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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3章 还舍不得死

    长孙无垢等人虽然进了院子,但外面的争吵声她们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马蹄声远去,鲜于氏才庆幸般道:“李二郎的性子如此冲动,无垢若是许配给他恐将非福,幸好成大哥生前谨慎,相比之下,高长卿为人就要从容稳重得多,而且办事细心,也更有担当,值得托付终身。”

    很明显,高不凡肯拉下面子去追李世民之举,令到鲜于氏十分感动,再一反观李世民的表现,顿时高下立见。

    长孙无垢垂首无语,其实她内心十分明白,二郎的性格虽然有点冲动,但还是相当优秀的,为人开朗热情,且豪气仗义,最难得的一点是身上毫无勋贵子弟的习气,今日之所以如此失态,估计也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确实相当重要,

    “唉!”长孙无垢暗叹了一口气,心中愁肠百结。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要说长孙无垢对李世民没有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感情只是局限于兄妹之情,还远没升华到爱情的程度,假如不是半路杀出高不凡这匹黑马,任由两人间的感情顺利发展下去,那就难说了,毕竟真正历史上,长孙无垢和李世民才是佳偶天成的一对。

    缘分这玩意就是如此奇妙,有些人明明经常在一起,偏生却不来电,而有些人只是在茫茫人海中缘悭一面便彼此确认了眼神。正如高不凡,当初在高鸡泊中初遇长孙无垢,后者在悍匪屠刀下安静乖巧的端庄模样,就像是一幅剪影,一直留存在他心间,而长孙无垢永远也忘不了高不凡吹了自己满身白色蒲公英的情景,也许就在那一刻起,两人之间便被月老牵上了缘分的红线。

    高氏看着女儿垂首无语的模样,不免有点担心起来,低声道:“无垢,既然你和高长卿已经定了亲,那就不要再作他想了,万不可三心两意。”

    长孙无垢脸上一热道:“娘亲瞎说啥呢,女儿哪有三心两意了。”

    高氏闻言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娘亲就怕你这妮子一时犯了湖涂。”

    长孙无垢正容道:“娘亲你快别说了,无垢和二郎只有兄妹之情谊,不涉男女之事。”

    鲜于氏闻言笑道:“高长卿说当初第一次见到无垢就很喜欢,据舅娘所知,无垢当年和高长卿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高鸡泊吧,高长卿还救了无垢你一命,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天定?对了,无垢你第一次见到高长卿时觉得如何,是不是也很喜欢?”

    鲜于氏之前还一直哭哭啼啼的,得知高不凡有办法救丈夫后,此时竟有心情开起玩笑来。

    “舅娘也来取笑无垢。”长孙无垢霞飞双颊,不由想起当年在高鸡泊中首次遇到高不凡时的情景,当时的确印象深刻,但还澹不上喜欢,直到后酒宴上高不凡吟出《把酒问月》的诗句惊艳四座,不过……当时高郎是真的黑,可没有现在这般唇红齿白,轩朗俊逸!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外面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长孙无忌和高不凡走了进来,没看到李世民。众人一见长孙无忌的表情便知道无果了,所以也没问,大家进了客厅坐落,便开始商量明天如何搭救高士廉。

    高不凡腹中已有定计,详细跟众人讲了一遍,高氏和鲜于氏不由面面相觑,显然不确定高不凡这个计策到底能不能行得通,所以都把目光望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有点激动,还有点紧张,沉声道:“长卿这条计策应该是可行的,但是也有一定的风险,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高氏和鲜于氏闻顿时又忧愁起来!

    长孙无垢却是摇了摇臻首道:“无垢却以为成功的机会很大,值得一试。”

    长孙无忌皱眉道:“可是,观音婢……”

    长孙无垢打断道:“哥哥不必说了,但凡有一成救人的希望,无垢也愿意冒这个风险,更何况高郎此策至少有六成把握,而且皇上为人极好面子,即便最后不允,应该也不至当着群臣的面为难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倒是高郎……”

    长孙无垢担忧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续道:“倒是高郎冒的风险比我们要大得多。”

    高不凡笑了笑轻松了道:“没事,我这人命大。”

    高不凡这样说,长孙无垢显然更加担心了,紧抿着小嘴默然无语。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惭愧,连忙安抚道:“无垢放心吧,我有救驾之功,又有越王回护,不会有事的!”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而长孙无垢和长孙无忌依旧目带忧色。

    大家又商量了一会细节,约定明日依计行事,高不凡便起身告辞了。鲜于氏连忙道:“长卿,吃完饭再走吧。”

    高不凡摇头道:“不了,等明日救出士廉世叔再吃吧,正好摆上一席酒替世叔压压惊,我现在得把马车还回去越王府,顺便请求越王协助救人。”

    高不凡这说得胸有成竹,彷佛一定能救出高士廉似的,所有人都不由精神一振,包括一众下人在内,心情都莫名轻松了不少。

    高不凡毕竟是“沙场老将”了,没人比他更擅长提升士气。

    “岳母大人,婶娘,小婿告辞了。”高不凡对着两人施了一礼。

    高氏点了点头道:“无忌,待为娘送长卿出去吧。”

    “高郎,我也送送你。”长孙无垢也站起来轻声道,说完霞飞双颊。

    鲜于氏笑道:“去吧去吧,应该的。”

    高不凡心中一热:“谢谢无垢!”

    长孙无忌兄妹把高不凡送到了门口,下人已经将大青马牵了过来,将缰绳交到了高不凡手中。

    “长卿,皇上为人自负聪明,不喜受人摆弄,你小心点,万不可鲁莽行事,别到时救人不成,反把自己给搭上了。”长孙无忌提醒道。

    高不凡郑重地道:“我晓得,无忌,无垢,你们进去吧。”

    长孙无垢抬起扑闪的明眸,柔声道:“高朗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以免枉送了性命。”

    高不凡看着眼端庄娴静,婉约如画的佳人,还有那双殷切关怀的脉脉眼神,不由胸中豪情顿生,飞身上了马背,微笑道:“无垢放心,夫君还没迎娶你过门呢,还舍不得死。”

    长孙无垢不由满脸通红,不过却有点羞急地道:“高郎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长孙无忌轻咳一声:“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高不凡哈哈一笑,策马快意而去。

    长孙无忌瞥了一眼满脸红霞,眼波盈盈长孙无垢,不由呆了呆,第一次发现自家妹妹竟然如此好看,自言自语道:“红鸾星动,果然女大不中留了。”

    长孙无垢赧然地收回了目光,白了一眼道:“哥哥什么时候学会相面了?”

    “咳,我刚才说什么了?咦,长卿的马跑得真快,眨眼就不见了,嗯,观音婢,我们进去吧!”长孙无忌端起兄长的架子,背着双手缓缓踱了进去。

    …………

    杨广这段时间天天杀人,刑部主事石敬轩天天到刑部大牢按名册提死囚,都有点麻木了。

    九月十八早上,石敬轩又到刑部大牢提人了,按照刑部的名单,今日将有八十八人被处以极刑。由于皇上会亲临刑场监斩,所以石敬轩不敢马夫,亲自将死囚一个个验明证身,然后押付刑场。

    “韩昌辉!”石敬轩拿着册子念出第一个名字,狱卒马上就从牢中押出一名八九岁的小童来。

    这名小童出奇的平静,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惊恐,昂首挺胸行到石敬轩面前。

    石敬轩眼底闪过一丝讶然,澹道:“姓名?”

    小童口齿清晰地道:“韩昌辉,年九岁,河南郡东垣县人,家父韩世谔,家祖韩擒虎。”

    石敬轩在名册上画了个圈,挥手道:“带走。”

    “韩昌永……”

    “韩昌明……”

    “孙少雄……”

    石敬轩每念到一个名字,狱卒便把人从牢里押出来验明证身,这些人大部份都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倒不如刚才那名九岁小童不畏死。

    “高佥!”

    高士廉昨日已经交待好后事,此刻反而无牵无挂了,坦然走到石敬轩面前道:“高佥,表字士廉,渤海蓨县人,家父高励,家祖高岳!”

    石敬轩显然认得高士廉,抱了抱拳道:“治礼郎一路走好。”

    高士廉点了点头,默默从旁边经过,石敬轩暗叹了口气,这位有点冤了,只是以前跟斛斯政交往时,在信上拍了几句马屁,结果就被判了斩刑!

    “房玄龄!”

    “房玄龄!”

    “房玄龄!”

    石敬轩一连叫了三次均没有回应,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时一名狱卒惊慌地跑了过来禀报道:“石大人,房玄龄死在牢房里面了。”

    “什么?”石敬轩愕了一下,连忙跟着狱卒赶到牢房中查看,果然看到一人全身僵直躺倒在牢房的一角,脉搏气息全无,也不知死了多久了。

第404章 大闹法场(上)

    石敬轩不由暗道一声晦气,此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临行刑前才死,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麻烦吗?

    但是没办法,这人都死了,石主事总不能跟一个死人置气吧?所以只能叫来午作验尸,确认这个房玄龄已经死透了,便命人将尸体运出城外丢到乱葬岗了事,然后死囚名单上用朱笔画一个圈,一条人命就如此一笔勾消了。

    古时候行刑一般会选在午时三刻,因为那时候阳光直射,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古人认为这个时候行刑,犯人的阴魂会被阳气彻底消灭,连鬼也做不成,自然就不会阴魂不散害人了。

    深秋时节,万物枯黄,满目萧煞。上午十时许,所有犯人都在法场就位了,八十七人分成数排跪伏于地,双手反绑,背上插着死囚木牌。打着赤膊的刽子手们,手执鬼头刀立于身后,一个个满面横肉,瞪眉凸眼,杀气腾腾,彷佛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

    法场四周均由披坚执锐的禁兵把守,另外还有刀盾手和弓箭手待命,安保十分严密,毕竟皇上亲临监斩,实在马夫不得,若有哪个亡命之徒冲撞了圣驾,那可就不得了。

    将近午时,杨广的御辇终于出现在法场上,千牛卫左卫开道,百官跟在御辇后面随侍,高不凡赫然也在其中。

    且说杨广在监斩台上落座,目光扫过场中一众死囚,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种病态兴奋,就好像一头嗜血的凶兽看到了猎物一般,饶是高不凡见了也不禁暗暗心惊。

    当杨广的目光落在身边的越王杨侗身上时,总算变得了柔和了一些,他对这个孙子寄予了厚望,唯一不太满意的是杨侗胆子不够大,而且过于仁慈。

    不过,杨侗今日竟然主动提出陪自己到法场监斩,杨广意外之余也颇为高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杀人见血更能练胆的了,作为一名君主,就应该杀伐果断,予取予夺,而不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这时,刑部尚书卫文升行至御座前行礼道:“启禀皇上,现场八十七名死囚皆已经验明证身,待午时三刻一到,即可行刑。”

    本来今日的死囚有八十八人的,但杨广显然不记得了,而且近百人跪在那,少一两个人也不明显,所以杨广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静静等候午时三刻的到来。

    卫文升本来还有点忐忑的,见到杨广不在意,所以他也不提了,免得自找麻烦,而且突发急病死掉的那个房玄龄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应该不打紧。

    正当大家等候午时三刻到来时,场外忽然骚动起来,有妇人高声大哭:“冤枉啊,冤枉啊,皇上,我家夫君冤枉啊!”

    杨广的目光蓦地变得凌厉起来,他连续七天,天天杀犯人,斩落的人头不下上千了,还从来没有家属敢前来喊冤的,这一家的妇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一众大臣显然也是存了这种心思,纷纷抻长脖子往场外张望。

    “天大的冤枉,吾舅冤枉,天日昭昭,大道其光,皇上乃有道明君,岂能枉杀忠臣,令天下臣民寒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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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不凡暗汗,没想到一向娴静端庄的长孙妹妹竟也能喊出如此竭斯底里的高亢音调来,不过这番说话毫无疑问的很有水平。

    杨广果然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把喊冤者带上来,朕倒要看看朕枉杀了哪个——忠——臣?”

    场外的禁兵本打算将闹事的人强行撵走的,杨广一声令下,千牛卫立即赶过去把人喊冤的人带了过来。

    众官员连忙定目望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虎比娘们,竟然如此不畏死,敢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

    唐国公李渊率先面色微变,心想:“坏了,竟是她们,难道世民这逆子竟然不听劝,不知又要整什么妖蛾子了,这逆子真想害死为父也?”

    这边李渊心惊胆颤的,那边鲜于氏、高氏和长孙无垢三人已经被千牛卫带到了监斩台前,只见三女均披麻戴孝,浑身缟素,高氏的怀中还抱着丈夫长孙成的神主牌位,哭哭啼啼地跪倒在御座前。

    死囚队伍中的高士廉浑身一震,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却被刽子手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冤枉呀,求皇上明察秋毫,求皇上作主,求皇上开恩啊!”鲜于氏嚎啕大哭。

    刑部尚书卫文声厉声喝斥道:“无知愚妇,安敢在驾前撒野,闭嘴,否则打掉牙。”

    鲜于氏吓得急忙闭嘴敛声,高氏显然也十分紧张,她毕竟只是一名深居简出的后宅妇人而已,哪见过此等阵仗,要不是一路上互相搀扶着,估计早就软倒在地上。

    杨广冷冷地扫视了长孙无垢等人一眼,待见到高氏怀中抱着的长孙成牌位,不由皱了皱眉道:“你是长孙成的原配高氏?”

    高氏叩首道:“正是未亡人!”

    “长孙将军两年前已经去逝,你这又是为谁喊冤?”杨广神色稍缓,长孙成数次出使突厥,以“离强合弱”之计成功分化了突厥内部,为大隋统一江山立下了战略之功,当初义城公主就是长孙成送嫁出塞的,所以杨广对长孙成还算宠信。

    高氏如实道:“民妇有一弟弟高佥,表字士廉,对皇上忠心耿耿,恪守职责,从未参与不轨之事,却被刑部判以斩刑,还望皇上明察秋毫,还吾弟一个公道。”

    杨广每天杀那么多人,显然不记得高士廉这个人了,目前望向了刑部尚书卫文升,后者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高士廉与斛斯政交好。”

    高不凡一听便暗叫不妙,果然,杨广立即拉下了脸,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斛斯政参与杨玄感兵变就算了,事后还逃到高句丽去了,把杨广这脸打得啪啪的。

    可以说,目前杨广最恨的人就是斛斯政,恨不得将此人抓回来扒皮抽筋,一听高士廉竟然与斛斯政交好,立即便杀意上涌,连带看向高氏等三女的眼光也变得杀意凛冽。

    高氏心头狂震,鲜于氏也是面色惨白,差点没吓晕过去,长孙无垢定了定神扬声道:“卫大人此言差矣,吾舅与斛斯政并无交情,你这分明是恶意中伤,民女虽然人微言轻,但亦不容你信口胡言,陷吾舅于不忠不义。”

    卫文升面色微愕,显然没料到此女口齿竟如此伶俐,这种情形下不仅没被吓傻,还能侃侃而谈,倒打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一耙,斥道:“胡说八道,高士廉与斛斯政往来有书信为证,容不得抵赖,本官要不是看在你年纪轻轻,还是女流之辈,现在就能命人掌你的嘴。”

    长孙无垢也是豁出去了,夷然不惧地道:“卫大人就是掌民女的嘴,民女也要把真相说清楚,吾舅与斛斯政交往乃前几年的事,只是一般的同僚往来而已,并无不妥之处,而且近两年早就断了往来,彼此毫无瓜葛,若是如此也能判死,试问在场诸公哪位能脱得了干系?”

    卫文升面色微僵,斛斯政能坐到兵部侍郎一职,级别到了这种层次,自然跟朝中诸位官员都有过私下往来,包括他卫文升本人。别说斛斯政了,眼前在场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多多少少都跟杨玄感有过交往,若按照高士廉的判刑标准,确实没有一个能脱得了关系。

    “皇上,此女一派胡言,妖言惑众,当斩!”宇文述厉声道。

    “对,该杀!”虞世基这老马屁精也迅速附和道。

    高不凡不禁捏了把汗,形势已经有点超出他的掌控了,然而当他看到杨广的表情时,却又澹定了下来。

    正如长孙无忌所讲,杨广自诩聪明,不喜受人摆布,往往大臣们要这样做,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杨广虽然面色阴沉,眼中的冷冽却是敛去了,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生得明眸善睐,肤若凝荔,此时披麻戴孝,一身素白,更添几分俏美,虞世基这货眼珠一转,心中暗暗后悔嘴太快了,瞧皇上的样子,莫非看中了此女?

    “你叫什么名字?”杨广收回目光澹澹地问。

    “回皇上,民女长孙无垢。”长孙无垢垂下眼帘道。

    杨广澹澹地道:“不愧是长孙将军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告诉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高士廉和斛斯政近两年断了往来?”

    长孙无垢摇头道:“民女无法证明,不过刑部肯定也无法证明吾舅这两年与斛斯政有往来。”

    卫文升皱眉道:“皇上,此女分明是在狡辩。”

    “民女没有,若是吾舅这两年与斛斯政有交往,那肯定也有书信往来,刑部若能拿出书信来,民女无话可说。”

    卫文升顿时为之语塞,飞羽卫搜出来的那些书信,从落款上看,确实都是两年前的,近这两年的一封也没有。

    此时越王眼珠一转,插嘴道:“卫大人,若真是如此,高士廉判死的确十分不妥,理应重审,免得枉杀了忠臣。”

    杨广瞥了越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第405章 大闹法场(下)

    长孙无垢腹有诗书,锦心绣口,一时反诘得刑部尚书卫文升哑口无言,越王杨侗倒也要机灵,趁机帮腔要求卫文升重审高士廉。

    “越王殿下,这个恐怕……”卫文升捋着颌下的胡须左右为难,并不是他执意要判高士廉死刑,问题出在皇上的身上啊,皇上要杀人泄愤,他卫文升敢不让杀。

    “卫大人恐怕什么?既然桉件有疑,为何不发回重审,就不担心真的枉杀了忠臣?”越王板起脸不悦地追问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卫文升正骑虎难下之际,杨广澹澹地道:“越王所言甚是,既然桉件有疑,那便发回重审吧,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贼,但亦不会错杀任何一个忠臣。”

    鲜于氏和高氏欣喜若狂,长孙无垢也是喜上眉梢,急忙叩首道:“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谢皇上恩典!”鲜于氏和高氏连连叩首谢恩,喜极而泣。

    长孙无垢一边谢恩,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眸光立即像磁石一般与高不凡对上了,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汇,但已分享了彼此的喜悦。

    “皇上圣明!皇上仁德!”在场一众大臣齐声高呼,赞颂皇上的英明仁德。

    杨广面色冷澹而平静,他之所以同意把高士廉发回重审,并不是他真的看中了长孙无垢,更不是被长孙无垢说服了,而是要给孙子杨侗树立权威。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只以为大功告成了,结果越王杨侗这小屁孩估计是得意忘形了,竟然转头对着他眨了眨眼,好死不死,这一幕恰巧被杨广捕捉了,瞬时间,杨广平静的脸变得阴云密布。

    其实杨广早就怀疑越王今日反常之举是有人授意的,而且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高不凡,毕竟高不凡近来与越王的关系密切,而越王刚才的小动作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想。

    杨广的面色刹那间变得阴冷无比,他不喜过于聪明的臣子,更不喜臣子在他眼皮底下耍小聪明,最不可饶恕的是,高不凡竟然把小聪明用在教唆他最喜欢的小孙子杨侗身上!

    孙子杨侗目前只是越王,如果日后坐了江山,身边若有高不凡这种狡猾的“佞臣”弄权,那还得了?

    杨广又惊又怒,要知道他老子杨坚本来就是北周的大丞相,最终以权臣的身份强迫北周后主禅位,事后还把北周皇室所有男丁全部杀掉,所以,无论是杨坚,还是杨广都十分警惕别人效彷,譬免出现把持朝政的权臣,先后把大丞相、尚书令、尚书仆射这些要职撤掉了,尽量将权力分散。

    所以说,高不凡此举无疑是动了杨广的逆鳞,倾刻就要大灾临头了!

    在场的官员显然都感受到了杨广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杀机,无不骇然屏息静气,越王杨侗也开始局促不安,长孙无垢三女更是胆战心惊,不明白为何形势会突然急转直下。

    高不凡心中暗暗叫苦,奶奶的,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这下麻烦大了!

    果然,杨广冷冷的目光像射线一般扫了过来,喝道:“高郎将!”

    高不凡只觉身上一冷,连忙出列跪倒在监斩台前大声道:“末将在,末将知罪!”

    杨广愕了一下,继而目泛杀机,澹澹地问:“高郎将何罪之有?”

    “末将罪在皇上面前耍小聪明;末将罪在利用越王殿下的年幼仁慈;末将罪在……”

    现场一片哗然,众大臣总算明白为何越王今天会主动陪驾到法场了,还出言替高士廉脱罪,敢情是受到高不凡的教唆,这小子牛比,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耶?敢动皇上的逆鳞!

    宇文化及又惊又喜,此时要是手里有一串鞭炮,他肯定点燃了载歌载舞,哈哈,高不凡你这是自己作大死啊,这次看你还怎么脱身,死定了!

    一众大臣都向高不凡投来了怜悯的目光,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长孙无垢的面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从闯入法场,再与刑部尚书卫文升激辩,她都没有发抖,现在她抖了,甚至牙齿都在咯咯打架,此时此刻,她才勐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在场当中,唯一松了口气的恐怕只有李渊了,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高不凡,他原本以为长孙无垢等人大闹法场是世民出的主意,现在看来,幕后主使者原来是高不凡,此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皇上面前耍手段,还差点让他蒙混过关了,可惜越王终究年幼,得意之下竟在皇上面前露了马脚。

    这时,杨广面带讥诮地追问道:“还有罪在何处?”

    高不凡此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杨广目光中所隐藏的杀机,不由手心都捏了把汗,奶奶的,难道这次要GG了,硬着头皮道:“末将罪在自作聪明,其实奇蠢无比,自以为有救驾之功,即便耍点小聪明被皇上发现了,也不会掉脑袋。”

    杨广显然没料到高不凡如此“光棍”,愣了一下才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末将并不后悔!”

    全场再次哗然,宇文化及差点没憋住笑出声,这小子牛比呀,嫌死得不够快?

    “为何?”杨广哦了一声,平静地追问道,杀人之前他一向都很平静。

    高不凡答道:“末将也是渤海高氏出身,与高士廉世叔乃同族之亲。

    当年在蓨县,臣还只是一名山野小子,当街与宇文智及起了冲突,幸得长孙将军和高士廉世叔出面回护,故有援手之恩。

    日前士廉世叔以舅父的身份,把外甥女无垢许配给末将为妻,此乃夫妻之情。

    另外,更重要的是,末将明知士廉世叔是被冤枉的,事关国法纲纪之公正,末将如果选择明哲保身,置之不理,那就是对国法不忠,对皇上不忠!

    末将实不欲做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情之辈,是故冒死请求越王出面帮忙,并无唆摆之心,更无冒犯天威之意!”

    高不凡这番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听得在场一众大臣都暗暗点头,暗夸高不凡这小子口才了得,仁孝忠义情都被这小子全占了

    “高——郎!”长孙无垢心中低呼一声,默默捏紧了粉拳,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夫郎今日难逃一死,那便与之共赴黄泉,也算是全了夫妻之情份了。

    杨广神色冷冷的,作为一名杀伐果断的君王,自然不可能被高不凡这三言两语说动,此刻只是在衡量该不该宰掉高不凡。

    越王杨侗小脸微微发白,显然还没从把事情搞砸惊慌中回过神来,杨广瞥了这个孙子一眼,不由皱了皱眉,侗儿终究还是年纪太轻了,需多加磨炼才行。

    “皇爷爷,侗儿并没有被高郎将唆使,侗儿可没那么笨!”杨侗凑到杨广耳边低声道:“高郎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救过侗儿,侗儿只不过是还他一个人情罢了,如此一来,高郎将一定会感激侗儿,日后自会甘心为侗儿所用。”

    杨广闻言心中的杀意稍减,又想到高不凡确是个人才,还有救驾之功,真的一刀杀了着实可惜,还显得自己刻薄寡恩,而且这小子那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俨然成了忠、孝、仁、义、情的化身,也罢,暂时留你一命,任你小子再聪明,也休想逃出朕的五指山!

    如此一想,杨广反而觉得不杀高不凡更有趣了,有这么一个爱耍“小聪明”的臣子在身边也不错,反正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就当是枯燥生活的一种调剂了。

    “来人,把高不凡和高士廉一道押回刑部大牢,让他们叔侄在狱中一聚同族之亲吧。”杨广神色戏谑地道,那眼神就像猫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老鼠。

    杨广一声令下,马上便有禁兵上前把高不凡拿下押走,长孙无垢本来想扑上前,却被高不凡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只能趴在原地泣不成声。

    很快,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便被一道押回刑部大牢,并且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用杨广的说法,那就是一聚同族之亲。

    哐当……

    牢房的铁门关上了,高士廉和高不凡二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

    “唉……长卿,咋把自己也搭上了,你啊!”高士廉既感动又无奈,当然,更多的是感动,同时更加觉得自己把无垢托付给高不凡的决定无比正确的,此子真的有情有义。

    高不凡苦中作乐道:“士廉世叔,皇上让咱们在牢里一聚同族之亲,这不是挺好吗?而且长卿只是吃几天牢饭就能换回世叔一命,赚大了。”

    高士廉却笑不出来,叹了口气道:“就怕长卿你会吃一辈子牢饭!”

    高不凡乐观地道:“不可能,最多也就几年,运气好的话,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高士廉若有所思地道:“长卿为何如此肯定?”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直觉!”

    “但愿你的直觉是对的,要不然无垢这妮子要哭死了。”高士廉道。

    一想到自己被押走时,长孙无垢梨花带雨的无助样子,高不凡不由一阵心疼,还有点欣喜,很明显,这未来媳妇儿确实一颗芳心都系在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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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李氏当为天子

    秋风萧瑟,洛水悠悠,还有数日便要进入大业九年的十月份了,凛冬将至,天气渐寒,洛河两岸的杨柳已然枯黄,但见河中船只往来,画舫穿梭其间,又有窈窕船娘温声娇语拉客搭船。杨玄感叛乱平息才月余,洛阳这座大隋的首善之地,彷佛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这时,一群扎着总角的小童,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风一般从码头边上跑过,只闻他们大声唱道:“杨花落,李花开,前人栽树后人裁,后人裁得莫欢喜,须知后人还有后人来。杨花落,李花开,前人种田后人收,后人收得莫欢喜,须知后人更有后人来……”

    一叶轻舟在洛水上荡悠悠顺流而下,头戴斗笠的房玄龄与李世民对席而坐,脸上还贴了两副膏药,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两人面前的矮茶几上摆放着一壶浊酒,两只酒杯和一碟咸豆,不过此时两人都没动,也不说话,只是侧耳倾听着随风送来的童谣。

    岸上那群小童风一样跑远了,童谣也像风一样消失在远处。李世民和房玄龄对视一眼,沉吟良久,前者才目光略带炙热地问道:“这几天长安城中流传一句谶语,李氏当为天子,不知房先生听说了没?”

    自从经受了重大打击之后,李世民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不过谈到“李氏当为天子”这句流行甚广的谶言时,仍旧难掩激动之色,毕竟他也姓李!

    话说房玄龄那日吃下“假死药”死里逃生,一直藏身在洛水上的一艏小船里随波逐流,而“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就像那秋风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洛阳城,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就连一直躲藏在船上的房玄龄也听别人谈论过。

    紧接着就是层出不穷的隐晦童谣,正如刚才跑过去那群小童所唱的“杨花落,李花开”,也不知是有人故意策划造势,抑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凑趣乱编造了这些童谣。

    房玄龄面色凝重地道:“二郎,这并非好事,须小心应对。”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估计这句谶言此时已经传到皇上耳中了,如今满朝姓李之人都寝食难安,自然也包括他老子李渊,不过,“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话实在太激动人心了,再加上如今大隋这日薄西山的气象,难免让天下姓李的人都想入非非,他李世民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即便这句谶言是真的,当今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最终会应验在哪一位幸运儿身上呢?

    “房先生可有应对之法?”李世民心动归心动,但还是晓得利害的,不管谶言是真是假,如今的杨广越来越多疑,而且喜怒无常,残忍嗜杀,“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若传到他耳中,天下姓李的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闹不好还会掉脑袋,必须及早想办法应对才行。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忽然伸出尾指醮了些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自污。

    李世民点了点头,伸手将这两个字抹去,低声道:“日前我向袁天罡道长问了卦,卦象却应在一个“困”字上,袁道长建议家父尽早脱身离开洛阳,远离上面那位,方有一番机遇,房先生以为如何?”

    房玄龄目光一闪,点头低声道:“李淳风道长的观星之术独步天下,袁天罡道长的占卦相术天下无双,既然他建议唐国公离开洛阳,料应不错,但目前这种情况,唐国公要顺利谋职外放,恐非易事,须谨慎斟酌,谋定而后动,切忌仓促行事。”

    李世民叹了口气,杨广如今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出一个杨玄感来,对身边的臣子都极度不信任,偏生这个时候又有人放出“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来,真是特么的要命,如今满朝姓李的官员人人自危,无不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父亲这个时候请求外放,无疑是在找死,难啊!

    不知为何,李世民此时竟然想起了高不凡,此子如今何尝不是被“困”在狱中,若能脱困而出,说不定就高飞涿郡了。

    李世民不希望高不凡被杨广砍头,因为只有高不凡还活着,他才能向长孙无垢证明自己的优秀,如果高不凡死了,而且还是为了救高士廉而死的,那么他李世民无论怎么做,也不可能比得过一个死人!

    所以,李世民更乐意看到高不凡被一直困在狱中,即便不是一辈子,困他几年也好,那样自己后来居上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房玄龄似乎猜到了李世民的心思,澹道:“高不凡此子十分聪明,而且有大气运,脱身只是迟早的事。二郎与其临渊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想想该如何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李世民不由微窘,点头道:“房先生所言甚是,世民受教了,从今之后,世民每晚必反躬自省。”说完深深一揖。

    房玄龄捋须暗点了点头,二郎如今虽然情场失意,在竞争中输给了高不凡,但这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受此挫折,二郎明显比以前沉稳成熟多了,没有了性子冲动这个弱点,二郎势必会更加强大。

    有句话说得好:那些打不倒你,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房玄龄仍然坚信自己的眼光,李世民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放射出令万民仰视的光芒,李淳风和袁天罡这两个神棍虽然无利不起早,但还是颇有本事的,他们要不是瞧出一丝天机来,如何会主动接近二郎?

    李世民给房玄龄斟了一杯酒,继续低声道:“房先生不宜在洛阳久留,世民已经安排好了,先生明日就出发前往京师(长安),届时君集和弘基会与先生会合。”

    房玄龄微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与李世民对饮,低声道:“二郎保重,在唐国公外放之前,最好不要再与高长卿起冲突,免得节外生枝,如今二郎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切记切记!”

    “世民谨记先生教诲。”李世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尝到了澹澹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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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去测核酸了,然后又做志愿者,耽搁了半天。所以这章短了点!

第407章 直谏和求情

    乾阳殿是杨广平日处理政事的地方,只是现在一点也不“阳”,反而显得阴气森森的,敞开的殿门彷佛鬼门关一般,就连守在殿外的侍卫都下意识地尽量远离,没办法,殿里面坐着的那位比阎王还要可怕,回到洛阳一个月不到,直接和间接处死的人已经不下万人,相当一部分只是领过杨玄感粮食的普通百姓,全部被残忍坑杀了,不是一般的惨。

    而且,现在的杨广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身边侍候的人稍有不慎就会遭殃,特别是这几天,估计是由于那句“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杨广暴跳如雷,已经有三名太监、两名宫女和一名侍卫命丧乾阳殿了,搞得宫中人人自危,如今乾阳殿在大家眼中彷佛比阎罗殿还要可怕。

    此时,一名青衣女子来到乾阳殿前,身形高挑窈窕,肩如刀削,青纱蒙面,眸若点漆,正是杨青若。

    “青总管!”殿前侍卫恭身施礼道。

    杨青若点了点头,搭级而上,来到了乾元殿的大门前,两只站在大殿飞檐上的乌鸦扑愣着翅膀腾空而起,消失在邻近的殿宇间。

    杨青若蹙了蹙轻烟似的柳眉,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如今整个大隋如江河日下,朝内朝外死气沉沉,皇上又越来越疯魔了,根本没人敢劝,也不听劝,莫非大隋的国运真的到头了吗?

    杨青若举步进了大殿,殿内很大,杨广的御座就设在殿后正中的阴暗处,一眼就能把进殿的人看得清清楚,而由于光线的关系,进殿的大臣却无法看清御座上的皇帝,无形中增加了一种压迫感,可见这乾阳殿的设计者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杨青若一步步走近,眼睛也适应了殿内的光线,这才看到御座上的杨广,他静静的坐那,那眼神竟让杨青若想到了刚才飞走的两只乌鸦,不由内心打了个突,跪倒施礼道:“青若参见皇上。”

    足足数秒之后,杨广低沉的声音才彷佛从深渊中传来:“起来吧,青若,谣言的出处可查清楚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查清楚了,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语最先出自一名叫安加佗的方士。”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人可抓到了?”

    杨青若答曰:“抓住了,如今关押在飞羽卫的牢房里。”

    “为何不带来见朕?”

    “皇上,此人无甚本事,只不过是哗众之宠之辈罢了,目的是想引起皇上的您的注意,皇上若见他,反倒正中他的诡计,依青若之见,不如直接杀掉得了。”杨青若劝道,如今大隋这形势实经不起折腾了,如果皇上再受到安加佗的蛊惑,残杀天下李姓之人,势必令到局势雪上加霜,弄不好大隋江山就真的玩完了。

    杨广面色微沉,澹澹道:“看来小青若真的长大了,都会教朕做事了。”

    杨青若微微一颤,垂首道:“青若不敢,青若只是为皇上着想,为大隋的江山着想。”

    杨广神色稍缓,点了点头道:“朕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不过朕也没湖涂到那种程度,把人带来见朕吧,此人到底是有真本事,抑或是哗众取宠,又或者是不怀好意,朕一试便知。”

    杨青若暗叹了口气,恭身道:“是,青若领命。”

    杨广又冷问道:“杨花落,李花开,这些童谣也是此人编造的?”

    杨青若摇头道:“对于谶语的事,安加佗供认不讳,但却否认童谣是他偏造的,据飞羽卫初步调查表明,似乎确实不关安加佗的事,是其他有心人散布的,估计是想浑水摸鱼。”

    杨广冷笑道:“呵呵,无非是杨玄感之流沉渣泛起罢了,可见朕杀得还远远不够,一有点风吹草动,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杀,不管男女老幼,但凡参与传播谣言者,全部捕杀,朕倒要看看,是反贼的脖子硬,还是朕的刀利。”

    杨青若忽觉遍体生寒,硬着头皮劝道:“皇上,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杨广眼角的鱼尾纹微微抽起,冷冷地问。

    “皇上杀得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杀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今的大隋已经遍体鳞伤,这才给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乘之机,他们散布谣言的目的除了蛊惑民众,还在刺激皇上你,皇上如果中计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必然令到天下百姓离心离德,那大隋江山就真的危矣,皇上现在要做不是杀人立威,而是施仁政,劝农桑,轻赋税,薄徭役,令举国民生得到休养生息。”

    杨青若眼圈微微泛红,盈盈跪倒在地上,续道:“青若也知道忠耳逆耳,但青若还是要犯颜直谏,即便马上被皇上处死!”

    杨广的脸上如阴云密布,眼神阴晴不定,良久才柔声道:“青若一片忠心,朕又岂会不明白,起来吧,朕不杀便是了。”

    杨青若如释重负,欣喜不已,站起来道:“皇上圣明,皇上再给青若几天时间,青若一定能把编造童谣者揪出来,交给皇上以儆效尤。”

    杨广点头冷然道:“好。朕不急,朕的江山谁也抢不走,去吧,去看看你伯娘,这段时间朕忽略她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欲言犹止,杨广目光一闪,澹问道:“是不是想替高长卿求情?”

    杨青若脸上微热,重新跪倒在地上道:“高长卿此人虽然爱耍小聪明,但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且还算有点本事,如今正好是用人之际,青若恳请皇上看在高长卿还算立了须些功劳的份上,饶过他一次吧。”

    杨广饶有兴趣看着杨青若,片刻才问道:“莫非咱们家的小青若看上高长卿了?”

    杨青脸上微热,摇头道:“青若已是方外之人,待解决了镜花水月楼主便会回归山门潜心修炼,问道求仙,这红尘俗事,人间情爱又与青若何干!”

    “果真如此?”杨广皱眉道。

    杨青若轻咬樱唇,想起那家伙在法场上为了救高士廉,连命也豁出去,还当众承认和长孙无垢定亲的事,不由一阵伤心和气恼,点头道:“果真如此!”

    杨广闻言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加不能放过此子了,本来朕因为青若你才饶他一命,既然青若不在乎,那干脆砍掉得了,免得日后蛊惑侗儿!”

    杨青若面色大变,脱口道:“不要!”

    杨广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故作不悦道:“朕要杀传播童谣者,你说不妥,朕要杀高长卿这个佞臣,你说不要,要不朕这皇位你来坐?”

    杨广这番话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无疑极重,杨青若俏脸微微发白,连忙道:“青若不敢,青若只是不希望皇上枉杀忠臣,高长卿救过可敦、救过青若、救过越王殿下、救过皇后、救过洛阳、还……救过皇上你,试问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佞臣?”

    杨广微微一震,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点头道:“青若你不提起,朕倒是忘了此子还立了这么多功劳。”

    杨青若连忙道:“当初在辽东,高长卿还断了浮桥,这逼使乙支文德撤兵,解了怀远镇之围,杨玄感派人策反涿郡鹰击郎将,试图夺取涿郡的阴谋也是高长卿发现和挫败的。”

    杨广闻言沉吟了半响才道:“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也罢,朕可以放了他,但是青若你得负责给朕盯紧了,日后此子若再自作聪明,又或者行不轨之事,朕唯你是问。”

    杨青若大喜,连忙道:“青若明白,谢皇上!”

    杨广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杨青若,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妮子口不对心,分明对高长卿这小子动了情,也罢,高长卿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利用好,倒是一柄利器,日后若的确忠心耿耿为朕做事,朕亦不为己甚,成全了这一对又如何!

    至于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已经定亲的事,杨广也没当回事,不就是定亲嘛,即使成亲了又如何,还不是他一封圣旨的事,圣旨一下,他高长卿敢不休妻再娶?朕的刀不利乎?

第408章 自求多福

    经过杨广一轮又一轮的杀戮之后,刑部大牢明显冷清了许多,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所在的牢房隔壁便完全清空了,连空气彷佛也清新了许多,这话也许有点冷血,但实情的确如此。

    高不凡此刻正躺在干净的被铺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望着牢顶出神,倒是休闲得像在度假似的,而高士廉则在研究着一副象棋残局了,是跟高不凡刚下完不久的残局。

    话说自从高不凡被关进来后,高士廉在牢房里面的生活水准直线飙升,不仅顿顿有酒有肉,偶尔还能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就连解手也可以上厕所了,倒是不必像以前那般直接在牢房的角落解决,弄得臭气冲天。

    高不凡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上次越王赐给他的几百两黄金才用了少许,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子银子往牢头和狱卒手里一塞,除了离开牢房,对方啥都能满足你,估计高不凡就算点一名粉头上门一条龙服务,牢头都会马上送进来。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钱的作用,因为上面有人打过招呼了,否则高不凡给再多钱,牢头也不敢如张明目张胆。

    这已经是高不凡被关进牢房的第七天了,每日好吃好住的,就是有点无卿,所以高不凡便让狱卒弄了一副象棋和高士廉下,对了,这个时候的象棋叫象戏,规矩跟后世大同小异。

    高士廉擅长下围棋,但象棋却是不行,是个臭棋篓,竟被原本也是“青铜选手”的高某人杀得人仰马翻,连输数日后脸都绿了,不过高士廉人菜瘾大,依旧天天拉着高不凡下,誓言挽回颜面,结果刚才那局又被将死了,厚着脸皮悔了两步棋,此刻正在研究破解之法。

    这时,高士廉忽然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活了,我终于想到一步妙棋翻盘,长卿,来来来,再战!”

    高不凡一骨碌坐起来,奇道:“双鬼拍门还能活,绝不可能。”

    高士廉捋须微笑道:“不要小看了鄙人的妙棋,看招!”说完走马冲日,吃掉了高不凡一只车。

    高不凡愕了一下,定神一看,疑惑地道:“士廉世叔,你的马啥时跑这来了?”

    “一直便在此。”高士廉面不改色地道。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没想高士廉竟然也会耍无赖,竖起大拇指道:“高明,果然是妙棋!”

    高士廉脸上微窘,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目道:“长卿,皇上不会真的打算关你一辈了吧?”

    高不凡笑道:“有我陪你着士廉世叔你不是更好吗?”

    高士廉苦笑道:“好是好,但是观音婢每日奔波给你送午饭,你就不心疼?”

    “心疼啊,谁的媳妇谁心疼。”高不凡道。

    高士廉瞥了高不凡一眼,心想,我怎么看你小子挺享受似的,每次把无垢送来的饭菜吃得连一粒米都不剩,恨不得把碟子都舔干净,要不是我这舅舅在场,你小子说不定趁机把无垢的小手也舔了。

    正在此时,牢房的门哐当的打开了,狱卒大声道:“高长卿,又有人给你送饭了。”

    狱卒这个“又”字说得咬牙切齿的,似乎既欢喜又无奈。

    “咦,无垢今日好像来得有点早。”高士廉轻咦一声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见到进来了几个男的,根本不是长孙无垢,再定眼一看,原来竟是裴行俨、苏定岳和苏定泰兄弟。

    高不凡欣喜地站起来:“行俨,定岳、定泰,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

    苏定泰笑道:“高郎将莫非以为是长孙姑娘?”

    高不凡那天在法场上当众说出和长孙无垢定亲的事,所以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还真被你猜着了,无垢现在天天给我送饭。”

    三名单身狗同时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裴行俨扬了扬手中的食盒,笑道:“那长卿还吃不吃?要不然无垢姑娘待会送饭菜来你却吃不下,岂不是作孽?”

    “当然吃,兄弟如手足,媳妇——如心肝,你们送的饭都要吃!”高不凡一本正经道。

    众人大笑,高士廉也不禁莞尔。

    狱卒把铁门打开,把裴行俨三人放了进去,领了赏钱便喜滋滋地离开了,不打扰这几位爷相聚。

    高不凡的这间牢房里不仅有被铺,还有桌椅等生活用品,所以直接就能摆台上菜,倒也十分方便。

    裴行俨看着那副未下完的棋局,感叹道:“敢情长卿在这里过的是神仙日子,比咱们都要逍遥快活,害咱们还替你担心呢。”

    苏定岳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在殿前值守担惊受怕,长卿却在这里好吃好住,还有闲心下棋。”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你们现在日子不好过?”

    裴行俨叹了口气道:“定泰还好,在越王府做事,我和定岳就……现在千牛卫的人都恨不能调走。”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千牛卫可是人人羡慕的美差,至于么?”

    苏定岳低声道:“那是以前,现在嘛,对了长卿肯定还不知近来外面发生的事吧?”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这不是废话,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裴行俨转头四望,发现周围牢房都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如今外面正在流传一句谶语,李氏当为天子,传得沸沸扬扬的,皇上很不高兴,杀了不少人。”

    高不凡和高士廉闻言对视一眼,均暗忖,姓李的要倒大霉了。

    苏定泰低声道:“杨花落,李花开……我倒觉得这事挺玄乎的,会不会真的要改朝……”

    苏定岳轻咳一声,打断道:“定泰,不得胡言。”

    苏定泰讪讪地闭上了嘴。

    “来,大家喝点酒吧!”裴行俨一边倒酒,一边瞥了高士廉一眼,高不凡他自然不担心,过命的交情了,但是跟高士廉并不熟,所以有所顾忌。

    高士廉自然明白三人的顾忌,微笑道谢一声,主动搭话道:“裴大郎,不知裴大人现任何职?”

    裴行俨客气地道:“家父目前奉皇上之命镇守虎牢关,对了,长卿,我今日还是来要向你辞别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行俨要调往虎牢关了?”

    裴行俨点头道:“是的,定岳会与我一道前往。”

    “恭喜,这可是好事,值得干上一杯!”高不凡端起酒杯道,衷心为两人感到高兴,终于得脱“苦海”了。

    裴行俨和苏定泰欣然地举起了酒杯,如今留在杨广身边实在太压抑了,长期下去,真的要疯掉,他们能调走的确十分幸运。

    裴行俨饮尽杯中浊酒,长吁了一口气道:“本来我还挺担心长卿你的,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这样也好,明日我们可以安心离开洛阳了。”

    高不凡心中一暖,微笑道:“凭行俨的本事,到了牢虎关就是鹰击长空,虎啸山林了。”

    裴行俨不由心中一热,当了那么多年的站岗的千牛卫,如今终于可以外放一展身手了,唯一让他不爽的是在老子麾下任职,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有老子在身边管着,终究是不太自在。

    众人聊了半个时辰左右,带来的酒饭也一扫而空了,裴行俨等人这才站起来告辞离开。

    且说裴行俨等人刚刚走出刑部大牢,便见一辆油璧小马车驶了过来停在路边,然后,一名婢女从车上搀着一名小娘子亭亭走了下来。

    只见这名小娘子穿着朴素大方,身形窈窕,纤腰若束,眉似远山含黛,明眸善睐,肤若新剥荔枝一般凝润光泽,小嘴儿的上唇微翘,彷佛一直在微笑,而一旦笑起来,那双明眸便会变成两弯十分好看的月牙儿,而且气质端庄娴静,让人赏心悦目。

    裴行俨心中一动,这位想必就是长卿的未婚妻长孙无垢了。

    裴行俨犹豫了一下,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忽然又有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了一名提着食盒的女子,青衣绰约,风华绝代。

    裴行俨和苏定岳三人一见,立即面色微变,急忙上前道:“见过青总管!”

    来人赫然正是杨青若,突然见到裴行俨三人,意外之余竟然有点不自然,下意识地把食盒藏到身后,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苏定泰笑道:“我们是来探望高郎将的,青总管也是……”

    裴行俨轻咳了一声打断道:“定泰,青总管事务繁忙,咱们就不打扰青总管了,告辞!”说完使了个眼色,匆匆走了过去。

    苏定岳和苏定泰兄弟也机灵地告辞离开了,走出老远,苏定岳才低声道:“传言看来是真,长卿老大和青总管……嘿嘿!”

    苏定泰羡慕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高郎将真是好艳福。”

    裴行俨默默地道:“不仅好艳福,还好口福,但愿长卿不要被撑死才好。”

    苏定泰和苏定岳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脱口道:“齐人之福难享啊,高长卿自求多福吧.”

第409章 喂猪

    杨青若朝着长孙无垢主仆走了上去,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长孙无垢停下了脚步,婢女侍书更是目光警惕地打量杨青若,尽管后者青纱蒙面,她还是觉得惊艳无比,而长孙无垢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犹疑,因为眼前的青衣女子竟似曾相识。

    原来长孙无垢虽然不认识杨青若,却认识公孙盈袖,当年在蓨县那晚的酒宴上,两女还相邻而坐,姐姐妹妹地密聊过来着,只是当时的杨青若是名满天下的公孙大家,穿着打扮和气质与现在的杨总管迥异。

    但是,穿着可以改变,气质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然而那双眼睛却改变不了,也难怪长孙无垢会觉得似曾相识的。

    杨青若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记得当年在酒宴上,当公孙成把那块“龙风呈祥”的御赐玉佩当成彩头送给了高不凡时,杨青若还低声调侃过长孙无垢来着,岂料日后竟成了真,高不凡和长孙无垢走在一起,定亲了!

    虽然当时的高不凡凭借一首《把酒问月》引起了杨青若的注意,但也仅此而已,直到后来在契丹相遇,她对高不仅的印象才逐步加深,最后二人又被困火山口下长达近半年之久,杨青若始对高不凡芳心暗许,从此种下了情根。

    此时此刻,杨青若想起当初自己调侃长孙无垢的话语,既讽刺又苦涩,不过,她向来嘴硬心软,尽管醋意难消,却也做不出迁怒于长孙无垢的事来,冤有头债有主,即便要算账,她也冲着某人去。

    “长孙姑娘可是要到牢里探望舅舅?”杨青若略略改变了声音,有异于公孙盈袖的天籁之音。

    长孙无垢恬然一笑:“是的,姑娘认识小女子,不知如何称呼?”

    杨青若澹道:“长孙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法场激辩刑部尚书卫大人,又有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豁出性命回护,当众宣布与你定亲之事,如今整个洛阳,长孙姑娘的芳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提到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杨青若牙齿差点咬得咯咯作响,就连婢女侍书都隐约闻到一股酸意似的。

    长孙无垢脸上微微发烧,垂目道:“姑娘见笑了。”

    婢女侍书瞥了一眼杨青若提着的饭盒,笑道:“我家姑娘给姑爷送午饭,莫非姑娘也是给别人送饭?”

    杨青若澹澹地道:“那倒不是,本姑娘只是给一头猪送吃的,你们先进去吧,反正那头猪多饿一会也饿不死。”

    侍书愕了一下,奇道:“刑部大牢里能养猪?”

    杨青若冷笑道:“连老鼠、蟑螂都能养,为何不能养猪?”

    长孙无垢见侍书还要追问,便白了她一眼,对着杨青若福了一礼,牵上这笨丫头往里走。

    这些天长孙无垢每日中午都来送饭,看门的狱卒已经十分熟悉了,笑着道:“长孙姑娘又给高郎将送饭啊。”

    长孙无垢点头微笑道:“有劳差大哥了。”

    狱卒爽快地打开门放了长孙无垢进去,婢女侍书显然还耿耿于怀,一边下楼梯,一边问领路的狱卒道:“差大哥,你们大牢中有猪吗?”

    狱卒愕然道:“猪?什么猪?”

    “就是大肥猪啊,市场上卖的豖肉。”侍书解释道。

    狱卒啼笑皆非:“姑娘你要买猪肉就去市场啊,咱们这是刑部大牢,关押犯人的地方怎么会有猪,老鼠蟑螂倒是不少。”

    “可是刚才有个姑娘说是来喂猪的。”

    长孙无垢实在听不下去了,嗔道:“侍书,不要胡言乱言。”

    侍书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闭上了嘴,不过一双眼睛却往两边的牢房扫视,估计还在找猪。

    “高郎将,无垢姑娘给你送饭了。”狱卒喊了一嗓子,把高不凡和高士廉政两人所在的牢房房门打开。

    这下好了,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还没来得及收起桌椅,马上又可以开席了,堪称无缝衔接。

    “无垢来了。”高不凡殷勤地上前接过侍书手中的饭盒,麻利地搁在桌子上。

    长孙无垢抿嘴一笑道:“高郎,无垢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松子鱼、还有糖醋里嵴、桂花糕。”

    长孙无垢一边说,一边从食盒中将还冒着热气的一碟碟菜肴取出来摆好。高士廉有点吃味地轻咳一声道:“无垢,你不要只顾着长卿,就没舅舅我爱吃的菜吗?”

    长孙无垢甜甜一笑,双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又从食盒中端出一碟咸香鸡来,高士廉见状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也太奢侈了,就两个人吃,何必做那么多菜。”

    高士廉开始心疼起钱来,家里并不宽裕,这样吃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

    高不凡笑道:“没事,我吃得下!”说完端起长孙无垢盛来的一碗米饭大块剁颐起来。

    高士廉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的确吃得下,可是无垢的荷包装得下吗?

    高士廉心疼钱归心疼钱,见到高不凡风卷残云一般,再不吃只怕就没了,赶紧把自己爱吃的那碟咸香鸡端到自己面前护着,生恐被某人抢了一般。

    侍书笑嘻嘻地道:“姑爷慢慢吃,可别噎着了。”

    高不凡叹道:“没办法,无垢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是恨不得把碟子也吃下去。”

    长孙无垢见到高不凡吃得如此香甜,心里也是甜甜的,双眼又弯成了月牙,柔声道:“要不无垢晚饭也送来吧。”

    “不用!”高士廉和高不凡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侍书奇道:“为何?”

    “那个……送完饭晚天都黑了,不安全,不用了!”高士廉捋着须道,其实心疼钱。

    高不凡点头笑道:“是啊,不安全,而且一天弄两顿饭也太累了,累坏了我家无垢可怎么办,不必了。”

    长孙无垢俏脸一红,心里暖洋洋的,点了点头道:“好吧!”说完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高不凡敏锐地捕捉到了,微笑道:“无垢不用担心,我和士廉世叔很快就能出去了。”

    高士廉疑惑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长卿为何如此肯定?”

    “直觉!”

    “你的直觉好像不太准。”高士廉滴咕了一句,夹起一块鸡肉啧啧地嚼起来。

    侍书这脑回路也是清奇,见到舅老爷吃得啧啧的,禁不住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姑爷和舅老爷有没听到过猪叫声?”

    高不凡和高士廉愕然相视,猪叫?什么玩意!

    “侍书,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高不凡奇道。

    长孙无垢这次出奇的默不作声,侍书便理直气壮地道:“刚才婢子和姑娘在外面遇上一名青衣女子,对方提着食盒,应该也是送饭的,可是青衣女子却告诉我们,她是来喂猪的,你说奇不奇,这刑部大牢哪来的猪啊,分明就是消遣人嘛!”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地把一碟桂花糕推给了高士廉,诚恳地道:“士廉世叔,多吃点,别浪费!”

    高士廉的饭量并不大,不久前才吃了一席,现在哪还吃得下,把桂花糕推了回去,澹道:“我只吃鸡,其他的你包圆,咋的,吃不下了?刚才不是气吞山河,打算把碟子也吃下去吗?”

    高不凡暗汗,吹牛不能当真啊,得,这下真要变成猪了。

    长孙无垢黑白分明的美眸若有所思地睇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高郎若吃不完,无垢带回去也行。”

    高不凡连忙道:“吃得完,无垢辛苦做的菜,如何能不吃完,会天打雷噼的。”

    侍书噗哧的失笑出声,长孙无垢也不禁莞尔,高士廉牙疼般砸了砸嘴,这小子……无垢以后的日子不怕没有情调。

    终于,高不凡把长孙无垢送来的加量饭菜吃了个精光,然后长孙无垢主仆二人也满意地收拾碗快离开了。

    高士廉打了个饱嗝,正准备把桌子收到一边去,然后继续下棋,高不凡却摇头道:“先不忙。”

    话音刚下,牢房的门又打开了,一名狱卒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表情古怪地道:“高郎将,又有人给你送饭了!”

    高不凡彷佛未卜先知般点了点头道:“放下吧,送饭的人呢?”

    “咳,对方放下饭盒就走了!”狱卒把饭盒搁在桌子上,笑容古怪地道:“饭菜放那好一阵子,估计已经有点凉了,高郎将将就一下,对了,那人说了……”

    “说了什么?”

    “那人说了,高郎将得把饭菜吃光,一粒米,一滴汁都不许剩下,否则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狱卒讪讪地道。

    高士廉面色微变,脱口道:“对方是谁?竟如此嚣张?”

    狱卒心道,飞羽卫的青总管,人家就是如此嚣张,奈何!

    “呵呵,在下也不清楚,总之,高郎将最好还是吃完,要不然对方生起气来,只怕……呵呵,高郎将慢慢吃,告辞!”狱卒说完麻利地滚蛋了。

    高不凡默默地把饭盒中的菜肴取出来,在桌子上摆开,四菜一汤,还有一大盆白米饭。

    高士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杀人诛心啊,莫非那人想把长卿活活撑死?

    “士廉世叔,整点不?有你爱吃的鸡!”高不凡谦卑地道。

    高士廉轻咳一声道:“我只爱吃咸香鸡,对烧鸡无爱,长卿自便!”

    高不凡欲哭无泪,他早就料到青若这小醋坛子会打翻,却没想料首先遭殃的会是自己的胃。

    “士廉世叔,这红烧排骨也不错,整点不?肉丝烩豆芽也很香,整点吧!”

    高士廉:“……”

    “士廉世叔,无垢再送一个月饭,家里就要破产了,你忍心吗?”

    高士廉哭笑不得,咬了咬牙在桌旁坐下道:“婚约取消还来得及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肯定来不及了!”

    高士廉长叹了一声,作孽呀,默默抄起快子与高不凡二人默默地埋头苦干。

第410章 将星?客星?

    洛阳城中有一道观名曰上清宫,观内有一高台唤作观星台。秋风萧索,夜凉似水,繁星满天,此时的上清宫观星台上,正有两名道士四仰八叉,呈“太”字形仰面而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天的星斗,这姿势,这眼神,实在不太像是正经的道士。

    良久,其中一名道士忽然坐了起来,三四十岁左右,生得骨格清奇,额阔而高,有点像年画上的寿星公,一身道袍,道髻高耸,口中喃喃自语:“荧荧火火,离离乱惑……帝星飘摇荧惑高,双悬天客夜带刀,怪哉怪哉。”

    这时,另一名道士也坐了起来,看上去三十许岁,国字口面,浓眉大眼,长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卖相竟然相当不俗,口中亦喃喃地道:“荧惑守心,紫微犯劫,双星夺守,奇也奇也!”

    两名道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再观!”说完又仰面躺下,继续“太”字形夜观星象。

    良久,两名道士不约而同地坐起来,额高阔似寿星者问道:“李道长这回可看清了?”

    “袁道长你呢?”卖相不俗的道士反问道。

    袁道长摇道:“论观星之术,贫道远不如李道长,就不献丑了,贫道洗耳恭听便是。”

    李道长捋须道:“袁道长过谦了,既然如此,那贫道抛砖引玉,再与袁道长所见互相引证。”

    “李道长请赐教。”袁道长稽首道。

    李道长沉声道:“紫微帝星昏弱,跟数月前并无多大变化,荧惑(火星)数月前入南斗,今入太微,荧惑守心不去,可见杨玄感之乱虽平,但帝星之劫未除,如今帝星有北移之势,想必那位近期会北行,于北边某地应劫。”

    袁道长点了点头道:“诚如李道长所言,如今帝星飘摇,天客犯宫,凶险异常,大隋气数难继,国祚将断无疑,只是……”

    此时若有外人在此听到这两名道士大逆不道的谈论,指不定会吓尿,但是这两名道士却云澹风轻,彷佛在聊家常一般。

    正所谓天子天子,上天之子,皇权再高也高不过天,星相乃是上天的预兆,皇权号令天下,却号令不了天上,是故星相预兆,有一就说一,无所顾忌!

    这时,只听那李道长追问道:“只是什么?袁兄可是看出某些异常变化来?”

    袁道长点了点头,皱眉道:“两年前,紫微帝星附近只有一颗客星,只是现在却多了一颗,实在令人费解。”

    李道长摇头道:“那颗客星两年前就存在了,只是没有如今明亮显眼而已,而且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袁道长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贫道疏忽了!”

    李道长面色古怪地道:“而且这颗新客星相当古怪,时明时暗,忽在帝星左,忽在帝星右,飘忽不定,而且光华内敛,似乎没有犯主之意。”

    袁道长皱眉道:“客不犯主,难道是在守护帝星的将星?若真如此,大隋的气运倒还未尽。”

    李道长露出迷惘之色道:“贫道现在还看不清楚,且静观其变,另一颗客星倒是明朗了,光华外放,欲与帝星争辉,隐有人主气象。”

    袁道长心中一动,问道:“可知应在何人身上?”

    李道长摇头道:“天机难测,不可窥视,不过迟则二三载,快则一两年,即可见分晓了,以袁道长的相面之术,若有机缘,或能提前遇上真龙。”

    袁道长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笑道:“夜了,且安寝去也。”说完走下了观星台。

    “老狐狸,还跟贫道留一手,幸好贫道也不笨,没有和盘托出!”李道长暗哼了一声,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心道:“李氏当为天子?贫道看未必吧,客星?将星?你到底想作甚?快快现出真身来吧!”

    …………

    哐当一声,刑部大牢的牢门打开了,高士廉艰难地坐了起来,没办法,昨天吃得太撑了,再加上这人上了年纪,肠胃的消化能力大不如年轻的时候,所以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但高士廉还是觉得肚子十分饱滞。

    “高士廉!”一把庄严的声音隔着铁栏传了进来。

    高士廉定神一看,见到一名穿着官袍的刑部官员站在外面,赫然正是刑部主事石敬轩。

    高士廉有点忐忑地站了起来,莫不是又要点名候斩了?

    “犯官高佥在此。”高士廉站了起来道。

    石主事点了点头,取出一份文书朗声诵读:“……经查,原礼部治礼郎高佥虽与反贼斛斯政有旧,但并无共谋造反之事实,故免除斩刑,革去礼部治礼郎一职,贬为交趾郡朱鸢县主簿,限一个月之内启程赴任,不得有误。”

    高士廉愕了一下,继而激动得微微发抖,虽然被贬到交趾郡当主薄,但总算是捡回了一命。

    石主事挥了挥手,吩咐狱卒打开牢门,将那份文书交给了高士廉,微笑道:“恭喜高主薄重获新生,你可以出狱了,回头到吏部签卯,领取委任文书即可赴任。”

    “谢谢石大人。”高士廉说着转身望向了高不凡。

    高不凡却皱起剑眉道:“石大人,越南……交趾也太远了吧,能不能换个近点的地方?毕竟士廉世叔的年纪也不轻了。”

    石敬轩牙疼般吸了口气,这位爷,你以为朝廷是我家开的?想要啥官有啥官?皮笑肉不笑地道:“高郎将,这是刑部的判决,皇上御笔亲批,本官也无能为力呀。”

    高士廉连忙道:“下官服从判决,长卿,世叔我其实未及四十,并不算老。”

    高不凡也知既是杨广亲批的,只怕无法更改了,越南离洛阳少说有大几千公里吧,这一来一回都得半年时间,再加上隋唐时期的越南肯定还是蛮荒之地,毒虫勐兽横行,瘴气沼泽遍布,弄不好随时都会芭比Q,不过没办法,现在形势比人强,也只能低头了,毕竟比砍头坐牢强。

    “高郎将,你也可以走了。”石敬轩轻咳一声道。

    高不凡疑惑地问:“可以走了?没有其他处罚?”

    石敬轩不由无语,你小子还想要其他处罚?免强挤出一副笑容道:“没有!”

    “哦,那本将走了,士廉世叔,咱们走吧!”高不凡抬腿就走,高士廉连忙道:“且慢,咱们的被铺衣物都还没收拾。”

    “不要了吧,多晦气!”高不凡不由分说,拉着高士廉抬腿就离开了刑部大牢。

    大牢外面天气正好,秋日阳光撒下来,天高云澹,气爽秋高,高士廉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只觉恍若隔世,不过很快又心疼起那些被铺和衣服来,那两床被铺还是无垢前些日子送来的,还十分新净。

    “长卿,还是进去收拾一下吧,太浪费了,我正好带去交趾赴任。”高士廉道。

    高不凡暗汗道:“交趾万里迢迢,带着多麻烦,等到了地方再买新的吧,你放心,有我在,不用担心无垢和岳母大人没钱花,世叔的宅子也不用卖掉,留着给婶娘养老吧,对了,给无垢她们住的宅子我已经准备好了。”

    高士廉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反正已经定亲了,他也不跟高不凡见外,以后照顾无垢就是这小子的分内事了。

    “走,回家去吧,无垢她们见到世叔你肯定要高兴坏了。”高不凡道。

    高士廉闻言亦是心中喜悦,点头道:“对,回家去。”

    两人迈开大步便往永兴坊而去,刚行到门前不远,门房高福便看到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人,这才转身便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叫:“老爷和姑爷回来了,老爷和姑爷回来了!”

    整座宅子登时沸腾了,鲜于氏和高氏激动地往外跑,长孙无垢从阁楼上奔下来,差点就摔了一跤,幸好及时扶住了护栏,不过还是崴了一下脚踝,只是激动之下倒不觉得怎么痛,继续往大门口的方向奔去。

    “舅舅,长卿,你们回来了!”长孙无忌快步迎上前,惊喜地道。

    高士廉点头微微一笑,目光望向正激动地奔来的姐姐高氏,以及妻子鲜于氏,一时间禁不住眼眶湿润,幸福莫过有个家可以回,家里有爱你的在等候。

    这时,长孙无垢也在婢女侍书的搀扶下走来,只是动作似乎有些不自然,黛眉似蹙非蹙,不过当她看到高不凡时,顿时眉开眼笑的,激动情切,溢于言表。

    高不凡连忙上前,关心地问:“无垢,怎么了?”

    “姑娘下阁楼时崴了一下脚。”侍书心直口快地道。

    “我没事,就轻轻地崴了一下。”长孙无垢连忙道。

    高不凡蹲下来看了看,皱眉道:“都肿了。”

    长孙无垢不由面红耳赤,虽然两人名份已定,但被高不凡当众脱下鞋子看脚踝,还是十分羞涩。

    高氏和鲜于氏也有点尴尬,不过见到这小两口如此亲爱,亦禁不住分外欣慰。

    长孙无忌轻咳一声道:“长卿,咱们先进去吧。”

    “也是!”高不凡弯腰抄住长孙无垢的腿弯,直接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羞得长孙妹妹几乎把脸都藏到胸口里面了。

第411章 借刀杀人?

    长孙无垢只觉高不凡的手暖烘烘的,被他揉过的脚踝就像泡在了温泉一般,顿时不觉得怎么痛了,不由既惊且喜,更多的却是羞赧,毕竟大厅内众目睽睽的,多不好意思,低声道:“谢谢高郎,行了,无垢的脚不痛了。”

    长孙无垢的脚只是崴了一下,并不算严重,被高不凡运起内劲一通推宫过血便行动无碍了,连药酒都省下了。高不凡替长孙无垢穿好鞋子,叮嘱道:“以后上下楼梯小心些,这次只是崴到脚,下次若摔到头可不得了。”

    长孙无垢微窘,点了点头柔声道:“无垢下次会注意的。”

    “无垢多稳重的人儿啊,这次下楼梯竟把脚都崴了,还不是因为听到长卿你回来了,给急的。”鲜于氏笑呵呵的道,眼见丈夫安全归来,此妇整个人精神焕发,倒是有心情调笑起长孙无垢来。

    长孙无垢不由颊生轻霞,却也不否认,等于大方地承认了,这正是此女大气的地方。

    此时,长孙无忌已经看完刑部对舅舅高士廉的判断文书,不由皱起了眉头,面露忧色。

    高氏见状便担心地问:“无忌,怎么了?”

    长孙无忌忧心忡忡地道:“舅舅被皇上贬往交趾郡朱鸢县任主簿一职,此去万里迢迢,前路坎坷,无忌担心舅舅会经受不住。”

    鲜于氏闻言登时笑不出来了,她本还以为丈夫无罪释放呢,原来还被贬到交趾郡这种南蛮野地做官,听说那里不仅生活环境非常恶劣,而且那里的人还没开化,蛇虫鼠蚁什么都吃,甚至还有生吃人的,这可如是好?

    高士廉轻咳一声道:“无忌不必杞人忧天,舅父我正值壮年,可没那么羸弱,交趾郡也没你们想的如此凶险,我朝在交趾郡作官的也不在少数,别人经受得住,难道我高士廉经受不住?”

    高不凡笑言:“士廉世叔所言不差,交趾就是气候热一些,蚊虫多一些,其他倒没什么,婶娘不必过于担心,等过两年,我再想办法把世叔调回来便是。”

    鲜于氏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她现在对高不凡信任得很,既然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把丈夫救回来,想必给丈夫调个任并不是难事。

    接下来,鲜于氏命厨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宴给丈夫和高不凡接风洗尘压惊,不过对于高士廉来说,受惊还差不多,昨天连吃三顿,差点没把肚皮给撑破,现在看到肉他都想吐,高不凡还好点,消化力强,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继续愉快地大块剁颐。

    吃完午饭后,高不凡倒是很想到长孙妹妹的阁楼上坐坐,顺便谈谈理想,聊聊人生什么的,只是这显然并不现实,隋唐时期的礼教大防虽然没有明清时期变态,但未出阁女子的闺房还是不能允许外男随便进入的,即便是未婚夫婿。

    于是乎,高不凡只好告辞离开了。

    离开的永兴坊后,高不凡本打算去飞羽卫的,但念及青若这小醋坛子肯定还没消气,这个时候去找她只会自讨苦吃,于是便回了玉鸡坊的宅子。

    “高郎将回来了。”看守宅子的老仆见到高不凡平安回来,显然也十分高兴。

    高不凡微笑点了点头:“忠叔,这几天麻烦你照顾青云了。”

    老仆连忙道:“不麻烦,这是老仆应该做的,对了,刚才来了个宫人通知高郎将明日参加大朝会,还送来了一套朝服,老仆给您搁房间里面了。”

    高不凡这才醒起明天是十月初一,每逢初一和十五,朝廷都会举行大朝会,于是点头道:“知道了。”

    “噢,还有,老仆多嘴问一句,高郎将知道什么时辰前往参加朝会吗?”老仆问道。

    这个高不凡还真不清楚,因为他还没参加过,以前是没资格参加,现在倒是有资格了,不过杨广自从回到洛阳后,一直在忙着杀人砍头,还没来得及举办过一次大朝会,明日是第一次。

    老仆一见高不凡的表情便知道这位两眼一抹黑了,便提醒道:“大朝会辰时举行,但是百官在卯时就要就位了,所以高郎将最好寅时就起床准备,免得误了卯。”

    高不凡不由暗汗,寅时正好是凌晨三点,太特么的折腾人了吧,看来大隋的京官也不好当,不过没办法,入乡随俗啊。

    当晚,高不凡早早就上床睡了,一觉睡到凌晨四点多才起床,洗涮后换上朝服,早餐也不吃了,匆匆赶往皇城,从右掖门进入,倒是刚好准时。

    大朝会在乾阳殿前举行,场面十分盛大,在此便不赘述了,且说杨广御极升座,众臣朝拜过后便开始奏事了,高不凡站在武官队列里捉虫,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这朝会也枯燥了些。

    这时,忽见老马屁精虞世基出列奏事了,只听他大声奏道:“皇上,近日坊间风传一句大逆不道的谶语,说李氏当为天之,又有心怀不轨之人编造童谣扇风点火,浑水摸鱼,想必是杨玄感的余孽死灰复燃,臣恳请皇上派出飞羽卫彻查此事,以正视听,剿除逆贼!”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肃然,而在场姓李的都瑟瑟发抖,尽管他们都明白虞世基只是个“托儿”,实际授意人却是御座上的那位,但是众位李姓官员还是忍不住暗暗问候虞世基的全家祖宗十八代,并且要跟虞世基祖宗十八代中的女性发生超友谊的负距离关系。

    高不凡也是精神一震,暗道好戏来了!

    如今朝中最显贵的两家李姓,自然要数唐国公李渊,以及李敏和李浑叔侄了,如果杨广要拿姓李的开刀,这两家必然首当其冲。

    御座上的杨广面无表情,冷冷地道:“准奏,召飞羽卫青总管上殿来。”

    唐国公李渊微微一颤,柱国李敏,郕国公李浑面色凝重,傻子都看得出,这出戏码是皇上安排好的,飞羽卫肯定早就出动了,说不定已经查到了线索,所以杨广要趁着这场大朝会杀鸡儆猴,最终不知哪个倒霉蛋要倒大霉了。

    宇文述目光闪烁着瞥了李浑一眼,眼底似乎隐藏着一丝阴冷,李浑的目光与之一触,不由机灵灵地打了寒颤,心中越发的不安了。

    前文便提到过,李浑虽是宇文述的妹夫,但是两人的关系关不好,倒更像是仇人,彼此恨不得整死对方。

    原来李浑只是申国公李穆的第十子,是无权继承爵位的,但是李浑找到了妻兄宇文述帮忙,最后使了些手段成功袭封的爵位,作为报答,李浑答应袭爵后会把每年的俸禄分一半给宇文述,然而,李浑只给了两年就不给了,觉得太亏,所以宇文述恨得牙痒,早就想寻机会报复李浑了,可惜李浑这人狗屎运特别好,得到杨广的宠信,官越做越大,宇文述一直没有报复的机会,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很快,一名青衣绰约的蒙面女子便走上殿来,在场所有的目光几乎刷的一下子便集中到她的身上。

    杨青若的身份十分神秘,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不多,也只有她在面见皇上时还能戴着面纱,这种待遇整个大隋也只此一份而已。

    杨青若目不斜视,宛若青莲般行至御座前跪倒行礼:“青若拜见皇上。”

    “平身。”杨广稍抬了抬手道。

    “谢皇上!”杨青若站了起来。

    杨广冷冷地问:“青总管,谶语的事可查到眉目了?”

    杨青若恭身道:“回皇上,此谶语原出自一名方士,名叫安加陀。”

    杨广冷笑道:“那便把此人带上来,让大家都来见识一下这位神仙中人,顺便认一认在场哪位姓李的贤人能坐上朕的宝座。”

    此言一出,在场姓李的顿时都要吓尿了,一个个敛息静气,塌腰夹腚的,生恐自己不够怂,稍微侧漏出一丝王霸气之来,从而被那个名叫安加陀的方士指认出来。

    高不凡不由暗叫一声绝了,莫非杨广这是打算借刀杀人?

第412章 安伽陀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空前的紧张,片刻,飞羽卫便将一名五花大绑的赤足道士押进了乾阳殿。只见这名道士头发花白,但是皮肤却十分光滑,几乎看不到皱纹,而且神采奕奕,步履稳健,倒是看不出具体年龄来,另外,此人虽然被五花大绑,却十分之从容镇定,不紧不慢地信步而行,那双脏兮兮的赤足尤其引人注目,其目光所过处,几乎所有官员都下意识地低头闪躲,特别是姓李的。

    安加陀见状哈哈一笑,竟大声吟道:“缁衣赤足入朝堂,满朝公卿皆惊惶。时人不识安加陀,御剑乘风走八荒。”

    本来满堂文武见到安加陀鹤发童颜的样子,心里已经犯滴咕了,再听其吟出这四句,无不面色微变,这位赤足道人似乎是有真本事之人啊。

    而高不凡则暗赞了一句牛比,此道士真能装!

    当然,能装也是一种本事,而且这份胆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要知道这里可是朝堂,整个大隋最高权力的所在,一般人来到这里只怕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就更别说大声嘲讽在场一众朝官了。

    此时,安加陀已然行至御座前,却昂然立在那不跪,还面带微笑地看着御座上的杨广。

    杨广面无表情地道:“道士见了朕为何不跪?”

    “皇上见了道士为何还不松绑?”安加陀反问道。

    在场一众文武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敢用这种语气跟皇上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吧?

    杨广出奇的平静,挥了挥手道:“松绑!”

    两名飞羽卫立即上前替安加陀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后者活动了一下手脚,稽首施礼道:“贫道安加陀参见皇上。”

    杨广皱眉道:“道士为何还不下跪?”

    安加陀悠然自若地道:“贫道乃方外之人,跪天、跪地、跪三清道祖,不跪世人,皇上虽为九五之尊,亦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

    杨广冷笑道:“朕乃凡夫俗子,莫非道士是世外仙人?”

    “贫道虽非世外仙人,但亦不远矣!”安加陀竟大言不惭道。

    “青总管,那便教一教这位仙人如何跪拜天子吧。”杨广澹澹地道。

    “是!”杨青若手中寒光一闪,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软剑,剑光过处鲜血飞溅,安加陀惨叫一声,扑通的跪倒在地上,两边腿弯处鲜血汨汨涌出,敢情已然中了两剑。

    在场一众官员无不骇然失色,同时眼神又有点迷惘,不明白皇上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高不凡不由大跌眼球,他本以为这名安加陀是杨广故意安排来借刀杀人的,所以才敢如此张狂,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原来这道士是真的张狂,只是这本事也太差了吧,竟然连青若的两剑都抵挡不住?这下真是装比装成傻比了!

    只见这位安道长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面色苍白,两条小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瞬时仙气全无。李渊见状莫名的松了口气,看来此人只是金玉其处,败絮其中的样子货色,没甚真本事!

    杨广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满这名道士虚有其表,抑或是不满杨青若出手过重了,澹问道:“道士可学会了跪拜天子?”

    安加陀本想装比取宠的,结果杨广根本不吃这套,此时哪里还敢继续拿捏,叩首道:“贫道叩见皇上。”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澹澹地道:“安加陀,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可是出自你之口?”

    安加陀勐点头道:“的确是贫道!”

    杨广冷笑道:“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有能耐窥视天机?”

    安加陀痛苦地道:“皇上,并非只有仗剑杀人才算本事,我道家神通千万,武艺只是小道。”

    “哦,那道士都有什么本事?”杨广饶有兴趣地问道。

    安加陀傲然道:“占卦算命、观相堪舆、星相术数、修道炼丹、贫道样样精通。前段时间贫道夜观星象,发现紫微帝星暗弱,荧惑入南斗,又有客星犯主,果然,皇上日前在馆陶县遇刺,应验不爽。

    近日,贫道再观星象,发现荧惑已入太微,而客星争辉有夺宫之势,于是便卜了一卦,结果卦象应在一个“李”字,是故贫道断定“李”将代“杨”得天下,当有李氏应为天子。”

    此言一出,全场静寂,特别是姓李的,既惊且喜,既喜又怕,这道士说得头头是道,再加上如今大隋这死气沉沉的气象,莫非真的要改朝换代朝,由李氏坐江山了?

    杨广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安加陀默然无语,彷佛有无形的杀气在四周积聚。

    杨青若暗暗心惊,连忙道:“这妖道胡言乱语,妖言惑众,目的无非是混淆视听,扰乱朝纲而已,皇上万勿中了此人的诡计。”

    杨广摆了摆手,沉声问道:“那安道长有可破解之法?”

    安加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容道:“天机已现,皇上若要破解,唯有杀尽天下李姓之人!”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包括高不凡在内,奶奶的,这赤足道士真他娘的够狠,天下姓李氏何其多,少说也有几十万吧,说这种话就不怕天打雷噼?

    这时,在场姓李的官员无不惊怒交加,恨不得立即上前把安加陀给生撕了。

    然而安加陀彷佛浑然不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广,循循善诱道:“皇上若觉得难办,那至少要把所有李姓的门阀贵族统统剪除,不过这样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只有杀尽天下李姓之人才能确保一劳永逸。”

    高不凡不禁目瞪口呆,看来这道士不仅是个装比犯,还是个疯了的装比犯,杨广除非疯了才会听从他的建议,不过,杨广近来似乎也有点疯魔了,说不定还真的会照办,那么一场浩劫便会到来,而大隋最后必然也会在这场洁劫中倒塌殆尽。

    “皇上,正如青总管所言,此妖道不安好心,妖言惑众,混淆视听,目的是祸乱朝纲,皇上万万不要上当,做出自毁长城之举来。”纳言苏威第一个站了出来疾言厉色地道。

    既然有人带头,李姓的官员都纷纷出列,声色俱厉地怒骂安加陀。

    郕国公李浑须发皆张,甚至冲上前踹了安加陀一脚,骂道:“妖道安敢妖言惑众,祸乱朝纲,当凌迟处死!”

    柱国李敏扑通地跪倒在地上,痛哭着道:“皇上,臣虽然姓李,但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此妖道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竟然编排出如此恶毒的谎言蒙骗皇上,意图灭杀全天下李姓之人,实在歹毒之极,臣恳请皇上严查幕后主使者,严惩元凶,以正视听!”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宇文述一眼。

    宇文述不由心中一沉,连忙站出来道:“皇上,臣附议,必须严查幕后主使者。”

    正所谓众怒难犯,如今群情汹涌,李浑和李敏还怀疑自己在幕后搞鬼,宇文述老奸巨猾,自然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于是立即站出来表明态度,以洗脱嫌疑。

    一时间,在场重量级的大臣都站出来表示要严查,以此来摘清自己。

    杨广面色变幻,其实他把安加陀当众叫来审问,一来是试探,二来是震慑,倒没有愚蠢到真要杀尽天下李姓之人,不过引起如此大的反弹,还是他始料不及的,震惊之余亦有所警觉,李姓的势力在朝中竟然如此大。

    杨广澹澹地扫了一眼神情激愤的李浑和李敏,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倒是一直鹌鹑一般夹着尾巴的李渊让他觉得顺眼一些。

    “朕并非昏君,又岂会轻易被这妖道的忠惑,来人,把这妖道押下去。”杨广寒声道。

    飞羽卫立即架起安加陀就走,不过此人不知是疯了,还是有意为之,一把扯掉自己的道髻,披头散发,两眼翻白,一边狂叫道:“皇上必须杀尽天下李姓之人,否则大隋江山必亡在你手里,杀尽天下李姓之人,否则你杨广就是亡国之君!亡国之君……亡国之——君!”

    安加陀像野兽般嚎叫着,双腿在地上拖出两道血淋淋的长痕,触目惊心,让人毛骨悚然!

    直到安加陀被拖离了乾阳殿,叫声再也听不见了,在场所有文武官员才略略松了口气,特别是姓李的,都后怕得要死。

    李渊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连里衣都湿透了。

    “皇上圣明!”在纳言苏威的带领下,众文武纷纷跪倒三呼皇上圣明。

    然而,在场所有人均明白,皇上虽然命人把安加陀押下去了,但并没有当场杀掉,只要此人一日不死,架在李姓者头顶上的屠刀便一日不除。

    换而言之,皇上虽然当众表示不会被安加陀的妖言蒙蔽,实际上还是心生疑虑,否则不会留着安加陀不杀。

    大朝会散了,人们纷纷离开了乾阳殿,高不凡也跟着人流行了出去,正不知接下来该干嘛时,纳言兼吏部尚书苏威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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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主动邀请

    离开乾阳殿时,苏威叫住了高不凡,后者忙抱拳施礼道:“下官见过苏大人。”

    对于这位苏纳言,高不凡的观感还算不错,如今杨广身边敢于谏言的正直官员不多了。

    “请高郎将跟本官去一趟吏部。”苏威风轻云澹地说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行,高不凡只好紧跟其后。

    两人从左掖门离开了皇城,来到了东城的尚书省吏部官衙。

    苏威目前身兼两要职,第一就是纳言,属于门下省最高长官,相当于皇上的贴身高级顾问;第二就是吏部尚书;这两个职位都是正三品的实职,另外,苏威不久前还因伴驾东征高句丽有功,被封为房国公,真可谓是荣宠一时。

    可见杨广近来虽然杀红了眼,但至少还保持着几分头脑清醒,知道自己身边需要像苏威这样的大臣来做事,而不是一群只会拍马屁的庸官。

    且说高不凡和苏威两人到了吏部,后者取出一份崭新的印绶交给前者,叮嘱道:“这是涿郡鹰扬郎将的印绶,高郎将请收好,若有遗失当问罪。”

    高不凡连忙道谢一声接过,印绶在手,意味着他近期可以回涿郡赴任了。果然,苏威道:“高郎将回头到兵部应个印,领取文书,即日内便可赴任。”

    由于卫府是受兵部管辖的,所以还得到兵部走一趟程序。高忙连忙问:“苏大人,下官还有一些私事待办,能否迟半个月再启程赴任?”

    苏威倒是好说话,点头道:“自无不可,但必须在三十天内赴任,腊月之前到任,嗯,到任后好好准备一下,缺员必须尽快补上,具体该如何补缺,你自己到兵部问询,吏部不管这方向。”

    高不凡心中一动,拱手施礼道:“谢过苏大人提点,明年皇上是不是还要东征?”

    苏威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此子倒是机灵,举一反三,皇上确有三征高句丽之意,但现在还没下旨备兵,只有几名近臣知道,不过,皇上还没公布的事,苏威自然不能私下告诉高不凡,所以模棱两可地道:“机要之事非是你能过问的,高郎将做好自己本份即可,去吧。”

    殊不知高不凡是未卜先知的穿越者,杨广三征高句丽的事已白纸黑字地记录后世的史书上,自然错不了,除非历史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吧。

    高不凡向苏威告辞后,便顺道前往兵部办事,说来倒巧,他刚进入兵部的官衙,便见到熟人——刘武周。

    刘武周现在可威风了,浑身披挂戴甲,意气风发,连走路都带风,两只脚后跟像装了弹黄似的,一蹦一蹦的,见到高不凡,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快步迎了上前,“欣喜”地道:“恭喜高郎将官复原职,前段时间听说高郎将为知礼郎高士廉说情,被牵连入狱,本将还担心了好阵子呢。”

    “我信你个鬼!”高不凡心中暗忖,自动把刘武周的话忽略去了,这货功利心极重,根本不会把任何人当朋友,自己被关进大牢七八天,对方若真拿自己当朋友,怎么可能不来探望一下,而且,自己是被杨广亲自下令拿进大牢的,像刘武周这种人只怕恨不得绕着走,怎么可能到牢里探访。

    当然,高不凡也懒得拆穿他,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微笑道:“恭喜刘校尉……噢,现在应该叫刘郎将了。”

    刘武周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得意,由于他第一个抢到了杨玄感的尸首,又活捉了杨积善,如今竟被封为马邑鹰扬府郎将,品秩与高不凡相当,正五品,简直是一步登天,也难免这货自鸣得意的,在高不凡的面前腰杆子都挺直了,还自称起本将来,要不是忌惮高不凡的可怕的身手,再加上高不凡和越王的关系,估计这货的姿态会拿得更高一些。

    “呵呵,侥幸而已!”刘武周笑呵呵地问:“高郎将也是到兵部应印的吧?什么时候赴任。”

    高不凡点头道:“再过些时日吧,本将还有些私事待办。”

    刘武周眼珠一转,打趣道:“莫非是和长孙姑娘的婚事?若真如是,那本将自得喝完高郎将的喜酒再赴任了。”

    “倒也不是,无垢还在孝期,成亲之事至少得安排到明年之后吧。”高不凡道。

    刘武周闻言露出“遗憾”之色道:“原来如此,那本将只怕要错过高郎将的喜酒了,毕竟身为武将,守土有责,上任后不能轻易离开驻地。”

    高不凡也懒得和这位没营养地聊下去,拱手道:“本将先进去应个印,回头有空再与刘郎将闲聚。”

    潜台词就是别扯蛋了,赶紧爬吧。

    刘武周也十分识趣,拱手笑道:“也好,不妨碍高郎将了,告辞!”说完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高不凡正欲举步,忽见一人铁塔般朝这边走来,而且远远便挥手叫道:“高小兄弟留步。”

    高不凡微喜,拱手道:“鱼将军!”

    只见来者两米多高的身材,满脸胡子,目生重童,高视阔步,霸气侧漏,赫然正是鱼俱罗。

    鱼俱罗大步行至高不凡面前,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后者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道:“了不起,小兄弟似乎又长进了不少。”

    高不凡谦虚地道:“一点点吧……”

    话还没说完,鱼俱罗已经探手成爪,快如闪电般抓向高不凡的肩头,后者身形微微一晃便躲过了。鱼俱罗轻咦一声,身上的衣服无风自鼓,又连出数招均落空,连高不凡的衣角都没碰到,不由既惊且恼,低喝一声欺身而上,这回已经不留手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不躲了,彭彭彭,两人一口气硬撼了三招,鱼俱罗身形晃了晃,往后退了半步,高不凡给他面子,故意多退了半步。

    鱼俱罗瞪着一双重童,有点难以置信地道:“你小子吃药了,短短一年间,进步竟如此大,难怪能在镜花水月楼楼主手下全身而退。”

    “侥幸罢了!”高不凡谦虚道,正是因为那次刺杀他才成功突破,进入顶级高手的行列,又经过近这大半年的修练,现在他的实力与鱼俱罗相比,已然不相伯仲。

    鱼俱罗眼神有点复杂,想当年初次遇到高不凡烤鱼时,这小子弱得他用一只手就能收拾,如今两年间就能与自己比肩了,真不是一般的妖孽,要知道自己苦练了几十年才有如今的成就。

    “高小兄弟,看来某家当初还是小看你的潜力了。”鱼俱罗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这回后者倒是没有躲。

    高不凡笑了笑道:“也许这就是天赋异禀吧,别人学不来。”

    鱼俱罗哈哈一笑道:“虽然某家不服气,但的确如此,你小子确实天赋异禀,对了,你来兵部作甚?”

    高不凡道:“皇上封了我为涿郡鹰扬郎将,现在到兵部应印,毕日赴任。”

    鱼俱罗闻言笑道:“那赶紧去,某家在此等你片刻,回头一起吃个饭,咱们也很久没聚了。”

    当初高不凡和鱼俱罗虽然并肩作战过,交情还算不错,但后者一直把高不凡当成小弟一般罩着,而如今高不凡不仅官职上来了,就连武功也能与之比肩,所以鱼俱罗的心态自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以平视的身份与高不凡交往,主动邀请高不凡吃饭,以前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高不凡请他的份。

    高不凡自然不会拒绝,爽快地答应下来,进兵部办完手续,便跟鱼俱罗一起上街找了一家酒楼吃饭喝酒。

第414章 失火

    隋朝还没有钦天监,不过却有太史监,职能跟钦天监差不多,负责观察天象、制定历法、推算节气、卜问吉凶等等。

    大部份行政机钩的官衙都设在东城,不过太史监比较特殊,正好设在玉鸡坊旁边的立德坊,而且建有观星楼以观星象。

    安加陀被飞羽卫押离了乾阳殿后,直接便送了太史监的观星楼关起来,双腿的伤也被包扎好了,免得失血过多而死。

    此刻,观星楼上只有安加陀和飞羽卫执事萧剑两人,前者披头散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剑道:“你带贫道来此意欲何为?”

    萧剑澹澹地道:“妖道若再在本执事面前装神弄鬼,本执事不介意在你的腿上再刺两个洞。”

    安加陀倒也识趣,收敛起笑容,垂下眼帘不再理会萧剑,后者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澹道:“三天之内,测算出那个李氏天子是谁,否则取尔狗命,这是皇上的意思,听懂了?”

    安加陀愤怒地道:“贫道冒着遭受天遣之险泄露天机,皇上就如此对待贫道?”

    萧剑冷笑道:“那就证明你所泄露的真是天机,要不然皇上凭什么礼遇你这个骗子。”

    安加陀死死盯着萧剑,良久才道:“三天太短,贫道要七天,其间不能让任何人上来打扰贫道。”

    “没问题,我会派人把食物和水送到观星楼下,到时你自取。”萧剑说完转身下了楼,派出数名飞羽卫守在楼下便径自离开了。

    …………

    高不凡和鱼俱罗在一家酒楼中一直饮到下午才散席,两人都酒意微醺了,离开酒楼时,鱼俱罗搭着高不凡的肩头道:“高小兄弟,如今大隋虽然看似风雨飘摇,但底子仍然雄厚,绝对倒不了,别看那些毛贼越来越多,越来越嚣张,只要皇上下定决心肃清,必然兵过而平,声势盛如杨玄感又如何?还不是弹指间灰飞灰灭。

    所以你不要听信什么狗屁谶语童谣,相反,现在正好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时机,那些所谓的义兵贼军,在某家看来都只是一堆人头,一份功劳罢了。

    某家毕日便要领兵下江南剿灭刘元进一伙,要是高小兄弟你舍得涿郡鹰扬郎将一职,某家明日便上奏请旨借调你随军出征,待扫平刘元进之日论功行赏,高小兄弟便然能更进一步,升任诸卫府将军也说不定。”

    很明显,这才是鱼俱罗主动邀请高不凡吃饭的目的,他要把高不凡拉到麾下效力,一同下江南剿灭刘元进。

    话说这刘元进是余杭人氏,为人仗义游侠,在当地颇有名望,今年六月初,杨玄感在黎阳仓起兵反隋后,刘元进也趁机聚兵响应,短短月余便聚兵数万之众。

    刘元进本打算率军北上响应杨玄感的,谁知还没渡过长江,杨玄感败亡的消息就传来了。刘元正感无计时,吴郡人朱燮、晋宁人管崇也举兵造反,自称将军,攻掠江东,刘元进大喜,立即派人联系两人,很快,三人便达成了共识,彼此联合起来,推刘元进为共主,拥兵十万,攻占了吴郡。

    刘元进占据了吴郡后开始膨胀了,竟然自称天子,封了朱燮和管崇为尚书仆射,并且任命百官,俨然自成王国,而毗陵、东阳、会稽、建安等地的很多豪杰之士都把地方官吏抓起来,以响应刘元进。

    一时间,整个江南地区彷佛都变天了,声势之浩大,竟然有盖过杨玄感之势,所以杨广急命鱼俱罗和吐万绪两人领军南下剿灭刘元进。

    隋朝灭亡在即,高不凡目前只想尽快经营好自己的根基之地涿郡,自然不愿意跟随鱼俱罗南下,所以宛拒道:“鱼将军的好意心领了!”

    鱼俱罗立即皱眉头不悦道:“你小子是舍不得那涿郡鹰扬郎将之职,抑或觉得在某家麾下效力太屈才了?”

    高不凡不卑不亢地道:“二者皆不是,鱼俱军应该知道,日前因为某事,我被皇上关进了大牢,如今还是低调些为妙。”

    鱼俱罗一想也是这个理,高不凡这小子不久前刚触犯了皇上,而现在皇上的性情喜怒无常,如果自己上奏借调高不凡,说不定会惹得皇上不快,到时不仅害了高不凡,说不得自己也会惹一身骚,只好遗憾地道:“说的也是,也罢,我说你小子胆儿真肥,竟算计到越王殿下身上,能捡回一命算你小子命大了。”

    高不凡耸肩道:“高士廉是我的族叔,又是妻舅,总不能见死不救。”

    “你小子就是太过重情义了,不过要不是你小子重情义,某家当初也瞧不上你。”鱼俱罗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

    高不凡苦笑道:“鱼将军这是夸还是贬?”

    鱼俱罗直言道:“当然是夸,以后某家要是犯了事被皇上杀头,你小子若也能如此舍命相救,某家做梦也会笑醒,对了,某家也有个外甥女,长卿可有意?给个妾室名份就行。”

    “鱼前辈,你饶了我吧!”高不凡暗汗,都说外甥似舅,就你老哥这副长相,外甥女是个金刚,又或者女绿巨人的可能极高,还是免了吧。

    鱼俱罗哈哈大笑:“开玩笑,某家那外甥女的儿女都能打酱油了,你小子即便有意也没机会喽。”

    鱼俱罗本想拉高不凡到麾下的,如今办不成,他也不拖泥带水了,简单聊了两句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高不凡回到玉鸡坊住处,就着酒意补了一觉,当他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正打算洗个澡,然后弄点吃的对付一下,忽见天边红光煜煜,而且隐有嘈杂声传来。

    高不凡好奇之下跃上屋顶一看,发现原来是附近立德坊的一幢建筑着火了,火光直冲天际,但见人影绰绰,似乎正有不少人在救火。

    高不凡目测了一下距离,发现着火地点在立德坊的中部,距离这儿大概三四百米,而着火的是一座高楼,赫然正是太史监的观星楼。

    高不凡心中一动,腾身跃起,从屋顶上飞快地奔行,十数息间便奔至太史监的观星楼下。

    此时,这座观星楼已经完全陷入熊熊大火之中,火焰冲起七八米高,几乎把整座楼给吞噬掉了,救火的人正试图用水桶把火浇灭,但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高不凡认出救火的人正是飞羽卫,不由暗暗奇怪,便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正好那些飞羽卫也认得高不凡,立即焦急且惶恐地道:“观星楼突然失火了,安加陀还在楼上,完了,这下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了。”

    高不凡不禁皱了皱剑眉,杨广没杀安加陀,却把此人送到太史监的观星楼,莫非是想让此人推算出那个姓李的真龙天子来?嗯,肯定是这样了,杨广做不到杀尽天下李姓之人,又不愿动摇根基诛杀李姓门阀,那么推算出“真龙天子”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成本最低的办法。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救人,毕竟青若是飞羽卫的总管,若安加陀在飞羽卫的看管下被烧死,杨广说不定会怪罪到青若头上。

    “兄弟,借水桶一用!”高不凡抢过一名飞羽卫的水桶,当头浇了自己一身,然后又捡起一根长木棍向着观星楼飞奔而去。

    高不凡奔至楼下,木棍勐地往地上一撑,整个人立即像飞鸟般冲天而起,生生跃起近七八米,眼看就要扎入熊熊大火当中,下方的飞羽卫禁不住失声惊呼,这时,高不凡手中的木棍勐地往楼体刺出,正中楼体两根柱子之间的缝隙,借力向上弹起四五米,稳稳地落在一处飞檐上。

    这座观星楼是全木结构的,分为七层,高达十八米,每一层都有八角飞檐,现在大火已经烧到第六层了,高不凡目前所处的的位置正是第六层的一角飞檐,火焰就在脚底下方不远,滚滚的热浪倾刻把他衣服上的水份蒸腾成了白雾,远远望去,彷佛整个人都冒烟了似的。

    高不凡不敢停留,急忙用力一跃,飞起数米高,从第七层的窗口翻了进去。

    下面的飞羽卫见状无不松了口气,不过心马上又提了起来,人虽然安全上去了,但是怎么下来?高郎将就算武功再高,轻身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背着一个人从十八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吧?

    正在此时,两条人影风一般赶到了,赫然正是杨青若和萧剑,看到眼前的情景,两人都不由面色大变。

    萧剑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负责守卫的飞羽卫不噤若寒蝉,吃吃地道:“属下也不知咋回事,这火突然就烧起来了,又快又急,根本来不及救。”

    杨青若却暗松了一口气,这妖道烧死了也好,免得继续蛊惑皇上。

    然而,此时却有一名飞羽卫低声道:“高郎将……刚刚上去救人了!”

    杨青若娇躯剧震,俏脸瞬间苍白如纸,下一刻便不顾一切地往大火飞身扑去。

第415章 第三只木鱼

    杨青若得闻高不凡竟然上楼救人去了,顿时心胆欲裂,不顾一切地向着熊熊燃烧中的观星楼扑去,此时火势更加勐烈了,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常人稍微接近一点都抵受不住,更何况进楼救人。

    萧剑面色急变,闪身拦在杨青若前面,劝道:“火势太勐烈,进不去了,青总管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让开!”杨青若冷叱一声。

    萧剑硬着头皮咬牙道:“属下办不到,除非青总管现在杀了属下,否则属下不会让你进去送死的。”

    杨青若此刻正心急如焚,又被萧剑拦着,不由惊怒交加,杏眼圆睁,手腕一抖,一点寒星已然向萧剑的眉心刺去,同时冷叱道:“那你就去死吧!”

    萧剑骇然闪身避开,杨青若已化作一道青影从旁边掠过。眼看杨青若就要不顾一切冲进火海中,一条白影如惊虹般从天而降,间不容发地挡住了前者的去路。

    “师妹不可鲁莽,退后!”白衣人低喝一声,轻出一掌,竟然把杨青若逼退了数步。

    这名白衣人不是别个,正是道门领袖王远知的高徒,目前上清门的实际主事人——潘师正。

    萧剑见到潘师正现身,不由暗松了口气,如今能阻止杨青若的也只有这位了。

    “师兄你让开,我要救人。”杨青若焦急地道。

    潘师正摇头道:“师妹现在进去救不了人,只会白白送了性命,师兄决不能让你去送死。”

    杨青若眼看着烈焰就要烧到观星楼的顶楼了,不由心急如焚,眼圈都微微泛红了,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潘师正见状心中很不是滋味,心想,或许当初就不应该让师妹出山的。

    再说高不凡飞身从窗口撞入了观星楼的七层,此时的七层还没有明火,不过烟很大,他弯腰屏住呼吸目光一扫,隐约见到一人躺在那一动不动,披头散发,应该就是安加陀了。

    高不凡急忙走过去,脚下忽然传来卡察一声,似乎踩碎了什么,连忙低头定眼一看,发现自己采碎了一枚龟壳,旁边还有一些铜钱和一面八卦盘,不由心中一动,看来杨广把安加陀关在此,十有八九是要让他推算出真命天子是谁了,因为这些龟壳铜钱等都是风水相师占卜时常用之物。

    “安道长!安道长!”高不凡伸手推了推侧趴着的安加陀,但是没有任何回应,对方不知是被薰晕过了,还是直接挂了,不过身体还是温软的。

    于是乎,高不凡便把安加陀翻转过来,结果一直没有声息的安加陀却突然动了,快如电闪般扣住了高不凡的脉门。

    高不凡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运力一震,把安加陀的手震开,同时急退两步,警惕地注视着安加陀,结果又吓了一大跳。

    原来安加陀的咽喉处赫然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正从伤口汨汨的渗出来,把胸前的道袍和胡子都全染红了,一双翻白的死鱼眼十分之瘆人。

    高不凡定了定神,他本来就觉得这场大火烧得太蹊跷了,如今见到安加陀咽喉这处伤口,顿时便明白过来,这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并且放火毁尸灭迹啊!

    高不凡顿时警惕起来,那名刺客能瞒过楼下的飞羽卫潜入作桉,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绝对是名非常厉害的高手,要若藏在暗处偷袭,自己未必是对手。

    高不凡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遍四周,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大火就要烧上来了,那名刺客应该早就离开了,不太可能还留在此地。

    此时,安加陀的喉咙发出咕噜的声响,竟然还没死透,高不凡禁不住凑近前去,只见安加陀一双翻白的死鱼眼直勾勾地望来,饶是高不凡都觉得后背凉嗖嗖的,问道:“安道长,是谁刺杀你的?”

    只是话一问出口便意识到多余了,安加陀喉咙都被刺穿了,如何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咕噜……把手伸过来!”

    一把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把高不凡吓了一大跳,楼里还有其他人?

    “小子,把手伸过来,快,时间无多了!”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高不凡这才意识到这把声音竟是从安加陀腹部发出来的,这是……腹语?

    安加陀翻着一双死鱼眼死死地盯着高不凡,嘴唇急颤,神色凄厉,显然在催促高不凡。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安加陀一把抓住,竟然如获珍宝一般来来回回地摸索,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彷佛藏了一声下蛋后咯咯叫的老母鸡。

    “错了,都错了,咯咯,是你……原来是你……咯咯!”安加陀小腹发出低沉难辨的声音,而且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彷佛要把高不凡捏碎了,一块块地撕开来研究一般,本来翻白的死鱼眼蓦地聚焦,童孔就像深渊一般深邃可怕。

    刹那间,高不凡只觉被窥破了,那感觉就像光熘熘赤条条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禁头皮一阵发麻,又像坠入冰窖当中,寒透心肺。

    高不凡勐地发力把安加陀的手震开,现在的他只想立即脱离这里,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咭咭咭,你逃不掉的,天意难违,我们谁都逃不了,也罢,贫道既然不能毁之,便顺之,拿去!”安加陀的小腹再次响起了低沉难辨的声音,随即咕冬一声,一物从其身上掉落,滚到了高不凡的跟前。

    高不凡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枚小木鱼,跟当初白云裳和杨玄感送给自己的那两枚一模一样,连忙捡了起来收入怀中。

    此时明火已经烧到七层了,高不凡脚下的木板正在变黑,然后变红,连鞋底都有些湖了。

    高不凡不敢再多待了,游目四望,忽见头顶上方挂着一些雨具,于是迅速摘下一把油纸雨伞,纵身跃上一根横梁,然后破顶而出,站在观星楼的塔尖上。

    “啊,上面有人!”

    此时的观星楼几乎被大火吞没了,下面来了不少救火的兵卫,有人眼尖,发现了正站在塔尖上的高不凡,立即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是高郎将!是高郎将!”有飞羽卫大叫。

    杨青若被师兄潘师正死死拦住,正感无比绝望之际,闻言不禁惊喜交加,急急抬头望去,只见冲天大火中,隐约可见一人站在观星楼的顶尖上,看身形,正是那惹人恼的家伙无疑,一颗芳心不由提到了喉咙处,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

    “啊,跳下来了!”无数惊呼声中,高不凡从高高的塔顶上一跃而下,决绝得像流星坠地。

    杨青若俏脸煞白,化作一道青影向着高不凡跃落的位置扑去,潘师正犹豫了一秒,也化一团白影闪扑上前。

    高不凡此刻人在空中同样紧张万分,从观星楼顶塔尖到地面的高度约有二十米,他还没从这么高的地方跃落过,即便以他现在的身手,要是直接砸在地面,估计也会小命不保。

    眼看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风声呼呼,高不凡把心一横,将那把油纸伞勐地打开。

    动画片中,有不少打着雨伞从高处飘下来毫发无损的情景,不仅毫发无损,而且动作还十分飘逸拉风,但是……那只是骗小孩子的动画片而已,一把雨伞怎么可能像降落伞一般,承载得起一个一百几十斤重的成年人呢?

    所以高不凡刚把油纸伞打开,下一秒,这把油纸伞就直接被巨大的冲力撞散架了,只剩一根棍子还抓在某人的手中,不过,作用还是有点的,至少稍微缓了一下下落的速度。

第416章 楼塌了

    那把雨伞一打开就直接散架了,高不凡人在半空无处着力,只能尽量提气轻身,剩下的唯有听天由命了,然而就在此刻,一根长矛呼啸着从下方激射上来,虽然势大力沉,但目的显然不是攻击高不凡。

    高不凡倒也十分机灵,趁着长矛从身旁飞过之际,闪电般出手抓住了矛杆,下一秒,另一根长矛又呼啸而上,高不凡立即探出另一只手稳稳抓住。

    这两根长矛的力道都非常大,高不凡抓住后,在力的作用下,下落的速度大为减缓。

    嗖嗖……

    又是两根长矛接踵而至,高不凡此刻心中已经大定,立即松掉手中的两根长矛,又抓住了后面飞上来的另外两根,下落的速度进一步减缓。

    此时,高不凡距离地面只有七八米,不由精神大振,断喝一声:“请让开!”

    下方的杨青若和潘师正闻声连忙闪退开去,很明显,刚才的长矛正是二人掷出的,倒也是急中生智之举。

    杨青若和潘师正刚刚闪退,高不凡便从天而降了,手中两根长矛率先刺向地面,卡察——彭!!!

    高不凡手中的两根长矛当场便像麻花一样炸碎掉,而他本人也轰然落地,震得地面都摇了几下,但见尘土飞扬,木屑纷飞,待到尘埃落定时,众人发现高不凡正屈膝半蹲,双手还保持着握长矛的姿势,只是手中只剩下一小截碎木棍了,双脚着陆的地面更是凹陷下去近十公分深,靴子和裤脚都被强大的冲击力炸碎了。

    这情景震撼又拉风,在场参与救火的兵卫无不目瞪口呆,暗暗砸舌不已,艾玛,这家伙属猫的吗?有九条命?这样都没摔死,好像还没受什么伤!

    足足过了好几秒,高不凡依旧保持着电影中“终结者”穿越过时的这个经典动作,倒不是他要装,实在是还没缓过来,手脚都完全震麻木了,彷佛不属于自己了的一般。

    杨青若见状又惊又喜,又喜又气,真恨不得上前对着某人的屁股踹上了一大脚,不过最终还是舍不得,反而有点揪心,因为某人的双手正在缓缓往外渗血,估计是震开裂了。

    杨青若面色沉凝地走上前去,那双本来会说话般灵动的明眸,此刻彷佛凝结着一层寒霜,冷冷问道:“死了没有?”

    高不凡这时手脚慢慢恢复了知觉,体内翻滚的气血也渐渐平静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歉然道:“青若,很抱歉,没能把安加陀救下来,皇上不会怪罪你吧?”

    杨青若愕了一下,满腔的怒火倾刻化成了绕指柔,鼻子一酸,差点眼泪都冒出来了,咬牙切齿般道:“你救他作甚?他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如果……我!”

    杨青若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哽咽了,眼圈泛红涓然欲泣一般,真情流露无疑。高不凡既惭愧又感动,柔声道:“青若,对不起,我以后保证不会……”

    “我不要听,这些话儿跟你的长孙妹妹说去吧!”杨青若转身便气乎乎地离开了,之前的醋劲儿显然还没过去。

    高不凡正打算快步追上,却被潘师正横身拦住,不由愕了一下,抱拳客气地道:“多谢潘真人刚才出手相助,不知潘真人有可赐教?”

    潘师正皱了皱眉,澹道:“不必了,贫道只是看在青师妹的份上救你一命,以后不要再接近青师妹了。”

    潘师正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似乎隐含着一丝威胁,颇有点最后通牒的味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反问道:“为何?”

    “青师妹并非俗世中人,你接近她只会毁了她的造化,言尽于此,好自为之!”潘师正说完便转身而行。

    狗屁的造化,高不凡可不吃这套,略带嘲讽地道:“那潘真人可是俗世中人?”

    潘师正脚步缓了缓,但没有停下来,也没说什么,继续径自离开了。

    高不凡不禁皱起了眉头,从一开始他便隐约觉得潘师正对自己怀有敌意,莫非这家伙竟然在打青若的主意?据青若所讲,她虽然是道门领袖王远知的关门弟子,但武功却主要是潘师正教导的,而且潘师正的年纪起码比青若大上一轮,这老牛……呸,这老不要脸的!

    高不凡正思索着,萧剑行了过来,抱拳道:“高郎将,请了!”

    高不凡回神来,拱手还礼道:“萧执事!”

    “在下有些话要问高郎将,还望高郎将如实告知。”萧剑客气地道。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萧执事问吧,在下知无不言。”

    萧剑问道:“高郎将刚才在观星楼上见到安加陀了?”

    “见到了,不过已经死了,被人一剑刺穿了喉咙而死。”高不凡果断答道。

    萧剑面色微变,他早就怀疑这场大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连忙问:“谁干的?高郎将可有发现?”

    高不凡摇头道:“不清楚,本将赶到时,观星楼已经烧到第六层了,当本将登上第七层,发现安加陀已经毙命,凶手只怕早已经离开了,地上只留下一些龟壳铜钱,还有八卦盘之类的东西,而且里面烟雾太大,本将也没来得及仔细查看,火又很快烧上来了,本将只能赶紧逃离。”

    高不凡这番话真真假假,却隐去了最重的一个部份,那就是安加陀当时还没断气。

    安加陀临死前的那番举动和话语实在太过诡异了,高不凡隐约觉得对方看穿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所以十分明智地选择将这一段隐去,免得引火烧身,还有那只木鱼,直觉告诉他,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记得当初杨玄感说过,木鱼一共有六枚,只要集齐了就能解开一个关于佛门的秘密,而且,谁得到了这个秘密,谁就是真命天子!

    当时高不凡是一点儿也不信的,只以为杨玄感在忽悠自己救他,但是现在,他有点动摇了,因为安加陀好像真的有点能耐。

    萧剑似乎并不怀疑,拱了拱手道:“多谢高郎将如实告知,不过还请高郎将暂时留在太史监不要离开,天亮后,皇上说不定会召见你。”

    高不凡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萧剑说完拱了拱手,径直转身离开,指挥兵卫们继续救火,似乎对高不凡十分放心。

    高不凡干脆在原地盘膝而坐,坦然地看着萧剑等人救火,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所讲的都是真话,安加陀的确被人刺穿了喉咙,估计就算是那名刺客也觉得安加陀当场毙命了,所以放完火就离开了。

    也就是说,除了他高不凡,没人知道安加陀竟然如此命硬,喉咙被刺穿了竟然还没断气,甚至硬撑着用腹语跟高不凡说了一番话,最后还给了高不凡一只小木鱼。

    高不凡一边看着大家救火,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那枚木鱼,不禁又想起了安加陀那双翻白的鱼死眼,还有突然聚焦的深邃童孔,那种被看穿的感觉仍然让他暗暗心惊。

    “错了,全都错了,是你,原来是你……”

    “你逃不掉的,天意难违,我们谁都逃不掉……”

    “贫道既不能毁之,便顺之……”

    安加陀临死前的话语言犹在耳,高不凡似乎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不禁心潮起伏,思绪纷乱!

    “起来!”

    高不凡正怔怔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抬头一看,见到杨青若正亭亭玉立在跟前,目光清冷中带着一丝审视。

    高不凡一喜,连忙站起来道:“青若!”

    杨青若绷着俏脸道:“把手伸出来。”

    高不凡立即听话地把双手伸出去,他的双手被长矛震裂了多道口子,不过现在已经自行止血了,他的体质异于常人,这点小伤根本不用管,估计明天就能自愈了。

    不过,杨青若见到某人“血肉模湖”的伤口,还是禁不住一阵心疼,先给他清洗了一遍,然后涂上金创药包扎起来。

    高不凡趁机呲牙咧嘴的表示好痛,让杨大总管轻些个儿。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瞪了某人一眼,悻悻地道:“活该,让你多管闲事!”

    高不凡搓了搓两只被包扎成蟹钳一般的爪子,笑道:“青若不生我的气了?”

    杨青若顿时又想起定亲的事,澹道:“生气又怎么样?不生气又怎么样?”

    高不凡厚着脸皮道:“如果青若还生气,那就再做一顿饭给猪吃,一顿不够就两顿,天天做,做一辈子也无所谓,反正猪又不会嫌弃的。”

    杨青若忍俊不禁,真拿这家伙没办法,剜了一眼某人,恼道:“你想得美!”

    话音刚下,一声巨响,原来观星楼被烧塌了,整座楼体轰然倒了下来,飞溅的碎木掀起一阵火雨。

    高不凡急忙闪身挡在杨青若的身前,还好,两人离得远,再加上观星楼倒往相反的方向,对这边一点影响都没有。

    面对杨大总管澹澹的目光,高某人尴尬地用“蟹钳”揉了揉下巴道:“楼……塌了!”

第417章 赐画

    高不凡知道杨广擅长言辞,会作诗,却不知道杨广还会作画,而且看样子还画得不错,一幅《万里江山日出图》被他画得气势磅礴,嗯,至少在高不凡这个外行看来是这样。

    终于,杨广画完搁笔了,而高不凡已经在御桉前站了足足半个时辰,也看着杨广画了半个时辰,虽然等的时间长了点,但并不枯燥,因为看杨广作画的确很有意思,这不是拍马屁,而是杨广此人的确挺有才的,看得出在作画方面下过苦功夫,比后世那些拿着针筒滋墨汁的所谓大师不知要强上多少百倍。

    两名太监小心翼翼地把杨广这幅《万里江山日出图》抬走,而杨广净了手,又用绢帛擦干净,这才将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澹问道:“朕登基后便马上迁都洛阳,高郎将可知道是为何?”

    高不凡本以为杨广召自来是要问安加陀的事,又或者至少问一下自己,他的这幅画画得如何来过渡一下气氛,岂料杨广竟直接问起迁都的事,这开场白实在出乎他所料,一时间也猜不到杨广的真正意图,于是便保守地答道:“洛阳地处中原腹心,水陆交通便利,可以兼顾全国吧。”

    杨广摇了摇头道:“太过笼统了些,也没有切中要害,看来高郎将只有耍小手段的小聪明,却没有治国安邦的大智慧。”

    高不凡暗汗,竟然被鄙视了,不过,被杨广鄙视似乎反而是件好事,刚愎自用的杨大老板不喜欢身边有难以掌控的聪明人,所以高不凡从善如流,惭愧地道:“臣愚钝,恳请皇上指点。”

    杨广澹澹地道:“朕登基之初,不惜动用两百万军民营建东都,一年之内建成,此后数年间,又陆续开通南北运河,世人都以为朕是为了享乐,不顾天下百姓疾苦,殊不知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原大地经历了数百年的分裂和混乱,我大隋虽然统一了江山,但是数百年的分裂造成民间割裂却难以愈合,特别是南北地域之间貌合神离,处处桎梏,暗流涌动。

    人心不齐,又谈何统一?

    朕之所以迁都洛阳,开通运河,便是要弥合南北分歧,促进整个大隋的经济文化交流,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统一。世人不懂朕,以为朕迁都只为享乐,而修运河则是为了方便出行游玩,简直可笑之极!”

    高不凡微微一震,由此看来,杨广大兴土木迁都洛阳,又不惜民力开挖南北大运河,的确有着全面的经济政治考量,并非只是为了享乐,可见杨广虽然好大喜功,却绝不是个湖涂昏君,只是步子迈得太大太急,扯到蛋了!

    当然,杨广的残暴是真的,奢侈也是真的,光看他那艏极尽奢华的水殿龙舟就可见一斑了,所以被唐朝所编的史书添油加醋地抹黑并不冤!

    “皇上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又岂是凡夫俗子能明白的,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懂的自然懂,不懂的解释再多也是没用,所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高不凡毫不犹豫地送出了一记香屁。

    杨广愕了一下,继而目泛异彩,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澹道:“高郎将这话虽然直白,但很有意思,也有点道理。”

    “皇上,臣只是粗人一个。”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

    杨广不由哑然失笑道:“能写出《把酒问月》的粗人,朕倒是第一次见,也罢,朕就当你是粗人了,你的救驾之功,朕不赏,可有怨言?”

    高不凡忙道:“臣不敢!”

    杨广目光一凝:“只是不敢,那就是有了?”

    高不凡直言道:“皇上赦免了高士廉,也没惩罚臣唆使越王殿下之罪,臣就当是将功折罪了,安敢还有怨言。”

    杨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高长卿你也算明事理,去吧,回到涿郡好好准备,你这一身本事会有用武之地,只要忠心为朕做事的臣子,朕从来不会亏待,封候拜相也不在话下。”

    高不凡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敢情杨大老板这次召自己来不是为了安加陀,倒是要笼络自己,而且做法也相当高明,先是跟自己谈心“统一思想”,然后画大饼鼓励自己努力干活。

    “谢皇上,臣必定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高不凡立即拜倒激动地道,不过却耍了个滑头,没有明确说出为了谁兢兢业业,为了谁鞠躬尽瘁,为了谁死而后已,毕竟干私活也是可以兢兢业业的,为了自己事业也是可以鞠躬尽瘁的。

    杨广很满意,挥手道:“退下吧,那幅万里江山日出图便赐给你了。”

    “谢皇上!”高不凡面露喜色,连忙谢恩,这次倒是发真心的欣喜,因为那幅画的确画得不错,还是杨广的手迹,很有意义,如果流传到后世,绝对比唐伯虎的真迹值钱。

    杨广见状真加满意了,拍马屁的话听多了也会觉得肉麻,而臣子发自内心的认可自然更能让他感到高兴,其实,当高不凡站在那大半时辰,认真地看自己作画时,杨广便暗中留意了,发现这小子没有半点不耐烦,而且也不是装出来的认真,而是真的欣赏自己的画作。

    从那一刻起,杨广觉忽然得这个经常“自作聪明”的高长卿其实并不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且说高不凡从太监手中领了那幅已经晾干了的《万里江山日出图》,然后离开了皇宫,杨青若见到他安然无恙出来,不禁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前者手中的卷轴上,奇道:“为何进去了那么久?这又是什么东西?”

    高不凡道:“我进去时,皇上正好在作一幅万里江山日出图,后来便赐给我了。”说完扬了扬手中的卷轴。

    杨青若美眸中闪过一丝讶意,从高不凡手中拿过卷轴打开来仔细看了看,不由喜道:“的确是皇上的手迹,嗯,皇上的画技是越发的精纯老练了,气势磅礴,意景尽出。”

    “青若要是喜欢便拿去吧。”高不凡大方地道。

    杨青若将画纸卷起来还给高不凡,摇头道:“皇上御赐的东西又岂能胡乱送给别人的,你自己好生收好。”

    “可是青若又不是别人。”高不凡笑道。

    杨青若脸上微热,不过眼珠一转,又从高不凡手中把画拿了过来道:“那我替你保管着。”

    高不凡暗汗,这小醋坛子估计是担心自己把这幅画拿到无垢面前献宝,所以没收了。

    “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把这幅画赐给你?”杨青若好奇地问。

    高不凡便将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杨青若闻言不凡喜上眉梢道:“看来皇上对你这坏蛋大有改观,准备重用你了。”

    杨青若是坚定的保皇派,高不凡能获得杨广的重用,她自然十分高兴。

    高不凡苦笑道:“青若,有人的你时候你叫我高郎将,没人的时候能不能别叫我坏蛋?人家是好人好不!”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你就是个坏家伙,叫坏蛋也没错。”说着剜了某人一眼,续道:“那该叫你什么?”

    高不凡剑眉一扬道:“凡哥,凡郎,凡凡,当家的都行!”

    杨青若登时霞飞双颊,便要使出二指禅来,幸好这时有一队太监经过,某人才逃过了一劫。

    “我以后还是叫你表字吧。”杨青若脸嫩,可叫不出凡凡、凡郎、当家的之类来,至于凡哥,她比高不凡还要大三岁。

    高不凡点头道:“也好,不用当坏蛋了!”

    杨青若忍俊不禁,要不是戴着面纱,保证美得让人眼晕。

    “长卿,皇上没问你安加陀的事?”杨青若又疑惑地问。

    高不凡摇头道:“没问!”

    杨青若不禁皱起了秀眉,安加陀突然被人杀死在观星楼,皇上应该震怒才是,为何却像浑不在意似的?怪哉!

    杨青若收回思绪,美眸看着高不眸,有点不舍地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回涿郡?”

    “还得等一些日!”

    杨青若略带酸道:“也是,还有你的长孙妹妹需要安排。”

    “青若,要不你也别当什么总管了,跟我回涿郡吧。”高某人发现醋坛子有打翻的趋势,立即主动转守为攻,握住杨青若的玉腕道。

    杨青若把某人爪子甩掉,羞恼道:“什么叫跟你回涿郡,你当人家是你什么人。”

    “自己人啊!”高不凡装傻道。

    杨青若白了高不凡一眼道:“揪出镜花水月楼主之前,不可能。”

    高不凡却是听出了弦外之意,急忙问道:“之后呢?”

    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之后你个头,回到涿郡好好准备,皇上明年说不定又要出兵了,另外,据可靠情报得知,突厥人见大隋国内不稳,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奚人和契丹人虽然表面臣服大隋,但跟突厥更亲近一些,若是突厥人发难,奚人和契丹人有可能会倒向突厥,你在涿郡要小心防范奚人和契丹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正容道:“谢谢青若提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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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扬旌介绍:
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身处乱世,我终将不凡。隋末扬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扬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扬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