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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3章 体面

    高不凡没有继续追问杨玄感,不过却把这枚小木鱼收下了,郑重地贴身藏好。

    当初白云裳返回山门前,托水月庵的一名尼姑把一部佛经和一枚小木鱼转交给了高不凡,佛经中暗藏了一篇《观云自在》心法,让高不凡获益颇多,至于那枚小木鱼,高不凡实在搞不清白云裳的真正用意。

    现在听杨玄感这一说,这才发现,敢情这枚小木鱼竟还与佛门的一庄秘辛有关。高不凡不由醒起,白云裳曾经说过自己和佛门有缘,当时自己只以为是佛门中人忽悠信徒的一种常用话术,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杨玄感见高不凡收下了木鱼,却不追问所谓的佛门秘辛,不由有些意外,皱了皱眉道:“高长卿,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个佛门隐密?传说只要能解开这个秘密,谁就是真命天子!”

    高不凡闻言立即转身上了马背,不是他对这庄所谓的佛门隐秘不感兴趣,而是对杨玄感的忽悠不感兴趣,开玩笑,如果解开这个秘密就能当皇帝,杨玄感何必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造反?直接派人全世界找小木鱼得了!

    去他娘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像杨玄感这种枭雄,作梦都想坐上皇帝的宝座,高不凡打死也不相信他会好心到把当皇帝的机会“转让”给自己,指不定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呢,相比杨玄感,高不凡不愿意从白云裳口中打听这?所谓的佛门秘辛。

    既然白云裳把这枚小木鱼给了自己,相信她肯定知道其中一二的,现在何必听杨玄感的忽悠呢?

    杨玄感见到高不凡翻身上马,不由傻了眼,这小子难道真对当皇帝不感兴趣?这天下还有人对皇帝不感兴趣吗?我不信!

    眼看高不凡就要打马离去,杨玄感冷笑道:“高长卿,你自己也说了,你只是助你自己,可见你对杨广并不忠诚,你处心积虑在涿郡开设马场,蓄养马匹,难道不是想当那个后来居上之人吗?何必在吾面前假惺惺地装清高!”

    高不凡轻夹马腹,大青马扬起蹄子便行了开去,杨玄感见状不由大失所望,最后一缕求生的希望也破灭了,他本来想借所谓的秘密勾起高不凡的好奇心,然后顺势忽悠高不凡救他一命,结果高不凡并不上当!

    杨玄感惨然一笑道:“高长卿,你既然对当皇帝不感兴趣,那对加官进爵总感兴趣了吧?来,取吾这颗大好头颅去向杨广请功吧,死在你的手上,总比死在那些无名小卒手里要强,来啊,砍了我的脑袋!”

    杨玄感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啪啪的声响,状若疯癫!

    然而,高不凡似乎对他的人头也不敢兴趣,骑着青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茅草的尽头!

    高不凡腰间这把长刀杀人不在少数,但他对杀人并不感兴趣,面对穷途末路,一心求死的杨玄感他实在兴不起杀心,而且,他觉得应该给对方一个体面!

    高不凡离开了,四野恢复了静寂,秋风依旧萧瑟,此时此刻,杨玄感才感到双脚钻心的痛,他静静站在原地发呆了片刻,这才拔起长枪向松柏所在的向走去。

    杨氏是弘农郡华阴的豪门世家,杨素一脉更是贳家中的门阀,所以墓地修得极为豪华,堪比王公!

    暮色渐苍,杨玄感在又直又阔的墓道上孤独地行进着,山风吹过墓道两侧的森森松柏,发出犹如鬼哭的呼啸声。

    杨玄感每年回乡祭祖都是前呼后拥,像现在这般狼狈还是第一次,形单影只,没有兄弟携手,没有卫士环侍,没有下人簇拥,更没没有三牲祭品。

    夕阳坠落,暮色苍苍,念及已战死在邙山脚下的三弟杨玄挺,走散了的二弟杨玄纵,四弟杨积善,五弟杨万硕,六弟杨玄状,杨玄感不由悲从中来,踉跄走到父亲杨素的墓前,扑通一声跪倒,痛哭得像个孩子!

    杨玄感正痛哭着,墓后忽然转出来一人,杨玄感立即警惕地手握长枪,厉声喝道:“何方鼠辈,滚出来!”

    那条人影闻声竟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幽幽地喊了一声:“大哥,是我!”

    “四弟!”杨玄感大喜迎上去,认出来者果然是四弟杨积善。

    杨积善此刻也不比杨玄感好到那里,兄弟两人激动相顾,最后抱头痛哭在一起!

    “大哥,我就知道你回来这里的,等你一天了!”杨积善红着眼道。

    杨玄感目光望向墓后,问道:“只剩你一个,其他人呢?”

    杨积善苦涩地道:“本来还有十数护卫的,弟都遣散各自逃命了!”

    杨玄感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杨积善的肩头道:“是大哥对不起你们!”

    杨积善摇了摇头道:“杨广早就猜忌咱们杨家了,即便咱们不反,他尽早也会寻个由头收拾咱们,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可惜,天命不在咱们杨家!”

    这时,墓地外面有火把光芒传来,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正有大队人马往这边奔来。杨玄感面色微变,急忙道:“追兵到了,四弟你快走,大哥掩护你离开!”

    杨积善却没有动,杨玄感的目光与前者的目光一触,本来握紧的长枪也缓缓地垂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四弟,大哥不能自杀戮,用你的刀给我一个痛快吧,大哥不想落入杨广手中受辱!”

    这时,墓道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人影绰绰,杨玄感急了,怒目圆睁地喝道:“快,动手,难道四弟你想大哥受尽折辱而死吗?”

    杨积善颤抖着抽出了腰刀,却迟迟不忍砍下,杨玄感厉声大喝:“动——手!”

    杨积善咬牙闭目一刀砍下,杨玄感的头颅应声滚落,鲜血飞溅墓前三尺!

    杨积善抱起杨玄感的头颅放声大哭:“大哥,四弟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四弟怎忍心拿你的人头向杨广乞命呢?咱们兄弟情如手足,生同命,死同穴,大哥且等等四弟!”

    杨积善说着单手持刀横于脖子子上一拉……

第374章 探视

    嘣……

    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杨积善的肩头,其手中的刀哐当一声坠落地面,刀锋只来得及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刘武周随即狂奔而至,飞起一脚把杨积善踹翻在地,狞笑道:“想自裁,没那容易,来人呀,绑了!”

    一众亲兵立即激动地一拥而上,把杨积善五花大绑,然后给他治伤包扎,免得失血过多而死。

    刘武周提起杨玄感滚落地上的人头,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确认是杨玄感本人没错,这才兴奋地仰天大笑:“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哈哈哈哈,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杨楚公呀杨楚公,某家借你大好头颅一用,加官进爵全靠你了。”

    刘武周当初受辱离开家乡,为了出人投地而自愿报名参军东征高句丽,所以此人的功利心极重,人生目标也十分明确,那就是升官发财!

    杨积善目眦尽裂,厉声喝骂:“卑贱小人,放下我大哥的人头。”

    “闭嘴!”亲兵一刀便拍在杨积善的嘴上,当场拍掉了几颗门牙,满嘴鲜血的杨积善只能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刘武周眼前一亮,喜道:“原来你也是杨家人,好极了,弟兄们,咱们走运了,大家一起升官发财!”

    刘武周麾的下的隋兵无不兴奋地大笑,机灵的更是纷纷恭维道:“都是托刘校尉的福啊,刘校尉料事如神,杨玄感果真跑回自家祖坟了。”

    众人正闹哄哄,又有一支人马赶到,为首之人正是涿郡鹰扬府尉迟敬德。刘武周一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扬了扬手中的人头道:“不好意思呀,尉迟兄来迟一步了,杨玄感已然授首。”

    尉迟敬德和张铎两人懊恼地对视一眼,前者沉声问道:“刘校尉,你手中的人头确杨玄感?”

    刘武周笑道:“已经验明证身,确认无误!”说着又指了指被绑着的杨积善道:“此人乃杨玄感的胞弟杨积善。”

    尉迟敬德和张铎不由大为羡慕,拱手道:“恭喜刘尉立此大功。”说完挥手撤离,麾下的鹰扬府骑兵也失望地跟着离开了。

    刘武周见状松了口气,其实他很担心高不凡会抢他的功劳,殊不知高不凡根本不在乎,要不然杨玄感的首级几时轮到他刘武周。

    尉迟敬德和张铎率着鹰扬府骑兵撤离了杨氏一族的墓地,高不凡正悠然地骑着大青马在那等候。

    尉迟敬德见状不禁暗暗惊奇,各路兵马为了寻找杨玄感,几乎都要掘地三尺了,自家老大倒好,一直优悠得像出来交游似的,策马上前施礼道:“高郎将,咱们来迟了,被刘武周抢先了一步。”

    高不凡问道:“杨玄感是死了?还是被活捉了?”

    尉迟敬德答道:“杨玄感命其胞弟杨积善砍下自的人头,杨积善试图自杀不成,被刘武周活捉!”

    高不凡闻言点了点头:“走吧,回洛阳!”说完轻夹马腹驰了开去,尉迟敬德等人立即策马跟上。

    自从上次在黎阳城下闯营救人后,尉迟敬德和一众鹰扬府兵便对高不凡的武功和胆略便敬服不已,如今高不凡成了他们的老大,自然都十分高兴,试问谁不想跟着一个智勇双全的老大混?

    …………

    洛阳,刑部大牢,铁门哐当一声打开,守门的狱卒对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叮嘱道:“探视时间只有一炷香工夫,两位公子抓紧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连忙点头称谢,提着食盒来到关押高士廉的那间房牢前,隔着铁栏栅唤道:“舅舅(高叔叔)。”

    正安躺在阴暗角落闭目养神的高士廉一骨碌爬起来,借着昏暗的火光往栏栅外一瞧,顿时讶然问:“无忌,世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段时间被抓进刑部大狱的犯人很多,由于涉及到谋反,所以看守极为严格,并不允许家属探视!

    长孙无忌看着形容憔悴的舅舅高士廉,顿时一阵难过,低声道:“是世民托了关系,但是时间只有一炷香功夫,对了,无忌给舅舅带了酒菜,是观音婢亲手做的,还有舅娘和娘亲让我们带给舅舅的衣物和被褥,天气转凉了,舅舅可要保重身体,可千万别着凉了。”

    长孙无忌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将几昧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从栏栅的空隙间递了进去,直接在地上摆开,然后又递了一双快子给高士廉,道:“舅舅快趁热吃吧,待会该凉了!”

    高士廉接过快子,有点感动地道:“观音婢有心了,难为她还惦记着给舅父做好吃的,无忌,家中的情况何?”

    长孙无忌强颜笑了笑道:“舅舅放心吧,家里一切安好。”

    李世民将装有衣物和被褥的包袱塞了进去,一边笑道:“没错,高叔叔且放宽心,家里有世民和无忌照顾,出不了岔子,我们正在想办法救您出去呢!”

    高士廉皱了皱眉道:“谢过世民一番好意,不过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如若事不可为,世民千万别勉强,免得令尊难做。”

    很明显,高士廉自己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要脱罪只怕并不容易。

    李世民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世民尽力而为,对了,我听世无忌说,世叔和斛斯政虽然有过往来,但后来已经疏远了?”

    高士廉叹了口气道:“当年的确有过一段较密切的交往,但这两年已经断了往来!”

    李世民闻言心中大定,只要高士廉没份参与谋反那就好办,信心十足地道:“既然如此,高叔叔大可放心,此事最后应该牵连不到你的头上。”

    长孙无忌亦放下了心头大石,给高士廉斟了杯酒道:“这里阴寒朝湿,舅舅喝杯酒驱驱寒吧!”

    高士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眉间的一丝忧色却是挥之不去,心想,自己近两年虽然和斛斯政断了往来,但当初交往密切时却有过书信往来,就怕这些书信已经落入飞羽卫之手,否则飞羽卫也不太可能把自己抓进狱中。

第375章 一事不劳二主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二人从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中出来,外面正是秋高气爽的午后,始觉牢内牢外宛若两方世界。李世民见长孙无忌心有戚戚然的样子,便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安慰道:“无忌不必心忧,既然高叔叔没有参与策划谋反,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了,正好家父跟刑部尚书卫大人还算有些交情,回头打声招呼就没事了,只是要委屈高叔叔在里面暂待月余。”

    长孙无忌却没有那么乐观,尽管舅舅没有参与谋反,但毕竟跟斛斯政曾经有书信往来,而上面那位盛怒之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生死全在一念之间啊。

    “世民,不知令尊几时能到洛阳?”长孙无忌问道,正所谓夜长梦多,能及早把舅舅脱身出来,风险自然就越小,一旦皇上杀气腾腾地回到洛阳,风险则不可估量。

    李世民答道:“家父现在高阳伴驾,一时半会只怕脱不开身,估计会跟皇上一道乘坐龙船回洛阳!”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李世民倒是隐约猜到长孙无忌的顾虑,便道:“也罢,我这便亲自去找卫大人,只是我的分量肯定远不及家父。”

    长孙无忌感激地道:“那便麻烦世民你走一趟了,此事越早解决越好,不管成不成,无忌都感激不尽!”

    李世民笑道:“无忌忘记了咱们是一起玩大的发小,言谢岂不见外,嗯,你先别急,卫大人如今不知在不在城中,我得先确定卫大人目前的去处,然后再寻机会拜见。”

    长孙无忌知道这事也急不来,点头道:“那便有劳世民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李世民做事向来都风风火火,闯劲十足,离开后立即发动手下的人,利用平时积累下来的人脉打听刑部尚书卫文升的下落。

    在这里先不提李世民是如何运作的,且说长孙无忌回到家中,一进门,下人便禀报道:“四郎,有一位高公子来访,正在客厅中等候。”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有点意外,舅舅职位低微,平时登门拜访的人本来就不多,特别是出事之后,更是没人敢近,生怕惹祸上身,这个时候谁会来,难道是长卿?

    长孙无忌加快脚步来到客厅,发现来者并不是高不凡,而是高君贤!

    高君贤正是渤海高氏的后起之秀之一,当年被长孙成看中带回洛阳栽培,如今在民部任职做文书工作,只是职位不高,只有从八品。

    “原来君贤兄来了。”长孙无忌抱拳道。

    高君贤站起来抱拳回礼,问道:“无忌兄刚从外面回来?”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出去办点事,君贤近来可好?”

    高君贤温和地笑了笑:“尚可,管理户籍田亩的差事十分轻省,但有时未免过于枯燥……那个,士廉世叔的事,君贤也听说了,不知如今可安好?”

    长孙无忌心中微暖,尽管知道高君贤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但能上门问候也是一片好心,倒不枉父亲当年对其提携,便道:“舅舅如今在刑部大牢中等候审理,不过情况有点棘手,舅舅虽然没有参与谋反,但当初的确跟斛斯政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期间难免会有书信往来。”

    高君贤也是渤海高氏族人,所以长孙无忌并不讳言,将情况和盘托出!

    高君贤听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有书信往来那可不太好办,即便不涉及谋反,也容易落人口实,而他本人就是搞文书工作的,所以深知文字这玩意的的威力,即便同一个词放在不同的语境中,意思也能截然相反,倘若主审官曲解,又或者故意曲解,麻烦会很大,所以有罪或无罪全在办桉人员的一念之间。

    高君贤沉吟了片刻,问道:“无忌兄可有应对之法?”

    长孙无忌沉声道:“天威难测,还能如何应对?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对了,君贤可有好办法?”

    高君贤叹了口气道:“在下职卑人微,实在帮不上忙,不过无忌不妨找长卿帮忙,长卿现在今非昔比,据说深受越王器重,在民部尚书樊大人面前也说得上话,长卿若肯出面相助,要救出士廉世叔想必不难。”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有些意动,但正所谓一事不劳二主,如今世民正四方奔走出力,倘若自己再找长卿帮忙,岂不是寒了世民的心?也罢,那就再等等,若实在没办法再找长卿帮忙!

    送走了高君贤,长孙无忌来到后院向舅母鲜于氏和娘亲高氏请安。

    “无忌,可见到你舅舅了?”鲜于氏和高氏一见长孙无忌,马上便迫不及待地问。

    长孙无忌微笑道:“见到了,舅舅现在一切都好,还让舅娘和娘亲你们不用担心呢,舅舅并未参与斛斯政不轨之事,等刑部过了桉就会放还!”

    鲜于氏和高氏闻言松了口气,后者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佛祖保佑啊,没事就好!”

    鲜于氏亦笑道:“我就知道普济寺的大佛很灵,回头等你舅舅平安出来,舅母得多捐点香油钱给寺里还福才行!”

    长孙无忌勉强笑了笑道:“那自是要的!”

    长孙无垢一双明眸不着意地瞥了长孙无忌一眼,聪慧的她立即猜出事情肯定不像哥哥所说的那般简单,但是为免引母亲和舅娘的担忧,所以没有当面问出来,直到离开了舅娘的房间,这才把哥哥叫到一边低声问道:“舅舅的事是不是很难办?”

    长孙无忌显然也知道瞒不过聪明的妹妹,点了点头道:“舅舅和斛斯政曾经有过书信往来,抄家时可能已经落入飞羽卫之手!”

    长孙无垢闻言眉宇间不禁爬上了一丝忧愁来,轻道:“这下可怎么办!”

    长孙无忌安慰道:“观音婢放心,唐国公跟刑部尚书卫大人关系不错,想必会出面化解!”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叹道:“皇上震怒,天威难测,风声鹤唳之下,这种事只怕没谁敢沾手。”

    长孙无忌不由想起房玄龄被抓时对李世民所说的那番话,顿时心中一凉!

第376章 撞破

    杨玄感这场轰轰烈烈的兵变虽然已经平息了,但是战争所留下的后遗症仍然在持续,譬如洛阳的物价仍然高企,各种生活用品的价格平均比战前高出一倍有余,最离谱的是食盐,足足涨了十倍,只怕要再等月余,价格才会慢慢回落,数十万洛阳人不由怨声再道,其中自然包括红拂女张出尘。

    此时,红拂女正站在南市一家卖鱼档前,左手叉腰,右脚踩着装鱼的木桶,愤怒得像只飞天母鸡,声嘶力竭般骂道:“卖鱼强,你他娘的也太黑心了吧,草鱼以前才五文钱一斤,你现在卖十二文钱一斤,黑心钱赚多了就不怕生儿子没屁门?”

    鱼档的老板是一名“地中海”中年男性,显然也是见惯了风浪,身经百战的人物,只见他稍稍退后,避过红拂女快要戳进他鼻孔里的那根手指,冷笑道:“张鸡婆,你也知道是以前啊?现在这洛阳城中什么东西不贵?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涨价了?我卖鱼强也得养家湖口不是?鲜鱼若不涨价,我全家吃啥?得了,吃不起就粗茶澹饭张就一下吧,吃啥鲜鱼呢!”

    红拂女大怒,一拍大腿道:“呸,放你娘的屁,老娘羊肉都吃得起,会吃不起你这些臭鱼烂虾?老娘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奸商坐地起价而已!”说着拍了拍腰间涨鼓鼓的钱袋。

    卖鱼强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冷笑道:“天知道这钱袋里面装的是不是石头,你张鸡婆死要面子,打肿脸充胖子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家说是不是?”

    四周围观的民众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张鸡婆可是南市中的名人,荒唐出格的事没少做,钱袋子里装石头的事还真干过。

    红拂女被揭穿了老底,不由恼羞成怒道:“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我家夫君现在是上谷郡丞,一个月的俸禄,你卖鱼强卖一年的鱼也赔赚不到,本夫人犯得着作假充大款。”说完摘下钱袋摇晃得哗啦啦响,一听就是铜钱碰撞发出的声音。

    “卖鱼强,你回你搞错了,人家张鸡婆是真有钱啊!”一名热心民众插嘴道。

    卖鱼强眼珠一转笑道:“倒是忘了李靖现在当大官了,今非昔比呀,不过张鸡婆,你家男人上任也差不多一年了吧,为何还不接你去上谷郡享福,别不是李靖嫌你张鸡婆人老珠黄,所以把你休了,娶小老婆去了吧!”

    围观郡众再次哄堂大笑,红拂女这下可真怒了,一脚就把卖鱼强盛鱼的木桶踹翻,撸起衣袖便打算上前揍人,结果却被人伸手拦住了。

    “滚开,今天谁敢拦老娘,老娘连他一块儿揍,卖鱼强,你死定了!”红拂女恶狠狠警告道。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二嫂……”

    “放屁,别跟老娘套近乎,叫娘也没用!”

    高不凡不禁满头黑线:“二嫂,是我,三弟!”

    红拂女愕了一下,这才发现拦住自己的竟是高不凡,登时惊喜地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那卖鱼强本来已经扎了个疴屎马步准备接招了,见红拂女突然和一名年轻男子相见甚欢,不由犯贱地说了一句:“嘿嘿,看来我搞错了,李靖没有娶小老婆,倒是你张鸡婆养了小白脸!”

    高不凡立即把拦着红拂女的手收回,道:“二嫂,打扰了,你继续,等忙完了再聚话!”

    红拂女立即“啊恰”地扑了上去,把卖鱼强打倒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这才解气地拍了拍手,转身对着高不凡笑着说:“二弟这段时间很忙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挺忙的,昨日刚回城!”

    红拂女恍然道:“早就听说二弟你来了洛阳,难怪现在才来看嫂子!”

    “张鸡婆,赔我的鱼,赔汤药费,否则老子让你牢底坐穿!”卖鱼强这时从地上爬了起来,鼻孔还在流着血,一个飞身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高不凡的大腿,嘿,这货倒是会拣“软柿子”捏。

    高不凡好笑道:“卖鱼强,你抱我大腿作甚?”

    卖鱼强理直气壮的地道:“谁让你小子是跟张鸡婆是一伙的,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老子不抱你抱谁!”

    哐当……

    一块银子直直掉落在卖鱼强的面前,估计有二两重,卖鱼强眼前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碎银抢到手中,然后一骨碌地爬起来,擦干净鼻血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你们走吧,下次老子一定抓你们见官!”

    “呸,还见官,不把三弟的二两银子还回来,老娘废了你的鸡儿!”红拂女闻言捋起衣袖便欲上前把那二两银子抢回来,卖鱼强赶紧躲入人群中。

    高不凡拦住红拂女,笑道:“二嫂,算了吧,你现在可是堂堂郡丞夫人,何必跟市井小民一般见识呢,有失身份啊!”

    红拂女闻言微窘,优雅地撩了一下头发道:“三弟说的也是,算了,且饶过这厮一回,噢等等!”

    红拂女弯腰在地上捡了两条最肥的草鱼,用禾杆草系住提在手中,这才讪笑道:“反正给了银子,不要白不要,待会嫂子给三弟弄一锅红烧鱼!”

    “那我再去买些羊肉和烧酒!”

    “哎,怎么好意思让三弟你破费呢!”

    “没事,三弟近来发了一笔小财!”高不凡笑着行了开去。

    四周围观的人群见没戏看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散了开去,婢女侍书挎着菜篮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高不凡和红拂女行远的背影,暗道:“原来红姐和高公子认识啊,难道……”

    侍书口中的红姐自然就是红拂女张出尘了,当初高不凡给了红拂女三百两银子,让她将侍书拿来卖的刺绣和饰物全部买下,红拂女用的化名就是红姐,而且这一年以来,长孙无垢所做的刺绣和饰物都被红拂女收购了,侍书和红拂女交易了那么多次,大家自然都十分熟稔了,每回见面都是红姐长红姐短的叫着。

    侍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相认,买了些食材和日用品便兴冲冲地回到家中,将篮子一放,立即腾腾腾地跑上阁楼,来到长孙无垢的面前神神秘秘地道:“姑娘,婢子刚才在南市遇到一个人了!”

第377章 惩罚

    仲秋时节,凉意渐浓,长孙无垢穿着一身素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澹粉色的掐牙背心,少女小髻上插着一朵小白花,纤腰若束,肩似刀削,温婉娴静,正垂着月牙似的眼帘在露台侍弄那一盆金黄的秋菊,眉宇间似有一抹澹澹的忧愁,闻言抬眼嗔了侍书一下道:“你这小蹄子,咋咋嚷嚷的作甚?说吧,又遇到谁了?”

    侍书吐了吐舌头道:“婢子在南市遇到高长卿了,姑娘猜猜高公子和谁在一起?”

    长孙无垢没好气地道:“我猜不着,你说吧!”

    侍书神秘兮兮地道:“红姐!”

    “什么红姐?就是那个……一直买咱们刺绣的那位大姐?”长孙无垢讶然问道。

    侍书点了点头道:“就是红姐,婢子见到高公子和红姐有说有笑,好像很熟的样子,对了,高公子还称呼红姐二嫂,而红姐则称高公子为三弟。”

    长孙无垢闻言心中一动,高不凡和李靖结拜的事她也有所言闻,莫非这位红姐就是李靖的妻子红拂女?

    侍书笑嘻嘻地道:“婢子之前也觉得奇怪,这天下竟有如此好事,敢情买下姑娘所有刺绣的人竟是高公子,嘻嘻,看来高公子对姑娘真的很上心,要不是婢子今日在南市意外撞见,只怕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呢。”

    长孙无垢如新剥荔枝一般凝润的俏脸飞起了两朵红云,内心亦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来,嗔怪地白了侍书一眼道:“都怪你,早让你去看看红姐开的布庄,你偏不去弄清楚,白白受了人那么久的恩惠,叫我于心何安!”

    侍书委屈地道:“婢子本要去看的,可是红姐每次都找借口搪塞,婢子有什么办法,又不好意不把姑娘的刺绣卖给她,唉,大家都这么熟了!”

    长孙无垢轻戳了一下侍书的额头:“你就不会去别的地方卖啊,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笨丫头,真真气死了。”

    侍书撅了撅嘴道:“要不让红姐退货?”

    长孙无垢没好气地道:“现在咱们哪来的银子退给人家,把你这笨丫头卖了也不够呢。”

    侍书倒是个乐天派,笑嘻嘻地道:“那就不退了呗,咱们继续假装不知道,要不……姑娘干脆嫁给高公子得了,高公子如此体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要不家主当年也不会将御赐的龙凤呈祥玉佩当成彩头送给了高公子。”

    长孙无垢既羞且恼,伸手便去撕这小蹄子的嘴儿,正闹得不可交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主仆两人回身一望,这才发现母亲高氏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阁楼,正绷着脸不悦地看着主仆二人。

    “娘亲!”长孙无垢微窘迫地道,侍书也连忙地福了一礼:“夫人!”

    高氏责道:“无垢你也不小了,主不主,仆不仆的闹什么呢,成何体统。”

    长孙无垢登时脸红耳热的,低着臻首道:“娘亲,女儿错了。”

    高氏的话很重,婢女侍书脸色不由都白了,扑通地跪倒在地上道:“都是婢子撩拨姑娘的,夫人要责罚便责罚婢子吧,不关姑娘的事。”

    高氏虽然为人性子温和,但管教子女却十分严格,再加上近日兄长了出事,被关进刑部大狱生死未仆,心情难免不好,拿起鸡毛掸子在侍女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打了两下,警告道:“以后再说那些腌臜话来撩拨无垢,定将你这贱婢赶出家门。”

    侍书哭着道:“婢子再也不敢了!”

    “下去吧,中午不准吃饭,惩前毙后!”高氏冷着脸斥道。

    侍书揉着眼睛离开了阁楼,长孙无垢有点无所适从,娘亲已经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火了。

    高氏似乎还未消气,沉声道:“罚你把女训抄两遍,还有,以后不许再做劳什么子刺绣挣钱了,女儿家的就该好好修身养性,少沾惹些杂气,免得心生魔障,作出一些……”

    长孙无垢心中委屈难过,眼眶微红,低着头道:“女儿谨遵娘亲的教诲!”

    高氏见状有些不忍,把本来更重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身下了阁楼,长孙无垢终于忍不住扑回床上偷偷地抽泣起来,终究只是十四岁未满的少女,被娘亲臭骂了一顿,心里委屈。

    高氏在楼梯中间停下了脚步,暗暗叹了口气,世民这孩子不差,高长卿也十分优秀,她原本的意思是不干涉,任由女儿自己选择,但是近日家中出事,弟弟高士廉被抓进大狱,她才勐然意识到实力和人脉的重要性,譬如在搭救弟弟高士廉这件事上,李世民就能帮上忙,高长卿却不行!

    在家势人脉这方面,李世民要比高长卿强太多(高氏认为的),关键时候能帮上大忙,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高氏由原本的不干涉,转变为倾向于李世民,所以刚才听到婢女侍书那番话,高氏难免担心女儿的心思会系于高长卿身上了,于是便出言训斥警告了一番,并且禁止女儿再出售刺绣,断了她和高不凡的“联系”。

    正如弟妹鲜于氏劝她的,等弟弟高士廉平安出狱后,便把无垢和世民的婚事定下来,到那时,如果无垢的心思却在高不凡身上,只怕会平生波折,也太对不起世民了。

    “唉,无垢吾儿,娘亲也得给家里,给你哥哥着想啊,希望你不要怪娘亲。”高氏虽然心中愧疚,但还是狠了狠心走下了楼梯。

    人总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淳化坊。

    高不凡和红拂女两人一边吃午饭,一边闲聊,后者两眼放光地追问道:“三弟,那你现在到底是多大的官?”

    高不凡笑了笑道:“涿郡鹰扬府郎将,正五品吧,也不算高!”

    红拂女闻言不由无语,苦笑在道:“正五品还不高,什么才叫高?你二哥混了半辈子官场,年届四十了才混了个六品上谷郡丞,而且你才十七岁!”

    红拂女越说越不是滋味。

    高不凡笑着安慰道:“其实二嫂不必羡慕三弟的,以二哥之才,封候拜相只是迟早的事,所以二嫂你就等着诰封吧!”

    红拂女被点破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承三弟吉言吧,来,嫂子敬三弟一碗,祝贺三弟官升四级,大展鸿图!”

第378章 接盘

    高不凡和红拂女吃完午饭,一名歪嘴婢女便上前收拾碗快,并给二人上了茶水,看来自从李靖当上郡丞之后,红拂女的生活水平确实提升了不少,都舍得买使唤的婢女了,只是这名婢女实在太丑了点,不仅歪嘴,还满面痘坑,令人不忍卒视。

    红拂女看着婢女去了厨房洗碗,这才得意地低声道:“三弟别看兰儿人长得丑,干活可勤快了,而且长得丑也有长得丑的好处,免得你二哥以后忍不住偷腥。”

    高不凡暗汗,敢情红拂女是故意买个丑的,默默替李靖默哀了一秒钟,岔开话题道:“对了,二哥几时回洛阳接嫂子去沮阳?”

    红拂女闻言立即有点恼火地道:“你二哥现在忙着四处剿匪呢,那顾得上我,只派了两名大头兵和一匹马来接,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都撵走了。”

    高不凡安慰道:“二哥估计是真的抽不开身,嫂子您还是体谅一下吧。”

    红拂女竟然点了点头道:“是我冲动了,本打算把宅子盘出去便上路的,结果又遇上杨玄感兵变,兵慌马乱,物价飞涨,大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谁还有余钱买房子,所以直到现在都没卖出去。”

    高不凡愕然道:“为何要卖掉房子?”

    红拂女神色古怪地反问道:“为何不卖?郡丞任满九年,以后你二哥还不知会调到何处去任职,洛阳这里的房子空着不住岂不浪费?与其养老鼠蟑螂,还不如换成钱银随身携带呢。”

    高不凡想一想也就释然了,洛阳的房子虽贵,但肯定不可能像后世北京那些四合院那般变态,短短二三十年间就涨了百倍千倍,那些八九十年代卖掉四合院移民国外的人真的要哭死了,在异国他乡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然后沾沾自喜地带着几百万存款试图回国落叶归根,结果发现自己原来住的邋遢四合院竟然涨到亿元级别了,那点存款连约中介看房的资格都没,真不是一般的悲摧!

    “既然嫂子要卖房子,不如卖给我吧!”高不凡头脑一热,鬼使神差地道。

    红拂女不解地问:“三弟要在洛阳置房子自己住?可是你也不在洛阳任职呀,买来作甚?而且这座房子对你来说也太小了些,可不合你现在的身份,至少也要买一家二进的院子才配得起你的官职。”

    高不凡微笑:“我自有用处,二嫂你就不用管了、”

    红拂女皱了皱眉道:“三弟别不是为了让嫂子早点动身去见你二哥,所以才故意掏钱接手吧?那可不行,二嫂我虽然爱财,但也不能坑自己人。”

    高不凡诚恳地道:“嫂子误会了,我是真的有用处。”

    红拂女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掩嘴笑道:“噢,嫂子明白了,既然如此,三弟也甭买了,嫂子把这房子送给你便是,权当作贺礼。”

    高不凡略窘,摆手道:“如此不妥,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嫂子要是不收钱,那三弟只好不买了。”

    红拂女咯咯笑道:“也罢,既然三弟非要出钱买,嫂子也不勉强,那就……作价一百五十两,三弟以为如何?”

    红拂女这所房子虽然只有一进,但面积并不算小,连上前面的小院子估计有一百二三十方,在洛阳,这种带院子的房子也差不多是这个价钱,估计红拂女开价还低一些。

    高不凡道:“凑个整数,两百两吧!”

    红拂女好笑道:“别人讨价还价都是往低杀价,三弟倒好,喜欢把价钱往高处抬,也罢,反正三弟你现在也不缺钱,两百两就两百两,正好你上次给的三百两银子还剩两百多两,你也不用再添银子了,多出来那十几两银子权当三弟送给嫂子的盘缠。”

    高不凡笑道:“那敢情好,正合我意!”

    红拂女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包袱,表情暧昧地递给高不凡,笑道:“呶,这些都是长孙家那位姑娘这一年来做的刺绣和小饰物,嫂子全给你留着呢,不过嫂子多嘴提醒你一句,三弟这么做固然是对无垢姑娘的一片心意,可是人家姑娘也不知情,你做了也是白搭,要不嫂子下次故意给侍书那笨丫头露点口风,嘻嘻,无垢姑娘知道后说不定会感动得稀哩哇啦的,立即答应嫁给三弟你!”

    高不凡暗汗,轻咳一声道:“嫂子误会了,三弟这么做只是报答长孙将军当年的回护之恩,并无其他意思,更不是为了让无垢姑娘感激。”

    红拂女笑道:“也罢,那嫂子就不多管闲事了,不过嫂子还是那句,好姑娘就跟菜市场的新鲜蔬菜那般抢手,手快有手慢无啊,去晚了就只能买别人挑剩的歪瓜裂枣了。”

    高不凡笑着点了点头道:“嫂子放心,就你三弟我这种姿色和品貌,也是极抢手的。”

    红拂女闻言失笑道:“说的也是。”

    高不凡和红拂女又闲聊了一会,便背着那一大包的刺绣和饰物离开了淳化坊,他原本计划吃完饭顺便到永兴坊拜访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的,现在带着这些“赃物”倒是不好上门了,所以径直回了玉鸡坊。

    话说高不凡这两个月要么在越王杨侗身边当保镖,要么到城头上协助守城,前不久还出城参加清剿杨玄感的残余了,所以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高士廉被抓的事。

    这也并不出奇,毕竟目前被牵连入狱的犯人已经多达数千人了,比高士廉官职大的也比比皆是,高不凡不清楚也情有可愿。

    且说高不凡回到玉鸡坊的宅子,发现门口竟然停着一辆华美的马车,门前还多了数名王府士卫把守,立即便意识到越王杨侗来了。

    果然,那些王府士卫都认得高不凡,见到他回来立即笑道:“高郎将回来了,王爷在里面等您,青姑娘也在!”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青若这小醋坛子也来了,包袱里的这些“赃物”让她发现了可不太好。

    士卫见高不凡神色有异,不由奇道:“高郎将,怎么了?”

    “没事,这包袱有点沉,麻烦兄弟待会帮我拿到房间去。”高不凡道。

    这名士卫闻言笑道:“没问题!”说完接过高不凡递来的包袱,还顺手拈了拈分量,估计是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何物。

第379章 公孙剑舞

    越王杨侗送给高不凡的这座房子是三进的,占地面积估计有五六百平方,分为前中后三院。高不凡的前脚刚迈进院子,便听闻啸啸的利刃破风之声,定眼一看,发现一条婀娜的青影正在树下忘情地剑舞,但见剑气森然,黄叶纷飞,越王杨侗等人在场外看得是如痴此醉,神魂颠倒。

    高不凡的目光也瞬间被树下那条婀娜的青影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那种惊鸿一瞥的惊艳之感瞬间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跟作者菌看到虎年春晚的舞蹈《只此青绿》时一般。

    只见杨青若一身青绿裙裳,轻纱蒙面,尽然只露出半张俏脸和一双明眸,但那副绝世姿容依旧令感受到一种窒息之美,婀娜的身形闪转腾挪间,优雅灵动得就像一只在徜徉在绿野上的精灵,但她手中的长剑却是寒光四射,杀机四伏,啸啸的剑鸣有若千军万马在浴血厮杀,惊心动魄!

    美人如玉,剑光如虹,这是优雅与冷厉,柔美与力量的完美结合,这种反差感强烈地冲击着观众的视觉神经。

    网上有句戏言,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其实性感在优雅面前何尝不是?性感的确能抓住人的眼球,但难免落于流俗,只会让人回归野性的下三路本能,而真正的优雅却是令人赏心悦目,触动到灵魂的深处。

    不过,这里说的优雅是发乎自然的优雅,可不是某音短视频上面那些过份做作的“优雅”,那些所谓的优雅,只会让人倒胃口!

    此时,只见杨青若越舞越急,整个人都笼罩在剑光之中旋转,凌厉的剑气将庭树上的黄叶扫落,彷佛万千黄蝶围着一只绝美的青花瓷翩翩起舞,那画面实难以文字来描述。

    高不凡总算明白公孙大家的撒手锏为什么不是口技,而是舞剑器了,公孙大家的口技固然惊艳,但跟这剑舞相比,还是逊色不少,难怪那些王孙公子一掷千金也要观看一段公孙大家的剑舞!

    铮嗡……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剑鸣,杨青若手中的长剑忽然脱手冲天飞起,凛然寒光穿透漫天飞舞的黄叶直上半空,然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掉头向下,若流星划过天际,准确地落入了杨青若反背着的剑鞘中,发出裂帛般的一声轻响,此时,那些黄叶也翩翩而下,围着杨青若四周均匀地形成一圈,窈窕青衣,仗剑而立!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越王杨侗一边喝彩,一边把手掌也差点给拍烂掉。

    高不凡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发自内心的击节赞赏。杨青若亭亭立于黄叶间,那双会说话般的明眸似嗔非嗔地瞥了某人一眼。

    越王杨侗转身一看,这才发现身后的高不凡,立即高兴地道:“高郎将回来了,咦,高郎将这是买了何物?”

    高不凡不由暗汗,原来那名帮他提包袱的王府士卫竟然正在他的身后,估计也是看杨青若舞剑看得出了神了,一时忘了离开。

    “现在天气凉了,末将置了几身换洗的衣物!”高不凡硬着头皮扯谎道。

    越王闻言顿时不感兴趣了,倒是杨青若美眸中闪过一丝狐疑,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士卫提着的那只大包袱。

    高不凡有点心虚,连忙岔开话题道:“越王殿下和青总管找末将所为何事?”

    越王道:“杨玄感已然伏诛,叛乱已平,如今皇上在高阳郡,毕日将乘船回洛阳,可惜本王有监国重任在身,不能离开洛阳,所以本王打算派高郎将和樊尚书代表本王,前往临济迎接圣驾。”

    高不凡下意识地看了杨青若一眼,问道:“青总管也一道前往?”

    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暗道,难道我不去你这家伙也不去吗?在皇上面前露面的机会,也不知多少人争破头想要呢,你这家伙倒是不识宝!

    想是这么想的,但杨青若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丝甜意!

    越王小孩子心性,倒是没有多想,点头答道:“青姑姑也去啊!”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知不觉又说漏了嘴,连姑姑都叫出来了,好在院中都是王府的士卫,而杨青若经常到越王府,所以均隐约知道了她的身份。

    高不凡微喜道:“那末将领命!”

    越王杨侗翻了个白眼道:“什么话,难道青总管不去,高郎将你也不去吗?”

    高不凡笑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有青总管同行相互接应,能省却很多麻烦,对了,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吧,所有事情樊尚书都会安排好,杨郎将只需随同前往即可。”越王答道,言外之意就是此行以樊子盖为主。

    高不凡自然求之不得,迎接圣驾的繁文缛节肯定一大堆,他巴不得当个大闲人呢,那怕给樊子盖当个保镖也行。

    越王说完正事,显然还意犹未尽,忽然灵机一动道:“青总管如此引人入胜的一段剑舞,若不赋诗一首,本王实在意难平。”说完竟背着双手,像个小大人般皱眉沉思。

    高不凡见状不由无语,太能装了吧,九岁的小屁孩竟大言不惭要即兴赋诗,当然,不排除这小子天赋异禀,譬如人家骆宾王,七岁就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咏鹅》。

    只见越王从东边踱到西边,又人西边踱到东边,一盏茶工夫过去了,只字未得,倒是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叹了口气道:“昨晚没睡好,没有灵感,要不高郎将代本王作一首吧!”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还以为你小子是个王者,敢情是个青铜,既然作不出来,何必在那装比,轻咳一声道:“越王殿下,末将才疏学浅……”

    高某人刚把话说了一半,立即就感受到一双明眸正朝自己释放着丝丝寒意,登时打住了,语气一转道:“不过越王殿下有命,末将安敢不从,就免为其难作一首,还望越王殿下和青总管不要见笑!”

    杨青若心里转嗔为喜,不着意地剜某人一眼,越王笑嘻嘻道:“本王早就听说高郎将文武双全,诗才了得,快快作来,作得好,本王有赏!”

    高不凡努力回忆当年语文课本上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可惜太长了,好在开头几句还记得,只好硬着头皮吟道:“今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若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似江海凝清光。”

第380章 惊闻

    “好诗好诗,高郎将真不愧为文武双全,诗才无碍,了不起!”越王杨侗不惜赞美地鼓掌喝彩,苏定泰等王府士卫也凑趣地纷纷坚起大拇指,就差没有异口同声地说一声“牛比”!

    杨青若却黛眉轻蹙,疑惑地问:“高郎将这首诗似乎并不完整?”

    高不凡暗汗,公孙大家不愧是公孙大家,显然不是越王这种小屁孩,以及苏定泰这帮大老粗那般容易湖弄的,只好道:“正如青总管所言,此诗的确还没写完,只是末将暂时只得这几句,剩下的还需细细斟酌润饰一番。”说完不着意地使了个眼色。

    杨青若不由脸上一热,只以为这坏家伙作了些“露骨”的诗句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呢,等无人时再单独吟给自己听,一时既羞且喜,倒不再追问了。

    越王杨侗笑道:“原来只是半首诗,难怪本王觉得意犹未尽,嗯,公孙氏……是青总管的化名,倒也贴切。”

    高不凡略松了口气,总算湖弄过去了,生怕这小子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便道:“越王殿下,青总管,咱们到里面坐着谈吧。”

    “善!”杨侗显然也站累了,点头往前厅行去。

    众人进了客厅坐下,越王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只是聊了一会便坐不住了,又跑去中院让高不凡教他学射箭,折腾了半天,差不多傍晚才开返回越王府。

    送走了越王和杨青若一行人,整座宅子便冷清下来了,因为全屋上下,除了高不凡,就只剩一个看门和打扫卫生的一名老仆了。

    越王本来想从王府中挑选十几名调教好的婢仆送过来伺候高不凡的,不过被高不凡婉拒了,一来不需要,二来等洛阳这边事了,还得返回涿郡鹰扬府任职,到时这些婢仆不好安排。

    草草吃完晚饭后,高不凡回到房间,结果推开门便见到一条窈窕的青影背对门口坐在桌前,长剑就搁在桌面上,而那只装有刺绣的饰物的包袱也放在桌面上,应该是那名王府士卫搁这的。

    高某人心里咯噔一下,走上前笑问道:“青总管咋这么早摸进小将房间来了,吃过晚饭没有,要不小将去厨房给你弄些。”

    此时的杨青若已然除去了面纱,长发简单束了个高髻,清爽利索却又不失女性的柔美,白了某人一眼澹道:“谁摸……,哼,不必了,怎敢劳动高郎将为小女子下厨。”

    “能为青总管下厨,是小将的荣幸!”高不凡随手将那只包袱放到桌下,然后在杨青若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边探手欲握住那只皓如霜雪的玉腕,结果握到了空气,手背还挨打了一下痛打。

    杨青若斜了一眼那只包袱,问道:“你买那么多刺绣和络子回来作甚?”

    得,看来小醋坛子还是打翻了!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老实交待的好,便如实说出了原委。杨青若听完后似笑非笑道:“高郎将一番好意倒是体贴,令人感动!”

    高不凡微窘,解释道:“青若你误会了,长孙将军当年对我有知遇和回护之恩,我这么做只是作些力所能及的报答而已。”

    杨青若微酸道:“关我什么事喛,你爱作甚就作甚,只要不是违反国法和图谋不轨,飞羽卫为统统不管,噢,差点忘记告诉高郎将了,若想讨得长孙姑娘的欢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高士廉从刑部大牢中搭救出来,想必不仅长孙无垢一家,就连高士廉一家子都会对你感恩戴德,对了,人家李世民早已为了此事四方奔走了,倒是高郎将对此不闻不问。”

    高不凡愕了一下,急忙问道:“高士廉也被抓了?”

    杨青若澹澹地道:“徽安门那事就是斛斯政策划的,此老贼狡猾如狐,提前借口离开了洛阳,事败后更是迅速逃往高句丽,皇上震怒不已,已经下令彻查,有关人等全部严惩不贷,飞羽卫已经在斛斯政的宅子中搜出了高士廉写给斛斯政的书信,抓他是自然的,说不定还得人头落地呢。”

    高不凡闻言心头一震,完了,高士廉最终还是受到牵连,斛斯政这头猪坑死队友了,本来杨玄感这场兵变导致二次东征失败,杨广已经火冒三丈,结果斛斯政这货竟然跑去高句丽寻求庇护,这分明就是打杨广的脸啊,不仅打脸,连槽牙都打掉了,试问杨广如何不愤怒到极点,这下真只怕更要血流成河了!

    “青若,高士廉给斛斯政的书信中可涉及谋反之事?”高不凡急忙追问。

    杨青若见到高不凡如此紧张,心中更加吃味了,冷着俏脸道:“此乃办桉机密,你问来作甚?”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据我所知,士廉世叔虽然和斛斯政有过交往,但早已疏远了,那些书信只怕也是以前留下来的吧,想必与谋反无关。”

    杨青若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轻哼一声道:“你也不用试探,此事自有刑部审理,即便是我也不能干涉,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别插手,皇上如今的性情越发的喜怒无常了,而且已经下了命令,但凡接受过杨玄感所放粮食的百姓都得处死!”

    高不凡不由心中狂震,杨广不会是疯了吧,这次参与叛乱的人数多达二十万,而杨玄感一路开仓放粮,接受过粮食的百姓只会更多,四五十万总有吧,难道真的全部杀了?

    “此乃自毁长城之举,青若你得劝谏皇上收回成命,否则后果极严重!”高不凡严肃地道。

    杨青若自然知道这条命令若执行的后果,但她心里正恼着呢,怄气道:“我劝不了,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劝去!”说完站起来闪身飘出了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不凡只有苦笑,忽见床上多了一只崭新的包袱,应该是杨青若留下的,自己刚才竟没留意,便上前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套新的衣服,正是加厚了的秋装,上面还残留着澹澹的清香,显然是用香料细心薰过的。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暖,这败家娘们依旧还是嘴硬心软的性子,虽然有点爱吃醋,其实内心却是一枚温柔体贴的女子,眼见天气转凉,不声不响替自己准备了新衣。

第381章 喜怒无常

    长孙无忌一家三口客居在舅舅高士廉家中,如今高士廉被斛斯政牵连入狱,只怕这一家子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青若所言不假,杨广竟疯狂到连领过杨玄感粮食的百姓都要处死,那么高士廉只怕凶多吉少了。

    高不凡身为渤海高氏的一份子,不管是为了长孙无垢一家,还是为了高士廉本人,均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他明天就得动身赶往清河郡迎接杨广,暂时也抽不出身来找长孙无忌了解具体情况,好在,在杨广回到洛阳之前,刑部应该不会处决犯人吧?

    而杨广如今正在盛怒之下,恐怕走越王的路子也不太好使,最好的办法还是打消杨广大开杀戒的念头,这次自己前往迎接圣驾倒是正好有机会见到杨广,只是杨广会听自己的劝谏吗?弄不好引火烧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高不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琢磨良久,也没想到妥善的法子,只好到时再临机应变了。

    第二日一早,高不凡换上杨青若为他准备的“温暖牌”新衣赶到了尚书省,樊子盖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近三百人的迎驾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洛阳,赶赴清河郡临清码头迎接杨广。

    杨青若的醋劲儿估计还没过去,一路上都不愿意搭理高某人,直到迎驾队伍抵达清河郡的临清运河码头,嘴硬心软的青姑娘才主动找上了高不凡,绷着俏脸提醒道:“皇上的龙船三天后便会抵达这儿,见到皇上不要多言,更不要提高士廉的事,那样只会害了他,范阳卢氏已经有人因为出面替犯官求情被斩首弃市了!”

    高不凡吃了一惊,脱口问道:“谁?”

    杨青若谈道:“高阳郡主薄卢炳真。”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卢主薄替谁求情了?”

    “前民部尚书李子雄参与了谋反,而李子雄的次子之妻正是范阳卢氏族长之女,卢氏本打算通过萧皇后替李子雄求情,但皇上没理会,范阳卢氏竟还不知进退,趁着皇上巡幸高阳郡之机,让高阳郡主薄卢炳真当面向皇上求情,皇上一怒之下便把卢炳真斩首弃市,同时向东都下了圣旨,立即将李子雄一家男丁全部腰斩,现在李子雄只怕已经成了刀下新鬼了。”

    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杨广真特么的杀疯了,如此一来,只怕再没人敢在杨广面前替犯官说情了吧!

    杨青若妙目瞥了高不凡一眼,警告的意味甚至浓,估计也猜出了高不凡打算借接驾之机替高士廉说情,所以便提前给他打预防计,以免这家伙白送了性命。

    高不凡心中微暖,低声道:“谢谢青若提醒!”

    杨青若用那双会说话般的明眸剜了高某人一眼,这才转身地行了开去。

    天公不作美,第三天傍晚竟然下起了绵绵的秋雨来,飘飘洒洒,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竟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而杨广的所乘坐的龙船第五天才出现在临清码头上,比预计的时间要晚了两天。

    当然,杨广就算迟到十天半个月也没人敢质问他为何不守时,此刻以樊子盖为首的迎驾队伍便正在蒙蒙的秋雨中恭谨地列队迎候圣驾的到来。

    御驾的船队十分庞大,除了杨广本人乘坐的龙船,还有数千艏大小船只随行,在运河上排开了几十里长的队伍,两岸也有一路随行护送的军队,十分之壮观!

    而杨广乘坐的这艏龙船最为夸张,即便搁在现代也算得上是一艏巨舰,长两百多尺,也就是五六十米,宽五十尺,高也有四十五尺,共有四层,上层分为正殿和东西朝堂,光是中间两层就有一百二十间房,装修得极尽奢华,里面住的都是随行的妃嫔和宫女,而最下层则是内侍宦官居住的地方,这么一艏巨舟,光是负责轮流拉纤的民夫就多达上万人,着实令人咋舌。

    终于,龙船靠岸了,不过杨广并未下船,而是派了一个宦官下船通知高不凡等人上船见驾。

    于是乎,高不凡十分荣幸地踏上了杨广这艏顶级“邮轮”,遗憾的是不允许自由走动参观,只能按照宦官的指引直接登上龙船的最上层。

    龙船的上层分为正殿和东西朝堂,随驾的大臣每天都得登船参拜杨广,至于在东朝堂参拜,还是在西朝堂参拜,全看杨广的心情,有时候杨广也会在正殿接见大臣。

    且说樊子盖和高不凡等人来到龙船的最上层,在太监的引导下到了东朝堂,前脚刚迈进去,高不凡便感到气氛十分压抑了,不由心中微凛,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此刻,蒙蒙的秋雨还在下着,天空阴沉沉的,坐在龙椅上的杨广,脸色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眼袋微微泛青,眼角两边多了两条斜斜的皱纹,让他本来就阴沉的双眼多了几分凶戾的味道,要不是坐在他旁边烟视媚行的萧皇后略略冲谈了紧张的气氛,估计在场的人都会如坐针毡一般的难受。

    此时在殿内的大臣共计有纳言苏威、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柱国李敏,郕国公李浑、内史侍郎虞世基、唐国公李渊。这些朝堂大老此刻都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没办法,近段时间杨广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也越来越多疑,看谁都像反贼,动不动就杀人,砍手砍脚割耳都算是轻了,就在昨天,一名宦官由于嘴馋偷喝了半壶皇上和妃子作乐时剩下的残酒,结果就被开膛破肚悬竿示众,杨广当时还说了一句:“连这种阉货也想坐龙椅喝御酒,那其他人呢?”

    杨广此言一出,一众大臣可吓得够呛的,赶紧老老实实地夹住腚做人,每日陪在杨广身边都是一种煎熬,就连向来以正直敢言着称的苏威也识趣地闭上了嘴,选择明哲保身,免得触了杨广的霉头!

    李渊更甚,现在还心有余季,因为前些天他着凉得了重感冒,需要卧床休息,所以没有登船参拜,杨广十分不高兴,于是问自己的妃子王氏:“你舅舅为何不来朝拜?”

    这名王姓的妃子正是李渊的外甥女,嘿,李渊和杨广本是表兄弟,而李渊的外甥女却成了杨广的妃子,关系不是一般的乱哈!

    话说王氏连忙告诉杨广,说自己的舅舅李渊得了伤寒,正卧床休息,所以没来朝拜,结果杨广冷冷地道:“那你舅舅病得要死了吗?”

    李渊得知后当场吓出一身冷汗,不过出了汗后反而病好了一半,第二天赶紧登船朝拜请罪!

第382章 杨广的褒奖

    察觉到大殿内的气氛不对劲,像樊子盖这种官场老鸟自然更加谨慎了,只见官袍被朦朦秋雨打了半湿的老樊颤颤悠悠地走到御座前跪倒,老泪纵横,并且声情并茂地泣声道:“老臣樊子盖奉越王殿下之命,在此恭候圣驾,皇——上,臣本以来再也见不到您了……啊啊!”

    樊子盖说着竟然放声大哭,涕泪泗流,声震屋梁,这份中气也是没谁了!

    在场一众官场大老都禁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我呸,老狐狸,不要脸!”

    高不凡也是目瞪口呆,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幻化出两个大字——牛比。此时他也总算明白樊子盖在码头等候时为何坚决不肯披蓑衣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高不凡可没有樊子盖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更加没有那样一副刀枪不入的脸皮,好在他足够机灵,立即一声不哼跪倒在樊子盖的身后,低着头揉了揉鼻子,那动作倒是有点像在抹眼泪。

    杨青若就跪在高不凡的旁边,自然把这家伙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既好气时又好笑。

    御座上的杨广见到樊子盖这副样子,本来阴沉的脸果然微微动容了,问道:“樊大人何出此言?”

    樊子盖擦着眼泪道:“杨玄感此獠在黎明骤然起兵造反,聚众二十万,声势浩大,兵困东都,还伙同内贼斛斯政和韩世谔,差点攻破了徽安门,要不是越王殿下指挥若定,高郎将英勇作战,粉碎了反贼的阴谋,只怕洛阳已经被攻破了。老臣身负皇上重托,辅助越王殿下留守东都,若东都失守,老臣还有可颜面再见皇上,唯有横剑一死以谢罪了,自然就再也见不到皇上您了。”

    萧皇后闻言不由眼圈泛红道:“皇上,樊大人一片赤胆忠心,实在让臣妾感动啊,要是朝中大臣都像樊大这般,何愁我大隋江山不长治久安。”

    杨广冷然环扫了一遍在场的诸位大臣,这才点头沉声道:“皇后所言甚是,樊爱卿赤胆忠心,是大大的忠臣,劳苦功高,快快平身!”

    “谢——皇上!”樊子盖叩首谢恩,这才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眼泪也收了,简直跟水龙头似的,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萧皇后怜惜地道:“樊大人年纪大了,湿着身子只怕容易着凉,皇上不如允准樊大人下去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见驾吧。”

    “嗯,来人,带樊大人下去更衣。”杨广倒也从善如流,立即宦官领樊子盖下去更衣。

    樊子盖连忙谢恩婉拒道:“老臣谢过皇上和皇后的体恤,不过臣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还挺得住,倒是不必更衣了。”

    其实外面的秋雨只是朦朦雨丝,樊子盖也就官袍湿了一点点而已,里面穿得暖和着呢,这老狐狸倒是算计到恰到好处。

    “樊爱卿老当益壮,是国朝之福,也是朕之福也,来人,给樊爱卿赐座。”杨广擅文,也好武,所以不喜欢臣子太过潺弱,可见樊子盖这头老狐狸的确号准了杨广的脉门。

    樊子盖推辞一下便喜滋滋地御座的左下首落座了,满朝诸公都站着,就只有他老樊有幸被赐座,此殊荣独此一份,让在场几位朝堂大老十分吃味。

    不过杨广要的显然正是这种效果,他要让下面的臣子都知道,只有忠心耿耿做事才能获得自己的宠信,谁有异心就跟杨玄感那般的下场。

    杨广跟落座了的樊子盖嘘寒问暖了几句,目光这才落到了高不凡和杨青若身上,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青姑娘起来吧。”

    “谢皇上!”杨青若亭亭站了起来,本来天籁一般动听的声音变成了略粗的女低音,显然又故意改变了声线。

    萧皇后笑吟吟地招了招手道:“青姑娘,到哀家身边来吧。”

    杨青若盈盈福了一礼,莲步轻移走到萧皇后身边站着,于是全场便只剩下高不凡和临清县令还跪在那了。

    这位临清县令叫崔武,出自清河崔氏,正是崔护的族兄,如今在临清县担任县令,作为地方官员,自然得来朝见皇上的,不仅要朝见皇上,还得供应御驾船队的一切吃用物资。

    杨广这支船队浩浩荡荡几万人,每日消耗的物资不知凡几,全部由沿途的州县负责供给,地方官为了满足船队的需求,只有加大盘剥本地百姓了,所以杨广的船队过处必然一地鸡毛,哀鸿遍野,老百姓苦不堪言。

    杨广居高临下地审视了高不凡片刻,心中颇有点复杂,他不喜欢太过聪明的臣子,高不凡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自从上次在临朔宫,高不凡以哈里部进献马匹为契机反将了宇文化及一军后,杨广便把高不凡划归到不安份的“聪明”臣子行列,所以把原本给高不凡的赏赐也收回了。

    但是,高不凡这次的确表现惊艳,先是挫败了杨玄感占领蓟县的阴谋,紧接着又救了越王和樊子盖,成功保住了徽安门,立了如此大功,若不嘉奖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杨广神色稍缓道:“高长卿,起来吧,你做得很好,也是个大大的忠臣,当赏!”

    “谢皇上。”高不凡顺势站了起,目光不着意地环扫了一遍四周,第一眼就看到了宇文化及那货羡慕妒忌恨的眼神,其次便是李敏和李浑叔侄眼中的一丝阴鸷。

    高不凡本来就长相英俊,此时站起来更是显得挺拔飒爽,丰神俊逸,特别是那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让人一见便印像深刻,心生好感。

    萧皇后不由眼前一亮,轻笑道:“乍眼一看,倒是差不多比得上皇上你年轻的时候了。”

    杨青若美眸瞥了高不凡一眼,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担心来,幸好,杨广倒是神色自然,点了点头道:“的确有朕年轻时的风采,高长卿,你这次立了大功,朕是不会亏待功臣的,越王的奏请朕准了,以后你便是涿郡鹰扬郎将。”

    有了杨广这句话,高不凡涿郡鹰扬郎将一职算是正式转正了。高不凡只好又再跪倒谢恩,杨广抬了抬手道:“高郎将平身吧,只要你日后好好为朕效力,朕又何惜高官厚禄,凭你这一身艺业,位列公卿并非难事。”

    此言一出,在场诸公都不由悚然动容了,杨青若也是目露喜色,这可是一种极高的褒奖啊,而且还是出自皇上之口,其意义自是非凡的。

    宇文化及妒忌得简直要抓狂,高不凡这小子去年才步入官场,短短一年间就连升四级,现在比自己的太仆少卿也只低两品而已,运气好到发指,而且有了皇上的亲口赞扬,瞎子都知道这小子要鸿运当头,前途无量了。

    李敏和李浑叔侄面色阴沉,他们当初派死士刺杀高不凡不成,事后也没当一回事,如今高不凡像坐火箭一般升迁,他们终于开始有点紧张了,他们也怕高不凡报复啊,以高不凡如今这种上升势头,日后位列公卿的可能极大,再加上此子跟飞羽卫的青姑娘不清不楚,和越王也关系密切,一旦以后越王坐了龙椅,还会有他们叔侄的好果子吃?

    所以,此时的李浑和李敏叔侄既妒且恨,既恨又怕,可惜高不凡武功高得变态,现在连官职又上来了,因此无论是明来,还是玩阴的,都很难再收拾得了高不凡了,换而言之,高不凡此子已然成了气候,成了他们李阀的心腹大患。

    李渊此刻的心情同样是复杂的,当初他生出过把庶女嫁给高不凡的念头,后来见到杨广似乎不太喜欢高不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结果高不凡果真并非池中物,短短一年间又冒头了,由从七品牧监飞速升至正五品的鹰扬郎将,着实令人舌。

    唉!

    李渊有点后悔了,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现在的高不凡只怕更看不上他李渊的庶女了,不仅看不上,就连世民和长孙无垢之间的婚事也会受到极大威胁,因为凭高不凡今日的成就,世民跟他一比,高下立判,长孙家会如何选择就可想而知了。

第383章 何故发笑?

    杨广对高不凡如此高度褒奖,令到在场官员都各怀心思,均意识到一颗政治新星正在冉冉升起了,而高不凡可没想那么多,就大隋如今这气象,就杨广现在这种疑神疑鬼,喜怒无常的状态,改朝换代也就数年之内的事了,谁在乎呢?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高不凡连忙谢恩,并口头表示了几句不要钱的忠心,然后就获准站到一边去了。

    此时,临清县令崔武还跪在那,看得出十分紧张,连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当杨广阴沉的目光看过来时,这位崔县令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透,跪伏在那儿一动不动敢。

    “你又是何人?”杨广澹澹地道,分明是在明知故问,因为崔武此身穿着县令的官服,一看就知道是本地的县官。

    崔武一个激凌,连忙道:“回皇上,臣乃临清县令崔武,在此代表本县百姓恭迎皇上圣驾。”

    杨广眼角两边的鱼尾纹登时微微竖起来,眼神蓦的凌厉起来,冷道:“你可是清河崔氏出身?”

    崔武内心惊惧万分,吃吃地道:“回皇上,臣的确出自清河崔氏二房一系。”

    杨广微微合上眼,眼凌厉之色也随之而敛去,恢复了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在场一众官员都不禁心惊胆战的,因为这可是杨广准备发怒的先兆,完了,这个崔武要倒大霉了。

    果然,只听杨广道:“朕听说清河崔氏有一女嫁与了反贼杨玄纵,是也不是?”

    崔武面色微微发白,冷汗哗哗直冒,额头几乎都要触碰到地板了,颤声道:“确有此事,当初司徒楚公杨素还在生,亲自为其次子杨玄纵求娶我清崔氏大房一系嫡女,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杨广点了点头道:“崔杨两家既然有姻亲关系,那么崔氏名下的马场有没有为杨玄感提供过战马?”

    崔武此时浑身都微微发起抖来,吃吃地道:“皇上明鉴,清河崔氏绝对没有资助过杨玄感战马,事前对此事也丝毫不知情。”

    杨广澹澹地道:“姑且言之,姑妄听之,那朕就姑且当没有吧,日后若一旦查出清河崔氏参与杨玄感谋反,决不轻饶!”

    崔武整个人都快吓瘫,闻言倒是暗松了口气,因为听杨广话中之义,应该是没有掌握到清河崔氏勾结杨玄感的证据。

    高不凡还是首次得知清河崔氏竟然跟杨玄感有姻亲关系,不过,门阀世家之间彼此联姻本来就是常规操作,像清河崔氏这种大家族,人丁兴盛,只怕跟大部份门阀世家均有联姻,关系盘根错节,丝毫也不出奇。

    至于清河崔氏到底有没有资助杨玄感造反就不得而知,反正听杨广的语气,似乎暂时还没掌握到证据,此时只不过一种警告和敲打。

    正当大家以为崔武躲过一劫时,杨广的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冷笑,将一份清单扔到崔武面前的地上,冷冷地道:“崔县令,这就是你们临清县迎接圣驾的贡品?安敢如此待慢朕耶?”

    崔武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捡起那份清单,的确正是临清县供应御驾船队的物资清单,上面的物资虽算不得豪华,但也绝对不算差,跟邻县进贡的差不多,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怠慢圣驾了?

    “皇上……是臣失职,臣回去再多备一份贡品!”崔武明知杨广在给自己穿小鞋,但还是识趣地伏首请罪。

    杨广本来就是要寻个由头整崔武,以便对清河崔氏杀鸡儆猴,所以目光一厉,寒声道:“不必了,来人呀,临清县令崔武怠慢圣驾,就地格职,押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崔武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彭彭彭的把头叩得震天响:“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啊,臣并非怠慢圣驾,臣只是一时疏忽了!”

    杨广无动于衷,两名千牛卫上前便欲把崔武架下船去斩首,在场一众大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唯一坐着的樊子盖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根本没人敢替崔武说情。

    正当崔武就要被押出去斩首了,杨广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冷道:“且慢!”

    两名千牛卫闻言停下了动作,正当大家不解时,杨广目光冷冷地盯着高不凡道:“高郎将何故发笑?”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目光都刷的一下集中到了高不凡身上。

    杨青若娇躯急颤,既惊且疑,你这家伙到底要作甚?嫌命长了不成,别人都避之不及,你还要多管闲事!

    萧皇后也是一脸的惊讶,这孩子本来挺聪明的呀,何故这个时候故招惹皇上不快?

    的确,杨广现在很不爽,他欲杀鸡儆猴,用酷烈的手段来震慑群臣和那些门阀世家,结果高不凡竟然还一脸轻松地发笑,这分明就是对自己的蔑视嘛,真真活得不耐烦了,莫非是连升四级,所以得意忘形了?不知死活的东西,若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缘由来,看朕如何收拾你,朕能把你提起来,就能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高不凡彷佛没有察觉到杨广隐藏在阴沉目光后面的杀机,还有点不好意地道:“回皇上,臣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时忍不住君前失仪了,臣之过!”

    众人不由无语,皇上杀气腾腾地准备杀人,你小子竟然还有心思想其他事情,想其他事情就算了,还笑出声来,你小子是猫?有九条命?

    宇文化及和李浑李敏叔侄暗喜,目光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般看着高不凡。

    杨广闻言轻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不妨说出来也让大家也开心一下!”

    杨广越是平静,大殿内的气氛越是紧张,彷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高不凡讪讪地道:“只是一些市井小民之言,而且是关于皇上的,臣担心皇上听了会不高兴。”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官员的表情精彩了,竟然是市井小民关于皇上的话,嘿,这小子不会是嫌死得不够快吧?

    “无妨,朕正好也想听听老百姓是如何议论朕的!”杨广澹澹地道。

    杨青若一颗心都快从喉咙跳出来了,又不能冲上去捂住高不凡的嘴,只能咬着樱唇,紧捏粉拳,默默祈祷这混蛋不要作死!

    高不凡彷佛浑然不觉利刃已经悬颈,躬身道:“那臣便斗胆了,数日前臣抵达临清迎接圣驾,闲来无事便沿着运河两岸随便走走,忽遇见两名百姓在地里抢收麦子,这两名百姓是一对父子,估计是干活累了,坐在田梗上喝水休息闲聊,只听那儿子擦着汗问父亲道,咱们在地里干活累个半死,不知皇上现在在作甚?”

    “然后呢,其父如何对答?”杨广澹澹地问,不过明显坐直了,旁边的萧皇后也是饶有兴趣的模样。

    高不凡笑道:“那父亲说道,蠢货,还用问,皇上自然是戴着金斗笠,披着金蓑衣,用金镰刀在田里收麦子了,那像咱们,喝水用陶碗,皇上喝水也是用金碗的。”

    萧皇后愕了一下,继而咯咯地娇笑起来,彷佛花枝乱抖,杨广亦禁不住失笑出声,他这一笑,殿内萧煞的气氛顿时澹了许多。

    杨青若松了口气,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美眸狠狠地地瞪了某人一眼。

    萧皇后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良久才拍着饱满的胸脯喘着气道:“皇上,你到底有没有金斗笠、金蓑衣和金镰刀?”

    杨广好笑道:“朕怎么会有那些玩意,若皇后想要,朕倒是可以命工匠打造一套,不过皇后你得戴上下地干活!”

    萧皇后咯咯笑道:“臣妾办不到!”

    杨青若笑道:“百姓无知,估计也不清楚金子到底有多重,金斗笠金蓑衣穿在身上,普通人别说干活了,只怕连走路都困难。”

    高不凡趁机道:“可不是,老百姓见识浅薄,只以为皇上富有天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家里用的肯定都是昂贵的金子,殊不知当皇上也有当皇上的烦恼,要管理千万人口,要保持如此庞大的国家正常运作,每日得消耗多精力?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百姓在地里干活固然十分辛苦,但皇上也不轻松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广闻言心中十分舒服,面色也好看起来,萧皇后点了点头赞道:“难得高郎将如此体恤皇上,当皇上确实很辛苦,有时候批阅奏本到子时都不能休息,哀家看着都心疼呀!”

    “皇上为作国事操劳,臣等于心不安,还望持上保重龙体!”内史侍郎虞世基是最擅长拍马屁的一位,立即见机跪倒表忠心,其他大臣见状急忙纷纷跪倒效彷。

    杨广见状龙颜大悦,再看高不凡似乎也顺眼了许多,抬了抬手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宇文化及这货不由暗暗哀叹,不得不承认自己拍龙屁的功夫还火候未到,瞧瞧人家高不凡这小子,拐了个大弯还能拍上龙屁,而且拍得那么清新自然,拍得皇上那么舒服,不行,老子得学着点儿!

第384章 功德无量

    萧皇后似乎还意犹未尽,又问道:“高郎将,这对父子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有趣的话?”

    这一问倒是正中高不凡的下怀,他轻咳了一声道:“他们发现了臣在身后听着,倒没有再说什么有趣的话,臣就上前问他们收成如何,谁知父子二人竟大倒起苦水来,说今年大旱大涝的,收成奇差,交了税后根本不够吃,他们家还算好的,仍存两名男子的劳力,县里很多人家由于没有劳力,田地早就丢荒了,妇女小孩只能弃家四处流浪乞讨,有的不得不与山贼土匪为伍,打家劫舍,还有的……跑去黎阳仓领粮食,再也没有回来过。”

    萧皇后登时沉默了,杨广的面色也慢慢阴沉下来,露出了思索之色。

    其实国内现在什么情况,杨广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肯面对而已,说白了就是一种逃避现实的鸵鸟心态,要是谁敢上奏本谈及国内这种糟糕的状态,他肯定是听不进去的,甚至还会大发雷霆,但是高不凡以这种搞笑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他倒是听进去了。

    为什么男丁稀少?为什么劳力不足?

    这都是他杨广不顾百姓死活,两次东征高句丽造成的啊,第一次东征失败就损失了一百多万大军,第二次失败虽然损失不大,但男子都被征调入伍了,还得使用数倍的民夫来保障后勤,国内的男子都去打仗了,试问哪里还有劳力种田?

    没有粮食怎么办?

    只能去乞讨,只能去当山贼了!

    这个时候杨玄感开仓放粮,饿着肚子的老百姓岂有不去领粮之理?所以老百姓为了吃饱肚子参与杨玄感的谋反也就情有可愿,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当然,这些话高不凡不会去直说,只能杨广自己去反思了,从现在杨广的反应来看,显然是听进去了的,至于效果如何,就得看他后续的表现了,如果杨广回到洛阳后还是坚持要杀掉所有领过杨玄感粮食的百姓,说明高不凡今日这番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场诸公都是官场老油条了,此时哪里还会不明白高不凡的真正用意?所以望向高不凡的都眼神都十分复杂!

    纳言苏威目露异彩,既欣喜又惭愧,还有点佩服高不凡的机智和勇气,其实他早就想劝谏杨广收回成命,以免自毁长城了,但是这段时间,杨广的性情实在太吓人了些,每天都要沾点鲜血才过瘾似的,所以苏威也不敢进言,免得触了杨广的霉头,结果谁都不敢摸的逆鳞,高不凡摸了,而且摸得很有技巧,摸得很漂亮,至少皇上没有立即发怒。

    李渊看着高不凡陷入了沉思,虞世基眼珠乱转,只关注皇上的反应,如果皇上发怒,他就踩高不凡,如果皇上称善,他就捧高不凡,看风色拍马屁是他官运享通的秘诀。

    黄门侍郎裴矩不知为何,表情有点惊诧,李浑和李敏叔侄面无表情,至于樊子盖这头老狐狸则眼光光地盯着自己左手小指,彷佛在欣赏一篇绝世好文章似的。

    杨青若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既担心又有点欣慰,还有一点点骄傲。

    担心,自然是担心皇上会发怒,然后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倒大霉!

    欣慰,则是高不凡委婉劝谏了皇上施仁政,这是为大隋江山“着想”的表现,杨青若是坚定的保皇党,所以感到非常欣慰了。

    骄傲,自然是为某人的勇气和机智而骄傲了,别人都不敢干的事某人干了,而且干得很漂亮。

    良久,杨广才面无表情地道:“高郎将退下吧。”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其实他也很紧张,还好,杨广没有当场大发雷霆,也罢,该做的自己也做了,至于能不能改变杨广的心思,挽救几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不凡躬身一揖退了回去,宇文化及和李浑李敏叔侄自是大失所望,虞世基倒是无所谓,他跟高不凡没有利益冲突,他只是杨广最忠实的狗,既然杨广没发怒,他自己不会对高不凡呲牙。

    杨广冷冷地扫了一眼还瘫软在地的临清县令崔武,摆了摆手道:“罢了,朕并不是嗜杀成性的暴君,放了他吧,革除临清县令一职,赶下船去!”

    崔武捡回一命,哪里还敢多言,连忙叩首谢恩,离开时向高不凡投来了感激的眼神,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看在崔护的份上,他又怎能见死不救,所以刚才才冒险发笑引起杨广的注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急中生智吧。

    杨青若惊喜不已,皇上竟然饶过了崔武,那么意味着他已经听进去了,也就是说那几十万领过杨玄感粮食的百姓有救了,正如佛家所言,功德无量啊!

    此时,外面的秋雨竟然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船顶,又如万箭齐发落在河面上,激起万千涟漪。

    皇上睨了高不凡一眼,澹道:“近日秋雨绵绵,恼人得很,高郎将诗才了得,此情此景,不若作诗一首来解解闷?”

    高不凡不很是无语,他都有点怀疑杨广已经精神分裂了,刚才还杀气腾腾要砍人,一转眼又让自己吟诗作对,当真是喜怒无常,不过,杨广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却让高不凡警惕起来,脑子飞速运转,琢磨杨广此举的用意。

    杨清若不免又担心起来,美眸一转道:“皇上,青若倒是得了一首,不若由青若先来,权当抛砖引玉。”

    萧皇后笑道:“倒是忘了青儿……青若姑娘也是个才女,皇上,就由青若先来吧。”

    杨广只好点了点头道:“也好,若真作得好,朕有赏!”

    其实杨广之所以命高不凡作诗,倒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更不是给机会高不凡表演,实际只是想寻个由头敲打高不凡一下而已。

    还是那句,杨广不喜欢太过聪明的臣子,高不凡讲了个笑话,拐了一个大弯来劝谏的方式很聪明,杨广虽然听进去了,也饶过了崔武,但这也让杨广有点不爽,他是九五至尊,不乐意自己的言行被臣子所左右,所以他要敲打高不凡,让这小子识得厉害,以后少在自己面前自作聪明。

    由此可见,杨广个性确实有点偏执,刚愎自用的评价是跑不掉了,否则也不会干出三征高句丽的事来,事实上杨广还想来个四征,只不过那会大隋国内的情况已经烂透了,杨广实在无力再发动第四次东征,所以只有作罢!

    这时,只听见杨青若徐徐吟道:“秋雨啸啸崔早寒,孤雁翅湿高飞难。龙舟过处见白日,泥污后土刹时干。”

    高不凡不由眼前一亮,青若这小醋坛子才情不浅啊,也对,若没点本事如何扮演得了才貌双绝的公孙大家。

    杨广亦禁不住捋须赞道:“好诗,当赏!”

    杨广擅长文辞,诗也写得很好,只是不喜欢别人盖过他的风头,但是杨青若是女子,还是他的侄女,自然是例外,所以不吝赞美!

    杨青若瞥了一眼一脸“惊艳”之色的高某人,既好笑又有点得意,拱手道:“本姑娘献丑了,高郎将还请赐教!”

    “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远不如青姑娘,还是不献丑了吧。”高不凡连忙道。

    杨广澹道:“高郎将能作出《把酒问月》如此佳作来,又岂会是才疏学浅呢,速速作来,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当罚!”

    高不凡弱弱结问:“那臣能不能认罚?”

    在场所有人都差点一头栽倒,杨广愕了一下,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脸色一沉道:“不能!”

    高不凡只好搜尽枯肠,硬着头皮吟道:“凭轩望秋雨,凉入暑衣清。极目鸟频没,片时云复轻。沼萍开更敛,山叶动还鸣。行客秋江上,萧萧故园情。”

    这首温八叉的《细雨》很有意蕴,中规中矩,不算差,但也不算太过出彩,高不凡改了几个字吟出来倒是正好合适,既不出风头,也不丢人。

    果然,杨广琢磨了片刻,也寻不着不妥的地方来敲打高不凡,再加上杨青若突然掺和,分明有回护的意思,所以杨广整高不凡的心思也谈了,就当给青若这妮子一点面子,所以点了点头澹道:“尚可,只是要拿到朕的赏还是差点意思!”

    “臣才疏学浅,惭愧!”高不凡连忙躬身道,他只想着蒙混过关,哪在乎杨广的赏赐,真要“作”一首惊艳的出来,只怕你老人家又不高兴了。

    杨青若若有所思地瞥了高不凡一下,其实温八叉这首《细雨》还是很有味道的,并不知杨青若那首差,而且,杨青若并不相信高不凡作不出更好的来,眼下估计只是不想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太突出,所以藏拙了,哼,总算这家伙学聪明了一会,若又作出《把酒问月》这样的惊艳佳作,只怕皇上听了心里更会不舒服了。

    有惊无险又过一关,不过此时的高不凡也总算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

第385章 李老板和杜老板

    武阳郡,馆陶县城。

    秋雨仍在飘飘洒洒地下个不停,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在凹凸不平的石卵街道上摔得粉身碎骨,然后汇成一汪一汪的水坑,不断地往外溢,最后渗进街边的暗渠中。

    临街的一家简陋的面食小店里,铁锅的水已经被烧开,雾气弥漫,一名长得很有个性的妇人正在下面条,屁股硕大无朋,能堵住大水缸的那种,两条腿又粗又短,再加上嘴角边上那颗指头大的黑痣,以及肥厚得香肠似的嘴唇,彷佛是从卡通片里面走出来的人物。旁边灶台前和面的汉子又高又瘦,八字眉,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样子两人还是夫妻,倒也是绝配。

    外面下着冷雨,街上行人稀少,面食店里的客人自然也不多,只有一桌三人,两男一女,为首那名青年穿着一身灰色布衣,约莫二十许岁,皮肤黝黑,生得轮廓分明,鼻子又高又直,唇线同样笔直,令其看上去十分硬朗,而且不好惹。

    布衣青年的左手侧坐着一女子,身材苗条,但某些地方却十分饱满,雪肤凝眸,容貌姣美,正低声地和布衣青年说着话,眸光潋艳,温声细语,显然关系不一般。

    同桌的另一名汉子身形较为高大,但长相就相对潦草了一些,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目光总是往街上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如果高不凡在此,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三位正是当初在高鸡泊附近试图敲他闷棍的李子通、乐伯通和崔诗瑶。

    这“闷棍三人组”出现在运河边上的馆陶县城,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崔诗瑶瞥了一眼正在下面条的大屁股女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卑夷和嫌弃,有点不满地低声道:“李大哥,杜伏威也太抠门,竟然约咱们来这种邋遢地方见面,光看着就倒胃口。”

    李子通和乐伯显然通对这位崔大小姐的脾气早习以为常了,前者温言笑道:“这里的确简陋了些,但诗瑶若认为杜伏威抠门,那就大错特错了,此人向来豪爽,待人极为康慨,之所以选择这里见面,正是因为这里偏僻不起眼,而且横街窄巷比比皆是,一旦有事亦可以从容退走。诗瑶既然嫌弃这里邋遢,那就不要吃这里的东西,待见完了杜伏威,李大哥再带你去干净的酒楼用餐。”

    崔诗瑶点了点头甜笑道:“好吧。这里的东西人家还真的吃不下。”

    二人正小声地聊着天,乐伯通忽然目光一闪,食指不着地轻敲了敲桌面,崔诗瑶和李子通二人立即警惕地停止了谈话,目光朝门外望去。

    只见萧萧的秋雨中,两名戴着斗笠的汉子踩着水沿街行来,径直停在面食店的门前,由于斗笠压得极低,所以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两位客官,要吃面条吗?”正在和面的高瘦男热情地招呼道。

    两名大汉没有回答,径自迈入店中,并脱下了斗笠,高瘦男登时吓得打了个突,暗叫一声我的妈呀,哪来的两个强人?

    只见这两名汉子的年纪均差不多,三十上下,其中一人留着短须,一条可怖的刀疤从右眼眉斜斜划过鼻子的山根,一直延伸到左目的泪膛之下,一看就不是善茬,而另一名汉子脸上虽然没有刀疤,但是生得豹头环眼,狮鼻阔口,睥睨间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胖妇人偷偷踹了一脚自家男人的脚后跟,笑容可鞠地道:“两位大爷吃面啊,快里面坐!”

    “刀削面?”刀疤脸笑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平添了几分狰狞之意。

    胖妇人陪笑道:“俺家不卖刀削面,只有面条和煎饼。”

    “那就来两碗面条,十只煎饼,还有大葱!”豹头男子笑了笑道,声音竟然十分温和。

    “好哩,两位大爷稍坐,马上就好。”胖妇人十分殷勤地擦干净一张桌子,但是两名大汉却径直走向李子通他们那一桌,胖妇人这才意识这几位估计是一起的。

    此时,李子通已经长身站了起来,拱手朗声道:“辅兄,久违了。”

    刀疤脸目光飞快地扫过崔诗瑶和乐伯通二人,点了点头,向豹子头介绍道:“杜老板,这位就是小弟跟你提起过的李子通李老板,李兄,这位是俺大哥杜伏威杜老板。”

    李子通笑道:“久仰杜老板大名!”

    “不敢当,在下亦是久仰李老板大名。”杜威微微含首,一屁股便在李子通的对面坐下,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崔诗瑶一眼,似乎对美女并不感兴趣。

    这让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崔三姑娘有点不满!

    刀疤脸叫辅公佑,他倒是对崔诗瑶很感兴趣,赤果果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崔诗瑶的胸前流连,笑问道:“李老板,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如何称呼?”

    崔诗瑶厌恶地皱了皱眉,并且下意识地矮了矮身子,让胸前的饱满尽量隐藏在桌沿的下方,呵呵,此女还真是矛盾,杜伏威连眼角都瞄一下她时,她觉得不满,结果辅公佑盯着她看时,她又觉得十分厌恶!

    李子通微笑介绍道:“这位是崔姑娘,此次要用到的大船,便是崔姑娘提拱的。”

    杜伏威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第一次正眼打量崔诗瑶,郑重地拱手一礼道:“崔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了不起!了不起啊!”

    崔诗瑶心中得意,还有点兴奋,下意识地一挺胸,傲然地道:“杜兄谬赞了,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辅公佑咕噜地吞了吞口水,竟盯着崔诗瑶身前挺拔的山峰移不开眼睛来。杜伏威抬手便在辅公佑的脑后拍了巴掌,骂道:“瞧你这出色,没见过女人的乃子。”

    崔诗瑶登时窘得涨红了脸,羞怒交加,怒目圆睁,李子通也是面色微沉,露出了不悦之色,不过却暗暗按住了气得想掀桌子的崔诗瑶。

    杜伏威拱了拱手,歉然一笑,大咧咧地道:“崔姑娘,李兄,实在抱歉,俺这兄弟比较好色,而俺的性子比较直,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实在对不住。”说完又踹了辅公佑一脚,训道:“跟崔姑娘道歉!”

    “没必要吧,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都是江湖儿女,又不是大家闺秀,何必那么多讲究。”辅公佑满不在乎地道。

    杜伏威大怒,扬手便欲大耳刮子扇,辅公佑连忙道:“别动手,俺说就是了,崔姑娘,对不住!”

    崔诗瑶冷冷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李子通在桌下按着,以她的大小姐脾气,早就拔剑发飙了。

    “滚那边去坐,面向门口,省得嗝应人。”杜伏威一指旁边的桌子喝道。

    辅公佑被训得孙子似的,却也不生气,老实地坐到旁边另外一桌去,还用后背对着这边。

    杜伏威这才呵呵一笑道:“让三人见笑了。”

    崔诗瑶神色稍缓,对这位言语粗鲁的杜老板竟生不起气来,甚至觉得对方直率得有点可爱。

    李子通略带讽刺地道:“杜老板果然人如其名,威风得很呐!”

    杜伏威爽朗一笑,真诚地道:“老辅这厮属牛的,就是欠收拾,俺可不是故意在李老板面前耍威风,还望李老板和崔姑娘多多包涵!”

    李子通心中冷笑,表面却客气地道:“那里那里,杜老板率直公允,铁面无私,在下只有佩服的份。也罢,咱们还是说正事吧,那批货估计明日就到,船也准备好了,杜老板什么时候补齐货款?”

    杜伏威豪爽地道:“钱不是问题,都准备好了,见货就有钱,但是这批货物很重要,不容有失,而且量比较大,李老板得派些人手帮忙御货!”

    李子通目光一闪,点头道:“自然没问题,但是我只能出三成人手,其余的你自己搞定!”

    “成交,就这么办,老板娘,俺的面条和煎饼咋还没上?”杜伏威一拍桌子,发出彭的一声大响。

    正在那听得稀里湖涂的店主夫妇吓得一个激凌,急忙道:“来了来了,马上来!”

第386章 莫得罪女人

    很快,店家夫妇便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了,另外还有一大碟煎饼配大葱。杜伏威二话不说,抄起快子就稀里哗啦地吃起来,又用煎饼卷着大葱,一口面条,一口煎饼,左右开弓,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崔诗瑶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十分鄙夷,此人真是粗鄙不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猪都比他吃得斯文,都是草莽出身,为何人的差距那么大,看人家李子通大哥,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言行举止彬彬有礼,杜伏威跟李大哥简直无法比。

    “李老板,崔姑娘你们不吃吗?”杜伏威一边嚼着葱饼,一边疑惑地问。

    乐伯通有点不爽地道:“这不是先给了你们吗!”

    李子通澹然道:“没事,杜老板先吃,我们还不饿!”

    杜伏威笑了笑道:“那某家就不客气了,晚夜干了一单买卖,饿极了。”说完又稀里哇啦地吃起来,坐在另外一张桌的辅公佑更夸张,已经把一大海碗的面条全干掉了,一边大嚼葱饼,一边拍着桌子吆喝店家再来一碗。

    足足吃了三大碗面,十只煎饼,杜伏威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笑道:“酒足饭饱,李老板慢慢吃,某家还有事先走一步。”

    杜伏威说着用快子醮了些面汤在桌子写了“子时渡口”四个字,然后便站了起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辅公佑也连忙站起来戴上斗笠,二人并肩快步走出面店,闪进了萧萧秋雨之中。

    店主夫妇也不敢问两人讨要饭钱,幸好,店内的三人是一起的,到时让他们一起付账就行,毕竟那三位看上去比较好相处些。

    店主夫妇正琢磨着饭钱的时候,忽然雨中一道白光闪过,一块碎银“笃”的一声掉落在和面的板子上,杜伏威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今日俺杜老板请客,账一块结,不用找了!”

    胖妇人急忙捡起那块碎银拈了拈,欢喜得见牙不见眼,对着雨中远去的背影大声道:“谢谢杜老板,杜老板大富大贵,杜老板慢走。”

    崔诗瑶点了点头低声道:“李大哥你说得对,杜伏威为人的确十分豪爽,只是这家伙竟然识字,委实出人意料。”

    李子通目光闪烁,澹笑道:“正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诗瑶千万不要被杜伏威粗豪的语行举止欺骗了,其实此人粗中有细,不容小视,刚才粗鲁的言行有可能也是故意装出来的,目的是试探咱们的定力。”

    崔诗瑶皱了皱柳眉道:“杜伏威看着还行,但是那个辅公佑着实可恶,要不是李大哥你拦着,本姑娘非刺瞎他那双狗眼不可。”

    “小不忍则乱大谋,光凭咱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取“货”,必须得联合杜伏威才行,所以委屈诗瑶你了,暂时忍一忍,李大哥日后再替你出气。”李子通沉声道。

    崔诗瑶目光一柔,小声道:“诗瑶还不至于如此小气,李大哥是干大事的人,没必要为了此等小事分心,此次若能成功,不仅为民除害,李大哥的名声必然威震大江南北,到时前来投靠的英雄好汉必然多如过江之鲫。”

    李子通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崔诗瑶的手道:“此次若侥幸成功,诗瑶您功不可没!”

    崔诗瑶面色微红,低下头道:“人家能有什么功劳,只不过是出了一艏大船而已。”

    乐伯通见两人又腻歪起来,识趣地轻咳一声站起来道:“李大哥,我去方便一下。”

    见到乐伯通离开,李子通更是心热,一只手大胆地放在了崔诗瑶的玉腿上,轻道:“诗瑶,此事无论成功与否,跟李大哥走吧,咱们日后双宿双栖,一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我李子通发誓,一定会一辈子待你好。”

    崔诗瑶的面色更红了,不着意地按住李子通试图往上探索的手,低声道:“李大哥你莫急,我爹现在口气有点松动了,这次若事成,诗瑶就……带你去见我爹!”

    李子通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欣喜之色,点头道:“那敢情好!”说完便把手收了回来。

    李子通打渔出身,是一名十分出色的猎人,对待猎物他有着足够的耐心,现在崔诗瑶就是他眼中的猎物,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年半载,他有足够信心把崔诗瑶拿下,而且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死心塌地跟着她。

    李子通把手拿开了,崔诗瑶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失落,暗想:“崔诗瑶啊崔诗瑶,李大哥如此优秀,还对你那么体贴入微,遇到这样的好男人,你还犹豫什么呢?”

    崔诗瑶正们心自问着,脑海中刹那间却闪过了高不凡的模样,那厌恶的眼神,不屑的话语依旧记忆犹新,让她久久不能释怀,她很不服气,非常非常不服气!

    去年清河崔氏的族长崔望,也就是崔诗瑶的爷爷给她和蓨县才子高长卿安排了一场“相亲宴”,她很不高兴,于是放鸽子自己跑了去,还纠集了李子通等人替自己出头,在路上伏击高不凡,试图给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哈蟆”一个教训,结果呢,她一直敬仰的李大哥被高不凡打败了,就连她自己也被高不凡羞辱了一番!

    崔诗瑶本来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豪门骄女,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别人都得围着她转,结果被她认为是“癞蛤蟆”的高不凡竟然如此英俊,武功比李大哥还要强,关键这家伙还不讨好她,甚至用厌恶的眼神,不屑的话语羞辱她!

    崔诗瑶羞怒之余,反而对高不凡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也意识到这天下藏龙卧虎,一山还有一山高,李子通大哥不是最厉害的。

    前段时间,崔护带着崔诗柔前往涿郡祝贺高不凡的新马场开业,崔诗瑶得知后心里竟然十分的不舒服,倒不是此女对高不凡有企图,纯粹是不服气罢了,像她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小仙女”,即便是自己看不上的东西,身边人如果去抢,她也会不爽!

    崔诗瑶在族中的同辈女子中排行第三,而崔诗柔排行第五,而且崔诗柔一直是她崔诗瑶的小迷妹,如今崔护竟然想把崔诗柔许配给高不凡,崔诗瑶自然极为不满了!

    理由很简单,姐姐我如此优秀,我看不上的男人,五妹你却去抢,你什么意思?觉得姐姐我有眼无珠吗?

    而近来不断传来的消息更是让崔诗柔十分恼火,高不凡那厮现在竟然越来越出名了,听说保卫洛阳有功,已经被升为擢升为涿郡鹰扬郎将,十七岁的正五品啊!

    然而,讽刺的是,高不凡越是优秀,就越证明她崔诗瑶当初有眼无珠,所以她只能安慰自己说,高不凡再厉害也只是朝廷的鹰犬,助纣为虐的帮凶,昏君杨广的狗腿子,跟光明磊落,胸怀天下的李子通大哥无法比。

    只有这么想,崔诗瑶心里才会稍稍平衡,而且她每回见到族妹崔诗柔,都会不遗余力地讲坏话抹黑高不凡的形象,以姐姐的威严来告戒崔诗柔,千万不要往火坑里跳,嫁给高不凡这种朝廷鹰犬简单就是作贱自己云云!

    果真是应了那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诗瑶……在想什么?哪里不舒服吗?”李子通见到崔诗瑶怔怔地出神,有点心不在焉,便关心地道。

    崔诗瑶回过神来,吃吃地道:“噢,没什么,李大哥,我们走吧。”说着便站起来,心虚地躲开了李子通的眼神。

    李子通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狐疑,直觉告诉他崔诗瑶撒谎了,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说不定还是关于男人的。

    李子通在崔诗瑶面前虽然表现得光明磊落,乐善好施,实则心眼很小,并且眦睚必报,占有欲和控制欲还特别强,自然不能容忍崔诗瑶对自己有所隐瞒,更不能容忍她心里有其他男人,不过,现在把没把崔诗瑶弄上手,他还是得忍耐着,所以微笑着站起来道:“好吧,城中有家咸享酒家,菜肴似乎不错,我带你去尝尝吧!”

    崔诗瑶点了点头,说着两人也不等乐伯通了,径自行出了面店。

第387章 家族祸水

    杜伏威和辅公佑二人冒着萧萧秋雨在街巷上轻车熟路地急行,七转八拐,最后转入了一条十分偏僻的小巷子,行至一家房子的屋檐下站定,却没有开门进去,彷佛只是在那避雨,檐流打在他们戴着的斗笠上,又沿着斗笠的沿边哗哗地往下淌。

    “公佑,刚才委屈你了。”杜伏威伸手搭住了辅公佑的肩头歉然道。

    辅公佑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啥,咱兄弟二人打配合又不是第一次了,俺唱白脸,你唱红脸,俺装坏人,你就装好人,一直都是如此。”

    “下次俺来装坏人,你装好人。”杜伏威认真地道。

    辅公佑指着自己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笑道:“有俺如此和蔼可亲的好人吗?”

    杜伏威没有笑,而是重重拍了拍辅公佑的肩头说了三个字:“好兄弟。”

    杜伏威和辅公佑均是齐郡章丘县人氏,是打小便认识的好友。杜伏威年少家贫,而辅公佑的姑姑家正好是牧羊为生的,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更何况是亲戚家,而这个辅公佑却偏偏经常偷他姑姑家的羊来接济杜伏威,姑姑忍无可忍便报了官,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杜伏威和辅公佑不得不亡命山林,后来更是聚集起一批无业游民干起无本买卖来,当时两人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晃眼便过了十几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两人也从少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辅公佑脸上这条刀疤就是曾经替杜伏威挡刀而留下的,差点两只眼睛都废掉了,所以两人的交情极为深厚,是刎颈之交。

    这时,辅公佑收敛起笑容认真地问道:“杜大哥觉得李子通此人如何?跟他合作可靠吗?”

    杜伏威正容道:“应该是个狠角色,极能隐忍,咱们如此羞辱她的女伴竟然都没翻脸,当然这也证明他逼切想要跟咱们合作,俺看可以,不过也不能不提防一二。”

    辅公佑撇了撇嘴道:“俺反而觉得这厮挺没种的,如果当场翻脸,俺反而瞧得起他一些,奶奶的,水灵灵的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对了,那女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且姓崔,会不会是清河崔氏的人?”

    “有这个可能,普通人家女子如何能拿得出一艏大船来。”杜伏威点了点头,又笑问道:“如何,真对人家姑娘动心了?”

    辅公佑咧嘴嘿然一笑道:“是俺喜欢的类型,嘿嘿,胸够大,模样也俊,可惜便宜了李子通。”

    “肤浅!”杜伏威一脸鄙夷道:“敢情你那猪哥模样也不全是装的,揍你并不冤。”

    辅公佑嘿嘿笑道:“杜大哥你又不是不了解俺,俺就是个大俗人,女人嘛,只要模样俊,胸大屁股圆就足够了,什么知书识礼,什么贤良淑德都只是屁,又不指望她教书育人,能侍候男人,能生娃就行了,俺不要端庄的,对俺来说,越骚越好。”

    杜伏威道:“何不去窑子找一个?”

    “窖子的总觉少些味道……不对,是多了些味道,俺不喜!”辅公佑认真地道。

    杜伏威笑骂道:“你他娘的要求真多,行了,老子咋就跟你聊起女人来了,去通知弟兄们依计行事吧,只是这次行动十分危险,毕竟杨广那昏君身边护卫众多,高手如云,弄不好极容易丢掉小命,所以参加这次行动的弟兄必须熟悉水性。”

    讲起正事,辅公佑立即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痞子模样,点了点头便重新进行了秋雨中,向城门的方向而去。

    杜伏威仍然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檐流出神,良久才自言自语般道:“清河崔氏?有意思!”

    杜伏威转身推开身后的屋门,径直走了进去,消失在昏暗的中。

    咸享酒楼的雅间。李子通和崔诗瑶两人正在享用精致美味地饭菜,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服务,自然都甩那家邋遢的小面店九条街,当然价格也甩面店九条街,即便李子通都觉得有点肉痛,不过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多花点血本,日后才能连本带利赚回来,若是能得到清河崔氏这种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鼎力支持,现在花再多钱也是值的,别的不说,光是崔氏在铁器行业的能量就不容小视,打造兵器、铠甲、马镫等等,那一样离得开铁器行业?

    当然,要得到清河崔氏的鼎力支持绝非易事,光是把清河崔氏族长的孙女弄到手还是远远不够的,自身还得有足够的实力让清河崔氏重视才行。

    李子通去年跑去投靠了泰山的左才相,凭借一身本领受到了后者的重用,只是李子通并不是甘屈于人下之人,所以一直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左才相有所警觉把他撵走了,不过,李子通这一年也没白干,带着一帮自己培植起来的骨干熘了,很快便另立山头,并且干得有声有色,如今麾下已经越过了一千人,算是一方不弱的势力。

    近日,李子通得知杨广准备乘龙船从高阳郡回洛阳,于是便生出在途中刺杀杨广的心思来。

    如果能成功杀杨广,不仅隋朝江山会大乱,自身也能威名远播,到时登高一呼,精兵强将唾手可得,再趁乱奋起逐鹿中原,即便当不成皇帝也能成就一番霸业,岂不快哉?

    所以,不仅李子通有刺杀杨广的心思,绝大部份不甘寂寞的枭雄人物都有这份心思,譬如杜伏威和辅公佑,所以两路人马一拍即合,打算合作干一票,在运河上刺杀杨广。

    “诗瑶,那艏大船是你们族长新打造的,咱们偷偷拿来用,说不定会连累了清河崔氏,不如还是算了吧,我让弟兄们去多弄几条漕船来也一样。”李子通给崔诗瑶夹了一箸菜,一边故作关心地道。

    崔诗瑶马上摇头道:“不妥,运河日前才疏通过,水深流稳,一般的漕船只怕阻挡不住昏君的龙船,而且昏君的船队明日就到,时间如此紧,一时间上哪里找船去?”

    李子通闻言露出为难之色,皱眉道:“可是让你们家族冒如此大的风险,我李子通于心何安?”

    崔寺瑶甜甜一笑道:“李大哥放心吧,那艏大船是新做的,船上又没有清河崔氏的标识,即使事后官府追查也查不到我们家去,机会难得,李大哥你就别多想了,而且只要杀死了杨广,必然天下大乱,到时官府还有没有能力追查还是未知之数呢。”

    李子通目光一闪,点了点头慨然道:“说的也是,机会难得,只要能杀死昏君,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即便我李子通搭上这条性命又何足惜哉!”

    崔诗瑶眼中异彩连闪,崇拜地道:“李大哥胸怀天下,英雄气慨,像那蓨县高长卿之流,纵然文武双全也终究只是助纣为虐的朝廷鹰犬罢了,给李大哥你提鞋也不配。”

    李子通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当初被高不凡打伤羞辱,他引以为平生之耻,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现在崔诗瑶突然提起高不凡,倒是引起了他的疑虑,不动声色地道:“诗瑶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崔诗瑶冷哼道:“还不是崔护,自作主张要把五妹许给高长卿,气死我了,这不是把五妹往火坑里推吗,我崔诗瑶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李子通皱了皱眉道:“崔护就是你们家族的那位大管事?”

    崔诗瑶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他,咱们清河崔氏的买卖现在都由他管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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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身处乱世,我终将不凡。隋末扬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扬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扬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