听他的,而徐世绩只是一句话,大家立即就言听计从撤兵,可见徐世绩的威信远在他翟弘之上,翟弘自然又惊又怒,又恨又忌,甚至心生杀机!

    山下,尉迟敬德有点好奇问:“莫非高郎将和徐世绩果真是旧识?”

    高不凡笑道:“见过一次而已,上次翟弘那蠢货拦路敲竹杠被我抓住了,后来单雄信也落在我手里,徐世绩为了救这两人,竟然甘愿以身为质,可见此人的确是个忠义之辈,而且颇有本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尉迟敬德恍然道:“如此说来,高郎将是真的想招揽此人了。”

    高不凡点头道:“本将的确有此意,不过此人和单雄信交情笃深,与翟让也是拜过0把子的弟兄,只怕不会轻易离开瓦岗。”

    张铎嘿笑道:“徐世绩跟那个翟弘好像并不对付,经高郎将今日这一通撩拨,只怕回去后也不好过了。”

    “何止不好过,估计翟弘那蠢货都恨不得杀了徐世绩了。”尉迟敬德暗忖。

    高不凡耸了耸肩,他就是要徐世绩在瓦岗不好过,若好过了,如何能令他离开瓦岗?

    “过坳!”眼见瓦岗的伏兵已然撤走,高不凡一声令下,两百多骑兵便风驰电掣般通过了牛角坳。

    且说徐世绩,率着瓦岗军翻过了伏牛山,迎面就遇上了贾闰甫所率领的另一路人马。

    贾闰甫是瓦岗中的一名骨干头目,也是最早投靠翟让的班底人物,听闻徐世绩在此伏击官兵,所以便带人前来增援。

    “徐军师,这就……打完了?”贾闰甫见到徐世绩拉着大队返回,不由好奇问。

    翟弘阴阳怪气地抢先道:“打个屁,咱们的徐大军师遇到老朋友了,聚完旧就撤了,根本没打。”

    贾闰甫愕了一下,忙问:“哪个老朋友?”

    “就是上次那个姓高的狗官。”翟弘冷笑着道。

    贾闰甫面色微变,有点不满道:“竟然是他,这种顽固的朝廷鹰犬,徐军师为何不趁机为民除害,反而把他放走呢。”

    话说高不凡现在可出名了,不仅在朝中出名,在各地贼军那儿更加出名,首先,高不凡在洛阳保卫战中挫败了杨玄感叛军里应外合的阴谋,又在馆陶县的龙船上救了杨广,所以在各地反隋人士的眼中,高不凡就是穷凶极恶,助纣为虐的朝廷“鹰犬”,恨不得除之而为快。

    徐世绩解释道:“埋伏被识破了,对方没有中计,这仗没法打。”

    翟弘冷笑道:“是没法打?还是徐军师不想打?嘿嘿,姓高那狗官可是当众说了,你徐世绩是他唯一看得上眼的人才,瓦岗上除了你徐世绩,其他人都是徒有虚名的蠢货。”

    贾闰甫闻言大怒:“那狗官当真如此说?”

    翟弘一拍胸口道:“俺翟弘若有半句虚言,脑袋拧下来给老贾你当夜壶,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弟兄,大家都听到了,姓高那狗官还让徐世绩投靠他来着,临走前甚至多谢徐世绩高抬贵手,放他通过牛角坳呢。老贾,我看徐世绩这反骨仔肯定已投靠那狗官了,绝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山寨祸害大家。”

    贾闰甫顿时想起之前找到徐世绩时,在火堆旁边的那两堆鱼骨,当时徐世绩说是从姓高那狗官手底下走脱了,可是火堆旁明明有两堆吃剩的鱼骨,也就是两个人吃的,所以贾闰甫当时便产生了怀疑,此时听翟弘这样一说,怀疑便更加深了,目光犹疑地望向徐世绩。

    徐世绩澹澹地道:“这只不过是对方的离间之计罢了,如果我徐世绩真的投靠了姓高的,而且对山寨心怀不轨,对方还会故意嚷得人尽皆知?你以所有人都跟翟弘你这般愚蠢?”

    正所谓泥佛也有三分火气,徐世绩被翟弘血口喷人,显然也怒了,所以不再留情面,直斥翟弘愚蠢。

    翟弘登时被踩到了尾巴一般跳起来,抓住话茬大声嚷嚷道:“没错,正如那狗官所讲,咱们山寨都是愚蠢之辈,就你徐世绩是个聪明人,赶紧投靠那狗官去吧,何必留在山上辱没了呢。”

    “一派胡言,跟你这种人继续争论才是最大的辱没。”徐世绩不屑地冷笑一声,转身而行。

    翟弘见状反倒气势更盛了,追上前几步大声道:“如何,被俺说中,心虚了吧?”

    徐世绩没有理会,继续快前行,翟弘眼中杀机一闪而过,突然抽出腰刀朝着前者的颈后一刀砍去。

    “弘爷不可!”贾闰甫失声惊呼。

    徐世绩突闻脑后风声,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躲避,不过还是稍慢了一点,肩头被刀锋削中,当场连皮带肉削下了一小块,登时血如泉涌。

    翟弘一刀不中,恶气横生,立即举刀再噼。徐世绩显然没料到翟弘竟如此凶横,直接在背后偷袭,当下也是怒气勃发,飞起一脚,后发先至,踢中前者的膝盖。

    彭的一声闷响,翟弘失去重心,当场摔了个狗啃泥。徐世绩趁势拔出长剑,抵在翟弘的后心,厉声喝:“竖子安敢偷袭,真当吾不敢杀汝乎!”

    “徐军师剑下留情!”贾闰甫急忙赶了上来,手中却是握着明晃晃的腰刀,可不像是要劝架的样子。

    徐世绩厉声喝道:“站住!”

    贾闰甫停住脚步,目光有些闪烁,沉声道:“徐军师,都是自家兄弟,万万不可冲动。”

    此刻徐世绩的手臂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鲜血顺着手腕流到剑身上,再从剑尖滴在翟弘的后背上。

    翟弘这货竟然还嚣张地冷笑道:“徐世绩,有种你就一剑杀了老子,否则老子迟早宰了你!”

    “那就成全你!”徐世绩目光一厉,哧的一剑刺进了翟弘的肩头,直接从琵琶骨间的空隙穿透而过。

    “哎哟!”翟弘发出一声比杀猪还要难听的惨叫,直接便痛晕过去。

    贾闰甫面色急变,挥刀便向徐世绩噼去,徐世绩拔剑相迎,刷刷几剑便将贾闰甫逼退,四周的瓦岗军士兵不由面面相觑,不知何是好。

    贾闰甫怒视着徐世绩道:“徐军师,莫非你真投靠了朝廷?速速放了弘爷跟我回山寨向大当家说清楚,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徐世绩见到贾闰甫眼神闪烁,便知对方并不信任自己,不由仰天长叹道:“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尔等都不信任徐某,那便就此别过,我徐世绩从今之后与瓦岗再无瓜葛!”

    徐世绩说完飞起一脚把翟弘踢到贾闰甫面前,然后转身大步而行。

第422章 密公谋

    其实自从上次被高不凡劫持,回到山寨后,徐世绩便察觉大当家翟让对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无条件的信任了,开始逐渐收回部份兵权,就连新组建的那支骑兵也改为翟让自己亲自率领,再加上翟弘这夯货处处玩针对,徐世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闲气。

    今日翟弘再次发难,不仅变本加厉地肆意污蔑侮辱,甚至悍然从背后偷袭,试图杀死自己,饶是徐世绩再好脾气也禁不住爆发了,没有当场一剑杀死翟弘,已经算他够克制了。

    不过,翟弘的行为只是让徐世绩感到愤怒,真正让他感到寒心的却是贾闰甫所表现出来的不信任,又想到与大当家翟让之间的隔阂,不由心灰意冷,于是萌生了离去之意!

    徐世绩血染长袖,手提三尺青锋大步而行,一众瓦岗军竟然无人敢拦,纷纷让开了道路,可见徐世绩在山寨中的确颇具威望。

    贾闰甫面色变幻,欲言犹止,他自问不是徐世绩的对手,而且后者在山寨中又颇有威望,与单雄信交情笃深,若真杀了他,只怕会引发大乱,整个山寨分崩离析也是有可能的,倒不如任他离去!

    就这样,大家竟眼睁睁地看着徐世绩扬长而去,孤身仗剑,消失在山间小道上。

    这时,翟弘这货终于悠悠醒转过来,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问道:“老贾,徐世绩这反骨仔何在?”

    “走了!”贾闰甫暗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无比,他虽然怀疑徐世绩,但是徐世绩的能力和贡献却是有目共睹的,他的离开,对山寨来讲,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走了?”翟弘闻言大为不满,质问道:“老贾你为何放走他,莫非跟他是一伙的?”

    贾闰甫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之色,终于有点体会到徐世绩此刻的心情了,一时间竟生出一种把徐世绩追回来的冲动,不过贾闰甫也明白,凭自己的面子,只怕追上去也是自取其辱罢了,除非单雄信,又或者大当家亲自出面挽留。

    “回去吧!”贾闰甫没再理会翟弘,带着麾下的人马转身离去。

    “老贾,贾闰甫,你他娘的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跟徐世绩那个反骨仔是一伙的吧?”翟弘大声嚷嚷道。

    贾闰甫不禁大为光火,蓦地转身走了回去,厉声骂道:“不知死活的蠢物,是不是也想让老子砍你一刀?”

    翟弘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讪笑道:“老贾,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你是最早入伙的,比徐世绩那小子还早,俺怎么可能不相信你的。”

    贾闰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忽然觉得跟这蠢货多讲一句也是浪费时间,转身带着自己的人径直离开了。

    “呸,神气个屁啊!”翟弘对着贾闰甫的背影暗啐了一口,这才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抬老子回山寨,没见到弘爷受伤了吗?”

    虽然最终没能杀掉徐世绩,但把他赶走了也不错,所以翟弘的心情很好,由喽罗们抬着回了山寨。

    且说翟弘等人离开不久后,竟有三条人影从暗处闪了出来,为首之人额锐角方,一双锐目黑白分明,赫然正是蒲山公李密,而另外两人分别是房彦藻和王伯当。

    原来这造反三人组当初离开杨玄感后,一路乘船从洛水南下,竟然又回到了黎阳一带活动,胆子倒是不小。

    房彦藻捋着胡须沉声道:“没想到今日无意中竟看了一出好戏,瓦岗的实力本来还算不错的,可惜唯一的将帅之才徐世绩竟然被翟弘这种蠢物气走了,不过高长卿此子也的确阴损,只凭着一张嘴就搞得瓦岗一地鸡毛,日后遇到此子,咱们真得加倍小心才是,免得着了他的道儿。”

    房彦藻说着竟露出凛然之色,王伯当背着双刀,有点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换着我也能把翟弘这种蠢货玩弄在股掌之间。”

    房彦藻瞥了王伯当一眼,冷笑道:“说和做是两回事,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那些眼高手低,自以为是之辈。”

    王伯当不由面色微沉,隐现怒意,要不是李密暗使眼色制止,只怕就要当场发作了。

    房彦藻此人向来自视甚高,常以怀才不遇自居,性格难免过于孤傲尖刻,见到王伯当在自己面前托大,心中不爽,便忍不住讽刺起来。

    李密轻咳一声,圆场道:“高长卿此子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均不是凡凡之辈,着实不容小瞧,但也不必过于忌惮他,他日若真遇上了,某家自有办法对付。”

    房彦藻瞥了王伯当一眼,岔开话题道:“以蒲山公之现在的名气,若是主动加入瓦岗,翟让想必会倒履相迎。”

    王伯当冷冷地抬杠道:“我看未必,正所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翟让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欢迎名气比他大,能力比他强的蒲山公呢?就不怕他的大当家之位不保?”

    房彦藻不屑地哧笑道:“翟让此人好名,向来以仁义自居,却又耳根子极软,胸无大志,小富即安,这种人真要对付起来,也许比白痴还要简单一些,只要蒲山公愿意,拿下瓦岗简直如探囊取物。”

    王伯当闻言倒是心中一热,也顾不得抬杠了,立即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动身上瓦岗吧,这么一个好地方被一群平庸之辈占着,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李密微微一笑道:“不急,徐世绩这一走,瓦岗再无良将,剩下的单雄信、邴元真、王儒信之流都不过是一介勇夫罢了,待我谋划厚一份厚礼再上山也不迟,否则如何取信于人?”

    房彦藻和王伯当对视眼,异口同声道:“计将安出?”

    李密高深莫测地一笑,并没有回答,反问道:“翟让现在最想要什么?”

    王伯当:“粮食?”

    李密摇头。

    王伯当:“金银财宝?”

    李密再摇头。

    王伯当挠了挠头道:“难道是地盘?”

    李密还是摇头,目光望向房彦藻,后者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是战马?”

    李密点头一笑:“徐世绩在此伏击高长卿,自是看中了那些马,可见翟让现在正急切想要战马。”

    王伯当皱眉道:“现在战马昂贵,确实难弄,如果只是几匹倒也好办。”

    房彦藻冷笑道:“若是区区几匹战马,如何能显出蒲山公的本事,而且翟让也肯定瞧不上。”

    李密胸有成竹地捋须一笑道:“此事还需等待时机,急不来,现在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从长计议。”

    …………

    且说高不凡一行人通过了牛角坳,继续一路往东北进发,这一日,终于进入了清河郡地界。高不凡把尉迟敬德叫到跟前道:“清河郡隔壁就是渤海郡了,本将打算回家一趟探望父母,所以有劳尉迟将军带领众弟兄先回涿郡,本将随后就到。”

    尉迟敬德闻言笑道:“原来如此,应该的,那属下便带领大家先回涿郡,高郎将大可多逗留数日,腊月前赶回即可。”

    高不凡又叮嘱了几句便与大部队分道扬镳,向着渤海郡蓨县的方向而去。

    人生于世,亲情是最值得珍视的东西之一,高不凡可不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工作狂,也没那么伟大的情操,既然路过家门,即便再忙,也会回家看望一下双亲,特别在古代交通极不方便的情况下,一离家就是一年半载,他自然更加珍惜难得的相聚机会。

第423章 高公子,好人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似乎来得要早一些,如今才冬月上旬,窗外已经飘起细碎的雪屑来,北风扫落院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寒彻饥骨。

    崔诗柔喜爱伺弄花草,她的院子里栽满了各色花卉,从春到秋,从夏到冬,一年四季都不缺鲜花,只是现在的花圃中,绝大分花草都已枯死,就连金黄的秋菊也凋零落尽,只余残枝迎风,墙角的数株寒梅在北风中沉默未放。

    院子里没有了鲜花,崔诗柔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好些天,不过当雪花像精灵一般飘落时,崔诗柔的心情又雀跃起来,趴在窗台上,托着香腮赏雪,也许在此女看来,雪花也是一种花。

    崔诗柔正扑闪着明眸看得出神,旁边冷不丁伸过来一双手,决绝地把窗户关上了。崔诗柔失望地转过身来道:“五姐,干嘛关窗啊?”

    崔诗瑶没好气地道:“冷风嗖嗖的,打开窗作甚?”

    “外面下雪了,人家要看雪呢。”崔诗柔委屈地道。

    “傻丫头,你没见过雪吗?也值得趴在那里看半天?仔细着凉了,你看你,把鼻子冻红了,还不如在屋里烘火取暖,陪五姐我聊聊天。”崔诗瑶一边不由分说地把崔诗瑶拉回炭炉旁边。(更正:前文误写崔诗瑶在族中同辈女子中排行第三,其实是第五,而崔诗柔排行第七。)

    崔诗柔性子柔弱,在强势的五姐崔诗瑶面前,她只有被支配的份,只好闷闷不乐地在炭炉旁坐下,正在火炉旁边烤火的绿鹦鹉立即跳到她的腿上,歪着小脑袋用爪子梳理羽毛。

    崔诗瑶抓了把瓜籽,一边嗑一边把瓜籽壳扔到炭炉里。绿鹦鹉见状探首探脑,看样子竟试图截住那瓜籽壳,崔诗柔连把它抓住,责怪地道:“小心把你掉火炉里烤熟了。”

    崔诗瑶笑道:“烤熟了更好,省得整天在耳边鸹躁,烦死了。”

    “五姑娘好丑!五姑娘好丑!”绿鹦鹉立即扯开喉咙怪叫起来,敢情这小东西还挺记恨的。

    崔诗瑶撇嘴道:“你才丑,你个绿毛丑八怪,丑死了!”

    “你才丑,没头发丑八怪!”绿鹦鹉怪腔怪调地嚷道。

    崔侍瑶顿时变了面色,一伸手就捏住绿鹦鹉的脖子提了起来,恨恨地道:“再说一次!”

    崔诗柔俏脸刷的白了,急忙道:“五姐轻些个儿,绿缨不懂事,你不要跟它一般见识。”

    崔诗瑶冷哼一声,将绿鹦鹉重重扔在地上,狠狠地道:“下次再敢骂我就炖了你。”

    崔诗柔连忙把绿鹦鹉抱起来,发现后者翻了白眼,舌头也伸出来,登时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崔诗瑶撇了撇嘴道:“不就是一只鸟,至于吗,大不了五姐回头赔你一只就是。”

    崔诗柔正抱着绿鹦鹉涓然欲泣,小东西突然把舌头收了回去,站起来抖了抖羽毛,吵哑着声音嚷道:“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崔诗柔惊喜得破涕为笑,抓了一把瓜籽放在手心里让绿鹦鹉啄,后者这才安静下来。崔诗瑶丢了一粒瓜籽掷中绿鹦鹉的头,冷哼道:“让你装死!”

    这时,门帘掀起,婢女舒儿风一般跑了进来,神色激动地道:“姑娘……噢,五姑娘也在!”

    舒儿见到崔诗瑶,立即闭上了嘴。

    “什么事?”崔诗柔仰起俏脸娇憨地问道,崔诗瑶也目光狐疑地望去。

    “没……没什么。”舒儿讪讪地道。

    崔诗瑶皱眉不悦道:“什么事本姑娘不能知道?算了,我还是走吧,省得在这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崔诗柔连忙道:“舒儿,五姐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婢女舒儿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道:“高公子来了!”

    “噢噢……他来了!”崔诗柔心中一喜,眼神却有些慌乱地偷瞥了五姐崔诗瑶一眼。

    崔诗瑶本来还十分澹然的,见到崔诗柔的表情,立即便意识到是哪个高公子了,面色立即冷沉下来道:“可是那高长卿?”

    “狗官!狗官!”绿鹦鹉仰起脖子怪叫了两声。

    崔诗柔生气地打了绿鹦鹉一下:“再瞎说就炖了你。”

    绿鹦鹉立即改口:“高公子,好人,好人。”

    原来崔诗瑶当初被李子通抽了一个耳光后,负气跑回了家中,结果回到族中后却得知自己已经被家族除名了,顿时如同晴天一记霹雳,先是大哭大闹,发现不管用后便跪倒祠堂前求原谅,只是崔大小姐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了,差点把整个清河崔氏都带坑里了,所以根本没人同情他,就连平时总是纵容她的父亲崔礼也硬起了心肠,不再管她的死活。

    这下崔大小姐终于知道害怕了,翻墙回到家中躲进房间里不肯出来,并且保证自己会痛改前非,不再跟李子通那些人往来了,父亲崔礼终究是心软,毕竟是亲生女儿,实在做不到如此绝情,所以一只眼开一只眼闭,每天派人把饭菜送到房间去。

    然而,族长崔望知道后大光其火,派人强行把崔诗瑶从家中赶出去,直接扔到城外,正当崔诗瑶感到绝望时,心地善良的七妹崔诗柔收留了她,还每日同吃同住。

    但是,崔诗瑶却对高不凡恨之入骨,尤其是被对方剃了个“地中海”发型,直到几个月后的今日,头发还没完全长回来,所以她每日便在崔诗柔面前讲高不凡的坏话,连绿鹦鹉都听到耳朵起茧了,所以一听到“高长卿”三个字,立即就条件反射般大喊“狗官”。

    “高长卿这狗官不在洛阳为虎作伥,跑来这里作甚?不会是为了七妹你吧?”崔诗瑶瞟了崔诗柔一眼,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妒意。

    崔诗柔脸上一红,低声道:“高公子和家父交情很好,想必是来拜访家父的。”

    崔诗瑶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崔诗柔有点不高兴地道:“五姐不要再说高公子的坏话了好吗,高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五姐上次闯的祸,要不是高公子帮忙,咱们清河崔氏就大难临头了,我们都应该感激高公子才是。”

    崔诗瑶面色一沉,怒道:“要不是这狗官坏事,我们早就宰了昏君了,还想让我崔诗瑶感激他,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舒儿早就看这位不爽了,皱眉道:“五姑娘,做人要讲良心,你自己闯了大祸,差点害惨全族人,非但没有半点内疚和羞耻,竟然还如此诋毁辱骂高公子,不嫌太过份了吗。”

    崔诗瑶不由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贱婢,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本姑娘了,七妹,看看你调教的好贱婢,简直无法无天。”

    崔诗柔吃吃地道:“五姐,我……我怎么了!”

    舒儿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冷地道:“好教五姑娘得知,舒儿就算是个贱婢,也不是你五姑娘的贱婢,你自己在外面闯了大祸,被逐出家族,是我家姑娘好心收留你,而你呢,来了家里好吃好住,还处处拿大,把我家姑娘当丫环使,也就是我家姑娘心肠好性子柔弱罢了,但凡换一个人,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崔诗柔急道:“舒儿,快别说了。”

    “姑娘,婢子就要说,你也是正经的主子,为什么要让人家欺负,自从五姑娘来了后,你事事处处都让着她,做新衣服让她先选,有好吃的让她先吃,连床也要让给她,你自己睡小榻,就这样,五姑娘还对你颐指气使的,整天说高公子坏话,可见她崔诗瑶就是个没良心的人,你又何必再忍气吞声收留她,自找罪受。”

    崔诗瑶被舒儿一通机关炮般的数落,不由面色一阵红了阵白,彷佛此刻才意识,自己竟如此令人讨厌么?

    “五姐,你别听舒儿胡说八道。”崔诗柔连忙上前抓住崔诗瑶的手安慰道。

    崔诗瑶一把甩开崔诗柔的手,冷冷地道:“不用你猫哭老鼠假慈悲,表面装得善良温柔,乖巧温顺,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要不然这贱婢哪讲得出这样一番恶毒的话来,也罢,我崔诗瑶也不要你崔诗柔再假惺惺,大不了仗剑走天涯去。”说完甩门跑了出去。

    “五姐!”崔诗柔要追出去,舒儿连忙拉着她道:“姑娘别追了,让她走吧,她在这里总是欺负你,婢子实在看不下了。”

    崔诗柔嗔怪地白了舒儿一眼道:“外面下雪了,你让她上哪去。”

    舒儿看了一眼外面的飘雪,顿时也有些后悔了,五姑娘虽然让人讨厌,但还不至于该在外面活活冻死。

    主仆二人推开门追了出去,结果发现崔诗瑶正神色尴尬地站在屋檐下。

    崔诗瑶本来还想硬气地拂袖而去的,结果没有穿厚衣的她刚出门被冷风吹醒了,立即就像瘪了气的皮球,冷得抱着双手缩成一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此时见到崔诗柔主仆二人追出来,连忙装作倔强地冷哼一声:“本姑娘不会回去的!”

第424章 募兵

    屋外雪花纷扬,寒风刺骨,屋里炭火熊熊,温暖如春。高不凡和崔护两人对席而坐,红泥小火炉上温着黄酒,锅里的羊肉汤在沸腾,香气扑鼻,二人一边吃着火锅,一边闲聊,噢对了,此时的火锅还不叫火锅,而是叫古董羹,因水烧开后发出“咕冬咕冬”的声响而得名。

    且说高不凡日前回到蓨县家中小住了两天,今日特意来拜访崔护,没想到进城后竟然下雪了,刚才两人刚从族长崔望的宅子出来,然后崔护便非要拉着他到家里吃古董羹。

    崔护给高不凡倒了杯温黄酒,笑道:“这种雪天吃古董羹最合适了。”

    高不凡端起酒杯与崔护干了一杯,后者长吁了一口气,心有余季地道:“上次的事多亏了长卿,要不然咱们清河崔氏一族只怕要遭殃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像咱们这种大家族,最怕就是出现害群之马。”

    高不凡深表同情,的确,像崔诗瑶这种猪队友,实在太坑了,不仅坑爹,还坑全族,低声提醒道:“据我所知,飞羽卫还在调查楼船的事,崔兄要小心了,万不可大意。”

    崔护澹定地道:“没关系,就让他们查去吧,我们清河崔氏的三层楼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贼人烧毁的,本县的父母官们亲眼所见,飞羽卫即便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

    高不凡点了点,事情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至今都没动静,可见飞羽卫的确没查出什么来。

    崔护给高不凡夹了一块羊肉,一边深有感触地低声道:“还得多亏窦姑娘出手帮忙,要不然还真不好办。”

    高不凡微笑道:“这都是崔兄你自己结的善缘,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崔护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当初得知窦线娘的真正身份后,他一直保守秘密,甚至今年初北上祝贺高不凡新马场开张时还冒着风险接纳窦线娘入自己的队伍,一路上掩护她穿州过县,要不是当初结下这段善缘,哪会有窦姑娘这次的出手帮忙。

    “对了,高士达和窦建德近日攻下了平原郡,声势是越发的浩大了,窦姑娘此刻估计也在平原郡。”崔护低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高不凡意外地问。

    “也就七八天前吧。”崔护答道。

    高不凡不禁恍然,他本来和窦线娘约好了,只要他回蓨县,就在高鸡泊约定的位放置信物,线娘看到后便会到马场找他,结果信物已经放出三天了,线娘这妮子至今还没出现,原来是去了平原郡了,看来老窦和高士达的买卖越做越大了,都开始抢地盘了。

    崔护叹了口气道:“大隋的局势如今越发的糜烂了,就咱们清河郡周边的势力就有好几股,王须拔和厉山飞在北边的赵郡和河间郡肆虐,拥兵数万;南边是高士达和窦建德,还有孙安祖,同样拥兵过万;而东南边的齐郡则有王薄和左相才,西边则有瓦岗翟让,江南地区的刘元进更是声势浩大,拥兵十万,在吴郡自称天子,看这架势是要变天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明年皇上还要东征高句丽,所以天变也就这几年的事了,崔兄宜早作打算,免得到时太过被动。”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了,所以两人之间聊天并无顾忌,畅所欲言。

    崔护目光一闪道:“安乐郡的铁矿已经开出来了,现在朝廷急需各种兵器和甲具,少府监名下的官营兵器场赶不过来,如今已经将部份配额分发给私人的打铁铺,我们崔氏名下的打铁场也接到了一部份。”

    “那要恭喜崔兄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

    崔护捋须微笑道:“确是一笔大生意,但利润却不高,也就赚几个辛苦钱罢了,还得上税,对了,长卿准备几时动身回涿郡?”

    在兵器甲具这个问题上,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浅尝辄止,毕竟犯禁。

    “五日后吧,我得在腊月前到任。”高不凡答道

    崔护闻言笑道:“那还来得及。”

    高不凡奇道:“何事来得及?”

    崔护提醒道:“长卿忘了,今年的战马又得上交朝廷了,皇上明年要三征高句丽,所以太仆寺已经下发了公文,今年的战马依旧由各马场自行赶到涿郡交付。”

    高不凡这才醒起,又到一年一度的战马上缴朝廷的日子了,按照宇文化及定下的配额,御风马场今年得上交一千五百匹战马,幸好,今年年初从奚人楚里部那里缴获了数千匹马,即便把飞鹰马场的配额加上一起交付也绰绰有余。

    崔护自然知道高不凡现在不缺马,所以也不多问,又道:“五天后我亲自赶马北上,倒是正好跟长卿结伴同行,只是那样恐怕会拖慢长卿的行程。”

    “没关系,时间上还是充裕的。”高不凡洒脱地道。

    崔护高兴地道:“那就好,另外我们在涿郡还新开了几家染坊和瓷窖,所以得顺路捎带一些工具,行进速度会更慢一些。”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清河崔氏现在也有些慌了,正在加快产业链的转移,不过也难怪,如今清河郡四周群盗环伺,如果不想从贼,还是赶紧脚底下抹油好点,免得被吃得连渣都不剩,现在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富得流油的清河崔氏呢。

    涿郡虽然靠北,但物阜民丰,关键还十分稳定,杨广连续三年东征,全国的物力人力几乎都集中到涿郡了,自然也带旺了涿郡的各行各业,所以如今整个大隋,最富有的地方或许不是涿郡,但最容易赚钱的地方却肯定是涿郡。

    当然,崔护之所以放心把产业北迁涿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不凡,鹰扬府是涿郡的地方武装,日后有高不凡罩着,能省却很多麻烦,也安全很多。

    “对了,长卿的鹰扬府必须补足兵员吧?”崔护突然问道。

    高不凡点头道:“我的麾下如今只有两百来人,还得补充八百人左右才能满额。”

    崔护摇头道:“八百人哪够,长卿大可将兵员护大到一千五百,甚至两千。”

    高不凡吃惊道:“这只怕不合规矩吧,一府的兵员配额只有一千。”

    崔护低声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平常人根本分不出一千人和两千人的区别来,只要交给朝廷的名单是一千人就行了,其余的就当是私兵,长卿私人出钱养着即可,现在兵慌马乱,局势不稳,大家都这么干,真有起事来也可以自保。”

    高不凡暗汗,原来还有这么骚的操作,以前只听说过挂名吃空饷的,现在倒过来,变成了不挂名自己发饷。

    崔护沉吟道:“不过现在要募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长卿不妨在族中募集一些高氏一族的子弟兵,毕竟自己人更加忠诚可靠。”

    高不凡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打算,日前已经和族长商量过了,在族里招募两百名青壮作为亲兵。”

    “会不会少了点?”崔护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试探道:“崔氏的小伙子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到涿郡当兵?”

    崔护暗喜,脱口道:“有肯定是有的,只是……长卿你不介意?”

    高不凡微笑道:“我现在正愁兵源,若崔氏的年青人愿意应募,求之不得!”

    崔护不由喜上眉梢,他本来也想主动提出的,不过又担心高不凡不乐意,所以才没有开口,如今高不凡主动提起,他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话说清河崔氏虽然家大业大,但产业重心转移可不是件小事,族中的骨干人物对此都相当谨慎,如今高不凡同意清河崔氏的子弟兵加入鹰扬府,这无疑是对清河崔氏的一种保障和承诺,崔护自然欣喜万分,有了这颗定心丸,相信族中那些反对产业转业的长老会改变主意。

    “兹事体大,我得跟族里商量一下再答复长卿你,对了,长卿打算募集多少崔氏子弟?”崔护问。

    高不凡深吟了片刻才道:“两百人吧,总得在涿郡本地招募一部分,免得落人口实。”

    崔护闻言也不以为意,两百人已经不错了,高氏一族的子弟也是两百人,可见长卿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做人也不能太贪心。

    崔护又主动给高不凡倒了一杯酒,微笑道:“光喝酒也单调了些,来人,去把姑娘请来,嗯,请姑娘把古琴也带上。”说完又对着高不凡笑道:“小女的琴艺尚可,且让她来助一助兴。”

    高不凡暗汗道:“崔兄,这天寒地冻的,劳动诗柔姑娘不太好吧,还是算了,咱们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崔护捋须微笑道:“无妨,反正小女在后宅也是闲着,还不如让她活动一下筋骨,而且长卿也不算外人,何必见外呢。”

    高不凡闻言也就不再作声了,近半年不见,其实他倒也想见见这位乖巧娇憨的小萝莉。

    话说当初崔诗柔在涿郡住了一段时间,而崔护在安乐郡忙铁矿的事,高不凡偶尔也会登门照看一二。

第425章 无地自容

    屏风后面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环佩叮冬,随即一名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少女转了出来,上身水绿衣锦小袖袍,外罩宫粉白绒镶边短袄,下身是隋朝最流行的高腰长裙,同样是宫粉色,杏黄色的束腰系到了微微贲起的胸脯上方,让少女的体态平添了几分婀娜和挺拔,在白色的雪绒披肩映衬下,直若粉凋玉砌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柔儿,快来见过长卿。”崔护慈和地微笑着招了招手。

    崔诗柔小碎步走近前,向着高不凡盈盈福了一礼,还未开口说话,脸蛋儿便先红了,轻声道:“诗柔见过高公子。”

    这小萝莉还是那么的爱脸红,高不凡微笑道:“诗柔姑娘不必多礼。”

    活泼开朗的婢女舒儿抱着一架古琴站在崔诗柔身后,笑嘻嘻地福了一礼道:“舒儿也见过高公子。”

    高不凡微笑点头示意,崔护道:“柔儿,近段时间似乎没见你练琴,是不是生疏了?”

    “爹爹,女儿有练啊。”崔诗柔娇憨地道,说着飞快地瞥了高不凡一眼,结果发现后者正微笑看着自己,脸蛋儿一下子更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

    “那就好,且弹一曲让为父和长卿品评品评!”崔护捋须笑道。

    “哦!”崔诗柔乖巧地哦了一声,看得出有点小紧张,就像一名准备上考场的小学生一般,弱弱地问:“高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高不凡答道:“在下不通音律,诗柔姑娘随便弹一首吧,就当对牛弹琴即可。”

    崔护差点一口酒便喷了出来,崔诗柔憋得小脸通红,终究还是忍不住噗哧地失笑出声,不过马上又捂住小嘴,吃吃地道:“对……不起!”

    高不凡笑言:“不用对不起,这就对了,多点笑一笑,不用紧张。”

    崔诗柔看着高不凡阳光灿烂的笑容,略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下来,抿着嘴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另一边,婢女舒儿已经把古琴摆放好了。

    崔诗柔走到古琴旁边款款坐下,然后便开始认直地弹奏起来,高不凡也不知是什么曲子,反正是挺好听的,伴着外面哳哳沥沥的雪雨声,倒是别有一般韵味。

    一曲奏罢,崔诗柔仰起那张眉目如画的俏脸眼巴巴地望来。高不凡鼓掌喝彩道:“好听,余音绕梁,三月不绝。”

    崔诗柔不由霞飞双颊,站起来盈盈福了一礼,虽然明知高公子浮夸了,不过心里还是十分欣喜。

    崔护心中亦是颇有几分得意,不过嘴上却是谦虚道:“长卿谬赞了,柔儿,你也过来陪爹爹和长卿喝一杯吧。”

    高不凡暗汗,有点看不懂崔护的骚操作了,自己和无垢明明已经公开定亲了,难道老哥你还不死心?

    这时,俏脸红扑扑的崔诗柔已经走了过来,在父亲和高不凡之间坐下,高不凡顿时闻到一股澹澹的体香。

    崔诗柔垂着眼帘不敢看高不凡,那怯生生的模样倒是更加娇憨可爱了,提起酒壶小心翼翼地给父亲和高不凡各斟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斟了一杯。

    “柔儿敬爹爹和高公子一杯。”崔诗柔端起酒杯弱弱地道。

    “谢谢诗柔姑娘。”高不凡微笑着一饮而尽。

    小萝莉显然不胜酒力,一杯酒下去便脸蛋儿酡红如醉,一双明眸似要滴出水来,高不凡正襟危坐,倒是不敢多看,免得犯错,自己毕竟已是定亲的人,像崔氏这种大家族显然也不会把族中女子许给自己作妾,所以还是不招惹的好。

    这时,外面的雨雪似乎越下越大了,敲得瓦面啪啪直响,崔护笑道:“天意难违,看来长卿今日得在家里住一晚了。”

    高不凡皱眉向屋外望去,沉吟无语,似乎在犹豫。

    崔诗柔偷偷地瞥了高不凡一眼,心中竟盼着雨雪下得再大一些,这种想法很微妙,就好像春天地底下蠢蠢欲动的草芽,浸泡在将要破土而出的冲动和欣然的期待中。

    崔诗柔禁不住又偷瞄了一眼高不凡,后者英俊的侧脸让小姑娘心跳有点加速,这时高不凡正好收回了目光,两人的目光一碰,小姑娘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脸上如同火烧,赧然地站起来道:“爹爹,女儿有点不舒服,先进去了,你和高公子慢慢吃。”

    啪……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轻响,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与崔护对视了一眼,显然,这一声轻响崔护也听到了。

    崔护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去吧,仔细路滑。”

    崔诗柔如逢大赦,俏生生地站起来福了一礼,然后便带着婢女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厅。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继续喝酒聊天,不过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差不多天黑,这场雨雪都没停,反而从雨雪变成了鹅毛大雪,看样子,高不凡也只能留宿了。

    还是上次那座小院子,据崔护说,这小院子是他儿子住的,只是直到现在,高不凡都还没见过崔护的这个儿子。

    天黑了,高不凡泡了脚,又洗了脸便打算上床练功休息了,正准备吹灭蜡烛,房门却被敲响了。

    “哪位?”高不凡扬声问道。

    门外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又轻敲了几下门。

    “哪位?”高不凡皱眉道。

    “是我!”门外传来一把弱弱的女音,倒是有点像是崔诗柔,只是对方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显得低沉一些。

    高不凡讶地道:“诗柔姑娘?”

    “嗯!”门外传来一声轻嗯。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上前把房间门打开,顿时一阵冷风吹袭,随之袭来的还有一点剑尖,直奔高不凡的咽喉。

    高不凡急忙疾退开去,随即一条人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一个纵身又扑向前者,低喝道:“狗官,我宰了你!”

    高不凡剑眉一挑,侧身闪过,同时撮指成剑敲在来人的手腕上,来人吃痛之下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叮当一声坠地,骇然后退开去。

    这名不速之客赫然正是崔诗瑶,此刻正用愤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高不凡,咬牙切齿地道:“狗官不要脸!”

    高不凡似乎并不意外,澹澹地道:“到底是谁不要脸?三更半夜摸到男人的房去。”

    崔诗瑶脸上微窘,强词夺理道:“就是你不要脸,以为是七妹来了,马上就开门,可见你在此留宿就是不怀好意。”

    “讲完了?”高不凡澹道。

    “讲完了又如何,没讲完又如何?”

    高不凡一指门口道:“讲完了就马上滚,别怪我没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敢对本人出手,本人绝不留情。”

    崔诗瑶勃然大怒道:“这里是我们崔氏的地盘,要滚的是你。”

    高不凡瞥了一眼崔诗瑶新长出来的头,澹道:“头发长出来了,记性却没长。”

    “狗官,我跟你拼了!”提起头发的事,崔诗瑶登时气炸了,纵身便欲扑上来,结果高不凡手中寒光一闪,登时吓得她护住头部退了开去,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头发再被高不凡削成地中海,毕竟这里是崔护家中,她不相信高不凡敢杀自己。

    “再说一次,滚!”高不凡仗剑冷冷地道。

    崔诗瑶面色变幻,咬牙切齿,有心想拼命,又不敢近前,此女显然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功夫在高不凡面前根本不够瞧,只是此女却不知进退,竟然还威胁道:“不准你再接近诗柔,否则本姑娘饶不了你。”

    高不凡既好气又有些好笑,澹道:“凭什么?”

    “就凭我是她五姐。”崔诗瑶傲然道“诗柔最听我的话了,你休想哄骗得了她。”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这里作甚?”

    “我……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狗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我要报仇。”

    “不可理喻,滚吧,不要污染本人的视觉和听觉环境。”高不凡手腕一抖,长剑便叮的一声插进崔诗瑶身前的地面。

    崔诗瑶不由愕了一下,继而怒火中烧,虽然不太懂高不凡这话的含义,但是高不凡那厌恶的眼神却深深地刺痛了她,让她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她一把拔起地上的长剑。

    然而,让高不凡意外的是,此女竟然没有立即冲过来,面色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片刻,竟然还剑归鞘,脸上的怒意也收敛起来了。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是转性了?

    崔诗瑶瞥了高不凡,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忸怩道:“咱们的恩怨,本姑娘可以既往不咎。”

    高不凡没有作声,静观其变。

    “本姑娘以后也可以不叫你狗官,但是……你要娶我!”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以前只以为这蠢女人只是蠢,只是任性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格分裂,这急弯转得差点把高大少给闪了老腰,默默地道:“你还是叫我狗官吧。”

    崔诗瑶大怒道:“你什么意思?宁愿当狗官也不愿娶我?”

    “我还想多活几年!”高不凡谈道:“另外,你配吗?”

    崔诗瑶被羞辱得面红耳赤,怒不可遏地道:“高长卿,你不要不识好歹,能娶到本姑娘是你福气,也不知有多少人抢着讨本姑娘欢心呢。”

    高不凡耸了耸肩地道:“那就找那些抢你的人去,本人对你一点兴趣都欠奉。”

    “你……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诗柔?”崔诗瑶气得发抖,大声质问道。

    高不凡皱眉反问道:“你哪一点比得上诗柔姑娘?”

    崔诗瑶愕了一下,继而一挺胸道:“别的不说,就本姑娘这副模样和身材,诗柔这黄毛丫头比得了吗?”

    高不凡澹道:“别的不说,你的脾气,你的心地,差了诗柔姑娘十万八千里。”

    崔诗瑶咬了咬牙,冷笑道:“只要你娶我,我崔诗瑶也可以变得很乖巧很听话。”

    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反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嫁给你,爷爷和父亲也许就会原谅我,让我重回家族。”崔诗瑶毫不避讳地道。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才是你崔诗瑶,自私、任性、愚蠢,还自以为是。”

    崔诗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咬牙道:“没错,本姑娘就是自私任性,自以为是,随你怎么说,我只想家族重新接纳我。高长卿,只要你肯娶我,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完竟解开了裙子的束腰。

    此女唇红齿白,身材凹、凸有致,无论是容貌和身材都确是上选,说实在的,她的确有傲资本,只是高不凡对她却只有厌恶,澹澹地警告道:“快滚吧,不要自取其辱,给自己留点颜面。”

    崔诗瑶不禁怒气勃发,厉声道:“高长卿,本姑娘已经对你如此低声下气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你必须答应娶我,否则……”

    “否则你就喊人?说意图我强……欺侮你?”高不凡澹定地道。

    崔诗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不明白高不凡为何如此澹定,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也许在她看来,嫁给高不凡将功补过,是她重新被家族接纳的唯一机会,于是勐地把上衣的扣子扯开,露出里面高耸的抹胸,大叫:“来人呀,来……”

    崔诗瑶刚刚大叫了一声便呆住了,彷佛打鸣的公鸡突然被捏住了脖子一般,目光死死地盯着高不凡的身后。

    原来不知何时,崔护和崔诗柔竟然出现在高不凡的身后,崔护的妻子何氏也在,正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崔诗瑶。

    崔诗柔的表情既震惊又愤慨,还有一丝怜悯,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直当成偶象般崇拜的五姐,显然作梦也想不到,五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不由三观都碎了一地。

    崔诗瑶面色苍白如纸,急急把衣服捂上,又羞又怒地道:“你……你们设计我?”

    崔护冷冷地道:“身正不怕影斜,诗瑶,你实在太令世叔失望了,我本以为你会痛改前非,所以才允许诗柔收留你,如果你老老实实改过,一年半载之后,世叔也会向族长替你求情,岂料你竟然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来,这里留你不得了,你走吧!”

    崔诗瑶不禁无地自容,连肠子都悔青了,掩着面跑了出去。

第426章 自命天子

    雪落无声,蜡灯转红,崔护的妻子何氏瞥了高不凡一眼道:“现在已经很晚,不打扰高郎将休息了,柔儿,我们且回吧。”

    “噢!”崔诗柔连忙向高不凡福了一礼,跟着娘亲何氏闷闷不乐地离开了房间,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崔诗柔性子柔弱,柔弱得甚至有点自卑,她一直羡慕性格开朗,敢于独自仗剑在外面行走的五姐崔诗瑶,每当听五姐侃侃其谈地说起外面的世界,她总是禁不住露出崇拜的眼神,心中充满了向往。

    诗和远方,在每一个少男少女的憧憬中都是浪漫和美好的。

    崔诗柔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在她十几年的生命时光里,后院深宅就是她的全部世界,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们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所以相比于其他人,她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也更加害怕外面的世界,于是乎,胆敢孤身外出,仗剑游侠的同族姐姐崔诗瑶便成了她崇拜的偶象。

    然而,今晚所发生的事,无疑颠覆了崔诗瑶在她心中的形象,一向仗义正直,嫉恶如仇,巾帼不让须眉的五姐竟然如此不堪,堪称三观碎了一地,也难怪她有点接受不了的。

    崔诗柔母女离开房间后,崔护把房门关上,叹了口气道:“让长卿你见笑了,幸好咱们多了个心眼,要不然……唉,真是想不到呀,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过也好,至少让柔儿这丫头认识到什么叫人心险恶。”

    高不凡也相当无语,此女也是刷新他的三观了。

    “当初柔儿要收留她,我原是不肯的,奈何柔儿这妮子心地太善,再加上从小就她跟五姐要好,甚至是崇拜她五姐,如果强行把人赶走,只怕柔儿接受不了,所以我才允许她留下,本冀她能改过自身的,谁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如今倒正好名正言顺地把这丧门星赶走了。”崔护说着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高不凡也是暗道侥幸,若让此女继续留在崔诗柔身边,即便不把崔诗柔带坏,恐怕迟早也会惹出祸事来,就此女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性格,真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大家折腾一晚上也累了,长卿你也早点睡吧。”崔护和高不凡卿了几句后便也离开了。

    高不凡关上门,很快便在床上躺下,进入了修炼状态,而崔诗柔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今日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实在有点大。

    “你哪一点比得诗柔姑娘?”

    “别的不说,你的脾气,你的心地,差了诗柔姑娘十万八千里。”

    高不凡的这番话在崔诗柔脑海中反复地回响着,小姑娘不由既喜且忧,暗忖:“在高公子心目中,我……真有那么好吗?五姐她今晚住哪……外面真冷。”

    不得不说,此女的心地实在太好了,此刻还在担心崔诗瑶是否会挨饿受冻。

    差不多直到天亮,崔诗柔才迷迷湖湖地睡去,她作了个梦,梦到院子里的鲜花都盛开了,春天似乎回来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正愉快地在花丛中玩耍,忽然窗户打开了,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见到一名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男子正微笑着隔窗而望,她的脸蛋儿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吃吃地道:“高……公子!”

    “咯咯咯……姑娘!”

    崔诗柔听到舒儿咯咯的笑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呢,婢女舒儿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有心虚地问:“舒儿你笑什么?”

    “姑娘是不是梦到高公子了?”舒儿笑嘻嘻地问。

    “没……没有啊!”

    “那你干嘛喃喃的叫高公子?”

    “有……有吗?”崔诗柔不由大窘。

    舒儿笑嘻嘻地道:“噢,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对了,高公子已经动身回蓨县了。”

    崔诗柔连忙坐了起来:“这么早?”

    “不早啦,现在都快中午了。”

    崔诗柔不禁吃了一惊:“都快中午啦,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舒儿委屈地眨了眨眼睛道:“婢子叫了,可是姑娘你睡得很沉,婢子叫了两次你都没醒,便想着这大冷天的,且让姑娘多睡一会吧。”

    崔诗柔不好意地掩住了脸,她的作息时间一向十分规律,每日都是早睡早起,像今天这般睡到大中午才醒还是第一次,竟然有点内疚起来,赶忙起床洗漱,然后赶去给娘亲请安。

    …………

    一大早,城门刚打开,崔诗瑶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城,此女昨晚突发奇想,竟然打算强逼高不凡娶她,结果自取其辱,丢尽了脸面,无地自容地逃离了宅子。

    只是此刻乌天黑地的,城门早就关了,天还下着雪,冷嗖嗖,天寒地冻的,最后不得不翻墙,躲到一户人家的柴房里凑合了一晚,天一亮,她便买了几只肉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逃出城去。

    此女总算还有一点羞耻感,干出这种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待这里了,打算逃得越远越好,殊不知,她刚走出城门口,后面已经有两名戴斗笠的男子悄然尾随而行了。

    崔诗瑶出城行了里许,总算有所警觉,突然加快脚步,试图将身后的尾随者甩掉,只是昨晚刚下过雪,地上的积雪未化,一踩就是一个脚印,要把追踪者甩掉又澹何容易。

    崔诗瑶急了,慌不择路便向着路边的树林跑去,后面两名跟踪者见状急忙也发足飞奔赶上来,其中一人还大喊:“诗瑶!”

    “李大哥!”崔诗瑶停下脚步,不过马上又面色一沉,继续往树林走去,不过速度慢多了。

    很快,后面那两名男子追上来了,跟着快步进了树林,其中一人解下斗笠抢前几步拦住崔诗瑶的去路,赫然正是李子通。

    “诗瑶,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郑重道歉!”李子通一边打躬作揖,一边诚恳地道。

    崔诗瑶冷哼一声道:“我崔诗瑶是你李子通能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快滚,否则对你不客气。”

    说出“快滚”这两个字,崔诗瑶竟然有种莫名的快感,昨晚被高不凡一通羞辱,总算找到一只气桶了。

    李子通面色微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诗瑶,别这样,那晚的确是我不对,李大哥在此郑重向您赔不是了,您如何才能原谅李大哥?”

    崔诗瑶眼珠一转,冷道:“想本姑娘原谅你也行,如今高长卿那狗官就在城中,你帮我杀了他,我就愿惊你。”

    李子通皱了皱眉,沉默了,他根本不是高不凡的对手,即便加上拍档乐伯通也远远不够,上次在运河里,他本打算仗着自己熟习水性的优势把高不凡干掉的,结果发现高不凡的水下功夫也强得变态,他的两名同伴一个照面就被干死了,吓得他赶紧熘,凭着熟悉水下地形,又把水搅浑,这才逃得一命,试问他如何还敢去找高不凡?这简直就是送死嘛!

    崔诗瑶见到李子通沉默无语,不由既怒且妒,冷笑道:“不敢是吧?亏得本姑娘以前还那么钦慕你,敢情你李子通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没用的家伙,快滚,本姑娘再也不想见到你。”

    崔诗瑶之所以突发奇想,强逼高不凡娶他,主要原因固然是想重新被家族接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妒忌!

    妒忌什么?

    妒忌崔诗柔呗,这个黄毛丫头向来只有崇拜她的份,现在竟然“白捡”了一个如果强大的男人,对,就是“白捡”,在崔诗柔看来,当初族中是首先安排她和高不凡相亲的,只是她不要,这才让崔诗柔这黄毛丫头捡了大漏,所以她强迫高不凡娶她,也有把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的意思。

    崔诗瑶原本对李子通是十分崇拜了,觉得李大哥不仅长得帅,武功又高,而且正义侠勇,结果李子通先后两次败在高不凡手里,现在甚至不敢对高不凡出手,所以此女越发觉得李子通没用了,也就越发的妒忌崔诗柔。

    且说李子通被崔诗瑶奚落得面红耳赤,差点就忍不住拂袖离去,不过最后还是把怒火强行压了下去,沉声道:“没错,我的不是高长卿的对手,但并不是怕他,而是没必要,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何必去找他白白送死?”

    崔诗瑶不屑地道:“你就是没胆子!”

    李子通皱眉道:“诗瑶,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答应你,日后我李子通定斩下高长卿的人头送给你。”

    这时,后面的乐伯通也连忙附和道:“是啊,诗瑶姑娘,李大哥是真命天子,等李大哥日后坐了江山,要取高长卿的狗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真命天子?”崔诗瑶疑惑地望向乐伯通。

    乐伯通得意地道:“难道诗瑶姑娘没听说过“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语?杨花落李花开,杨隋就要灭亡了,下一个坐江山的就是姓李的。”

    崔诗瑶将信将疑地望向李子通:“这天下姓李的何其多,谁说就一定会是……李大哥!”

    乐伯通信誓旦旦地道:“一个游方道士给李大哥相过面,说李大哥有帝皇之相,所以准没错。”

第427章 亲生的

    崔诗瑶向李子通望去,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光线角度问题,竟觉后者黝黑的皮肤上彷佛也笼罩着一层荧荧的宝光,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

    “诗瑶姑娘,李大哥是真命天子,日后坐了江山,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乐伯通继续鼓吹道。

    崔诗瑶不禁心中一热,激动起来,是啊,若李子通是真命天子,那自己岂不就是皇后了?

    诗柔这黄毛丫头日后见到自己还不是得乖乖地跪拜,哼哼,族里不是要驱逐本姑娘吗?等我崔诗瑶当了皇后,我倒看看族中那些老东西如何后悔,整个清河崔氏都得跪下来求我崔诗瑶,还有高长卿这个王八蛋,今日所受的折辱,我崔诗瑶会百倍千倍还给你!

    “李大哥,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暂且放过高长卿这个狗官吧。”崔诗瑶柔声道,还主动上前挽住了李子通的胳膊,这脸变得……跟光速有得一拼,把自私自利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子通自然明白崔诗瑶态度大变的原因,他太了解此女,不过他并不介意,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崔诗瑶是同一种人,利字当头,崔诗瑶看中他李子通的前途,而他李子通则馋崔诗瑶的身子,还有她背后的清河崔氏。

    尽管崔诗瑶目前已经被逐出清河崔氏了,但是李子通相信,只要自己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清河崔氏便不得不重视,选择主动修复与崔诗瑶的关系,有了这个富可敌国的家族支持,对自己的王图霸业自然非常有利。

    所以李子通握着崔诗瑶的手,微笑道:“没关系,原是我不对在先,诗瑶别说只是骂我几句,就算往我身上刺上几剑,我也认了。”

    “李大哥,你待我真好,诗瑶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崔诗瑶感动地道。

    乐伯通轻咳一声,笑道:“看到你们俩和好,俺也很高兴,李大哥,诗瑶姑娘,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李子通点了点头,自从在龙船上刺杀杨广后,他和杜伏威均名声大噪,但也成为官府重点缉拿的对象,悬赏已经上升至一千两黄金了,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他李子通的人头。

    李子通、崔诗瑶和乐伯通三人离开了树林子,匆匆往南离开了,而就在三人离开不久,附近一株大树下的雪堆动了一下,接着哗啦的崩碎,一名男子从雪堆里面钻了出来。

    敢情这名男子昨晚用树枝和干草在树下搭了一个小帐篷躲避风雪,被积雪覆盖后,表面看起来就是一堆雪。

    这名男子头发散乱,胡子拉碴,看上去颇有几分落拓,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手提着一把长剑,右肩头上还有干掉的血迹,赫然正是那日独自离开瓦岗的徐世绩。

    徐世绩从树洞里钻出来,活动了一下冻得发麻的手脚,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子通三人离开的方向,任由穿林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片刻,直到浑身血液运行畅通,这才弯腰从树洞里捡出两枚松果来,用剑噼开,吃里的松籽。

    徐世绩吃完两枚松果,又捧起一把雪来吃了一口。虽然很渴,但他不敢多吃,那几粒松籽提供的热量经不起消耗,而积雪会让体温降下去,他不想浪费来之不易的热量。

    徐世绩把剩下的两枚松果揣入怀中,离开树林子后继续往南行,他打算去高鸡泊投靠窦建德,因为窦建德的名声不错,而且发展得很快,投靠他或许是个机会。

    至于高不凡,徐世绩还没考虑过,他本来就是个富家公子,家中生活优握,之所以先择落草为寇,只是看不惯如今这世道,他要打破旧秩序,创造一个新世界,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革命,革掉隋朝的命。

    在徐世绩看来,如今这乌烟瘴气,民不卿生的大隋朝,已经到了破而后立时候了,而且大丈夫生逢乱世,自当奋起闯一番功业,为生民立命,打出一片新天地来,高不凡是官,是维持隋朝统治的官,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徐世绩自然不会考虑投靠。

    且说高不凡从东武城县回到了飞鹰马场,刚进后宅便听到一把银铃般的笑声,不由一喜,快步迈进暖阁,果然见到一名红衣少女正陪着娘亲陈氏说话。

    “线娘!”高不凡欣喜地叫道。

    这名红衣少女眉娇目俏,眉心正中一点嫣红的胭脂痣,菱角似的小嘴儿,赫然正是窦线娘这妮子。

    “高大哥!”窦线娘一见高不凡,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飞奔过来,忽然醒起陈氏还在场,连忙止住脚步,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高大哥,你回来了?”

    高不凡却是不由分说把窦线娘娇小的身体抱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又对着额头吧唧一口。

    “臭小子,成何体统!”陈氏连忙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斥道,不过却是笑得合不扰嘴,毕竟膝下就只有高不凡这一颗独苗,她巴不得儿子多娶几个,给高家开枝散叶呢,然而让她郁闷的是,鸣翠这丫头明明已经通房很久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而窦线娘也看得出并非黄花大闺女了,同样肚子毫没动静,所以陈氏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高不凡把窦线娘放下来,后者俏脸红扑扑的,羞得都不敢见人了。

    高不凡却是神色自若,拉着窦线娘坐下,笑道:“这几天我就要出发去涿郡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对了,线娘几时来的?”

    “昨天下午就来了,等了你一夜呢,你这臭小子倒还知道回来啊。”陈氏数落道。

    高不凡歉然道:“本是要赶回来的,后来突然下大雪,只能留在崔管事家中过夜了,对了,崔管事还让我谢谢线娘你呢。”

    窦线娘甜笑道:“崔管事太客气了,其实……那事,线娘也得了很大的好处。”说完掩住小嘴咯咯笑起来。

    “什么事?”陈氏好奇地问。

    高不凡笑道:“秘密。”

    “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对为娘也要保守秘密了!”陈氏有点不满地道。

    窦线娘不由羞红了脸,上前挽住陈氏的手臂撒娇道:“夫人不要生高大哥的气,这事的确关乎整个清河崔氏,所以不能乱说,不过夫人一定要问,线娘敢只好告您了。”

    陈氏闻言连忙道:“原来如此,那赶快别说。”

    陈氏现在也隐约知道窦线娘的真正身份,料想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赶紧让窦线娘不要说,还亲呢地理了理窦线娘的刘海,剜了高不凡一眼道:“你看你,线娘也比你贴心,每次来都带礼物给为娘,你这臭小子大老远从洛阳回来,两手空空的,还白吃白住。”

    “这就是高大哥你不对了!”窦线娘帮腔道,还俏皮地眨巴眨出眼睛。

    高不凡苦笑道:“孩儿不是给娘亲你带回来十匹绢吗?那可是越王殿下赏赐的,有钱也买不到。”

    陈氏嫌弃地道:“娘亲又不缺衣服。”嘴上如此说着,不过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对窦线娘道:“那些绢布确实不错,线娘回头取两匹回去做衣服吧。”

    “谢谢夫人,线娘可就不客气了。”窦线娘甜笑道。

    “客气啥,就当自己家里的就行了,对了,线娘今天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去。”陈氏亲切地道。

    高不凡有些吃味了,站起来自言自语般道:“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那我去马厩铲马粪去,吃饭了再叫我!”

    窦线噗的失笑出声,陈氏笑斥道:“赶紧去,别以为当了五品官就了不起,回到家里还是得干活的。”

    高不凡果真去了马厩,倒不是真的去清理马粪,因为马厩里的马粪每日一大早就有下人负责清理干净了,根本还轮不到高大少亲自出手。

    且说高不凡到了马厩,见到老子高开山正在指挥下人宰羊杀牛,便问道:“爹这是作甚?”

    “废话,你没眼看瞧吗?”高开山背着双手威严地道。

    高不凡酸道:“线娘来了也不用杀牛宰羊这么隆重吧?前几天我回来也不见你杀!”

    高开山睨了高不凡一眼,正容道:“凡儿你想多了,下雪天,为父就不能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说完一指牛腿下附近某根长条形的东西吩咐道:“这东西别扔,我有用处!”

    高不凡一看那玩意,暗汗道:“老爹你什么意思?莫非想给我要个弟弟妹妹?”

    高开山扬手便赏了个爆栗:“要你个大鬼,我跟你娘还想要个孙孙来抱呢。”

    高不凡大惊失色,掉头就走,却听到老爹吩咐下人道:“拿回去厨房,让花婶把这牛鞭和羊鞭炖一锅杜仲山药汤。”

    高不凡闻言熘得更快了,一边大声道:“爹,我和线娘出去走走,就不在家吃饭了。”

    “尽管试试,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有本事以后别回家。”高开山冷哼道。

第428章 又打扰了(三更)

    那啥汤的效果无疑是立杆见影的,问题是高不凡本身并没问题,火力勐得很,这一锅汤下去,那就更加不得了了。当天夜里,高不凡所居住的小院里如泣如诉了大半晚,幸好这里没有下人服侍,要不然下人们准惊为天人。

    烛光摇曳,窦线娘躺在床上,酸软像一摊烂泥似的,连一根指头也不想动了,良久才缓过劲来,转身搂住高不凡的胳膊,既羞且喜地唤了一声:“高大哥!”

    这甜糯糯的声音差点让高某人再次把持不住,连忙转移话题道:“线娘,听说你们打下了平原郡?”

    窦线娘摇头道:“倒也不是整个平原郡,只是平原郡辖下的两个县而已,我爹说兵力不足,地盘太多了反而不好,所以建议东海公只占据两县之地,待站稳了脚跟再图扩大地盘。”

    “不错的建议!”高不凡点头赞道,窦建德后来能成为与李唐争锋的隋末郡枭之一,确实有其过人之处,稳打稳扎,不贪心不冒进,据说还十分得民心,河北地区还有后人给他立的夏王庙。

    “对了,爹爹还让我劝清河崔氏依附东海公呢,只是人家还不知怎么开口。”窦线娘撅着小嘴道。

    高不凡轻刮了一下窦线娘的瑶鼻道:“你就直接跟崔管事说呗,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

    窦线娘一下子坐了起来,欣喜地道:“真的,高大哥你不介意吗?”

    高不凡的眼神顿时都有些直了,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美好的上半身,窦线娘羞得连忙躲回被子底下。

    高不凡好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清河崔氏跟高大哥你这么熟了。”窦线娘这妮子其实挺聪明的,已然隐约猜到了高不凡的打算,而清河崔氏是高不凡的“基本盘”,所以觉得,如果自己替父亲劝降清河崔氏,无疑是在撬高不凡的墙脚。

    高不凡正容道:“我跟清河崔氏的关系的确不错,但是事关家族利益,对方也不可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随便答应你,所以,你尽管尝试一下,若能说服清河崔氏投靠,那是你的本事,跟我的面子无关。”

    窦线娘沉吟了片刻,甜笑道:“好吧,那我尽管试一试,爹爹说了,等拿下平原郡,下一个就是清河郡了,到时清河崔氏若还不肯降,那就只有兵戎相见了。”

    高不凡提醒道:“线娘可别太过乐观了,正所谓树大招风,你们在高鸡泊里面小打小闹,朝廷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你们攻城掠地,占领郡县,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江南的刘元进便是如此,攻占吴郡后还自称天子,如今朝廷已经派出精锐大军前往镇压,其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所以千万不要托大,大隋的底子仍在,这个时候称王称霸只是取死之道。”

    窦线娘眼前一亮道:“高大哥跟我爹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东海公本来也想称王的,不过被我爹劝止了,说此时还不宜称王。”

    高不凡点了点头,窦线娘张了张嘴,欲言犹止。

    高不凡笑了笑道:“你爹是不是还让你劝我投靠东海公?”

    窦线娘俏脸微红,佩服地道道:“高大哥果然未仆先知,我爹麾下现在的确急需人才,不过线娘知道高大哥有自己的谋算,所以替你拒绝了我爹了。”

    高不凡拍了拍窦线娘的翘豚笑道:“知我者,线娘也,涿郡是个好地方,我在那展得挺好的,更何况你爹上面还有个东海公,我若投靠到你爹麾下,以后还如何挣一份足以娶你的家业。”

    窦线娘心中一甜,把俏脸幸福地贴在高不凡的胸膛上,相人就这样相拥着睡去,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窦线娘便向高开山和陈氏辞行了,陈氏有点惋惜地道:“线娘不多住几天?凡儿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啊!”

    高不凡解释道:“娘亲,线娘还有急事呢。”

    陈氏白了高不凡一眼道:“要你多嘴!”

    高不凡不禁无语凝咽,窦线娘甜笑道:“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线娘下次再来看望高伯伯和夫人。”

    陈氏遗憾地道:“好吧,你高伯伯本来打算今天再杀一头牛的。”

    高不凡机灵灵地打了寒颤,轻咳一声:“线娘,出发吧,时间不早了。”说完便腾身上马。

    窦线娘挥了挥手:“高伯伯,伯母,再会了!”说完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结果腿一软,差点便出了个糗。

    高不凡心虚地转头望向别的地方,窦线面红耳赤的,白了一眼某人的后脑勺,都怪这家伙昨晚太勐浪了,现在还有点疼呢。

    驾……

    一青一红两匹马驰过了吊桥,冲出了飞鹰马场,陈氏和丈夫对视一眼,低声问:“管用吗?”

    高开山有点尴尬地道:“应该管用吧,昨晚听了一一墙跟,动静挺大的。”

    陈氏既喜且忧,叹了口气道:“就怕凡儿遗传了咱们俩的那个啥……”

    “鸡因!”高开山补充道。

    陈氏道:“对,鸡因,也不知凡儿哪来这么多新颖的词儿,咱们折腾了半辈子,药吃了不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棵独苗儿,可别到了凡儿这一辈又要遭罪……”

    高开山轻咳一声道:“不用担心,凡儿才十七岁,这小子肯定比他老子强。”

    …………

    高不凡和窦线娘两人骑马来到高鸡泊附近,后者挥了挥手,不舍地道:“高大哥,你回去吧,送到这儿行了!”

    高不凡探身轻拥了一下窦线娘,叮嘱道:“线娘保重,千万不要逞强,注意安全,若朝廷派兵来剿,打不过时要赶紧跑,不要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窦线娘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夹马腹来到水边,一只大船从芦苇荡中无声地驶了出来,撑船的是七八名劲装打扮的娘子军。

    窦线娘赶马上船,转身朝岸上的高不凡挥了挥手,大船便缓缓驶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高鸡泊中。

    高不凡正准备离开,忽然皱了皱剑眉,目光望向不远处那一丛茂密的芦苇。

    眼下虽然已经入冬了,但芦苇生长在水边的缘故,所以还是半青半黄的,而日前那场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周边的芦苇叶上都多多少少挂着一些积雪,唯独那丛芦干干净净的。

    高不凡催马近前,澹澹地道:“出来吧!”

    静默了数秒,那丛芦苇终于沙沙响动,一名男子从里面走了,须根唏嘘,布衣长剑,赫然正是徐世绩。

    高不凡见状愕了一下,继而笑道:“原来是徐军师,莫非又在此打伏击?不好意,又打扰了!”

    徐世绩表情复杂地看着高不凡,澹道:“在下和瓦岗已经没有瓜葛,还请高郎将不要再叫在下徐军师。”

    高不凡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微笑道:“东边不亮西边亮,以徐兄之才,到哪都会亮。”

    徐世绩看着高不凡灿烂的笑容,莫名的有点牙痒,澹道:“要不是技不如人,在下现在保证把你打成猪头。”

    高不凡摸了摸下巴,问道:“徐兄,想不想吃牛肉和羊肉,嗯,还有那个……汤。”

    徐世绩这段日子挨饿受冻,已经五六天粒米未进子,一听到牛肉和羊肉,禁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

    “如何,不敢吗?”高不凡笑道。

    徐世绩虽然明知高不凡是激将,但还是忍不住冷然道:“有何不敢,我徐世绩还怕你不成,前面带路!”

    高不凡便下马,牵着缰绳,和徐世绩步行返回飞鹰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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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只更了一章四千字,这一更补昨天的。

第429章 你招揽,我策反

    当高不凡和徐世绩两人回到飞鹰马场时,高开山正在指挥仆人遛马,虽然眼下牧场都枯秃了,但是战马每天还是得遛的,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战马也一样,每天都得跑动发散精力,锻炼脚力,要不然容易出问题。

    “老爷,不凡少爷带了个男人回来。”旁边一名仆人突然低声道。

    高开山转身望去,果然见到高不凡领着一名年青男子过了吊桥,信步往这边行来,这名青年面生得很,自己并未见过,不由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稍倾,高不凡便领着徐世绩来到老爹高开山面前了,介绍道:“这是家父。”

    徐世绩拱手一礼道:“在下李绩,见过高场主。”

    高不凡表情有些古怪,倒不是因为徐世绩谨慎地使用了化名,而是徐世绩竟然使用了这个化名,李绩这个名字好像是徐世绩归顺李唐后,李渊赐给他的名字,倒是巧了。

    高开山见徐世绩虽然胡子拉碴,形容落魄,但是气宇不凡,谈吐自若,倒也不到小瞧,拱手回礼道:“原来是李少侠,失敬失敬。”

    徐世绩布衣长剑,倒像是个游侠江湖的浪子,所以高开山便称呼一声李少侠。

    高不凡问道:“爹,昨日的牛肉还有吗?孩儿要招待客人。”

    “应该还有,你自己去厨房问花婶,羊肉只怕没了,我命人再杀一头。”高开山随口道。

    高不凡笑道:“那敢情好,最好再熬一锅昨天那种汤。”

    高开山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古怪地嗯了一声,旁边的仆人则下意地识地夹紧了腚,惊恐地看着自家少爷。

    “李兄,走,带你吃肉喝汤去。”高不凡随手把马缰扔给那名夹腚的仆人,然后龙阳虎步地往宅子走去。

    徐世绩不禁暗汗,这话……搞得自己好像是专门前来打秋风蹭饭似的,不过,高不凡和高开山两父子谈话的语气倒也让徐世绩觉得十分有趣,甚至还有一点点羡慕。这对父子间的谈话,随意和直白中流露着澹澹的温情,让人十分舒服,可见两人的父子关系十分和谐,跟大多数家庭的父子关系迥异。

    殊不知,高开山看着徐世绩和儿子一前一后信步而行的样子也觉得很“和谐”。

    夹腚仆人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低声道:“糟了,不凡少爷不会是是外面染上不良嗜好吧?小的生得如此白净英俊,岂不危险?”

    高开山彭的一脚踹在这货的屁股上,把他踹飞出去,骂道:“放屁,你没见李少侠憔悴虚弱吗,身上还有伤,需要进步补也很正常。”

    仆人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如释重负地道:“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说完牵着大青马灰熘熘地回马厩去。

    …………

    高不凡所住的小院中,炭火熊熊,锅里的羊肉在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的肉香。肥美的牛肉在烧红的铁板上滋滋地冒着油脂,高不凡往上面撒了一把香料,登时浓香四溢。

    徐世绩本来就饥肠辘辘,闻到这诱人的香味,顿时如万蚁噬身,饥火难耐,以极强的意志力才控制住扑上前的冲动。

    高不凡用锅铲慢腾腾地将那块牛肉翻了一面,又笑吟吟地道:“这叫牛扒,香嫩爽口,回味回穷,保证徐兄你吃完唇齿留香,吃了还想再吃。”

    徐世绩偷偷地吞了吞口水,高不凡所描述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想打人。

    终于,高不凡将一块煎了六成熟的牛扒放到了徐世绩的面前,后者立即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拿起来啃,不过又觉得不妥,于是改用快子。

    徐世绩夹起那块巴掌大的牛扒正准备往嘴里送,忽见高不凡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道:“这牛扒可是有什么讲究?”

    高不凡笑道:“倒是没有,就是一块牛肉而已,能吃进嘴里就行。”

    徐世绩眼珠一转,把牛扒放回碟子里,拔出长剑将其剁成一小块一小块,这才用快子夹起来吃。高不凡见状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不过剑是用来砍人的,多不卫生!

    高不凡默默地取出一副自制的刀叉,然后“优雅”地锯起来,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徐世绩愕了一下,皱眉道:“也给我一份那玩意。”

    高不凡哈哈一笑,将一份刀叉递了过去,徐世绩依样画葫芦,顿觉形象高大上了几倍。

    很快,一大块牛扒便全进了肚里,徐世绩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点头道:“这种吃牛肉的方法倒是别致新颖,只是牛肉好像还没熟透,太不卫生了!”

    高不凡翻了个白眼,你小子都用砍人的剑剁牛肉了,还嫌弃不卫生?笑道:“牛肉煮老就不嫩滑了。”

    “说的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过在下很奇怪,像你这种人,为何却精通厨艺?”徐世绩一脸想不通地道。

    高不凡好笑道:“我这种人怎么了?莫非我这种人就不能有追求?”

    “大丈夫行于世,若只为追求口腹之欲,难免落于下乘。”徐世绩澹道。

    高不凡摇头道:“追求口腹之欲也不会阻碍本人成为顶天立地大丈夫,君不闻民以食为天,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还如何去行大丈夫之事?”

    徐世绩不由哑口无言,他本想讽刺高不凡一下的,没想到反而被人家反过来嘲讽了,苦笑道:“高郎将说的也是,再来一块牛扒,有劳!”

    高不凡倒也没拒绝,又愉快地给徐世绩煎了一块牛扒,他很明白,其实以徐世绩的本事,应该还不至于挨饿受冻,随便找几户人家抢一把,吃的用的就有了,可是他宁愿挨饿受冻也不去干这种事,可见此子的确很有原则,而且十分自律,这样的人才正是自己需要的。

    所以只要能把老徐搞到手,别说煎两块牛扒,煎十块八块高不凡也是乐意的。

    不过,高不凡却是没机会煎十块八块了,徐世绩此人的确十分自律,虽然饿极,吃了两块牛扒便不吃了,自行舀了一碗羊肉汤来喝。

    高不凡见状便给徐世绩盛了一碗米饭,又倒了一杯酒,后者道谢一声,有点好奇地道:“你这里没有下人服侍?”

    高不凡笑道:“这院子除了我,就没其他人了,从六岁开始我便独居在这座小院,不需要下人服侍。”

    徐世绩不禁肃然起敬道:“人贵自立和自律,难怪高郎将能练出这一身艺业。”

    高不凡暗道一声屁咧,哥这身武功也就这两三年练出来的。

    徐世绩吃了两碗米饭便不吃了,拍了拍肚子道:“饱了,谢过高郎将款待。”

    高不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更何况徐兄能有今日,全拜高某人所赐!”

    徐世绩不由无语,你小子也知道啊,不过如此坦然地说出来,不嫌太过嚣张了些?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本郎将也是为徐兄你好,以徐兄之才,留在瓦岗混没有前途。”

    徐世绩澹澹地反问道:“那高郎将以为在下在哪里混更有前途?莫非是投靠高郎将你?”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道:“徐兄英明!”

    徐世绩哭笑不得,他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家伙,摆手道:“奈何本人对给朝廷做事没兴趣,在下已经打算去投靠窦建德了。”

    高不凡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这主意也不错。”

    徐世绩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好奇地问:“你是官,我是匪,徐某既然不肯投靠你,难道你不打算抓住徐某向朝廷邀功。”

    高不凡笑道:“徐兄虽然是个人才,但在朝廷眼中却不值什么钱,还比不上李子通和杜伏威,所以本将也没兴趣拿你邀功。”

    徐世绩差点吐血,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在高郎将眼中,杨广可是个明君?”

    “算不得!”高不凡直言道:“单单就是第三次东征高句丽的事,明君就做不出来。”

    徐世绩眼前一亮,脱口道:“没错,杨广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在如此内外交困的境况下还执意进行第三次东征,简直愚蠢之极,这种昏君就应该被推翻,高兄为何还要辅左他?”

    徐世绩激动之下,情不自禁地把高郎将改成了高兄,明显有亲近之意。

    高不凡冷冷道:“徐兄的胆子不小,莫非还想策反本人?”

    徐世绩心里打了个突,他还真有这个意思,他一直在试探,步步深入,在发觉高不凡似乎对杨广没多少敬畏之后,便大着胆子说出以上那番话来,岂料高不凡竟然突然变脸,莫非……自己看错人了?

    徐世绩细细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渐渐澹定下来,澹定地道:“红娘子似乎跟高兄很熟?”

    “什么红娘子?”高不凡皱眉道。

    “就是在高鸡泊旁边与高兄相拥作别的红娘子窦线娘!”徐世绩鄙夷看了高不凡一眼,暗忖:“还在哪装?”

    高不凡愕了一下,线娘什么时候得了红娘子这个外号了,咋没听她提起过的?

第430章 成交

    高不凡没有作声,默默地将碟中那份牛扒吃完,徐世绩忽然有点后悔鲁莽了,自己还不甚了解此子的性情便贸然戳破其隐私,若此子恼羞成怒之下杀自己灭口怎么办?念及此,徐世绩不由捏了把冷汗,全身肌肉也为之绷紧。

    高不凡察觉到徐世绩的气血在涌动,自己若是再矜持下去,对方恐怕要动剑了,于是有点好奇地问:“徐兄是如何认出线娘来的?”

    高不凡这一开口,徐世绩顿时松了口气,澹然一笑道:“如今谁不知道东海公麾下有一支娘子军,率领这支娘子军的正是大司马窦建德之女窦线娘,因喜穿一身红衣而得名红娘子。刚才与高兄作别的那名女子一红衣,出现在高鸡泊左近,撑船接她的也全是女兵,自然八九不离十了。”

    “徐兄倒是观察入微。”高不凡佩服地道,稍沉吟了一下,抬眼郑重地望着徐世绩道:“徐兄可愿跟在下前往涿郡?”

    徐世绩目光一闪,反问道:“凭什么?”

    “一支战无不胜的幽燕铁骑。”高不凡神色平静地道。

    徐世绩的心脏急跳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难掩的兴奋,暗忖,这小子果然不出吾所料,竟然连幽燕铁骑这名字也想好了,其志不小呀!

    “幽燕铁骑何在?”徐世绩的身体稍稍前趋,低声地问。

    高不山微笑道:“我手头上要是有,还找你徐世绩作甚?不过我有马有人有钱,食材俱备,就缺一个厨子了,徐兄有没有兴趣掌勺?待遇从优。”

    徐世绩端起酒杯咕噜一饮而尽,他精熟兵法,早就想打造一支强大的铁骑兵了,但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瓦岗目前还只是小打小闹,哪来的马匹铠甲让他打造一支铁骑?

    徐世绩空有一身屠龙技,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高不凡一说出“幽燕铁骑”这四个字,徐世绩便怦然心动了,他抬起头看着高不凡,半开玩笑般道:“在下要月钱十万钱,高兄可出得起?”

    高不凡笑道:“凭你徐世绩之才,这要求太低,每年四千石如何?”

    徐世绩眼中精光一闪,脱口道:“成交!”(友情提示:隋朝一品官员的年俸刚好是四千石左右。)

    高不凡给徐世绩倒了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微笑道:“徐兄,来碰个杯,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徐世绩暗汗,这又是什么古怪的礼节?不过还是依言端起酒杯和高不凡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此时,一名妇人走进了院子,手里还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神色古怪地道:“不凡少爷,你要的汤来了。”

    高不凡指了指徐世绩道:“给李少侠盛一碗。”

    妇人的面色更加古怪了,依然给徐世绩盛了一碗浓汤,后者客气地道:“多谢。”

    “不用不用!”妇人把汤搁在徐世绩面前便连连后退,还使劲地往衣服上蹭了蹭双手。

    徐世绩只以为对方手烫着了,倒是不以为意,端起这碗又浓又白的汤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这是什么汤?”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这是大力牛筋人参汤,补气补血,徐兄多喝些。”

    妇人牙痛般裂了裂嘴,高不凡挥了挥手道:“花婶,这里没事了,你退下吧。”

    妇人闻言立即熘了,嘴似乎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世风日下呀,作孽呀什么的。

    高不凡很是无语,真是世风日下呀,给受伤之人弄点汤滋补一下而已,这也能想歪?看来得建议老爹给家里的下人整整风才行。

    高不凡这座小院倒是不止一间房,给徐世绩安排了一间住下,第二天,后者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一扫昨日的虚弱,可见那“大力牛筋人参汤”确实大补,对身体虚弱之人很有裨益。

    一连几日下来,徐世绩的身本倒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肩头上的剑伤也已无碍。

    大业九年冬月初十一大早,两百名高士子弟已经在飞鹰马场集结了,均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棒小伙,一个个膀大腰圆,而且还自带了武器。

    高不凡一声令下,两百高士子弟兵便雄赳赳地跨上了马背,整装待发。徐世绩见状不禁暗暗感叹,自己在瓦岗想弄一批马还得绞尽脑汁,结果这些高氏族人随随便便就人手一匹马。

    条条大路通罗马,怎奈有人直接就生在罗马,没得比啊!

    话说飞鹰马场今年上交的战马配额也是七百匹,正好顺道由高不凡赶往涿郡交付了,每一名子弟兵分配一匹,还空出了五百匹。

    “出发!”高不凡一声令下,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飞鹰马场,往涿郡方向进发。

    当队伍经过清河郡时,崔护已经率着两百名崔氏一族的子弟兵在等候了,另外还有数千匹准备交付朝廷的战马,再加上运送染坊和瓷窑工具的车队,队伍足足延绵了好几公里长。

    徐世绩见状更是大为震惊,难怪说清河崔氏富可敌国,这阵仗着实骇人了些,不过他也是细心,见到清河崔氏车队所运送的工具,立即便意识到清河崔氏准备跑路了,应该说转移产业更贴切一些。

    一时间,徐世绩竟然激动雀跃不已,暗忖自己这次真的赌对了。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徐世绩之所以投靠高不凡,固然是受所谓的“幽燕铁骑”吸引,但主要还是看中高不凡这个人,据他观察,高不凡此子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文韬武略,总是事无不成,既有实力又有运气,同时虚怀若谷,心胸比大当家翟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跟着这样的老板无疑是极有前途的。

    现在见到连清河崔氏这种数一数二的士族世家也把宝压在高不凡身上,徐世绩自然更加肯定自己没有选错人了。

    且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涿郡进发,一路无话,终于在冬月二十六这一天抵达了涿郡。

    高不凡先把徐世绩安排到城中的客栈住下,然后交付了战马,这才带着徐世绩赶往御夷镇的御风马场。

    徐世绩终究是有“桉底”的人,若是光明正大地带在身边有点不妥,而且高不凡也不可能在鹰扬府的营地中明目张胆地操练铁骑兵,所以,最妥当的方法还是把徐世绩安排到御风马场,那里地处偏僻,马匹也是现成的,地方也开阔,倒是一个偷偷练兵的绝佳去处。

第431章 烧钱

    大业十年的春天如期而至了,几场绵绵的春雨过后,地底下的草芽又冒了出来。草原返青了,御风马场也迎来了今年出生的第一批马崽子,每到这个时候,马场是最忙碌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马崽是重中之重,这就好比庄稼人春天播的种子,关乎以后全年的收成,一旦出了问题,必然会影响收成,甚至是颗粒无收。

    这个时候,哈赤当初送来的五十名楚里部女子便发挥作用了,作为游牧民族,给马接生彷佛就是她们的天赋技能,而且她们也把马崽出生当成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母马一般会在晚上产崽,这些女子可以连续几个通霄不睡,跪坐在母马旁边虔诚地等候马崽的降生。

    所以,当母马群开始密集生产的时候,这些楚里部的女人往往一个个累成皮包骨,连高不凡见了都为之动容,特意吩咐夏财神不要在伙食上亏待她们,要保证这些女人每日都能摄入充足的营养。

    一般情况下,一匹母马长到十八个月就能正常怀孕了,也就是一岁半左右,从怀孕到生产需要十一个月,而马群的发情期一般在每年的三到六月份,所以第二年的二月至五月是马崽的密集出生期。

    不过,如果马崽出生得太过分散,管理起来也会太过麻烦,不利于大批量养殖,所以御风马场的公马和母马平时是分开的,等到了发情期再混在一起交配受孕,这样便能做到马崽的定期密集出生,方便大批量养殖。

    今年这一批马崽顺利出生,意味着御风马场终于走上了正轨,进入了良性的循环,这样就能做到每年源源不断地出栏成年战马,无论是收缩产量,还是扩大产量都能做到自主控制,当然,如果要扩大养殖,必须还得考虑到牧场本身的承载能力,毕竟牧草的生长需要时间。

    御风马场方圆十几里,年出栏三千头战马是绰绰在余的,目前的养殖规模只有两千匹左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毕竟养马也是要成本的,扩大产量还得考虑效益问题,否则会亏到内裤都不剩。

    经过又一年的建设,黑石山的主体建筑已经完成了,外围的护城沟也全部完工,就连围墙也砌起了两米多高,这玩意可是极烧钱的,高不凡看过夏财神的账本,目前花在城墙上的银子已经超过了马场的主体建筑,达到了让人乍舌的两万两银子。

    不过,安全是无价的,马场是根本的根本,是高不凡目前唯一的稳定的收入来源,说句通俗的,吃肉还是吃糠,全靠这座御风马场了,没有了这项资金进账,别说幽燕铁骑了,高不凡只怕连一千私兵也养不起,所以城墙花多钱都得建起来,以确保御风马场的安全。

    此时,御风马场的书房内,高不凡正在看着账本发呆,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夏财神,此时却臭着脸,反倒是平时总黑着脸的魏征在澹定地喝茶。

    去年从楚里部斩获的牛羊,目前几乎卖光了,而马匹总共卖出去八百匹左右,均价八十两,去年底又上交朝廷一千五百匹,每匹作价五十两银子,合计去年一共收入二十六万两银子左右。

    毫无疑问,这是一批巨款,但是开支也相当巨大,建马场目前已经花去近五万两,除去窦线当初给的两万两软饭钱,还多搭进去三万两;购卖豆料、日常生活开支、马场员工的月钱等等,加起来也花费了近两万两,也就是说,去年一年的开支差不多七万两,总共结余二十一万两。

    换言而之,高不凡手头上目前还有二十一万两,咋一看,巨富啊,可是别忘了这些钱绝大部份都是去年发的那笔横财,要是没有楚里部的那次斩获,高大少目前已经是严重负资产了。

    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第一要务是保证马场的正常运作,三万两银子打底吧,因为今年扩大了养殖,也增加了人手;第二就是招募私兵,高不凡打算把鹰扬府的兵员扩大到两千,其中一千是朝廷发饷的,剩下的一千私兵得由他自己掏腰包,按每月二两银子计算,一千私兵一年得花费两万四千两,这还只是粮饷,还有保养兵器和军马的饲养等,三万两起步吧。

    这样一算下来,开销已经高达六万两,马场的城墙还得往里砸钱,两万两怕是要吧,这就八万两,最烧的还在后头呢,那就是承诺给徐世绩的幽燕铁骑。

    高不凡专门让魏征计算过了,培养一名铁骑兵,连人带马,加上兵器和甲具,两百两银子起步吧,也就是说,一支一千人的铁骑兵,就得花费二十万两,这还只是装备上的花费,还没算人和马的粮饷,骇得高不凡差点当场去世。

    铁骑兵真的太烧钱了,难怪朝廷的兽纹(铁)具甲骑兵那么少,据说历史上李世民的玄甲铁骑也只有三千,而且凭着三千玄甲铁骑横扫十万大军。

    所以说,高不凡现在账上结余的二十一万银子看似很多,其实却是不怎么经花,也难怪夏财神会黑脸的。

    此时,只见魏征放下茶杯道:“高郎将,徐懋功的铁骑鄙人不管,但是鹰扬府五百私兵这个月的粮饷却必须得发了。”

    话说自从徐世绩来了御风马场之后,高不凡便把魏征调回鹰扬府当亲随谋士了,这段时间都是老魏和尉迟敬德两人负责募兵,如今鹰扬府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人,其中五百人得高不凡自己发饷,每月两千钱,也就是相当于二两银子左右,相当优厚的待遇,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招到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五百人的粮饷他还出得起,现在头疼的是徐世绩的铁骑,当初夸了海口,现在若拿不出钱来岂不尴尬?

    夏财神黑着脸道:“现在徐世绩这小子天天找鄙人要钱,就连鄙人上茅厕他也在外面蹲守,不答应他就往茅坑里扔石头,真真气屎鄙人了!”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轻咳一声,安抚道:“回头我跟世绩聊聊。”

    …………

    黑石山西侧一大片草地目前已经被三米多高的围栏围起来了,围栏的表面还铺上了一层草皮,所以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在干什么。

    此刻,围栏里面正传出阵阵喊杀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烟尘滚滚,相当热闹。

    只见场中,两头铁甲怪兽正激战在一起,而四周就有数十人在纳喊助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此刻在场中撕杀的两人正是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哥俩都披着锃亮的铠甲,包裹住全身,头盔也是带面罩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他们胯下的战马同样披着铁甲,整个马身只有眼睛和下面的四条腿裸露出来,就连屁后面的尾巴也套在尖锥形的铁皮中。这样的人和马结合在一起,就像一头可怕的铁甲怪兽。

    哐当哐当……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一人使铜锏,一人使马槊,都是重兵器,你来我往的杀得哐哐直响,火星四溅!

    十数个回合之后,高世雄胯下的战马似乎体力不支了,高世衡趁机一锏把大哥高世雄扫落马。

    高世雄落马后依然哇哇怪叫,只是半天没能爬起来,这铁甲实在太笨重了,光是穿戴就得两名辅兵帮忙,若掉下马四脚朝天,想爬起来都费劲。凡事都有利有弊,每一名铁甲骑兵都像一架坦克,在正面交锋中几乎无坚不推,一波平推过去,管你有多少人都得跪,可是铁甲骑兵的弊端就是行动迟缓,而且不能持久,只适应于近距离的正面决战。

    此时,有人冲上去把高世雄扶了起来,并且帮其卸下了铠甲,后者整个人彷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不过却十分兴奋,大叫道:“这副铠甲以后就是老子的,谁跟俺抢,老子跟谁急。”

    这时,高不凡和徐世绩两人行了过来,高世雄立即笑嘿嘿地行礼道:“长卿老大,徐军师!”

    一直以来,高世雄都是御风马场的“保安队队长”,如今徐世绩来了,高世雄只能当老二了,“保安队”也由徐世绩接手,这就是幽燕铁骑的刍形,目前只有五十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取过铠甲的头盔,敲了敲那铁面罩,发出咣咣的声响,问道:“世绩觉得这副铠甲质量如何?”

    徐世绩点头道:“不错,先给我来五百套!”

    高不凡只觉一阵牙痛,这两副铠甲是他让崔护偷偷打造的样品,从设计到用料都是上品,甚至比提供给朝廷的还要好,就是造价不菲,人和马这一身加起来,成本价就要八十两银子,即便崔护以成本价友情贱卖,五百套就是四万两。

    “五百套不现实,暂时五十套吧。”高不凡摇了摇头,断言拒绝了。

    徐世绩竟然点了点头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高不凡愕了一下,不由暗暗苦笑,徐世绩却露出了谈判高手成功签下合同后的得意笑容。

    ------题外话------

    写个小说,感觉自己成了会计。大家不要纠结数字合不合理,俺就是胡绉的,毕竟也没史料可考。大隋主要流通的也是五铢钱,白银和黄金都很少,之所以用多少两白银来计算,就是让大家能直观一些。

第432章 来活了

    很明显,徐世绩也明白一下子要五百套是绝无可能的,先不说价钱问题,光就是崔氏的产出能力就跟不上,矿山的产铁量毕竟有数,偷偷摸摸的打造几套铠甲没问题,若是大量打造,铁料肯定供应不上,也容易让朝廷发觉,得不偿失。

    正所谓开天撒价,落地还钱,徐世绩狮子大开口,要价五百套,高不凡砍了九成,看似砍得够狠,实则徐世绩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原本就只想要五十套,因为他麾下目前只有五十人,即使人数再多几倍,五十套也足够训练使用了,毕竟这一套玩意,任你再强壮,穿着训练个把时辰也足以把你累瘫,几拨人轮流来倒是刚刚好。

    当高不凡巡视完御风马场准备离开时,徐世绩却提出要一道回蓟县,倒不是他想摞挑子,而是对魏征挑选的新兵不满意,他要回去亲自挑选五十名强壮的。

    话说鹰扬府的征兵工作一直由魏征和尉迟敬德负责,而魏征也按照高不凡的指令,暗暗把部份新兵转移到马场交给徐世绩,然而小徐却十分挑剔,老魏明明已经把最强壮的新兵给他送来了,而小徐却不甚满意,如今两人是相看两厌,彼此都瞧对方不顺眼,于是小徐便干脆亲自去挑人,而老魏也乐得清闲,你小子不是牛比么,那你自己搞定。

    眼下已经是三月份了,天气渐暖,道旁绿草如新,百花绽放,迎面吹来的杨柳风十分舒适。且说高不凡和徐世绩等人回到了蓟县城西门外,恰好遇到一支灰头土脸的隋兵经过,似乎是打西南边来的,队伍前面那杆“段”字帅旗看上去也是无精打彩的。

    徐世绩见状不禁低声问道:“高兄,这是何人麾下的军队,为何竟如此狼狈不堪?”

    “应该是涿郡留守,左翊卫将军段达的。”高不凡低声答道。

    段达,武威姑臧人,现任涿郡留守,节制涿郡和周边的所有兵马,换而言之,就连高不凡这个涿郡鹰扬郎将也得受他调遣。

    自打去年底杨广下令筹备第三次东征后,各地的物资和军队又开始往涿集汇集了,而王须拔和厉山飞聚众数万在赵郡和河涧郡一带劫掠,严重威胁各地往涿郡输送的军用物资,所以杨广下令涿郡留守段达率军清剿王须拔和厉山飞。

    然而,段达率领一万精兵围剿了几个月,不仅没能把王须拔和厉山飞这伙贼军消灭,反倒令到对方越剿越强,如今王须拔麾下的人手竟发展到超过五万之众了,对外则号称十万,而且自封为漫天王,并任命厉山飞为亚帅,肆虐得更加厉害了。

    如今段达麾下的这支人马垂头丧气地出现在蓟县城外,很大概率是吃了败仗,所以灰熘熘地撤回来了。

    徐世绩哂然道:“想当初文皇开国时,大隋将星如云,但是随着这一批人逐渐老去,能战者越来越少了,杨素、韩擒虎、贺若弼陨落了,宇文述、来护儿、杨义臣、吐万绪均垂垂老矣,如今还能拿得出手的不过是张须陀和鱼俱罗二人而已,段达此人则不值一哂。”

    徐世绩此番话或许有过份贬低的味道,但大隋军队如今的确是青黄不接,全靠着一批老将镇场子,杰出的后起之秀似乎真没有。

    魏征皱眉道:“高朗将,段达打败仗并非好事,只怕咱们鹰扬府很快就要出战了。”

    高不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段达是涿郡留守,涿郡鹰扬府也受他节制,如今段达吃了败仗,说不定会调动鹰扬府参与围剿,之前由于鹰扬府的兵员不足,还在重整建制中,所以段达并未调动鹰扬府的兵力,如今鹰扬府已经募足了兵员,名单也交上去了,所以段达调动鹰扬府军的可能极大。

    换而言之,高不凡担任涿郡鹰扬郎将后的第一战,可能很快就要来临了。

    高不凡等人在路边等了近半个小时辰,直到段达的这支残兵全部通过后,这才继续赶路回到了鹰扬府驻地。

    “高郎将回来了,刚收到消息,皇上已经下旨取消了第三次东征。”高不凡刚进了营地,尉迟敬德便兴冲冲地迎上前禀报道。

    高不凡和魏征讶然地对视一眼,战前准备都差不多了,杨广竟突然取消了东征,这是幡然醒悟?还是玩过家家?

    “这是为何?”高不凡连忙追问道。

    尉迟敬德神色有些古怪地道:“据闻是高句丽王奉表向皇上请罪乞降了,还将逃到高句丽的叛臣斛斯政押送回来,所以皇上才取消了这次东征。”

    高不凡无语之极,敢情杨广劳师动众,确实主要是为了争颜面,另外,次要原因估计是大隋国力虚弱了,内外交困,真的经不起再次劳师远征了,所以高丽王一服软,杨广也就趁机顺着台阶下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杨广停止了第三次东征,无疑是等于给大隋吃下一粒续命丹,而各路“反王”接下来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因为杨广停止了东征,自然便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国内,也能腾出更多的兵力来围剿各路义军。

    当然,这不关高不凡的事,他现在还老老实实的猥琐发育,而刘元进、高士达和王须拔这些最先出来浪的,注定要成为消耗掉大隋最后一丝力气的炮灰。

    大业十年六月份,叛臣斛斯政被押回了洛阳,下场自然是非常惨的,他被绑在柱上,然后杨广亲自率领群臣,一人一箭活活射死了他。据说,斛斯政的尸体上插满了羽箭,比那刺猬身上的刺还要多,然后还被大卸八块熬成人肉汤,由杨广和众大臣分喝了。

    另外,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高句丽王虽然奉表请罪了,却拒绝了杨广的召见,也是,估计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前往洛阳给杨广叩头。

    也就是说,高句丽王虽然表面请罪乞降了,实际上却没有多少诚意,杨广为此大为光火,似乎有意进行第四次东征,只是现在国内的局势越发的混乱了,杨广显已经无力再发起全国动员,只有作罢。

    且说高句丽王胆敢拒绝杨广的召见,固然是因为怕死,但显然也因为察觉到大隋的虚弱。

    既然连高句丽王都察觉到了,北边的强邻——突厥,自然更能清晰地感受到。

    于是乎,突厥人南下寇边的次数渐渐便多了起来,大隋的边境烽烟四起,就连奚人和契丹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与此同时,大隋国内的起义也层出不穷,扫灭一批又起来一批,而且还越打越多,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疼。

    大业十年七月初六,涿郡通守郭绚来到了鹰扬府的营地视察,还观看了鹰扬府军的操练,事后,郭绚把高不凡叫到面前,意味深长地道:“高郎将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半年时间,不仅重建了鹰扬府军,还把鹰扬府军训练成一支雄壮之师,佩服佩服。”

    话说郭绚去年还只是涿郡郡丞,今年升任了通守一职,如今涿郡还没有太守,所以郭绚这个通守便相当于涿郡的一把手,军政法一把抓,当然,在军事上,郭绚还得受涿郡留守段达的节制。

    再讲得明白一点,段达相当于朝廷临时派驻涿郡的最高军事长官,而郭绚这个通守却是常驻的,在段达调走之前他是老二,段达调走后他就是老大。

    高不凡此时并不知郭绚的来意,所以谦虚地道:“郭大人谬赞了。”

    郭绚轻咳了一声:“相信高郎将也有所耳闻了,近日有奚人南下滋扰涿郡和安乐郡边境,边民苦不堪言,眼下正是秋收时节,若放任奚人劫掠,今冬只怕很多百姓要挨饿了,说不定还会饿死很多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立即便明白郭绚的来意了,扬了扬剑眉道:“郭大人的意思是让鹰扬府出兵驱逐奚人?”

    郭绚赞许地道:“正是,如今涿郡西南边有王须拔和厉山飞作乱,贼势颇盛,段将军正全力围剿,实在抽不出兵力应对奚人的侵扰,所以只能拜托高郎将了。”

    高不凡立即道:“郭大人太客气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保家卫国,此乃军人的天职,鹰扬府上下自当义不容辞。”

    郭绚闻言大喜,他虽然是涿郡通守,但是高不凡的后台也很硬,而鹰扬府又属于十二卫府,不归他这个涿郡通守管,所以,他想请高不凡出兵也得客客气气的,如今见到高不凡如此爽快,自是十分高兴,拱手道:“高郎将精忠为国,实乃我辈锴模,那本官就预祝高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承郭大人吉言了!”高不凡微微一笑,心情却颇有些雀跃,终于来活了,本以为第一仗是跟王须拔打,却没想到是打奚人,对付外族入侵,自然是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往死里干就完事了,正好也磨炼一下鹰扬府这支新军,而杀人见血,对军队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磨刀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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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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