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又是人间苦命人
秋高气爽,层林初染,天底下的原野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美不胜收。
高不凡原以为水稻在黄河以南才有种植,却没想到连涿郡昌平县和怀柔县一带竟也有,此时正值七月中旬,夏末秋初,沉甸甸的稻穗已经弯下了腰,饱满的谷粒黄澄澄的,显然已经可以收割了,而不远处的稻田上便有农人正在忙着抢收。
“涿郡今年还算风调雨顺,看来大家的收成都不错。”高不凡骑在马背上眺望着眼前这片农田,一边对旁边的魏征道。
魏征同样骑着马,并髻而行,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支整齐的队伍,约莫两百五十人左右,步骑混合,骑兵五十人,步兵两百人。
话说七月初六那天,高不凡接受了涿郡通守郭绚的请求后,第二天便率军出发赶往涿郡辖下的昌平县。近段时间,奚人频繁越过长城南下劫掠,而昌平和怀柔一带受害最严重,隔壁安乐郡的燕乐和密云二县更甚,据说清河崔氏在密云县的铁矿山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然而,让高不凡感到郁闷的是,他已经率军到此近十天了,竟然连奚人的毛都没见到半根。
原来,那些南下劫掠的奚人通常只是一小股地行动,人数一般不会多于三十人,骑着快马来去如风,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神出鬼没,所以每当高不凡等人收到报告赶到现场时,对方早已经跑没影了。
所以,高不凡虽然空有一千五百名训练有素的精兵,却跟大炮打蚊子没什么区别,于是乎,高不凡近日调整了策略,将麾下的队伍分成若干个小队,一队二百五十人,各配备五十骑,由一名旅帅负责率领,分散到各处人口相对集中的村镇附近,以便守株待,至于效果如何,还有待验证。
此时,只见魏征捋了捋长须,接过高不凡的话茬道:“也许吧,不过这地方的水田太少了,绝大部份都掌握在地方士绅手中,而且北方的稻米也矜贵,多花力气伺弄,长势自然也好,高郎将您看那边。”
魏征说着指了指另一侧山脚下的旱地,续道:“那边的庄稼长势就不太行。”
高不凡循着所指望去,只见那些旱田上种的庄稼有近一人高,应该是高梁,看上去稀稀疏疏的,顶部结的穗又瘦又小,不过已经红了,一名打着赤膊的少年正在地里忙着收割。
高不凡目光所及,忽然心中一动,吩咐队伍原地休息,然后便轻夹马腹向着山边的那片旱地走去,魏征见状也驱马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旱地旁边,那名赤膊少年明显变得局促不安起来,警惕地瞥了高不凡和魏征两人一眼,发现两人似乎并无恶意,这才继续埋头收割起高粱来。
只见这名少年约莫八九岁,皮肤黝黑,瘦瘦弱弱的,且面有菜色,赤着双脚,下身只穿着一条破破烂的烂的麻布胡裤,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魏征不禁皱了皱眉,他自己也挨过穷,所以并不鄙视穷人,但却十分鄙视懒人,这块高粱长势如此之差,杂草丛生,可见主人定是极懒,他不明白高不凡为何会对这名少年感兴趣。
不过,魏征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少年搁在一旁的那只箩筐里竟然还有一名婴孩,婴孩用一张破旧的襁褓包裹住,估计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不留心还真发现不了。
魏征见状不禁暗叹一声,看来又是一个人间苦命人啊。
恰在此时,箩筐里的婴孩醒了,一边大哭,一边爬起来,看样子也就一岁左右吧,动作笨拙,刚会爬的样子。
那少年立即扔掉镰刀跑了过去,把婴儿从箩筐里抱了起来,一边抚拍一边哄,但是婴儿哭得更厉害了。
“应该是饿了,孩子的爹娘在哪?”高不凡翻身下马问道。
少年警惕地抱紧了婴儿,没有理睬高不凡,自己撸了一把高粱放进嘴里嚼烂,然后喂进婴儿嘴里,婴儿马上不哭了,巴唧着小嘴贪婪地吞食着略带甜味的高粱碎沫。
“你叫什么名字?”高不凡问道,少年还是没有吭声,眼神中的警惕更甚了。
魏征见到少年如此无礼,正准备呵斥,高不凡却摆手阻止了,正打算上马离开,远处忽然尘头飞扬,十几匹快马从山后的小道转了出来。
“奚贼来啦!”正在稻田里收割的那些百姓大惊失色,扔下镰刀掉头就跑。
哇哇呱呱啦……
那十几骑快马风驰电掣般而来,马上骑士穿着兽衣皮服,头戴毡帽,这装束乃奚人无疑。这些奚人刚从山间小道里摸出来,正准备发财呢,一边哇哇怪叫一边策马扬刀,真个不可一世,结果奔至近前,顿时便傻了眼。
两百五十名鹰扬府军正在路边坐着休息呢,密匝匝的一大群人,人人携带兵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十几骑奚人。
这些奚人足足愕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立即拔转马头便欲开熘。
高不凡一纵身便上了马背,探手一伸,已经张弓如满月,下一秒,冬冬冬,三箭连珠射出,但见箭去如流星,三名奚人登时应声落马。
冬冬冬,高不凡又是三箭连射,再次射杀三人,少年见状不由目瞪口呆,显然,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术!
这时,鹰扬府的五十名骑兵已然追杀上去了,剩下的七八骑奚人已然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跑进一条绝谷之中,很快就被斩杀一空。
忙活了十多天,今日终于开斋了,一众鹰扬府军均是兴奋不已,纷纷提着人头来到高不凡面前表功,一扫连日来的沮丧。
“我叫薛礼。”那名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竟来到了高不凡的身边,主动报上了姓名。
高不凡伸手逗了逗少年抱着的婴孩,微笑道:“薛礼?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以前的爹。”少年答道。
高不凡微愣:“你以前的爹?”
薛礼点头道:“我以前的爹是我的亲爹,名叫薛轨,病死很多了,后来我娘改嫁给了现在的爹,我就跟着我娘来到了昌平县。”
高不凡露出同情之色道:“看来你以前的爹是个读书人。”
薛礼没作声,高不凡又问:“那你爹娘呢?我是说你现在的爹?”
“死了,被奚贼杀死的,我娘也被奚贼掳走了。”薛礼冷静地道,没有悲伤,没有愤恨,彷佛麻木了。
高不凡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春天,我爹和娘在这里种高粱的时候,我爹被奚贼砍死了,就死在这个位置。”少年指了指魏征所站的位置,续道:“差点拦腰斩成两段,内脏肠子流了一地,我没见到我娘,他们都说我娘被奚贼掳走了,我把我爹葬那边了。”
薛礼说着又冷静地指了指高梁地里那堆杂草丛生的土丘,魏征沉默无语,下意识地往一旁移开了两步,高不凡心里也有点发堵,问道:“这婴孩是你什么人?”
“我弟,刚好满一岁,我娘和我爹去年生的,我是说,被奚贼杀死的这个爹!”薛礼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婴孩,这个时候,他冷漠的眼神中才多了一丝温柔,补充道:“他叫罗通,跟我现在的爹姓。”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起这些?”高不凡问道。
薛礼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高不凡道:“因为你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你真的在杀奚贼,不像县衙那些只会欺负百姓的废物,他们见到百姓时凶得像阎王,遇到奚贼却怂得像条虫,跑得比谁都快。我要加入你们,杀奚贼,给我爹报仇,寻回我娘。”
魏征皱了皱眉问道:“你几岁了?”
“我十六岁了!”少年道。
“你真有十六岁?”高不凡目光炙炙,少年冷漠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不自然,嚅嚅地道:“差不多……小一些吧!”
“我看是小一半吧”高不凡轻拍了拍薛礼的肩,道:“你年纪太小了,鹰扬府不收的,等你长到十六岁之后吧。”
薛礼急道:“有志不在年高,将军你就收下小的吧,别人能干的,小的都能干。”
高不凡皱眉道:“有志气很不错,但是鹰扬府只要能杀敌的人,你有什么本事?”
“小的会骑马,还会射箭。”薛礼大声道。
高不凡不禁有些意外,正所谓穷文富武,骑马射箭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学得起的,看来这小子原来的家境不错。
“取弓来!”高不凡高声喝道。
一名亲兵立即将佩弓逞了过来,这是一张一石弓,鹰扬募兵的标准就是能开一石弓,所以鹰扬府所有士兵的佩弓都是一石。
“能把此弓拉满,本将就收下你。”高不凡将一石弓递给了薛礼,同时很自然地抱过其怀中的婴孩。
薛礼接过一石弓,咬牙切齿,憋得小脸通红也只把弓拉开一半,一众府兵见状既同情又惋惜。
高不凡对此并不意外,一个八九岁的儿童能有多大力气,更何况这小子一看就是严重营养不良,能把一石弓拉开一半已经相当不错了,天赋异禀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薛礼显然并不甘心,还在咬牙发狠,手掌都被弓弦割出血了,仍然不肯松手。
看着少年倔强的样子,还有不断往下滴的鲜血,在场一众府兵无不动容,然而高不凡却探手从少年手中把弓取了回来,澹道:“不要勉强了,你还不够格加入鹰扬府,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弟!”说完把婴孩交回给少年。
薛礼露出了沮丧之色,眼见高不凡就要转身离开,他忽然大声道:“我知道奚贼是从哪里翻越长城的。”
高不凡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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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缺更后面补上。
第434章 守株待兔
薛礼没有说谎,他的确会骑马,不过技术却是很一般,离骑马射箭还差很远,可见这小子之前是吹牛了,不过考虑到对方迫切想要加入鹰扬府的心情,所以情有可愿。
大青马很不喜欢趴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罗通,因为这小不点总喜欢伊伊呀呀地薅他的鬃毛,所以它不停地晃动脑袋,试图把这个可恶的人类幼崽甩下来。
高不凡把小罗通抱回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单手环抱住,一边策马而行,薛礼则骑着马在前面作向导,不过山路崎区,这小子骑得摇摇晃晃的,真怕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队伍在山间小路上走了小半天,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长城脚下,薛礼勒定马一指道:“高郎将您看,就是那儿了。”
高不凡和魏征等人抬眼望去,果然见到那段长城出现了一个豁口,可供人马通过,也不知是年久失修,抑或是被人为破坏的,而且这个位置的坡度相对平缓,牵着马匹上落绝对没有问题,豁口附近的草皮杂树都被踩秃了,可见薛礼并没有说谎,奚人的确是从这里偷偷摸过来的。
高不凡翻身下马,抱着小罗通轻松地攀上了这处长城豁口,薛礼也跟了上来,魏征费了老大的劲,最后也成功攀了上去。
高不凡和魏征两人仔细视察了一遍长城豁口的两则,均露出了郑重之色。
长城很长很长,不可能每一段都派人把守,真正有人把守的地方都是可以供大军通过的重要关卡,彼如古北口,杀虎口,居庸关等,而大部份筑在山野上的长城都没人管,因为没有道路可通达,即便空着双手也难以攀越,更别说携带马匹和辎重的军队了。
不过,眼前这个位置有点特殊,虽然位置偏僻,但地势并不算陡峭,奚人在此开辟了一条羊肠小道,只要技术够好,胆子够大,足以牵着马匹小规模通过,当然,一不小心也可能连人带马摔下沟壑深坑中,非死即残。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道:“薛礼,你是如何发现此处的?”
薛礼答道:“这是我爹发现的,也多次向县衙报告了,可是人家根本不管,结果我爹今年春天就被奚贼杀死了,我娘也被奚贼掳走了。”
小薛礼说着捏紧了拳头,露出一丝愤恨之色,补充道:“要不是见高郎将真心杀奚贼,小的也不会带你来这里。”
魏征闻言,愤世疾俗的毛病又犯了,怒道:“这些昏官庸官平时尸位素餐,搜刮民脂民膏时却是如狼似虎,该杀!”
小薛礼登时对这位老是臭着一副嘴脸的丑陋魏先生刮目相看。
“高郎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此时应立即下令封堵豁口,同时彻查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地方。”魏征提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豁口自是要封堵的,但不是现在,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最好的办法自是彻底把贼消灭掉,最不济也要把贼打痛打怕,让贼不敢再来。”
魏征立即明白了高不凡的意思,点头道:“高郎所言甚是,那咱们便来一个守株待兔,给这些蛮夷一个狠狠的教训。”
薛礼闻言露出兴奋之色,暗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高郎将跟其他当官的真不一样。
高不凡立即传令下去,把队伍埋伏在左近,等候奚贼自动送上门来。下午时份,果然有“生意”上门了,一支约莫三十人的奚贼出现了,马背上驮着大包小包抢来的粮食,还锅碗瓢盘这些生活用品,另外还有猪狗鸡鸭这些家畜,最让人目眦尽裂的是,有两名奚贼的马背上还各驮着一名女子,而且都是一丝不挂的,奄奄一息地趴在马背上,可见被掳后已经遭到禽兽一般的涂毒。
薛礼倾刻双目尽赤,浑身青筋都冒出来了,左手紧紧握着镰刀,右手死死抓住一块石头,彷佛要把这块石头给捏碎。
高不凡面色冷峻,霍然一箭射出,正中为首奚贼的咽喉,后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坠马气绝身亡了。
高不凡一发箭,等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埋伏在左近的鹰扬府弓兵们也纷纷发箭,那些奚贼被突然袭击,顿时失了方寸,扔下马匹四散逃跑,只是进了口袋的他们还能逃得那里去?半柱香的工夫不到就被歼灭了,二十八匹马也无一漏网,全部被找到,加上前面斩获的十六匹,今日一共得马四十二匹,杀敌四十二人,而鹰扬府甚至一人未伤。
战斗是最好的磨刀石,而胜利则是崔化剂,连续两战完胜,虽然规模不大,却让高不凡麾下这支新军士气爆棚,无比荣光,精气神已然大不同了。
让高不凡感到惊讶的是,薛礼对这种血腥杀戮非但不害怕,还十分兴奋的样子,他用石头砸中了两名奚贼的脑袋,两发连中,显然并不是巧合,这小子的眼力和准头出奇的好,也许真的值得培养一下。
夜幕降了临,没有奚人再送上门来,高不凡便下令原地埋锅做饭,长城豁口两侧五里外都有斥候警戒,倒是不用担心奚人摸过来。
高不凡做了一大锅肉粥,小罗通吃得十分香甜,狼吞虎咽的,明明肚子已经圆滚滚的,还是抱着碗不肯松手,很明显,这小家伙是饿坏了。
小罗通刚满一岁,也就是说,他娘亲被掳走的时候,他才六个月左右,六个月的婴孩,在后世还没断奶呢,也不知这半年他是如何活下来的,这孩子的生命力真的像小草一样顽强。
剩下的大半锅肉粥全进了薛礼的肚子,他小心翼翼地把锅里的每一粒米都舔干净,这才感激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把正在地上爬来爬起的弟弟抱入怀中哄他睡觉,很简单,拍拍屁股,小家伙就秒睡了,倒是省事。
“你弟一直由你照顾?”高不凡问道。
薛礼点了点头,高不凡皱眉问:“家里没其他人了?”
薛礼又点了点头。
“叔伯婶娘也没有?”
“有,但是他们也很穷,自顾不暇,我不想麻烦他们。”薛礼倔强地道。
“那如果你参军了,谁来照顾你弟?”
薛礼眼前一亮,脱口道:“我可以带着他,高郎将你愿意收下小的了?”
高不凡澹道:“军队不是托儿所,你若参军了,每天必须得参加操练,肯定没时间照顾你弟的。”
薛礼闻言眼神一暗,乞求道:“罗通很听话的,只要吃饱了就能自己待在屋里玩,不会影响我操练。”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澹道:“也罢,就当是给你今日所立之功的奖赏,魏先生,安排人把薛礼和罗通送到马场交给徐军师。”
薛礼失望地道:“马场?不是鹰扬府吗?”
高不凡摇头道:“鹰扬府有规定,你的年纪不附合!”
“那我也不去马场。”薛礼摇头道:“养马没意思,我要杀奚人。”
魏征不由皱眉道:“你凭什么杀奚人?扔石头吗?”
薛礼顿时为之语塞。
高不凡却神色平静地道:“去或不去,你自己决定,本将不会勉强你,不过本将也要提醒你,错过这次机会,你也许会悔恨终生。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良师难觅,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礼若有所思地看着高不凡,最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小的便去马场,不过小的认为,最好的良师就在眼前。”
魏征捋须笑道:“你小子倒是会挑!”
“可惜挑错了!”高不凡直言道:“论教书育人,我肯定不及徐军师。”
薛礼闻言立即不干了,摇头道:“我不想读书,我要习武!”
高不凡微笑道:“那兵书你读不读?武功再强也不过是百人斩,兵法才是万人敌,且况徐军师的武功也不弱,而且,你小子能不能入徐军师的法眼还是未知之数呢。”
薛礼怦然心动,立即改口道:“那我去马场。”
高不凡和魏征闻言相视一笑。
高不凡之所以肯花力怕了培养薛礼,固然有怜悯的成份,但更多的是看中此子的坚毅冷静,还有远超年龄的成熟,八九岁的儿童自己活着都难,更别说养活一名半岁大的婴儿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奇迹的创造者应该获得奖赏,所以,薛礼他值得!
高不凡之举无疑只是举手之劳,殊不知今日这番举动,却成就了一位举世名将——薛仁贵。
杨坚和杨广父子穷尽力气也没能征服的高句丽,在薛仁贵的大军铁蹄下踏平了,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在此暂且不表。
第435章 名声民望
高不凡率军在长城豁口两侧埋伏半个月,不废吹灰之力便消灭了五股奚贼,其中两股是劫掠完后打南边回来的,另外三股则正打算偷越长城南下劫掠,人数都是几十人不等,总共七十六人被斩杀,十二人被俘,还有部份侥幸走脱,或者说,是高不凡故意放走的更贴切一些,因为这些逃脱的奚人将会成为高郎将杀人立威的传声筒。
果不其然,此后一连七日,再也没有见到奚贼从此南下劫掠,估计也是被杀怕了,于是高不凡便命人把这处长城封堵上,而那七十六名被斩杀的奚人尸骨则埋在长城外面的脚下,人头则垒成金字塔的京观,旁边还立了块石碑,上书“劫掠者死”四个大字,落款则是“鹰扬郎将高长卿”。
高不凡此举无疑起到了极强的震慑作用,此时的奚族各部落已经开始流传鹰扬郎将高长卿的名字,日后还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高阎王。
且说高不凡封堵了这处长城豁口后便率军离开了,而此时已经是大业十年的八月中旬,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段时间其他分队也有所斩获,不过战果远不及高不凡他们,其中尉迟敬德所率领的分队斩杀十五人,俘虏五人,其余的分队均是斩杀数人不等。
不过,经过大家的这一轮扫荡,效果无疑是立杆见影的,奚贼再也不敢跑到涿郡的境内劫掠了,涿郡鹰扬府在民间的威名大震,而高不凡这个鹰扬郎将也随之而声名大噪。
且说高不凡等人撤离了长城豁口,便打算开赴怀柔县城集合休整,以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一路走来,田间劳作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一部份纯朴的村民甚至大方地上前搭讪,并感激涕零地送出自己家里为数不多的食物来慰劳军队,不过都被高不凡委婉地拒绝了,反而倒过来把军中的口粮派送给路上遇到的小孩和老人。
魏征不由捋须感叹道:“高郎将,记得咱们刚来时,这里的百姓都畏畏缩缩地躲着咱们,大老远就绕道走,找个人问路都得跟土匪似的,跟现在的待遇真是差天共地。”
薛礼这小子的骑术是越发的纯熟了,估计这些天伙食好,人也明显结实了,肤色也健康了许多,闻言插嘴道:“那当然了,大家都被当官的搜刮怕了,但凡官差进村准没好事,不是收税就是拉壮丁,所以百姓最恨的是奚贼,最怕的却是官差,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鹰扬府军是杀奚贼保护百姓的,而且对百姓秋毫无犯,他们自然拥护爱戴你们。”
魏征闻言喟然叹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爱民如子,民亦爱君如父啊。”
一行人走了一段,薛礼一指前面的一处村落道:“高郎将,那就是罗家村,小的就住在哪。”
高不凡抱着小罗通,点了点头道:“那你回去收拾一下,回头我让高首和高仁送你们去马场。”
薛礼有点失望地道:“高郎将不去我家坐坐吗?”
“不了,免得惊扰了村民。”高不凡摇头道。
话音刚下,已经有大群村民涌出了村子,离远好奇地打高不凡等人。
“天啊,那不是薛大郎吗?大半个月不见,连马都骑上了,这小子不会是当马匪了吧?”
“呸呸呸,闭上你的臭嘴,没见识不要乱说,免得丢人现眼,那可是鹰扬府军,杀奚贼的,我亲眼见过,现在那些凶残的奚贼见到鹰扬府旗帜,便吓得望风而逃。”
“哎哟,这么说,薛大郎竟然加入鹰扬府了,这回可出息大了。”
“呶,那个骑着大青马的军官,据说就是鹰扬郎将高长卿,能十箭连发,箭箭封喉,杀得奚人屁滚尿流的,那天在小河湾给张员外家收割稻子时,我亲眼所见,那箭嗖嗖的,把奚贼一箭一个射落马。”
“真的假的,如此厉害的人物,咋好像没啥架子,他抱着那娃儿不是小罗通吗?”
众村民正议论纷纷,便见薛礼下马走了过来,立即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薛大郎,你是不是加入鹰扬府了。”
“薛大郎,你这半个月上哪了?你们家的高粱我已经替你收割了。”
“薛大郎,那位将军是不是鹰扬郎将?”
“薛大郎,我家二丫留着给当媳妇可好!”
薛礼瞬时被村民们的热情和口水淹没了,耐着性子回答了村民们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才得以脱身回家收拾行李。
众村民得知道高不凡封堵了长城的豁口,还斩杀了七十六名奚贼,无不敬为天人,纷纷跑回家取来食物和水上前慰劳,当然,同样被一众鹰扬府的军卒们婉拒了。
鹰扬府纪律严明,高郎将令出如山,严禁府兵拿百姓的一针一线,如果确实需要,必须用钱购买,之前就有违反规定的军卒被打了军棍,若有再犯,直接踢出鹰扬府,如果是动手抢劫百姓的财物,则立斩不饶。
众村民见到官兵们竟然拒绝大家送来的食物和水,既惊讶又佩服,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村民们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十二名奚人俘虏身上。
这段时间,百姓们都被奚贼害惨了,也有亲人死在奚贼手中的,此时无不义愤填膺,先是辱骂吐口水,继而动起手来,群情汹涌,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高不凡察觉不对劲,正打算撤离,但为时已晚了,那十二奚人竟被愤怒的村民给活活打死了,府兵们想拦也拦不住。
事已至此,高不凡也没办法,只能着人把十二名奚人的残尸给找地方掩埋了。
“高郎将,鹰扬府还募兵吗?草民也想参军!”
“高郎将,收下草民吧,草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力气绝对不会输给那些小年轻。”
“高郎将,听说鹰扬府每月有两千钱军饷。”
“高郎将……”
高不凡暗汗,微笑道:“各位乡亲如果想参军,回头到蓟县鹰扬府报名,只要通过选拔,就可以加入鹰扬府,至于军饷,确实是两千钱。”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炸锅了,两千钱的月饷,自然被种地实惠多了,村民们都嚷嚷着要加入。高不凡见状,干脆让魏征当场登记名字初选,附合要求的可以前往蓟县鹰扬府参加复选。
折腾了半天,总算把村民们打发走了,大军继续开拔,而薛礼和小罗通则由高首和高仁护送去御风马场,交给徐世绩调教。
第二日下午,高不凡等人赶到了怀柔县城,怀柔县令率着地方官亲自迎出城外。
“下官参见高郎将。”怀柔县令姓卢,名叫卢杰,应该是范阳卢氏的人,神色恭敬地向高不凡见了礼。
高不凡抱拳回礼道:“卢大人客气了,近日本县的情况如何?可有奚人来犯?”
卢杰道:“这些天本县均未闻报有奚贼劫掠,估计奚贼都害怕高大人的威名,跑安乐郡那边去了。”
高不凡不禁皱了皱剑眉:“如此说来,安乐郡那边的情况很糟糕?”
卢县令点头道:“的确不容乐观,据说安乐郡尉周醒接连失利,就连他本人也坠马受伤了。”
魏征略皱眉道:“奚贼只是小股出动劫掠,安乐郡尉竟也对付不了?还受伤了?未免太过没用了些。”
魏征此人向来嘴臭敢言,若不是虚若谷之人,还真受不了他,所以卢杰等人都觉得刺耳,不过魏征是高不凡的幕僚,卢县令倒是不敢呵斥,解释道:“安乐郡只是一个下郡,只领燕乐和密云二县,人手本来就少,据说那边的奚贼还成郡结队,多则有上百骑之众,遇到大队官军也敢冲锋,很难对付,而且奚人骑**湛,一般军队根本难以抵挡。”
魏征闻言沉默了,因为上百奚人骑兵确实不容小瞧。
第436章 放权(三更)
且说高不凡在怀柔县城外驻扎了两天,尉迟敬德等人也陆续率军抵达汇合了,这一日傍晚,怀柔县令卢杰慌里慌张地赶到营地,进门时竟差点摔了一个大马趴。
高不凡不由讶然问道:“卢大人何故如此慌张?”
卢杰神色凝重地道:“高郎将,大事不妙了,下官刚刚收到消息,奚口被奚人攻破,郡丞钟万涛力战徇国,燕乐城被奚人包围了,情况及及可危,郡守宋庚派人向本县求救,如今该如何是好?”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吃惊地对视一眼,奚人一直以来都只是小打小闹,此次竟然直接攻破奚口,还包围安乐郡的郡治所在地燕乐城,这是打算干嘛,彻底跟大隋撕破脸吗?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所谓奚口即是古北口,隋朝时期还称作奚口,因为这里是大隋通往奚族领地的主要关隘,也是辽东平原和蒙古高原通往中原的咽喉要冲,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直到唐朝,奚口才改名为北口,宋元后才有了古北口这个名称。
隋朝时期的奚口也筑有关城,不过只是低矮的夯土城,有些地方甚至跃马就能通过,防御力跟后世的明长城相比,自然是差得远了,否则奚人断然不可能轻易攻破。
当然,驻扎在奚口的隋军也不是吃素的,奚人既然能攻破奚口,大概率出动了数量可观的军队,而且,奚人竟然还包围了燕乐城,可见所图不小,并不是抢夺几袋粮食和几只铁锅那么简单。
“奚贼来了多少人马?”尉迟敬德杀气腾腾地问。
卢县令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含湖地道:“具体多少人马……下官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包围燕乐城的奚人估计有两千骑。”
尉迟敬德和魏征闻言均是面色微变,两千骑,这根本不是鹰扬府目前的实力能力敌的。高不凡果断地吩咐道:“尉迟将军,马上派人向郭大人禀报此事,请他定夺。”
对方至少有两千骑兵,高不凡可没头脑发热到以为仅凭鹰扬府这点人马就足以应付,必须向涿郡通守郭绚请派援兵才行。
此刻的蓟县城中,涿郡通守郭绚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杨广出事,出大事了!
原来,杨广虽然取消了第三次征伐高丽的军事行动,但心里却极不痛快,因为高丽王并没有应召入朝参拜他,偏生此时北方的突厥人却又兴风作浪,频繁出兵侵扰大隋的边境,看似是劫掠财物,实则更像是一种试探。
杨广显然看出了突厥始毕可汗的意图,为了鼓舞边军士气,同时震慑始毕可汗,竟然御驾北巡,率领群臣堂而皇之地巡视边境,不得不说,杨广这份胆量着实令人佩服,跟诸葛亮唱空城计时的胆量可谓有得一拼,可惜,杨广他不是诸葛亮,始毕可汗也不是司马懿。
司马懿此人心思复杂,难免思虑得太多了,而始毕可汗这个人则纯粹多了,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根筋,杨广这个大隋皇帝大摇大摆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就好比一头自动送上门的大肥猪,他可不会琢磨这头肥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杨广的嚣张行径也彻底把他激怒了,于是乎,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便率领三十万大军杀过边境,直扑杨广的御驾车队。
杨广本想震慑一下始毕可汗的,岂料后者根本不卖账,直接打上门来,杨广收到消息,紧急逃进了雁门城中坚守不出,而始毕可汗也不含湖,三十万大军一路横扫,势如破竹,连下三十九城,雁门郡辖下一共四十一城,只剩下雁门、崞县二城没有被攻破。
这下可玩大了!
如今杨广和满朝文武均被始毕可汗团团包围在雁门城中,情况万分危急,杨广已经下令各地火速派兵勤王了,郭绚这个涿郡通守自然也收到了圣旨,不由心急如焚,已然派人通知正在赵群围剿王须拔的涿郡留守段达。
正所谓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这边郭绚还在头疼如何抽出兵马赶往雁门郡勤王,那边高不凡派回来的信使又到了。
当郭绚得知奚人趁火打劫,攻破奚口,兵围燕乐城时,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奚人一向臣服大隋,始终规规矩矩的,近来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在配合突厥人搞乱大隋的东线了。
真是应了那句“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要是早几年,给奚人十人胆子也不敢对大隋呲牙,现在倒好,竟然直接出兵南下攻城掠地,这分明就是想趁着大隋虚弱分一杯羹啊。
郭绚这个时候还在为勤王的事头疼呢,如何分得出兵来支援高不凡?所以他写信派人告知高不凡便宜行事,而且,附近诸县皆由高不凡节制,全权负责抵御奚人相关事宜,务必守住昌平和怀柔二县。
郭绚的意思很明显了,要兵没有,但是老哥我可以给你放权,附近几个县的人力物力都由你全权调动,能把奚人赶出关去就最好,即便赶不走也要给老哥我守住,不能让奚人跑到涿郡的范围内霍霍。
高不凡接到郭绚的书信后不久,很快又接到了涿郡留守段达的书信,意思跟郭绚差不多,不过段达赋予高不凡的权力更大,不仅涿郡境内的官军,就连安乐郡、渔阳郡的所有官军,都全部交由高不凡调遣!
这下可不得了,段达等于一下子把他的一半权力交给了高不凡,换而言之,高不凡有权调动涿郡、安乐郡、渔阳郡三郡境内的所有兵马。
不过,段达的要求也比郭绚要高,郭绚只要求高不凡守住怀柔和昌平二县,不许奚人从安乐郡跑到涿郡境内就行了,而段达则要求高不凡把奚人击败,直至赶出关去。
这并不难理解,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郭绚只是涿郡通守,涿郡范围内是他的责任,出了涿郡就不关他事了,所以他只需管好自己的辖区不出事,而涿郡留守段达的责任则要大得多,因为涿郡周边的诸郡皆受他节制,包括上谷郡、河涧郡、赵郡、安乐郡、渔阳郡和北平郡。
正所谓权力有多大,相应的责任就有多大,段达既然节制涿郡周边的六郡,自然也得对这六郡负责,安乐郡也是他责任范围,所以他宁愿把手中一半权力让出来,也要把奚人赶出关去。
如今段达麾下的主力正被王须拔牵制着,那边又要发兵赶往雁门关勤王,他哪里还有余力抽出人马应付奚人,也只能把希望寄予到高不凡身上了。
高不凡此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战功赫赫,出道以来似乎还未尝败绩,近段时间清剿奚人也干得有声有色,所以段达才放心把重任交给了高不凡,若是换一个人,段达未必敢如此放权,毕竟出了事,最后还是他这个涿郡留守担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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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昨天的。
第437章 冒险寻父
是夜,明月高挂,秋虫唧唧,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高不凡、魏征和尉迟敬德三人正站在一幅行军地图前议事。魏征和尉迟敬德二人的表情,均是凝重中夹杂着一丝兴奋,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一个成词——磨拳擦掌。
段达和郭绚两人虽然没有派兵支援,但却给高不凡放权了,这就是意味着高不凡有权调动安乐郡、渔阳郡、甚至是涿郡的所有人力和物力,也意味着鹰扬府可以名正言顺地扩军了,不用再像以前那般藏着掖着的。
另外,杨广竟然被几十万突厥大军围困在雁门城中,如今大隋国内群雄并起,本来就够乱的了,若是杨广再出事,大隋江山将倾刻间土崩瓦解,这天下势必会再现群雄逐鹿的盛景。
这种时候,谁手里有兵马,谁就能割据称雄,甚至问鼎中原,一统天下。魏征和尉迟敬德均是高不凡的心腹,自然兴奋不已,如今高郎将可以乘机大干一场,若能成功把奚人击败,至少可将安乐和渔阳二郡收入囊中。
高不凡反而澹定多了,因为杨广最终会死在江都,死在宇文化及手里,而不是死在雁门,死在始毕可汗手中,除非历史走势真的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所以杨广这次被围,大概率会化险为夷。
“段将军和郭大人均无法抽兵支援,所以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正所谓知自知彼,百战不殆,尉迟将军,你负责立即派出斥候,摸清奚人的兵力部署和动向,及时回禀,不得有误!”高不凡冷静地吩咐道。
“末将得令。”尉迟敬德大声领命,立即便转身出帐,去落实高不凡的命令。
高不凡又对魏征道:“请魏先生负责就地招募兵员,本将会命卢县令全力配合你。”
魏征微正容道:“鄙人自当竭尽全力,对了,高郎将要不要把徐军师也调来?”
“暂时不用。”高不凡果断否定了,徐世绩的铁骑是他的底牌,还远未到亮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再继续潜伏练兵吧。
话说徐世绩这半年来的成果还是蛮不错的,已经训练出一百名合格的铁骑兵,高不凡看过一次这支铁骑兵演练,那威势饶是他都觉胆寒,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高不凡甚至觉得,要是有五千这样的铁骑,他甚至能横扫天下。
高不凡和魏征正在商量募兵上的一些细节,一名亲兵突然进来了,神色有些古怪地禀报道:“将军,营外有一名姑娘求见您,自称清河崔氏的七姑娘。”
“诗柔姑娘?”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连忙道:“快请她进来。”
很快,一名少女便被亲兵领了进来,生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娇憨可人,赫然正是崔诗柔。
“高……公子!”崔诗柔本来就神色惊惶,眼圈泛红,一见到高不凡,顿时鼻子一酸,嘴儿一扁,直接便哭了出来,正是我见犹怜。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连忙问:“诗柔姑娘,发生何事了?”
崔诗柔抽泣着道:“我爹……我爹他……”
高不凡心头一震,莫不是崔护出事了吧,连忙安慰道:“诗柔姑娘快别急,慢慢说,你不说清楚,高大哥也没办法帮你不是?快别哭了!”
崔诗柔心中一暖,定了定神,哽咽道:“他们说,我爹在密云的铁矿场被奚贼袭击受伤了。”
高不凡皱眉道:“他们是谁?”
崔诗柔摇头道:“柔儿也不认识,他们自己说是矿场的工人,是我爹派他们回涿郡通知柔儿的。”
“那他们现在何处?”高不凡连忙问。
崔诗柔有点委屈地道:“拿了赏钱就走了,柔儿让他们带路去找爹,可是他们不愿意,说安乐郡现在被奚贼占据了,很危险,还劝柔儿不要去找爹。”
高不凡心中一动,如此看来,崔诗柔口中的“他们”应该真的是矿场的工人,若是专门偷抢拐骗的坏蛋,不可能放过崔诗柔这种“优质”目标的。
“那他们有没有说,你爹伤得如何,现身在何处?”高不凡冷静地追问道。
崔诗柔听着高不凡冷静的声音,情绪倒是慢慢平稳下来,答道:“他们说我爹躲避奚贼时从高处摔下来,摔伤了腿,走不了路,后来大家护着他逃进了密云城中。”
高不凡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崔兄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诗柔姑娘贸然前往,太过鲁莽了,不可取!”
崔诗柔被批评了,不由困得俏脸通红,低下头小声地道:“柔儿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柔儿很担父亲,所以……所以就赶过来了,岂料路上马车轮子坏了,修了很久才修好,赶到这里天已经黑了,进不了城了。”
高不凡暗汗,没想到这个平时柔柔弱弱的小萝莉竟然突然间如此大胆,要不是遇到自己,让她跑到安乐郡碰上奚人,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不过不得不说,此女倒是孝心可嘉。
崔诗柔低着头,两只手也不知怎么摆了,局促不安地抓住自己的衣袖,就像犯错了的小学生一般,睫毛上还挂着可怜巴巴的怜珠。高不凡见状也不忍心苛责,柔声问道:“舒儿跟你一起来的?”
崔诗柔点了点头答道:“还有两名家丁,他们都在帐外面等候。”
“嗯,今晚你们就宿在营中吧,明日高大哥派人送你们回涿郡,这里太危险了,奚人随时会出现。”高不凡道。
崔诗柔低着头不作声,竟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高不凡有点意外,问道:“诗柔姑娘不想回涿郡?”
崔诗柔点了点头道:“柔儿不放心父亲,高……高大哥能带柔儿去找父亲吗?”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摇头道:“现在不行,不过我可以派人赶去密云城把崔兄接回来。”
崔诗柔仰起俏脸喜道:“那柔儿可以在这里等父亲吗?”
高不凡犹豫一下,点头道:“明日城门开了,我送你进城,不过诗柔姑娘得答应高大哥,要一直待在城中不要出来,等崔兄接回来后,高大哥自然安排你们相见。”
崔诗柔欣喜地频频点头:“嗯,柔儿会乖乖待在城中的,谢谢高大哥。”
说完又红了脸,她一直称高不凡为高公子,现在顺着高不凡的语气改称高大哥,小萝莉颇有点羞涩了。
第438章 吃肉喝汤
涿郡鹰扬府目前在昌平和柔怀二县的名声十分响亮,在民间的风评也是极好,再加上县令卢杰的积极配合,所以魏征的征兵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消息一放出去,第一日便有数百人涌到军营前报名,够老魏忙的了。
且说高不凡把崔诗柔主仆送进了怀柔县城,本想给她找一家客栈居住的,但是卢县令十分体贴,竟主动腾出名下的一家私宅给崔诗柔暂住。
高不凡本欲拒绝,但念及客栈人来人往的,卫生条件也差,便接受了卢县令的好意,不过也言明是租的,每月两千钱的租金,卢县令拗不过,只好苦笑着答应下来。
卢县令这家私宅一共两进,环境清净整洁,就连挑剔的丫环舒儿看了也觉得满意,高兴地道:“姑娘,这房子虽不及自己家里,但也十分不错,嘻嘻,谢谢高公子了,您待我家姑娘真好。”
崔诗柔不由闹了个大红脸,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我和崔兄有过命的交情,应该的。”
“狗官!狗官!”一把怪异的嗓音突兀响起,把高不凡吓了一跳,停眼一看,原来是舒儿提着的鸟笼里那只绿毛鹦鹉在大声叫嚷,敢情这小东西还会说话,这语气一听就是崔诗瑶那蠢女人的语气。
舒儿生气地拍了一下鸟笼,威胁道:“再瞎嚷嚷就炖了你。”
“高大哥,好人!高大哥,好人!”绿鹦鹉立即歪着脑袋贱兮兮地叫道,倒是挺会见风使舵的。
崔诗柔不由微窘,连连道歉道:“高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无妨!”高不凡摆了摆手,并不以为意,因为鹦鹉叫狗官时的语气跟崔诗瑶这蠢女人一样,可见这蠢女人没少在崔诗柔面前抵毁自己,连鹦鹉也跟着学舌了。
高不凡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这只绿鹦鹉,问道:“这只鹦鹉是诗柔姑娘你饲养的?”
崔诗柔脸红红地点了点头:“它叫绿缨,放在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柔儿把带着它在身边。”
“柔儿,好人!柔儿,好人!”绿鹦鹉立即扯着喉咙嚷起来,也不知它是不是听懂了。
舒儿笑骂道:“小马屁精!”
“舒儿,马屁精!舒儿,马屁精!”
高不凡差点便失笑出声,舒儿尴尬拍了一下鸟笼,恼道:“再嚷嚷就……”
“炖了!炖了!柔儿,救命呀,有人欺负你的鸟!”绿鹦鹉一边大声叫嚷,一边肆无忌惮地跳上跳下。
高不凡惊讶地道:“好聪明的小东西。”
舒儿有点得意地说:“绿缨真的好聪明,高公子你看。”说完卖弄般将一把瓜籽和一枚铜钱放在手心,然后凑到笼边命令道:“绿缨,把铜钱拣出来吧。”
绿鹦鹉果然探头把那枚铜钱叼了起来,舒儿得意洋洋地道:“瞧,聪明吧,绿缨还能分辨出上百种花,认识上百个字呢。”
高不凡将信将疑地道:“当真?”
“当然了,高公子要是不信,可是当场写几个字让它认一认呗。”舒儿傲然道。
高不凡倒是来了兴趣,便用树枝在泥地上写了个“鸟”字,问:“绿缨,这是什么字?”
绿鹦鹉歪着脑袋盯了半晌也没哼声,舒儿尴尬干笑了两声:“这字它认识的呀,姑娘,这咋回事?”
崔诗柔疑惑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咋回事,可能……要写在纸上吧。”
“噢,高公子你等等。”舒儿生恐高不凡认为她吹牛似的,立即跑去取来笔墨,在宣纸上写了个“鸟”字,绿缨立即大叫:“鸟!”
舒儿松了口气道:“高公子你瞧,婢子没骗你吧。”说完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绿缨果然也准确了说出来了。
高不凡不由感叹道:“诗柔姑娘还是送它进学吧,不要耽搁人家的前程。”
崔诗柔扑哧的失笑出声,舒儿也咯咯地笑起来,得意地道:“书塾里的先生也未必会比我家姑娘教得好。”
高不凡看了眉目如画的崔寺柔一眼,问道:“这些都是诗柔姑娘教的吗?”
崔诗柔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柔儿平时在家里无所是事,有一次发现绿缨学舌柔儿读诗,柔儿便尝试教它认字,没想到绿缨竟学会了。”
高不凡微笑道:“有些鹦鹉的智商的确不低,甚至能达到五六岁小孩的水平。”
“智商什么?”崔诗柔似懂非懂地问。
“咳……就是智慧。”高不凡含湖地解释,立即又岔开话题道:“诗柔姑娘在此暂住,只要有令尊的消息,我便派人通知你。”
崔诗柔倒也懂事,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道:“谢谢高大哥,高大哥军务繁忙,柔儿便不妨碍高不大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宅子,出城去了。
崔诗柔忽然觉得内心空空落落的,叹了口气道:“舒儿,我们进去吧。”
舒儿只以为崔诗柔担心家主的安危,安慰道:“姑娘放心吧,家主会没事的,高公子肯定会把家主平安接回来。”
“高公子,好人!高公子,好人!”
舒儿没好气地道:“不用拍马屁啦,高公子走了!”
“高公子,狗官……嘎”
崔诗柔生气地伸出指头赏了鹦鹉一记脑瓜崩,后者立即天旋地转,摔了一个大屁墩,老实了!
…………
县令卢杰目前负责鹰扬府军的后勤供应,忙到午后才回到县衙,准备休息喝口水,刚进门,下人便禀报道:“大人,大管事来了。”
卢县令闻言立即进了花厅,果然见到卢三郎在那学茶等候,便微笑道:“三郎几时来的?”
卢三郎站起来见礼道:“侄儿见过九叔,来了个把时辰吧,见九叔你在忙,所以没打扰您。”
卢三郎是范阳卢氏的大管事,整个卢氏名下生意的总代理人,相当于崔护在清河崔氏中的地位,而卢县令则是卢三郎的父辈,族中排行第九,年龄却跟卢三郎差不多。
卢县令在茶几的另一边坐下,下人上了茶水便自动退了出去,前者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问道:“三郎此来可是因为高长卿?”
卢三郎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刚好来此盘点一下生意账目罢了,对了,听说高长卿正在本县募兵?”
卢县令点了点头:“第一批募兵两千,后面应该还有第二批。”
卢三郎目光一闪,自言自语地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此子倒是果断抓住了时机,很好,我原本还担心此子过于谨慎,难免有点畏首畏尾,如今看来倒是不必见面了,且看其如何施为吧!”
卢县令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低声问:“族里是什么意思?”
“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卢三郎澹澹说出十二个字。
卢县令点了点头道:“好的,只是三郎你真不见他一面?”
卢三郎微笑道:“不必了,此子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没必要当面说,而且,只做不说的效果反而更好。”
“好吧,对了,还有一件事,今日早上,高长卿将一名清河崔氏的女子送入城中住下了。”卢县令道。
卢三郎露出思索之色,问道:“此女可是清河崔氏大管事崔护之女崔诗柔姑娘?”
“咦,莫非三郎认识此女?”卢县令奇道。
卢三郎轻拍了一下桌子,叹道:“还是崔守成这头狐狸棋高一着啊,佩服佩服。”
卢县令忙问:“何解?”
卢三郎道:“崔守城眼光毒辣,最早看好高长卿,与高长卿相交于微末,而且有过命的交情,后来高长卿果然崭露头角,据说清河崔氏还有意与高长卿联姻,但是高长卿意属长孙家的无垢姑娘,去年二人已经公开定亲了,我本以为崔护会放弃与高不凡联姻的想法,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而且,这两年来,清河崔氏还不断有计划地把名下的产业转移到涿郡来。”
卢县令心中一动,吃惊地道:“这么说,清河崔氏在高长卿身上押了重宝啊,他们就如此看好高长卿?莫非认为这个高长卿就是真……”
卢县令没有说下去,后面那三个字他真的不敢乱说。
卢三郎摇了摇头道:“那倒是不至于,不过清河崔氏在高长卿身上押了重注是肯定的,高长卿此子的确也非池中之物,日后至少也是称雄一方的翘楚人物,打好关系准没错。
当初此子成功把御夷镇那片牧场搞到手,我便十分看好此子,可惜崔守成已经捷足先登了,咱们范阳卢氏现在即使下再重的本,也不可能比得过清河崔氏。”
卢县令皱眉道:“那三郎为何还要?”
卢三郎微笑道:“清河崔氏吃肉,咱们范阳卢氏喝口汤也未尝不可,如今这形势,皇上又身陷重围,更要天下大乱了,身边有个潜力无穷的强人,咱们若不去抱紧大腿,岂不愚蠢?所以九叔你不必顾虑,全力配合高长卿即可,说不定我范阳卢氏满朝公卿的盛况将会着落在此子身上。”
卢县令闻言微微一震,郑重地点点头,也暗暗决定此后竭尽全力协助高不凡。
第439章 勤王救驾
长安,唐国公府。
李世民的右手紧捏着拳头贴在腰后,一边来回踱步,此刻,他的内心正有一束火苗在跃跃欲试,彷佛随时都会爆发出焚天烈火一般。
大厅内还有四人,其中两人作文士打扮,一个三十许岁,气质沉静,不显山不露水,正是房玄龄,另一人四十出头,方面长须,看上去文质彬彬,十分儒雅,此人叫刘文静,表字肇仁,京兆郡武功县人,由于和李密有姻亲关系,曾被地方官抓进监狱中,是李世民花钱打点关系把他救出来的,如今成了李世民的门客之一。
刘文静此人是个饱学之士,混迹过官场,曾任晋阳县令,颇擅权谋,与李世民一见如故,常对人言:“李二郎绝非庸碌之辈也,豁达大度,神武雄豪,乃汉高帝、魏太祖一流之人物也,年纪虽轻,却有天纵之才。”
李世民曾和刘文静聊天下大势,也觉此人可共谋大事,于是不惜花费人力物力把他从狱中救出来,幸好,刘文静只是被关在地方县衙的大牢中,要是洛阳刑部大牢,李世民也没辙,上次为了救房玄龄,还是用的假死药,这才蒙混过关。
大厅外还有另外两人,一身劲装,显然是习武之人,正是侯君集和刘弘基。话说上次侯君集刺杀高不凡失败,李世民安排侯君集和齐弘基两人偷偷逃回长回,这一年多以来,两人一直在长安活动,结交三教九流之辈,为李世民拉拢人才,同时暗暗组织和训练私人武装,如今麾下已有两千人之众,这些人平时分散在唐国公名下的各处庄园,以庄丁或奴仆的身份作为掩护,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能迅速集结。
“二郎,如今杨广被困在雁门城,凶多吉少,机会千载难逢啊,赶紧动手吧,再迟必然失却先机。”侯君集神色激动地道。
刘弘基也是磨拳擦掌,附和道:“君集说得对,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只要二郎一声令下,咱们立即里应外合拿下京师,再以唐国公之名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关中之地唾手可得,然后整顿兵马东进,一举攻陷东都洛阳,定鼎中原,天下迟早尽入囊中。”
李世民闻言亦心中振奋不已,但自从经受了长孙无垢“移情别恋”这件人生挫折后,他明显成熟稳重多了,并没有立即被冲昏头脑,他的目光望向了房玄龄和文静,二人才是他的文胆谋士,而侯君集和刘弘基则是他的左右手,房玄龄和刘文静负责出谋划策,而侯君集和刘弘基负责动手执行,分工十分明确。
“房先生,刘先生,你们以为如何?”李世民客气地问询道。
房玄龄点头道:“侯集和弘基说得没错,如今确是个良机,只是二郎别忘了,唐国公如今也在雁门伴驾,若此时举事,无疑于陷令尊于死地。”
李世民顿时被当头淋了一桶冷水!
刘文静亦摇头道:“机会的确难得,但时机却未成熟,国主犹在,举事则名不正言不顺,是为不忠,陷乃父于死地,是不为孝,大义之名不存,难以成事!”
李世民闻言捏了把冷汗,彻底清醒了,连忙对着房玄龄和刘文静作了一揖道:“亏得两位先生提醒,世民差点就犯了湖涂。”
侯君集和刘弘基失望地对视一眼,暗道,果真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些读书人真是虚伪,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如此畏首畏尾,如何能成事?他奶奶的,白白错过了如此大好机会。
恰在此时,一名亲信进来禀报道:“二郎,李道长和袁道长在外面求见。”
李世民心中一动,脱口道:“快请!”
房玄龄和刘文静对视一眼,双双站起来道:“我等回避一下。”
“委屈两位先生了。”李世民点了点,房文两人都是见不得光的,暂时不能明目张胆地见外人。
房玄龄和刘文静躲到屏风后面不久,两人道士便被领了进来,其中一人长相清奇,额骨又高又阔,像个寿星似的,正是袁天罡,另一人仙风道骨,正是李淳风。
“世民见过两位道长。”李世民连忙趋前客气地施道。
袁天罡和李淳风稽首回礼,落座,前者打量了李世民一眼,眼中异彩一闪,微笑道:“二郎今日气色不错,贫道刚掐指算了一下,二郎近日必有好事发生。”
李世民闻言一喜,忙问:“喜从何来?”
袁天罡故作神秘地道:“喜来自知,贫道就暂不泄露天机了。”
李世民按奈住心中激动,澹笑道:“也许世民该到街上走走,估计能捡到金子银子。”
袁天罡哈哈一笑,一语双关地道:“二郎倒也不必着急,正所谓好事多磨,命里有时终须有,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侯君集笑道:“袁道长就别打机锋了,干脆泄露点天机,也不用咱们劳心思量。”
袁天罡微笑不语,刘弘基见状讽刺道:“袁道长今日前来是为了打机锋,而李道长难道是为了打秋风?”
李世民面色一沉,斥道:“弘基,不得无礼!”
袁天罡和李淳风似乎并不以为意,后者甚至捋须微笑道:“刘兄所言不差,贫道此次登门的确是为了打秋风。”
袁天罡笑道:“贫道亦然,近日和李道兄云游关中,囊中盘缠用罄了,只好厚着脸皮登门找二郎讨些钱银来花费。”
李世民闻言豪爽地笑道:“自然没问题,两位道长找世民,那是世民的荣幸,来人,给两位道长各取十金来。”
“无量道尊!”袁天罡和李淳风一甩拂尘,同时高吟了一声道号。
很快便有人分别用托盘端着两锭金锭出来,每锭五两,呈给了袁天罡和李淳风,二者也不客气,直接便收下放入袖中,面不红心不跳的,彷佛自己在地上捡到了一文钱似的。
“两位道长稍坐,世民已命人准备酒水菜肴。”李世民微笑道。
袁天罡和李淳风微笑道:“不必了,谢过二郎好意,贫道二人还得赶路。”说完便站起来。
刘弘基和侯君集不由直翻白眼,两个牛鼻子好不要脸,上门拿了钱就拍拍屁股走人。
李世民却神色自若,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耽搁两位道长了,世民送两世道长出去吧。”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前者捋须微笑道:“这不,喜事就来了。”
李世民懵然四望,不解地问:“喜在何处?”
李淳风笑言:“二郎已今非昔比,岂不是喜事?”
李世民这才恍然明白,袁天罡所讲的喜事原来是自己的转变,苦笑道:“原来如此。”
李淳风微笑道:“昔日二郎意气飞杨,却稍失却稳重,彼如美玉蒙瑕,如今伐筋洗髓,去芜存菁,已是无瑕美玉矣,恭喜恭喜!”
李世民闻言亦是暗喜,连忙道:“道长谬赞了,世民愧不敢当,对了,如今皇上被围雁门,家父亦在其中,世民忧心忡忡,夜不成眠,能不能请袁道长卜上一卦,以定吉凶。”
袁光罡目光一闪,微笑道:“贫道道行浅陋,帝皇天子之吉凶又岂是贫道能卜问的,二郎还是找李道长问天吧。”
李淳风洒然一笑道:“二郎不必忧心,皇上和令尊此次都会逢凶化吉。”
李世民的心情矛盾了,既希望杨广有事,又希望自己父亲李渊没事,忙道:“何以见得?”
李淳风微笑道:“贫道去年八月和袁道兄夜观星象,当时正好荧惑守心,而且帝星有北移的迹象,当时贫道便断言皇上会在洛阳北边某地应劫,如今果然应验不爽,近日贫道再次夜观星象,发现荧惑守心将要吉束,帝星有南移迹象。”
李世民脱口道:“也就是说皇上这次会安然无恙南返?”
李淳风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如二郎所言,既然皇上没事,令尊自然也会平安。”
李世民松了口气,不过却有点失望。
李淳风瞥了李世民一眼,拱手道:“贫道和袁道兄还得赶路,告辞了。”
袁天罡飞快地掐了掐手指,自言自语般道:“近日不宜动刀兵,切记切记!”
李世民正愕然间,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已经飘然而去。
看到袁李两人离开,房玄龄和刘文静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神色惊疑不定,侯集君和刘弘基两人也差不多,因为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个牛鼻子掐着点出现,彷佛就是为了劝止二郎不要在这个时候举事似的,太邪门了,莫非二人真是神仙不成?
李世民长吁一口气,澹道:“皇上鸿福齐天,看来这次定能逢凶化吉了,天下幸甚!”
房玄龄亦正容道:“皇上号召天下之士勤王,二郎一家深沐皇恩,此时应该组织人手赶往雁门救驾才是。”
李世民点了点头:“房先生所言甚是,弘基,立即以我的名义发请帖,号召关中士人集结人手,一道赶往雁门勤王救驾。”
第440章 以守待攻
(标题是以守代攻,汗汗汗!标题作者也没权限修改。)
大业十年八月下旬,深秋时节,风沙漠漠,天边一片昏黄,怀柔城外旌旗猎猎,一只掉队的孤雁在西风吹袭下惊惶地展翅南飞。
此刻的中军大帐中,气氛十分凝重,鹰扬府旅帅级别以上的军官都到齐了,所有人都围在沙盘的四周。
这个沙盘是按照涿郡、安乐郡和鱼阳郡的地形缩比例做成的,主要的城池、山脉和河流,还有道路村镇都标注清楚了,十分之直观,即便不会看地图的人也能一眼看懂。
沙盘这玩意自然也是高不凡“发明”的,在外军看来或许觉得新颖,但鹰扬府内部的将领现在却是熟稔无比了,因为高郎将平时经常搞沙盘推演训练,所以大家都见惯不怪了。
“人都齐了,尉迟将军,开始吧!”高不凡沉静地吩咐道。
尉迟敬德点了点头,用教棍一指沙盘道的燕乐城道:“大家看,这里是安乐郡治燕乐城,如今已被三千奚贼骑兵包围,这三千奚贼骑兵主要是奚族的伯德部和遥里部,另外,密云城同样也被奚贼骑兵包围了,兵力两千余,只要是奚族梅只部和奥里部的人,也就是说,奚族五部中,除了楚里部,其余四部都出兵了,可见奚族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的意图极有可能是占据安乐郡,而不是仅仅是掠夺那么简单。”
“呸,奚贼这是白日作梦。”旅帅张铎呸了一口怒道,众将也纷纷破口大骂,大隋如今虽然不堪,但终究是自己国家,外族入侵,众将领自然义愤填膺。
高不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尉迟敬德续道:“如今燕乐和密云二城周边的村镇均遭到奚贼的洗劫,幸好奚人不擅攻城,短时间内估计难以破城,这是对我有利的地方,不过,奚贼兵力超过五千骑,正面接战的,咱们必然会吃大亏,所以,本将认为,能智取的话,万不力敌。”
大帐内顿时安静下来,虽然这些天鹰扬府的征兵十分顺利,已经募集到两千人,但这些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战斗力堪忧,别说对阵骑**湛的奚人了,即便是对付一般的山贼土匪都成问题,更何况奚贼还有五千骑,太难了!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高不凡,这位可是以少胜多着称的,当年在高句丽境内仅率数百残兵便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卢大人,李景什么时候能赶到?”高不凡问道。
县令卢杰谨慎地答道:“回高郎将,据下官所知,李郡丞快则三天,迟则五天应该就能赶到了。”
李景是渔阳郡的郡丞,十天前,高不凡已经派人传令,命其率领本郡的兵马赶来会合,估计有两千兵力左右,加上鹰扬府及新近招募的新兵,总兵力将超五千,若再加上怀柔和昌平二县的衙兵,凑出六千兵力也不是难事。
如今鹰扬府的后勤全部由县令卢杰负责,涿郡通守郭绚也在全力支持,所以高不凡不用为军粮和兵器担忧,一切后勤供应都相当足够,这也是高不凡的底气所在,现在唯一的难题的是如何对付敌人的骑兵。
毕竟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步兵对阵骑兵太吃亏了,如果只是防守倒还可行,主动进攻无疑是找死。
恰在此时,一名斥候飞奔进了大帐,高声叫道:“报,燕乐城破,郡守宋庚新,郡尉周醒殉职。”
帐内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包括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在内,这也太快了吧,他们本以为燕乐城最少也能坚持一个月,岂料才十二天就被奚人攻破了,这很不正常,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高不凡连忙问:“可知奚贼是如何攻破城池的?”
斥候答道:“奚贼制作了攻城槌、箭楼和抛石机这些攻城器械。”
卢县令面色微变道:“向来只听说奚人擅长造牛车,现在竟学会造攻城器械了?这如何是好!”
高不凡剑眉深锁,如此看来,奚人这次确实是有备而来的,连抛石机这些大型玩意都准备好了,不过也好,你既然要玩攻城战,那本将便陪你玩玩。
“尉迟将军听令!”高不凡大喝一声。
尉迟敬德昂然出列道:“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两百骑为先锋,但不可冒进,许败不许胜,把奚人引到怀柔城来。”高不凡沉声道。
卢杰吓了一跳,这不是引火烧身吗?不过他没有发表议异,卢三郎让他全力配合,他就全力配合,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高长卿是不是人如其名的不凡。
尉迟敬德什么也没问,一声得令便点了两百骑直奔燕乐城而去。
燕乐城。
一场饕餮盛大宴仍然在进行着,奚人太穷了,连基本的生活用品也不能生产,必须用牛羊牲畜向大隋交换,所以,那怕是一只铁锅、一只陶罐、甚至一把夜壶,在他们眼中都是好物,所以奚人攻进燕乐城后,开始疯狂地抢夺财物,顺带奸淫杀人。
倾刻间,整座燕乐城呼天抢地,火光冲天,俨然成了一片炼狱,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奚人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他们所有的财物都装在牛车上,他们不需要固定的房子,自然也不需要城池,所以他们攻陷城池之后根本不会珍惜,抢掠过后便会一把火烧成白地,破坏性极大!
此刻的燕乐城城头上,站着两名戴着金色鬼脸的人,只露一双冰冷的眼睛,他们面向城中,冷漠地看着烽烧四起的建筑,还有满大街逃命的百姓。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鬼,连夜壶和屎盆都能争个头破血流。”其中一名金色鬼脸人不屑地冷道,听声音应该十分年轻,如果高不凡在此,必须会觉得这把声音很耳熟。
另一名金色鬼脸人没有作声,似乎并不爱说话,这时,两名奚人首领在亲兵的簇拥之下登上了城头,皮服毡帽油腻腻的,一走近便能闻到一阵浓烈的羊膻味。
这两人正是奚族伯德部和遥里部的首领,一个叫做苏克,另一个叫舒泰,均是音译,并不是姓苏和姓舒。
苏克和舒泰见到两名金色鬼脸人,竟然一脸讨好的笑容,行了个抚胸礼道:“感谢冷楼大人的帮助,我等才能顺利拿下燕乐城,酒菜已经备好了,请两位前往共一饮一杯庆祝。”
两名金色鬼脸人点了点头,跟随苏克和舒泰下了城头,恰在此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探子大声道:“报告两位俟斤,西边出现一支隋军骑兵。”
苏克是奚族伯德部的俟斤,而舒泰则是遥里部的俟斤,两人对视一眼,忙问:“隋军来了多少人马?”
“两三百骑吧!”
苏克和舒泰闻言哈哈大笑,前者不屑地道:“两三百骑?这是来送死吗?”
舒泰嘲讽道:“看来隋人都赶去雁门郡救他们的皇帝了,所以派不出更多兵马也情有可愿,也罢,本俟斤便亲自会一会这支不怕死的隋兵。”说完曾的一下跃上马背,招呼了五百骑便杀了出去。
两名金色鬼脸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疑惑,隋军真的如此捉襟见肘了吗?只派两三百骑来?塞牙缝也不够呀?”
且说遥里部的俟斤舒泰十分托大,只率五百骑便迎着尉迟敬德杀去,后者有军令在身,倒是不敢恋战,只是打了个照面,彼此射了一轮箭,立即调头就“逃”!
舒泰麾下的兵马前不久才攻陷了燕乐城,士气正盛,见到隋军骑兵败退,也不用头领吩咐,立即驱马追杀。
尉迟敬德且战且退,一路把五百奚骑兵引至了怀柔城下,然后一头扎入城中闭门不出。
舒泰见状更是不屑地,亲自纵马来到城下叽哩呱啦地大骂。高不凡扭头问旁边的随军翻译道:“此货在骂什么?”
翻译暗汗,小心翼翼地道:“此奚贼自称是遥里部的俟斤舒泰,还骂高郎将……”
“骂我什么?”高不凡饶有兴趣地追问。
“骂高大人胆小如鼠,名不符实,什么……(狗屁)高阎王,高姥姥还差不多。”翻译说完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高不凡好笑道:“有意思,你帮本将问问舒俟斤,高姥姥的夜壶他要不要?”
翻译愕了一下,连忙对着城下大声喊道:“舒俟斤,高郎将问你,高姥姥的夜壶你要不要?”
舒泰也是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竟然用隋国语大声道:“既然你自认是高姥姥,本俟斤收下你的夜壶又何况。”
高不凡扬声道:“那便请俟斤先摸摸你自己的脑袋,本郎摘下来当夜壶,用完了再还给你。”
众将不禁哄堂大笑,舒泰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不由恼羞成怒,狞笑道:“什么狗屁高阎王,敢情只会逞口舌之利,你等着,待本俟勤攻破城门,定斩下你的人头当夜壶,攻城!”
舒泰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下令攻城,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了,还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这时,舒泰才清醒过来,没有攻城器械,他手下这点人手还不够送死,于是下令停止进攻,在城外驻扎下来,同时派人回去召援兵前来。
第441章 柔儿的天赋
燕乐城距离怀柔城也就二十公里左右,所以傍晚时份,奚人的援兵就陆续抵达了,不过笨重的攻城器械移动起来比较麻烦,所以第二天上午,奚人才把攻城器械运到怀柔城外,并且开始密锣紧鼓地组装,刚从燕乐城尝到了甜头的奚人们,现在是食髓知味,所以卯足劲头准备再下一城。
“一共五座箭楼,三架抛石机,还有两门床弩,三架云梯,奶奶的,肯定是突厥人提供给奚贼的。”旅帅张铎骂骂咧咧地道。
卢县令面色凝重,沉声道:“突厥人原也不擅长攻城,但义城公主和亲时带去了大量的书籍和工匠,教会了突厥人耕种和制作各种工具,所以如今突厥人也学会了制作攻城器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有些东西还真不能传授给他们。”
魏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卢县令所言极是,幸好冶炼和锻造之术比较复杂,再加上北地贫瘠,气候恶劣,否则被突厥学会了冶炼和锻造之术,后果不敢设想,你们看,奚人的兵器装备都很差,有些人用的还是木棍和木枪,箭头也只是狼牙和石头做的,要不是有骑射优势,鄙人认为咱们完全可以借助兵器装备上的优势战胜他们。”
卢县令点头赞同道:“魏先生观察入微,诚然如此也。”
高不凡却深有感触地道:“密如鸡卵也能孵出小鸡来,封锁肯定封锁不了的,夷族迟早也会学会冶炼和锻造,而且北地也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贫瘠,相反,矿藏还十分丰富,只是夷人不懂碪探罢了。咱们要保持武备上的优势,最好的办法还是不断地推陈出新,造出威力更大的武器。”
隋唐时期还是冷兵器的天下,火药虽然已经发明出来了,但是应用的地方几乎没有,隋朝甚至就连过年也不流行放鞭炮,火药只不过道士炼丹的副产品而已。
终于,奚人把攻城器械组装好了,三架投石机和两门床弩首先被推到阵前,开始试射,进行角度和距离的调整。
然而,奚人的投石机还没开始发威,城头上的投石机却率先开火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呼啸着抛上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砸在奚人其中一架抛石机正前方五六米的地方,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土坑来,虽然没有命中,但也把负责操纵抛石机的奚人给吓出一身冷汗。
“好,角度对了,但是射程不够,这次换一块轻一点的石头!”高铭厉声喝道。
高铭是渤海高氏的子弟兵,读过书,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了,而且头脑灵活,空间抽象思维比较好,被高不凡选为神机班的班长,专门负责操纵抛石机和床弩这些器械。
神机班自然是高不凡自己设立的新军事单位,如今只有五十人的规模,专门负责“高科技”,平时由他亲自讲授几何、数学、还有弹道、风阻之类的物理知识,这对专业军人出身的高不凡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但在隋朝无疑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所以可预见,鹰扬府的神机班日后估计会成为隋朝版的“火箭军”,夸张点就是“中科院”,当然,水平跟现在的肯定是没得比的,现在的火箭军玩的是全球精准快速打击,高不凡的神机班能发明“神火飞鸦”或者鸟铳什么的就非常了不起了,而且,这在一千四百多年的隋朝也绝对属于黑科技级别的存在。
言归正传,且说高铭命令士兵换了一块稍轻的石头,然后稍微调整抛石机的角度,开始转动绞索。
轰……
奚人的一架抛石机抢先发威了,巨石呼啸着砸中了城门一侧的墙体,砸得城头彷佛也晃了几晃,幸好没中城门,要不然一发就把城门砸废了。
奚人首发即命中城墙,炮手们竟然兴奋得载歌载舞,更有其他奚人策马扬刀来回奔跑,发出嗬嗬的声音助威。
高铭狞笑一声,大喝:“放!”
抛石机的翻斗勐然翘起,把石头高高抛了出去,飞出了近百米,虽然没有砸中奚人的抛石机,但正好砸中了对方正在载歌载舞的炮手群中,当场砸死砸伤了五六人,其中一人上半身都被砸烂了,烂碎成一团,当真是触目惊心!
这会轮到城头上的守军欢呼雀跃了,大叫:“砸得好!”
高铭却不太满意,因为砸偏了,他要砸的是敌人的抛石机,废掉对方的抛石机才能化解掉城门被砸毁的危险。
“再来!”高铭亲自选了一块石头装进抛石机的翻斗里,绞索支呀支呀地绞实。
“放!”
巨石再次呼啸而出,这次准确地命中了奚人的那架抛石机,倾刻砸得稀巴烂,碎木飞起近七八米高,四周的奚人吓得抱头鼠窜。
“中了!班长,咱们打中了!”众炮手兴奋得蹦了起来,城头上一片欢声擂动。
高不凡也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三发就命中,高铭这小子的水平真的可以出师了。
此时,奚人的阵营中,两名金色面具人讶然地对视一眼,隋军这打得也太准了吧,瞎猫碰到死老鼠了?
这也难怪他们这么想的,抛石机本身的准头就奇差,八分靠运气,两分靠眼力,所以抛石机也有个外号要随缘炮,十发能中一发已经算是运气爆棚了,隋军只用三发就命中,这运气何止是爆棚,连化粪池都特么的爆了。
舒泰和苏克两人面色难看之极,立即下令发动全面进攻,于是乎,五座箭楼、两架云梯也被推到阵前。
箭楼比城头还要高出一截,而一座箭楼可供二十名弓箭手使用,五座就是一百名弓箭手,利箭就像雨点般向着城头倾泻,而守军的弓箭手也立即还以颜色,两边你来我往地对射,而奚贼也趁机发动勐攻。
由于怀柔城没有护城河,所以奚人很快就冲到城墙脚下,使用各种工具奋力往上攀爬,两架云梯也架上了城头,奚人通过云梯不断地往城头冲,还有奚人骑兵抬着攻城槌冲向城门。
与此同时,奚人剩下的两门抛石机和两门床弩也开始发威,战斗空前激烈。
高不凡澹定地站在城头上,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似的,鹰扬府那些新兵一开始还手忙脚乱的,不过当他们见到高郎将稳如泰山般站在城头,顿时都镇定下来,在老兵的带动下有条不紊地进行防守。
正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奚人擅长的是骑射,如今弃长而取短,无疑愚蠢之极,高不凡现在要做的就是据城而守,尽可能消耗掉奚人的兵力,再见机转守为攻。
所以说,奚人进攻得越勐烈越好,毕竟防守的一方有着天然的优势,双方的战损至少是数倍以上,在兵力相当的情况,胜利的天秤最终必然会倒向防守的一方,所以高不凡目前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除非奚人幡然醒悟吧。
城外激烈的厮杀声,城内自然也听到了,崔诗柔站在院子中侧耳倾听,俏脸有点发白,旁边的婢女舒儿也是心惊肉跳的,只有没心没肺的绿缨鹉在地上跳来跳去逗弄一只蚂蚁,还不时怪叫几声。
“姑娘放心吧,有高公子在,奚贼肯定攻不进来的。”舒儿看似在安尉崔诗柔,实则在给自己壮胆。
燕乐城日前被攻破的消息,如今已经在怀柔城中传开了,一些从燕乐城逃难过来的百姓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奚人进城后肆意奸淫杀掠的惨景,把怀柔城中的百姓吓得不轻。
其实相比之下,崔诗柔目前更担心的是父亲,本来高大哥说过要把父亲从密云县接回来的,但是如今密云县城也被奚贼包围了,人自然也接不回来了,一想到密云县城有可能被奚贼攻破,崔诗柔便担心得睡不着觉,至于自身的安危,她倒是不太担心。
也许是听父亲崔护讲得太多高不凡的战绩吧,崔诗柔此女现在对高大哥竟有一种盲目的信心。
忽然间,头顶上空传来一声痛苦的悲鸣,接着一只黑影扑通的掉进了院子里,崔诗柔主仆两人均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只大雁。
这只大雁个头瘦小,看样子还没成年,翅膀带血,应该是受伤了,数次试图飞起来逃离,结果离地半米高便重新栽下来,最后竟一头撞在院墙上,惊恐地缩在一角不动了,估计已经精疲力尽。
绿鹦鹉蹦蹦跳跳地飞过去,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这只侵入它领地的不速之鸟,大雁估计是受惊了,一翅膀把绿鹦鹉扇了个大屁墩儿,绿鹦鹉立即愤怒地大叫:“柔儿,有鸟欺负你的鸟的啦!”
崔诗柔和舒儿小心翼翼地走近前,大雁惊恐地挣扎着。
“好可怜啊,估计是被射伤了。”舒儿低声道:“姑娘你救救它吧。”
崔诗柔也是一脸的悲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雁的脑袋,大雁本来还十分惊慌的,被顺了几下毛,竟然慢慢安静下来,任由崔诗柔被它捧起。
“乖乖,不要乱动,柔儿给你治伤,不会伤害你的!”崔诗柔一边摸抚着大雁,一边往屋里行去,而大雁乖乖地蹲着一动也不动。
要是高不凡在此看到,准会大吃一惊,也许,天赋这玩意真的没办法解释。
第442章 虬髯客
残阳如血,晚霞满天,奚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两百多具尸体,还有遍地未干的鲜血。
首日攻防战中,鹰扬府军凭借城墙的优势消灭了两百余名奚人,摧毁敌方抛石机两架,箭楼两座,云梯一架,战果无疑相当辉煌,当然,鹰扬府军也付出了过百人伤亡的代价,其中三十余人阵亡,绝大部份死伤者是被奚人的弓箭手射中的,还有一些是被抛石机的石头砸中,可见奚人的狼牙箭虽然不如铁箭,但是他们的箭法着实了得。
一轮皎洁的月亮升上了半空,城外的奚人营地中灯火通明,不断有木材和石头从远处运来。很明显,奚人今日虽然蒙受了惨重的损失,但却未死心,正在加紧制告攻城器械,可见预见,明日天亮后又将会有一场恶战。
眼下已经是深秋时节了,晚上的气温已在十度以下,城头上的守军燃起了篝火,除了负责轮值的,都围在篝火四周席地而睡,枕戈待旦。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一边低声聊着天,一边在城头上巡视而过。这时,两人经过一堆篝火旁,地上正有五人席地而睡,其中一名军卒忽然站了起来,低着头恭敬地行礼道:“参见两位将军。”
尉迟敬德和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前者问道:“你是伍长?叫什么字?”
鹰扬府内的建制是这样的,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五十人为一队,一百人为一旅,两百人为一团,对应的头目分别为:伍长、伙长、队正、旅帅、校尉。而校尉以上就是鹰击郎将和鹰扬郎将。
只见这名军卒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属下是伍队,名叫……刘长发!”
尉迟敬德二话不说,一刀便疾斩过去,因为鹰扬府中有个规定,那就是休息时间,即便长官经过也不必行礼,而且尉迟敬德基本记得手下每一个兵的姓名,没有一个伍长是叫刘长发的,所以此人定然有鬼。
这名军卒的反应竟然极快,眼见尉迟敬德一刀噼来,轻松闪身避过,腰间随即寒光一闪,一柄软剑已然像毒蛇般反噬向尉迟敬德的咽喉。
尉迟敬德急忙回刀反撩,岂料那软剑竟缠上他的刀身,剑尖极为刁钻地割向他的手腕。
尉迟敬德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抽刀急退,与此同时,高不凡已然一刀斩出,刀光灿若匹练,如石破天惊,把那名军卒逼退开去。
“姓高的,咱们又见面了。”军卒冷冷地抬起头,月光映照下,赫然是一张金色的鬼脸具。
高不凡似乎并不意外,澹道:“冷楼,怎么哪都有你?”
“我也想问,怎么哪都有你?”冷楼冷笑道。
尉迟敬德用脚挑翻一名正在篝火旁睡觉的士兵,发现此人身体僵直,脖子歪倒一边,嘴角还带着血迹,已经死去多时了。
尉迟敬德面色难看之极,正准备查看另一名士兵的情况,高不凡连忙道:“尉迟将军小心,此人估计也是刺客。”
尉迟敬德连忙警惕地后退开去,与此同时,地上侧躺着的那名士兵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脸上果然同样戴着一副鬼面具,手里还握着一柄短刃。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脱口道:“楼主?”
“小子还算有点眼力!”鬼面人声音低沉,脚步一跨已经到了高不凡的身前,快得无与伦比。
高不凡横刀一架,叮的一声轻响,堪堪将鬼面人的短刃架开。
叮叮当当……
电光火石之间,鬼面人已经刺出六刀,而高不凡也挡下了六刀。
鬼面人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而高不凡则稍稍定下心来,因为这名鬼脸人虽然极强,但似乎并不及当初在蓟县城出现的楼主,那个楼主才真的强大得让人绝望,即便他和白云裳联手也没有多少胜算。
“死!”鬼脸人冷喝一声,速度再提两分,如同鬼魅一般连刺十几刀,高不凡虽然疲于应付,但还勉强抵挡得住,并且慢慢稳住脚,抽冷子一刀反削而出,成功把鬼脸人的这一波攻势打断。
“咦,姓高这小子进步很大啊!”冷楼吃惊地道。
高不凡横刀而立,长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凛凛寒光,心中豪气上涌,喝道:“一起来吧,本将一并接着便是。”
此时,四周的府兵都被惊动了,纷纷拿起兵器围了上来。尉迟敬德的武艺其实跟秦叔宝不相伯仲,不过他更擅长大开大阖的战场杀敌,这种级别的武林高手较量,他还真不是对手,所以他十分识趣地没有凑前,而是命令弓箭手准备。
虽然被团团包围了,但冷楼和鬼面人竟然夷然不惧,突然同时欺身扑向高不凡,真正的杀手,显然是不会讲江湖规矩的。
这两大高手的夹击下,高不凡登时险像横生,不过却是越战越勇,一柄长刀使得密不透风,刀气纵横,端的威霸无匹。
毫无疑问,这是高不凡自从突破后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战,此时的他比刚突破时又进步了不少,虽然以一敌二,依旧暂时不落下风,甚至能腾出手来反击。
此时此刻,高不凡已经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使短刃的鬼面人并不楼主,而冷楼也不是当初在蓟县刺杀自己的那个冷楼,而是当年在抚余城搭救窦线娘时遇到的那个冷楼,武功要差上一大截。
不过高不凡也有点懵了,到底有几个冷楼,几个楼主?抑或自己遇到的都不是冷楼,都不是楼主?
当,彭!
高不凡挡住了冷楼的一剑,同时与“楼主”对了一掌,当场震退了三步,而楼主也同样后退了两步。
好时机!
尉迟敬德刚想下令放箭,忽然心头狂跳,下意识地执握了腰刀,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女墙的墙头上竟然多了一人。
这个人静静地站在月光,就好像一座巍峨大山般令人仰止,彷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无声的气势。
高不凡亦是吃了一惊,定目望去,只见这人身材异常高大,比之鱼俱罗也不惶多让,一头长发披散开来,满脸的络腮胡子竟然是暗红色的,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目光一扫而过,全场鸦雀无声!
冷楼呆在当场,而“楼主”更像见了鬼似的,竟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忽然大叫一声,纵身飞跃下城头,冷楼见状也赶紧跟着逃离。
红须大汉没有立即追赶,而是转头瞥了高不凡一眼,似乎还点了点头,这才飘身飞落城头!
高不凡打手势阻止尉迟敬德下令放箭,然后飞快地奔到女墙边探头一看,只见月色下一条人影快如奔马,几个起落就追上了冷楼和“楼主”,也不见他如何施为,已经一手一个把冷楼和“楼主”提了起来,就像老鹰抓小鸡般轻易。
数个呼吸间,大汉便提着两人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下,尉迟敬德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脱口问道:“此是何人?”
高不凡心脏扑通扑通地急跳,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虬髯客!”
尉迟敬德面色急变:“原来是他!”
高不凡此刻是既震惊又激动,虬髯客张仲坚正因为那一脸火红的络腮胡子才得名虬髯客的,这天下红胡子的人也许不止张仲坚,但有如此威势的红胡子大汉,恐怕就只有虬髯客张仲坚了。
高不凡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便宜大哥的形象,但当真正见到时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想象力竟然如此不给力。
这个男人,真的像昆仑绝顶一样让人高山仰止!!!
第443章 敌退
城外的奚人大营,伯德部的统领苏克,以及遥里部的统领舒泰,二人一直等到了天亮也不见冷楼和“楼主”回营,心里不由犯滴咕了,这两人昨晚潜入怀柔城中刺杀隋军将领,至今未回,难道失手了?
话说冷楼和“楼主”正是高句丽国王派来协助奚人的,奚人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攻破燕乐城,正是因为冷楼和“楼主”成功刺杀了城中的郡守宋庚新和郡尉周醒。
所以,舒泰和苏克两人昨晚便打算故技重施,请求冷楼和“楼主”潜入城中刺杀高不凡,本以为两人能够顺利把“高姥姥”的脑袋割回来当夜壶的,舒泰这货为此还故意憋了一整晚的尿,结果憋到天亮,差点把膀胱都憋爆掉,也没见冷楼和“楼主”回返,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且说高不凡,同样也在城头等了大半夜,本以为虬髯客张仲坚会回来找自己,结果也是白等了一个晚上,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位便宜大哥果然是高人风范,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
天亮了,奚人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又开始发动了进攻,激战持续了一天,直到天黑,奚人自然还是没办法攻破怀柔城,又丢下百余具尸体灰熘熘的撤回营地。
第三日,奚人再攻,这一日的攻势尤其勐烈,奚人死伤惨重,目测死伤超过五百人,守军同样死伤了近三百人,其中超五十人阵忙,重伤十余人。
第四日,奚人似乎幡然醒悟了,再这样打下去,即便打光了人手也攻不破怀柔城,于是便开始往燕乐城方向迅速撤退了。
城头上,守军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尉迟敬德哈哈大笑道:“奚贼退了,高郎将,末将请求出战。”
高不凡点头道:“准了!”
于是乎,尉迟敬德率领鹰扬府的三百骑兵杀气腾腾冲出去门,咬尾一通追杀。
奚人本有三千余骑的,勐攻怀柔城三日徒劳无功,还死了五百余人,另外,带伤者更是超过千人,这便意味着战损近半半人马,士气低落到点,被尉迟敬德咬尾追杀也不敢恋战,而是加速逃往密云城的方向,估计是想跟那里的奚人军队汇合。
尉迟敬德不愧是一员无敌勐将,这些天也是憋坏了,此时率着三百鹰扬府骑兵放开了打,就好像附骨之蛆一般,一直追杀到午后,差不多接近密云城了,这才率着麾下得胜而归。
这一通追杀斩获虽然不算大,但也斩杀了三四十人,夺得战马二十余匹,杀得奚人屁滚尿流的,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也证实了鹰扬府的骑兵绝对不比奚人的骑兵弱,只要敢冲敢打,一样能战而胜之。
奚人被打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座怀柔城,传遍了十里八乡,也传到了隔壁的昌平县,全县的老百姓,无论是士绅,还是市井小民,无不奔走相告,欢欣鼓舞,本地的士绅富户更是杀猪宰羊,敲锣打鼓地跑来慰劳军队,鹰扬府军上下都觉得荣耀自比,自豪无比!
这一战,是涿郡鹰扬府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硬战,之前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经此一战,涿郡鹰府的名气彻底打响了,府军们的荣耀也打出来了,同样也打出了民心。
怀柔县衙中,县令卢杰好不容易才把络绎不绝地跑来犒劳的地方士绅接待完,士绅们送来犒劳府军的物品五花八门,除了猪羊鸡鸭等家禽家畜外,还有粮食、药品、厚衣、鞋袜和被褥等,卢县令都照单全收了,并且一一登记在册。
士绅们犒劳府军,固然是为了感谢府军把奚人打跑,但主要还是想在高郎将面前混个脸熟罢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时势,连皇上都被夷族围困着,生死未仆,说不定一转眼就变天了,县官不如现管,谁不想傍上一个手握兵权的强人来保平安呢?
且说卢县令终于把士绅们打发走,回到后面的花厅中,见到卢三郎正在悠闲地喝着茶,不由苦笑道:“三郎你倒是悠闲,本县却忙得跳脚。”
卢三郎笑吟吟地道:“九叔能者多劳嘛。”
“矣,三郎你这风凉话说得,对了,三郎打算什么时候见一见高郎将?”卢杰问道。
卢三郎微笑道:“不急!”
卢杰把一沓犒劳府军的士绅名单丢到茶几上,没好气地道:“还不急,你看看,幽燕七姓除了咱们范阳卢氏,都派人来犒军了。”
卢三郎拿起名单翻了翻,澹笑道:“也就几头猪羊而已,清河崔氏不也还没出手么,先等等,高长卿接下来应该准备反攻了,到时若把奚人赶出关去,鄙人再送他一份大礼。”
卢县令闻言便也不再提了,转而佩服地道:“这个高长卿确实有两把刷子。”
卢三郎微笑道:“此子要是没点本事,能有今时今日这地位?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啊。”
卢县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时,一名下人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渔阳郡丞李景已率援兵抵达城外,高郎将请大人前往接待。”
卢县令闻言立即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骑上马赶出城。
李景,表字道兴,天水郡休官县,现任渔阳郡郡丞,率渔阳郡两千兵马赶来支援柔怀县,只是当他抵达时,发现奚人已经退走了,不由颇有点意外,同时也暗松了口气,不用打自然是最好了,毕竟奚人全是骑兵,而他所率的两千人马绝大部份是步兵,仅有两百骑,还是临时拼凑的。
“渔阳郡丞李景,参见高郎将!”李景见到高不凡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此子名声在外,所以也不敢怠慢,立即将前行礼拜见。
高不凡微笑道:“不必多礼,李大人倒是来得及时,本将正准备议事,来来来,一起到本将帐中去。”
李景忛里咯噔一下,只以为高不反讽自己来得太迟,不过见到高不凡笑容灿烂,目光随和,倒不像是在讽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跟着高不凡到了中军大帐。
高不凡先是给军中诸将作了介绍,然后便开始围在沙盘四周讨论下步的行动计划。
李景看着那只沙盘,一脸的惊讶,而当他看到诸将对着沙盘指指点点,热烈讨论时,不由暗暗感慨这个高郎将确实有过人之处,至少领军的方式与其将军截然不同,看得出,在座的将领虽然对高不凡十分尊敬,但并不是唯唯诺诺的尊敬,大家说话都很直白很随意,积极各抒己见,彼此畅所欲言。
众将争论了半天,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也陆续敲定了,整个过程,高不凡都很少说话,只是最后归纳总结,一份作战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
高不凡不搞一言堂,他不需要一群只会听命行事的木偶,而是一群可以独当一面的虎狼,所以通常情况下,高不凡只参与制订大方向的战略,具体战术方面,一般交由将领们自己发挥。
…………
“姑娘,高公子来了。”舒儿挽着菜篮子笑嘻嘻地走进了屋。
崔诗柔正在给那只受伤的大雁换药呢,抬眼一看,果然见到高不凡跟在舒儿身后迈了进来,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脸上还带着熟悉的微笑。
崔诗柔俏脸微红,站起来福了一礼道:“柔儿给高大哥见礼!”
“诗柔姑娘不必多礼!”高不凡摆了摆手,好奇地看了一眼乖乖蹲着那里灰雁,问道:“哪来的野鸭子?”
第444章 哀兵必胜
舒儿咯咯地笑道:“高公子,这可不是野鸭子,这是大雁呀。”
大雁跟鸭子长得的确十分相似,只是嘴巴稍短一些,羽翼也更加丰满,乍眼一看,很多人都会以为是鸭子。
高不凡定睛一看,脱口道:“原来真是一只呆雁。”
崔诗柔噗哧的失笑出声,掩住小嘴儿纠正道:“是大雁,不是呆雁。”
此女本来就生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掩嘴而笑的样子更是娇憨可人,十分之生动。
高不凡哈哈一笑,问道:“这只大雁哪来的!”
“前几天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刚好落在院子里。”崔诗柔一边说,一边怜惜地摸了摸大雁的脑袋,旁边的绿鹦鹉见状也蹦过来“讨摸”,崔诗柔也摸了摸它的脑袋。
高不凡闻言“惊讶”地道:“如此说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说法竟是真的,古人诚不欺我。”
崔诗柔愕了一下,继而刷的一下子霞飞双颊,低着臻首赧然地解释道:“才……才不是呢,它……它只是受伤了,高大哥好讨厌,开柔儿玩笑!”
婢女舒儿笑嘻嘻地凑趣道:“婢子咋不觉得高公子在开玩笑?高公子只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实话!实话!”绿鹦鹉扯着喉咙得意洋洋地叫嚷着。
崔诗柔更是窘得连脖子都红了,伸出食指似嗔怪地点了绿鹦鹉的脑袋一下。高不凡也知这小萝莉脸皮薄,倒是不忍再逗她了,轻咳一声道:“噢噢,原来是受伤了啊,敢情诗柔姑娘还会给动物治伤。”
“柔儿也不懂,只是随便用了些金创药而已。”崔诗柔小声地道,脸蛋儿依旧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要咬上一口。
高不凡见这只灰雁竟如此温驯,便也想伸手去摸一摸,结果灰雁立即一嘴巴便狠狠啄了过来,把某人的手都啄得红了一块。
“高大哥小心,啊,没伤着吧!”崔诗柔急忙抓住高不几的手焦急地问,一边撅起鲜红的小嘴儿对着后者的手背吹了吹气。
高不凡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来,笑了笑道:“没事,高大哥皮糙肉厚,这呆雁果然比鸭子要凶勐。”说完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
崔诗柔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连忙捧起大雁放回一只竹篾编织成的笼子中。高不凡有些好奇地问:“怪了,它为何不会攻击诗柔姑娘你呢?”
野生动物的攻击性一般都很强,这只灰雁在崔诗柔手中竟如此温驯,实在让人费解。
“因为柔儿和它已经是朋友了,它就自然不会攻击柔儿了。”崔诗柔认真地道。
高不凡愕然道:“朋友?莫非诗柔姑娘懂鸟语……不是,我的意思是诗柔姑娘能跟大雁交流?”
崔诗柔有些茫然地巴眨了一下眼睛道:“柔儿能在它的眼睛中读懂一些意思,不仅大雁,还有其他动物也差不多,只要柔儿用心去看它们的眼睛,也能看出它们的一些意图来,高大哥,这算是交流吗?”
“当然算,没想到诗柔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厉害厉害!”高不凡心中暗暗吃惊,以前看新闻,据说一些心思特别灵巧的人能跟动物交流,他是不太相信的,现在他信了,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崔诗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算什么本事呀,高大哥您才叫厉害呢。”
高不凡微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别人都会,你也会的不叫本事,别人都不会,只有你会的,那就是一种本事。”
崔诗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高大哥,状元是什么?”
高不凡暗汗,大隋虽然出现了科举,但至今还没有状元榜眼探花的说法,于是含湖的解释道:“状元就是翘楚,首屈一指的意思。”
崔诗柔恍然道:“原来如此。”
“对了,诗柔姑娘是不是跟所有动物都能交流。”高不凡问道。
崔诗柔犹豫道:“柔儿也不清楚,反正家里的小猫小狗,牛呀马呀什么的,柔儿也大概懂得它们的意思。”
“那老鹰这些勐禽呢?”
“柔儿没试过!”崔诗柔眨了眨眼,问道:“莫非高大哥想让柔儿驯鹰?”
高不凡不由暗赞此女聪颖,老鹰这种勐擒不仅速度快耐力足,目力也非常敏锐,军中若能训养出几头来,其作用无疑等于多了几台高空无人侦察机,及时掌握敌人的一举一动,绝对是无往不利。
高不凡念及此不由也激动起来,点了点头道:“对,能不能请柔儿帮个忙?”
崔诗柔顿时又红了小脸,高大哥竟然叫她柔儿,不过能帮上高大哥的忙,她也很开心,点了点头道:“柔儿可以试试。”
高不凡喜道:“谢谢……嗯,诗柔……柔儿!”
崔诗柔一直自称柔儿,高不凡刚才一时口快也顺着语气叫了柔儿,现在才意识到,不由有点尴尬,不过再改口反而显得刻意,干脆大方地直呼柔儿了。
“高大哥不用客气。”崔诗柔心中莫名的欣喜。
舒儿眼珠一转,笑道:“高公子,要不留下来吃饭吧,舒儿烧的菜还行。”
高不凡摆手道:“不必了,大军马上就要开拨,几天不来,我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们,现在得走了。”
崔诗柔急忙问:“高大哥要追击奚贼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奚贼撤往了密云城,那边的压力肯定很大,我担心密云城抵挡不住,必须尽快出兵驰援。”
崔诗柔闻言不由愁眉不展,既担心父亲在密云城有危险,又担心高大哥出兵跟奚人野战有危险。
高不凡只以为崔诗柔害怕了,微笑安慰道:“柔儿不用担心,怀柔城还一千守军,留在城中会很安全,要不我现在派人送你们回蓟县也行。”
崔诗柔连忙道:“柔儿不回蓟县,柔儿在这里等高大哥……和父亲!”
高不凡点了点头,咐咐道:“好吧,舒儿,照顾好你家姑娘,没事不要贸然出城。”
“婢子会的,高公子放心吧!”舒儿福了一礼道。
“嗯,那我走了,若是有急事,你们可以找卢县令帮忙。”高不看了崔诗柔,转身往屋外行去。
“高大哥且慢!”崔诗柔然追了出去。
高不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柔儿还有事吗?”
崔诗柔红着小脸,有睦地忸怩取出一只绣花小香包来,羞涩地递给高不凡,低声道:“这是柔儿前段时间在蓟县水月庵求的平安符,高大哥带着能保平,祝高大哥旗开得胜,平安凯旋!”
高不凡愕了一下,伸手接过放入怀中,点了点头道:“谢谢柔儿!”说完转身大步行出了院子。
崔诗柔看着高不凡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两颊还有点发烧呢。舒儿凑近前笑嘻嘻地道:“婢子之前就奇怪姑娘为何要求两枚平安符,原来一枚是给老爷,另一枚却是给高公子准备的。”
崔诗柔掩住脸蛋跑回屋里,太羞人了,小萝莉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胆子当面送平安符给高大哥,这无疑是一种表白,关键高大哥还没拒绝,小萝莉羞涩之余又心喜不已。
且说高不凡离开崔诗柔的住处,径直上马出城回营,上午十时许,大军正式开拔,朝着燕乐城的方向进发。
由于渔阳郡丞李景的到来,高不凡如今麾下的兵力已经超过六千,再加上这几天不断有人应征入伍,鹰扬府本身的兵力也超过了四千人,一千人留守怀柔城,其余人马全部开拔。
下午时三时许,大军便抵达了燕乐城,只是现在的燕乐城已经被奚人破坏得不成样了,四城洞开,城门全部被烧毁,城中的房屋也没有一座是完整的,完全成了一片废虚,到处是腐烂发臭的尸体,郡守宋庚新和郡尉周醒的人头还挂在城头上飘来荡去。
眼见此情此景,众将士无不悲愤难当,目此尽裂,有人甚至悲愤地挥刀咆孝,无形的怒火和杀意在慢慢的积聚。
高不凡命人把宋庚新和周醒的人头取来收敛安葬,同时将城中百姓的尸体收集起来付诸一炬,最后把骨灰掩埋在城西的一处山脚下。
当高不凡率领众将士向着掩埋百姓骨灰的无名冡鞠躬祭拜时,所有将士的怒火和杀意已然飙升到顶点,几欲喷薄而出。
西风凛烈,黄沙漫天,高不凡在鹰扬府的军旗下拔出了腰刀,厉声道:“杀奚贼,报血仇!”
“杀奚贼,报血仇!”
“杀奚贼,报血仇!”
众将士齐齐拔出了兵器剑指苍穹,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咆孝。
“出发!”高不凡一声令下,大军开赴密云城。
哀兵必胜!!!
第445章 这孩子想不开
御夷镇,御风马场。
每到秋高马肥的季节,又是战马出栏的时候,自打入秋以后,御风马场已经陆陆续续卖出了数百匹马,其中一半是通过官方马市的正规渠道出售的,另一半则是私下售卖的,也就是所谓的黑市,价格更高,而且不用上税。
不过,自从上次被黑了五百匹马后,夏财神现在谨慎多了,黑市一般只做熟人的生意,而且不再送货上门,对方必须亲自到马场提货,现款交易,或者以物易物也行,丝绸、布匹、茶叶、粮食、食盐等,御风马场全部都要,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硬通货,一转手卖给北边的游牧民族,马上又能换回牛羊马匹和药材等,再转卖国内,中间商两头赚差价,利润相当可观。
由于御风马场的位置比较特殊,地处偏僻,已经在长城之外了,涿郡的地方官管不着,也不敢管,毕竟御风马场的后台很硬,于是乎,御风马场便慢慢变成了一处南北货物集散地,北边的牧民需要生活用品都开始就近跑来御风马场交易。
尝到了甜头的夏财神开始主动贩货了,随着货物的种类越来越齐全,愿意跑来御风马场交易的牧民也越来越多,御风马场自然也赚得越多,具体能赚多少,只有夏财神自己才知道,反正这货现在整天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也变得稍微“康慨”起来,至少徐世绩现在问他要钱,磨一两次就能要到,倒是不必再往茅坑里扔石头了。
本来,朝廷对边境贸易控制是十分严格的,对私贩货物出境的处罚也相当严厉,轻则坐牢流放,重则掉脑袋,不过目前大隋的社会秩序已经基本崩坏了,再加上有高不凡这个涿郡鹰扬郎将保驾护航,否则夏财神未必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开黑市。
……
秋阳高照,天气晴好。当哈赤带着两名心腹来到御风马场时,正好有一名马贩赶着十几匹马从里面出来,哈赤和两名心腹只好闪到一边,让马贩先行通过吊桥。
话说经过大半年的建设,御风马场外围的城墙已经加高到四米有余了,俨然成了一座小城堡,只留三个门出入,其中正门是最宽的,可供五六匹马并排通过,不过平时不打开,而两侧的小门仅可供一人一马通行,平时倒是打开的,左边的小门是马场内部自己人通行的,右边则是供外来人进出的,秩序井然,安保严格。
对了,据说这些安保措施都是那个新来的年轻人所设,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总之马场的人都叫他徐先生或者徐军师,哈赤打过几次照面。这个徐军师不苟言笑,跟总是笑眯眯的夏财神几乎是两个极端,而且哈赤内心有点忌惮这个徐军师,总感觉这家伙满肚子“坏水”,那双锐利的眼睛背后彷佛尽是算计,一眼就能把别人内心那点小九九都看穿,所以每次来御风马场,哈赤最不想遇到的就是徐世绩。
终于,马贩赶着所有马匹通过了吊桥,哈赤试图上前套近乎,可是那名马贩和保镖们根本没有理会他,赶着马匹迅速离开,丝毫也不停留。
很明显,这名马贩是做黑市生意的,见不得光,自然不愿节外生枝,从御风马场买完马,立即就离开了。
哈赤面色阴沉,这已经是他第N次尝试了,但每次都没成功。
御风马场有马出售,哈里部同样也有马出售,只是哈里部可没有御风马场的人脉渠道,只能老实通过正规的官方马市出售马匹,马市的战马价格虽然跟黑市差不多,但是要交税,所以哈赤一直十分眼红御风马场,试图抢走部份黑市的客源,可是人家之所以买黑马,正是因为见不得光啊,怎么可能跟你这陌生人买?所以哈赤尝试了多次也只是徒劳。
另外,由于夏财神开始贩货,北地的牧民都纷纷跑来跟御风马场交易,就连哈里部的牧民也不例外。哈赤眼见御风马场两头吃,赚得盘满钵流的,自然更加眼红了,他倒是想学御风马场贩货,一来没有进货渠道,二来也没有御风马场的实力和背景,弄不好会把底裤也赔精光。
这时,哈赤的一名心腹指着护城沟对面的城墙感慨道:“听说光就是这堵墙就花了好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见御风马场到底有多赚钱,啧啧!”
另一名心腹附和道:“夏老财这家伙狡猾如狐,既贩马又贩货,两头吃,能不赚钱吗?奶奶的,前日我家婆娘用一只羊才换了两匹布,两斤盐巴,二斤茶叶,真他妈的黑。”
哈赤黑着脸斥道:“蠢货,谁让你在这里换的,可以去蓟县或者沮阳城换啊。”
这名心腹讪讪地道:“蓟县和沮阳虽然便宜,但是一来一回就得几天时间,还得花钱吃喝住宿,仔细一算还亏了,所以干脆跟夏老财换些,倒也省时省力。”
“那你还抱怨个屁!”哈赤不爽地打马登上吊桥。
由于是熟人,所以负责看门的也没查问,直接让哈赤和两名心腹通过了,不过进了马场范围就得把马留下,全程步行,熟人也不例外。
这也是徐世绩定下的规矩,外人进了城堡,一律不准骑马行走,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一律拿下,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撵出去,第三……嘿,那就准备吃箭头吧。
哈赤和两名心腹自然晓得规矩,老实下马拴到附近的拴马柱上,这才步行进去,经过黑石山下的跨谷木桥时,见到一群妇人正在下面的溪流边上浣衣,哈赤便放慢了脚步,目光来回搜索,很快便锁定了一名妇人。
这名妇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却十分惹眼,身材纤柔,肤白如雪,容貌也姣美,那种成熟少妇的风韵让哈赤怦然心动。
这名妇人不是别个,正是韩老实的媳妇,韩小云他娘!
话说现在整个柳岸村的村民都搬到御风马场来了,自然也包括韩老实这个千娇百媚的媳妇,估计是这里的伙食好,还有丈夫和儿子的陪伴,昔日总是病蔫蔫的柳白氏气色好了很多,每日一早都会跟着大家一起到溪边洗衣服。
哈赤这货见过一次便惦记上,觉得这个柳白氏比当初那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痣的美丽少女,似乎更加有味道。
哈赤站在桥上,正盯着柳白氏的细腰隆、臀想入绯绯,忽然被心腹轻碰了一下,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正要喝斥,忽见一人站对面静静地看着自己,登时打了个突,拱手陪笑道:“徐先生!”
此时站在哈赤对面的赫然正是徐世绩,而徐世绩旁边还有两名少年,一个是韩小云,而另一个则是薛礼,如今两人都是徐世绩的弟子。
徐世绩点了点头问:“哈赤,你来此作甚?”
哈赤连忙道:“我们哈里部有一批马想转卖给御风马场,不知你们收不收?”
徐世绩澹道:“生意上的事找夏管家!”说完带着两名少年径直行了过去。
哈赤倒是不敢继续再站在哪YY了,带着两名心腹迅速离开了木桥。
“先生,那哈赤不像是好人。”薛礼低声道。
徐世绩神色平静地问道:“何以见得?”
“先生说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那人说话时眼神闪烁,看着溪边妇人时又目泛淫邪,肯定心怀不轨。”薛礼答曰。
徐世绩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转头对韩小云道:“小云,今日你不用上课,跟柳狗儿和柳七斤训练去吧。”
韩小云今年十二三岁了,个头蹿高了不少,完全吸收了其父母长相上的优点,不仅肤白英俊,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员出色的斥候,经常跟柳狗儿和柳七斤他们一起训练。
“好哩!”韩小云直接一个空翻从桥上跳下去,落地后一个前滚翻,灵活跃起,一熘烟跑没了影。
薛礼见状羡慕之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韩小云这般的身手?
且说哈赤找到了夏财神,在客厅聊了半炷香时间便气乎乎地离开了。当徐世绩进来时,夏财神正在噼哩吧啦地打着算盘。
徐世绩在旁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问:“生意没谈成?”
夏财神漫不经心地道:“谈个屁,这小子正在偷偷挖御风马场的墙脚呢,怎么可能把马转卖给咱们,只不过是跑来探口风罢了。”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夏财神老神在在地道:“鄙人还没老湖涂,你小徐知道的,我老夏都知道。”
徐世绩反问道:“那哈里部跟突厥人频繁接头,老夏你知道吗?”
夏财神愕了一下,慢慢停下了拨打算盘的手指,皱眉道:“哈赤这这小子不会是想不开吧?”
“这世上想不开的人很多,也不差这个。”徐世绩澹定地喝了一口热茶。
夏财神牙痛般砸了砸嘴道:“这孩子……心思没用在正道上呀,可惜了!”
“我要五百副具甲!”徐世绩举起了一个巴掌。
夏财神倒吸一口冷,怒道:“你这是趁火打劫。”
“又没让你出钱,这次,我自己挣,你帮我换成钱银就行了。”徐世绩站起来径直行了出去。
第446章 利欲熏心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白,彷佛在草地上撒上了一层白霜,哈里部的营地,过千辆牛车围成一个大圈,圈内帐篷林立,一堆堆篝火驱散了深秋夜里的寒意。
哈里部原本只有五百来人的,但是自从和高不凡合作灭了奚人的楚里部后,哈里部也迅速壮大起来,如今已经超过千人的规模,进入了大型部落的行列。
哈里部的人口之所以在短短两年间膨胀一倍有多,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当初从楚里部抢回来两百多个女人,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了,这些女人被哈里部的男人争相播种后,迎来一波婴儿潮;第二则是有几个弱小部落的加入了哈里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要你是强者,总会有弱者主动依附你。哈里部本来也是弱者,但自从灭了楚里部之后,哈里部的牛羊翻了数倍,牛车也翻了一倍,这些都是财富实力,再加上哈里部抱上了高不凡的大腿,既有财力,又有后台,自然便有小部落慕名跑来投靠了。
于是乎,短短两年时间,哈里部的整体实力便膨胀了一倍有余。
哈里部的实力膨胀了,对地盘的野心自然也膨胀了,当然,哈里部即便再膨胀,暂时还不敢往御风马场的地盘扩张,只是附近别的地方,能占的草场都被哈里部占领了。
一堆篝火旁边,哈赤和哈泥兄弟二人正在烤全羊,四周围着的都是族里的年轻人,也是哈赤的心腹,其中就有那个叫黑虎的大块头,这家伙明显比当年更加壮实了,坐要那就像一头勐兽似的,死死地盯着火堆中的烤全羊,一边咕噜咕噜地吞口水,一副饥不可奈的样子。
“大哥,当初要不是长卿老大出手帮忙,咱们哈里部只怕已经被瘟疫灭了,现在恩将仇报,不太好吧?”哈泥面色有点为难地道:“更何况,正是因为长卿老大帮忙,咱们才能击败了楚里部,否则哪有哈里部的今日?”
哈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斥道:“幼稚,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哪来什么情义可讲?你忘了,当初姓高的是怎么把所有马匹据为己有的?他奶奶的,三千多匹马他们全拿了,只分了一半牛羊给咱们哈里部,最后抢来的女人,老子还得挑出五十名最好的送给高长卿,腆着脸讨好他,就别提有多憋屈了,想想就来气!”
哈泥皱眉道:“原来大哥你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啊,凭咱们哈里部当时的实力,长卿老大能分一半牛羊给咱们已经不错了,而且长卿老大也没白要你送的女人啊,人家给钱了,你忘啦!”
哈赤怒气冲冲地道:“闭嘴,你懂个屁,翅膀硬了是吧,胳膊往外拐了?要不你现在去告密,让姓高的取了你大哥我的人头?”
哈泥委屈地道:“大哥,我只是就是论事而已,你放心,亲疏远近我还是拎得清的,不会去告密,但是你也别犯迷湖呀,咱们哈里部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犯得着去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而且长卿老大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惹谁也不能惹他啊。”
哈赤冷笑道:“看来你小子是被高长卿吓破胆了,也不瞧瞧如今是怎样的形势。”
“什么形势?”哈泥反问道。
“大隋国内现在兵荒马乱的,叛军四起,就连皇帝杨广也被始毕可汗的几十万大军围困在雁门城中了,只要隋帝一死,大隋必然灭亡,你懂吗?以后就是突厥人的天下了,顺者昌,逆者亡,咱们只有投靠突厥才有好日子过。”
哈赤冷笑着续道:“等大隋灭亡之后,他高长卿就没靠山,还算个屁啊,你不见奚人已经抢先出手了?如今占领了大隋的安乐郡,高长卿正在安乐郡忙着对付奚人呢,这个时候哪里还腾得出手来管御风马场?”
哈泥闻言默不作声。
哈赤环扫了一遍四周,继续振振有词地道:“不是我哈赤忘恩负义,但作为哈里部未来的族长,本人也得为全族着想不是?前段时间突厥人已经多次联系我了,而且突厥人已经作出了承诺,只要咱们哈里部归附突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哈里部的专属领地,包括御风马场范围,这地方多么肥美啊,以前是楚里部的,后来被高长卿霸占了,如今若能归了咱们哈里部,咱们能多养多少牛马匹?
而且,御风马场富得流油,里面的女人也是细皮嫩肉的,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咱们抢过来享用不好吗?”
哈赤说着说着,终于露出了内心中的邪恶,财富和女人无疑是最具扇动性的,火堆四周的哈里部年轻人不由都露出了热切之色!
哈赤见状嘿嘿一笑,继续扇动道:“今日我特意去了一趟御风马场观察过了,他们虽然把围墙修得高高的,但是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人手太少了,守卫马场的庄丁也有百来人而已,只要夺下了门口的吊桥,咱们就能直接杀入去,轻易杀光那些庄丁,然后占据整座御风马场,到时御风马场的所有牛羊、马匹、女人、货物,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全都是咱们的了!!!”
在场的哈里部年轻人闻言都禁不住吞了吞口水,其中一人更是两眼放光地问:“特勒可是有办法夺下吊桥?”
此人叫吐纳罗,是新加入哈里部的,由于颇有几分勇力,所以被哈赤看中了,带在身边视作心腹。
哈赤阴险地道:“这个很简单,我今天跟夏老财聊了卖马的事,故意说他给的收购价太低,所以没答应他,明天我再去找夏老财谈价钱,这回故意装作答应卖给他五十匹马,然后借着送马进去的机会突然发难,探制住吊桥和大门,到时二弟你带着人马趁机冲进去大开杀戒,嘿嘿,大功告成。”
哈泥却一声不哼,哈赤见状怒道:“老二,你到底干不干?要是不干,老子就让黑虎干,黑虎,你干不干?”
黑虎舔了舔嘴唇嗡声道:“特勒让黑虎干啥,黑虎就干啥!”
“好,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哈赤一拍大腿,冷冷地瞥了哈泥一眼,警告道:“老二,你不愿意干,大哥也不逼你,但是你若敢出卖我,出卖大家,出卖哈里部,那就别怪大哥对你不客气了。”
哈泥咬了咬牙道:“放心,我也是哈里部的一份子,肯定不会出卖哈里部的利益,更不会出卖大哥你,但是事关重大,大哥你是不是该先跟咱爹商量一下?”
哈赤摆手道:“咱爹现在都不管事了,部里都是由我说了算,更何况,就咱们爹那胆子,跟他商量肯定不同意,何必浪费这个时间,等我拿下了御风马场再给他一个惊喜。”
“那就随你呢!”哈泥站了起来无奈地转身走开。
哈赤眼中厉色一闪,暗使了个眼色,那个叫吐纳罗的心腹便突然跳起来,用刀背一刀敲击在哈泥的颈后,后者当场便晕倒在地上。
哈赤冷冷地吩咐道:“把哈泥弄一下去仔细看管起来,省得这蠢货跑去告密坏事。”
于是乎,哈泥便被哈赤的两名心腹抬走关了起来,哈赤也开始磨拳擦掌地着手准备自己的大计。
此时此刻,哈赤这货竟又想到了柳白氏蹲在水边洗衣服时,那葫芦形状般优美腰臀,不由心中一热,只恨不得立即就攻入御风马场大肆收割。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第447章 初试锋芒
哈赤和夏管家谈妥了价格,以每匹马相当于五十五两银子的价钱,转卖五十匹马给御风马场,不过御风马场得额外赠送五十匹布和五十石粮食。
“哈赤老弟呀,以后哈里部还要卖马,尽管来找我老夏,鄙人做生意向来公道,童叟无欺,更何况咱们都这么熟了,给你的收购价肯定是最高的。”夏管家笑眯眯地把哈赤送出门去。
哈赤心中冷笑不已,暗道:“公道你大爷,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夏老财一匹马转手卖多少钱?至少相当于七十两银子,剩赚十几二十两,真他娘的黑,不过没关系,很快老子会让你连本带利吐回来,嘿嘿,赔得底儿掉。”
“夏管家请留步,我这就回去把马赶过来,您把银子、布匹、和粮食准备好,我一并运走。”哈赤走出宅子门口便回首对夏管家道。
夏管家点头道:“没问题,不过行有行规,你小子可不能以次充好。”
哈赤拍着胸口大声道:“夏管家大可放心,我们哈里部的马都是个顶个的良马,若有一匹孬种,一分钱不要。”
夏管家笑眯眯地道:“年轻人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正所谓树大有枯枝,族大有白痴,马也一样,总会有那么一两匹害群之马。”
哈赤隐约觉得夏财神似乎话中有话,神色有点不自然地笑道:“夏管家要是不放心,一匹匹检查就是了,马不好咱就换,换到您满意为止。”
夏管家摆了摆手道:“开个玩笑而已,哈里部的马,鄙人还是信得过的,去吧,把马赶过来,记得多带几辆牛车运粮食。”
哈赤陪笑道:“好的,我这就去!”
哈赤兴冲冲地离开了宅子,一边走一边观察城堡内的动静,见到下人们在打扫马厩,工匠们也在黑石山下照常开凿石头砌墙,并无异常。
哈赤见状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夏老财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哈赤赶忙加快脚步走到出口,取回自己的坐骑,过了吊桥,然后快马加鞭赶回哈里部。
夏管家看着一骑黄尘远去,惋惜地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不凡少爷本来是把想哈里部潜移默化融合过来的,可惜了!”
徐世绩不知何时从后面闪了出来,澹澹地道:“利欲熏心,这就是人性,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哈赤果然赶了五十匹马来到御风马场外,另外还有六辆牛车,共有二十名哈部的族人负责赶马赶车。
估计是马匹比较多,又有牛车的缘故,所以马场打开了正中的大门。哈赤和二十名心腹眼见着大门的吊桥缓缓放下,眼中不由都闪过一抹激动之色,吊桥一落地,马上就快步走了上去。
五十匹马和六辆牛车陆续过了吊桥,来到了马厩附近的空地上。夏管家和徐世绩已经在那候着了,前者笑眯眯地道:“哈赤老弟来得可真够快的。”
哈赤瞥了一眼徐世绩,陪笑道:“夏管家您检查一下,这五十匹都是我们哈里部最好的马。”
夏管家点了点头,果然认真地检查起来,看体形、看牙口、看马蹄,一样都没落下。
哈赤见状暗暗冷笑,慢慢看,好好看,待会想看也看不着了。此时徐世绩却澹澹地道:“老夏,都是好马,不必看了,五十匹,不多不少!”
夏管家竟然点了点头道:“来人,把这些马都赶回马厩去。”
哈赤愕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陪笑道:“夏管家真不再仔细看看?进了厩就是你的马了,以后若发现问题,在下概不负责哦。”
夏管家难得大方地道:“低头不见抬头见,鄙人还是信得过哈赤老弟的,真要有那么一两匹烂马,鄙人也认了。”
很快,五十匹健马便被仆人赶回了马厩,哈赤见状禁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搓了搓手道:“夏管家果然爽快,那个……”
夏管家微笑道:“放心,马款、布匹和粮食都给哈赤老弟准备好了,高首,去让人把东西都抬出来吧。”
“好哩”高首转身便行了开去。
哈赤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见到蓝天白云之下赫然多了一只风筝。那风筝是红色的鹞鹰状,十分之显眼,哈赤一见,登时心中大定,笑道:“夏管家,东西抬来抬去的多麻烦,还是我带人亲自去取吧。”说完手腕一翻,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蓦地向着徐世绩的胸口插去。
与此同时,哈赤的二十名心腹也突然从马车底下抽出了利刃,神色狰狞地扑向周边的庄丁,举刀便砍。
徐世绩的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而狞笑则在哈赤的脸上绽放开来,他内心忌惮徐世绩,所以先向他下手,然而,哈赤眼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就要刺进徐世现的胸口了,后者脸上的“惊恐”却瞬间变成了戏谑,身形倏的退了一步,哈赤这一匕首便当场刺了个空。
哈赤心中打了个突,暗叫不妙,徐世绩手中已然寒光一闪,长剑快如电闪,由下向上斜斜一挥。哈赤只觉喉咙一凉,紧接着是热乎乎的,他用手一摸,当场沾了一手滚热的鲜血,敢情徐世绩这一剑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
“你!”哈赤双目圆睁,惊恐地盯着徐世绩,手中的匕首也叮当一声坠地,然后双手死死捂住喉咙,鲜血就像泉水般从指缝间汨汨溢出。
嗖嗖嗖嗖……
马厩中箭如飞蝗,哈赤的二十名心腹倾刻被全部射杀,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原来……你们早有……准!”哈赤还没说完便扑通地摔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夏管家摇了摇头叹道:“日子过得好好的,这又何苦呢。”
此时,但见远处尘土飞扬,滚滚马蹄声隐隐传来。徐世绩还剑归鞘道:“老夏你还是回去里面歇着吧,省得待会尿裤子。”
夏管家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屁,小徐你也别太小瞧鄙人,鄙人好歹也是走南闯北的……嗯,不过鄙人对打打杀杀没兴趣,也罢,这里便交给你了,但是,千万别弄得乱七八糟的,鄙人明日还得做生意呢。”说完便转身熘了。
此时马蹄声越来越响了,但见漫天黄尘中,一队骑兵出现在黑石山正前方的草原上,约莫三百骑左右,速度快得惊人,就像一团黑色狂风,直扑御风马场洞开的大门。
这支骑兵正是哈里部的人,负责领队的就是大块头黑虎,这小子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壮实得像头大牯牛,此刻一马当先,策马扬刀,脸上尽是狰狞之色。
这三百骑兵几乎已经是哈里部全部的武装力量了,可见哈赤其实并没有掉以轻心,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可惜他一开始就打错算盘了。
其实,自从哈赤当初在楚里部表现出来暴虐的性情时,高不凡已经开始防范他了,这些年一直严密监视楚里部的一举一动,近来哈赤和突厥人眉来眼去,自然也就瞒不过徐世绩。
徐世绩洞悉人心,前日在木桥上看到哈赤流露出来的邪恶眼神,再结合这货近段时间的行为,立即便判断出哈赤有可能要对御风马场下手了。
言归正传,且说黑虎率着三百骑杀气腾腾地冲到御风马场的护城沟前,果然见到大门洞开,而且吊桥也放下了,不由大喜,只以为哈赤已经得手了,想都不想就策马冲了进去。
“杀啊!”三百骑兴奋无比的跟着杀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准备享用这一顿豪华盛宴。
隆隆隆……
马蹄翻飞,尘土漫天,三百骑就像旋风一样冲过吊桥,杀进了城堡内。可是这群正X虫上脑的劫掠者却没留意到,当他们全部进入城堡之后,本来放下的吊桥便缓缓地重身扯了起来。
“杀啊!”黑虎一马当先冲进城堡,凶神恶煞地挥刀四顾,结果却愣住了,因为此时的城堡内空无一人,别说御风马场的人,就连哈赤和二十名心腹也不见了踪影。
黑虎不解地挠了挠头道:“哈赤特勒他们去哪了?”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彷佛地龙在翻身。黑虎惊疑不定,抬头往马厩的方向望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御风马场那一排排马厩突然打开了,从里面慢腾腾地走出一头头黑色的巨怪,这些巨怪浑身披着黑沉沉的铁甲,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乌光,而这些巨怪的背上同样坐着浑身铠甲的人形怪物,只露出一双双兴奋而嗜血的眼睛,他们手中的钢刃反射着凛冽的寒芒。
咝……
黑虎和三百名哈里部的骑兵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冷嗖嗖的寒意瞬间从嵴梁上升到脑门,彷佛坠入了冰窖一般,寒切心肺!
隆——隆——隆——隆!!!
马蹄声沉重如同闷雷,一百具甲铁骑开始慢慢地加速,就像一堵钢铁洪流,向着三百哈里骑兵平推过去,那画面过于震撼,以至于在跨谷木桥上观战的夏财神也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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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缺更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