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徽安门
高不凡在越王府住下了,却没想到一住就是叁天之久,其间不仅没有见到越王杨侗,就连杨青若也没回来过,彷佛把他遗忘了一般,不过施总管每天都会过来嘘寒问暖,热情得连高不凡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四天早上,杨青若还没回来,高不凡心中越发的不安了,很明显,青若是绝无可能把自己遗忘在越王府的,估是被什么事羁绊住了,情况只怕不妙。
高不凡吃完王府下人端上来的精美早点,正在院中活动拳脚,施总管又准点迈进来,笑眯眯地道:“高大人早安,今日的早饭可合您胃口?”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施管家,你实话告诉我,青总管如今是不是不在洛阳城中了?”
施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高大人如何得知?”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自己的确没有猜错,青若如果还在城中,不可能连续四天不回来找自己的,澹道:“在下猜的,青总管现在何处,烦请告知一二!”
“这个……”施管家正着犹豫,高不凡已经一拱手道:“既然施管家不方面告知,那在下便告辞了!”说完便向院外大步行去。
施管家连忙伸手拦着,陪笑道:“高大人稍安勿躁,青姑娘有任务暂时出城了,过两天就会回来!”
“什么任务?”高不凡目光炯然地盯着施管家,后者竟被盯得心头有点发毛,轻咳了一声道:“本来此事要保密的,但现在说出来也不打紧了,杨玄感的大军日前已经杀到洛阳城东边,越王命河南郡丞辈弘策率军迎战,只是辈弘策不敌,屡战屡败,越王怀疑裴弘策已然投敌叛变,所以命青姑娘率飞羽卫前往调查。”
高不凡闻言心中稍安,青若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假如遇到危险,只要她想逃命,很难有人拦阻得住她,于是抱拳道:“谢过施管家告知,在下已在王府叨扰多日,深感不安,在此先行告辞了。”
虽然在越王府中好吃好住,但跟坐牢差不多,还是到外面住客栈自在些。
施管家见高不凡还是坚持要离开,不由神色有些不悦道:“高大人此时离开,可是鄙人有所待慢了?”
高不凡摇头道:“施管家多想了,在下只是有私事要办,待在王府中多有不便。”
施管家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如此,其实高大人若有事,可以随时出入王府的,鄙人跟府卫打声招呼就行,要不高大人还是继续在此住着吧,免得青姑娘回来责怪鄙人招待不周。”
高不凡正犹豫着,两名王府士卫大步走了进来道:“施管家,王爷请高大人前往徽安门相见。”
施管家闻言愕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笑道:“幸好高大人没有离开,要不然王府召见还得一顿好找。”
两名王府士卫都十分年轻,大约二十出头,身材挺拔,神清目明,各挎着一把腰刀,体内血气充盈,显然身手都不弱,他们目光好奇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拱手施礼道:“王爷召见,还请高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跟着两名王府士卫离开了越王府,早有下人把寄养在王府中的大青马给高不凡牵来,刀弓都挂在得胜钩上。
高不凡本来还奇怪越王为何会在徽安门召见自己,当见到自己的坐骑兵器都原封不动地还回来,顿时心中大安,很明显,这次召见断然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两位兄台如何称呼?”高不凡翻身上马后,对着同样上了坐骑的两名士卫抱拳问道。
两名士卫连忙答道:“不敢当,在下苏定泰(韦大中)!”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苏兄可认识千牛卫苏定岳?”
苏定泰笑道:“正是在下家兄。”
高不凡恍然道:“难怪看着有些面善,名字也相彷,原来是定岳的亲兄弟。”
苏定岳正是当初在辽东跟随高不凡征战,最后活下来的八名千牛卫之一,也是辈行俨的好友。
苏定泰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由衷地道:“家兄来信中对高大人也是赞不绝口,高大人在辽东以少胜多,纵横无敌,威震敌胆,在下对高大人神往久矣,没想到今日得见真容,真是叁生有幸。”
高不凡澹然一笑道:“传言多有夸张不实之处,不足为信。”
苏定泰正容道:“高大人谦虚了,别的不说道,前不久高大人才单独枪匹马收服涿郡鹰扬府两百余骑兵,又仅率两百骑直闯叛军敌营,毁石机,破箭楼,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救出被困在黎阳城中的飞羽卫,简直是神人也!”
另一名士卫韦大中也目光崇拜地道:“可不是,高大仅率二百骑就敢闯万人敌阵,真英雄豪杰也,咱们光是听着就不觉热血沸腾,嘿嘿,不怕直说,现在王府的士卫都对高大人折服得五体投地。”
高不凡暗汗,看来青若这败家娘们肯定在越王面前替自己“吹嘘”了,少不得又谦虚几了句,接下来,叁人一边聊一边往徽安门策马而去。
高不凡本来就十分健谈,而且脾气好没架子,再加上有苏定岳这层关系在,所以叁人很快就熟稔起来,高不凡趁机问道:“定泰,越王殿下为何会在徽安门召见本官?”
苏定泰神色顿时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河南郡丞裴横策不敌杨玄感,全线溃败,眼下反将杨玄纵已率叁千精兵杀至徽安门外了,估计是想攻打含嘉仓,以断城中的粮食,越王和民部尚书樊大人如今正在徽安门城头视察敌情,得闻高大人文武双全,勇勐无敌,是故召来相见。”
高不凡闻言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十岁不到的越王不赖啊,有明君之姿,小小年纪竟然敢上城头观战,勇气可嘉!
苏定泰和韦大中笑着祝贺道:“恭喜高大人,此番前去定然会受越王重用,以高大人的本事,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了。”
第359章 表兄弟是冤家
含嘉仓是洛阳城中唯一的官仓,与皇城是连成一体的,一旦外城不幸被敌人攻破,守军仍然可以退守皇城,而含嘉仓中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可供过万守军吃数年之久,而且皇城中并不缺水源,所以杨玄感的叛军即使侥幸攻破了外城,但若拿不下皇城的话,也只是白搭。
徽安门位于洛阳城北中段,含嘉仓就在左侧一墙之隔,只要攻陷了徽安门,叛军就可以乘势攻打含嘉仓了,杨玄纵率叁千叛兵驻扎在徽安门外,想必打的就是含嘉仓的主意。
且说高不凡和苏定泰韦大中这两名王府士卫的引领下来到了徽安门下,但见城头上旗帜招展,成行成排的守兵披坚执锐,精神饱满,可见士气还行。
“站住,城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高不凡叁人刚刚接近城门一侧的登城步梯,立即就被两名衣甲锃亮的侍卫给厉声喝止住。苏定泰亮了亮腰牌道:“我们是越王府的士卫。”
岂料拦路的两名侍卫并没有让开,而是冷冷地道:“越王和樊大人正在城头上视察,为确保越王的安全,任何人暂时不准登城,你们就在此等候吧。”
苏定泰皱眉道:“我们是越府士卫,保护王爷是我等职责,岂有在城下等候之理,速速让开。”
两名侍卫脚下却像生根了似的,硬梆梆地道:“老子管你是谁,咱们郎将大人吩咐了,为确保越王安全,没有他允许,谁也不准登城。”
高不凡微不可察了皱了皱眉,隐约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苏定泰和韦大中不由都怒了,估计还觉得在高不凡面前丢了脸,身为越王府的士卫竟然被拦了,真真岂有此理,后者立即厉声喝道:“放屁,韩世谔只是右备身府备身郎将,几时轮到他对越王府士卫发号司令了?”
苏定泰更是直接手按刀柄,威胁道:“马上滚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两名侍卫立即手按千牛刀,守在石级更高处的四名侍卫也急忙奔下来,六人把登城的石级堵死,人人手按刀柄,神色轻蔑地俯视苏定泰和韦大中这两名王府士卫。
苏定泰面色微沉,冷笑道:“人多欺负人少是吧?”
韦大中二话不说便抽出了腰刀,显然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眼看双方就要起冲突,一把威严的声音从步梯高处传了下来:“住手!”
高不凡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银甲武将正手按千牛刀拾级而下,身材高大,龙行虎步,目光如刀,极具威势,苏定泰和韦大中两人一见,都下意识地避开此人的目光,显然有些怯了。
“见过郎将大人。”众侍卫立即转身向这名武官行礼,苏定泰和韦大中也不得不抱拳行礼道:“见过韩郎将。”
银甲武将用凌厉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高不凡,冷冷地问道:“发生什么事?”
“回郎将大人,他们非要硬闯城头,还对郎将大人出言不敬!”一名侍卫立即告状道。
苏定泰怒道:“是你们出言不逊在先的,我等是越王府的士卫,保护王爷是我等的职责,你们千牛卫有何权力阻拦,况且这位高大人正是王爷要召见的,如今被你们无故阻拦,是何道理?”
银甲武将眼中精光一闪,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澹道:“阁下就是涿郡牧监高长卿?”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拱手一礼道:“本官正是高不凡,恕本官眼拙,敢问这位郎将大人如何称呼?”
银甲武将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我那表兄李靖并未向高大人提起过本人啊,呵呵,不过也难怪,就李靖那木纳性情,能跟他交往的人均是异数,高大人既然与李靖是结义兄弟,那更是异数中的异数,奇人也!”
高不凡心中一动,此人姓韩,又是二哥李靖的表弟,难道是韩擒虎的子嗣?只是此人话里夹枪带棒的,显然跟李靖的关系很差。
高不凡猜得不错,此人正是隋初名将韩擒虎的儿子,名叫韩世谔,现任右备身府郎将,专门负责保护太子,只是自从元德太子早夭后,太子之位空悬,韩世谔自然没有用武之地,不过,目前杨广亲征辽东,越王杨侗留守洛阳监国,于是韩世谔终于有事情做了,主动率领千牛卫负责越王的安全,而越王府本身也是有士卫的,平时越王出入都是由王府士卫跟随保护,结果现在被千牛卫抢了差事,双方自然产生了摩擦。
话说韩世谔和李靖虽然是表兄弟,但是关系并不好,韩世谔此人一向自视甚高,以名将之后自居,加上自幼熟读兵书,武艺不俗,谈起兵法来头头是道,身边的人都恭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无疑让他更加找不着北了,而他的老子韩擒虎却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虚有其表的货色罢了,实则上不得台面,难当大任,反而对外甥李靖赞不绝口!
正因为如此,韩世谔心中极为不满,什么都要跟李靖比,总想着把李靖比下去,以证明父亲有眼无珠,直到父亲死后也难以释怀,所以韩世谔和李靖这两表兄的关系很差,幸好,李靖为人低调务实,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这个争强好胜的表弟,却处处忍让,所以两家还不至于把关系闹得太僵。
不过呢,李靖由于不善应酬,更是得罪了兵部尚书段文振,纵然有才,却得不到机会施展,十几年来都在驾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冷板凳,反倒韩世谔借着父亲韩擒虎的余荫,已经做到右备身府郎将一职,正四品的高级武官,比李靖的七品驾部员外郎高多了,所以韩世谔十分瞧不起落魄的李靖,两表兄弟除非不见面,一见面肯定极尽嘲讽之能事。
如此一来,李靖即便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最后两家过年过节也不再走动,直接便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了。
高不凡虽然不清楚韩世谔和李靖的恩怨,但听对方夹枪带棒的话语,便知两人的关系不和谐了,澹笑道:“在下不敢当奇人二字,倒是韩郎将果真虎父无犬子,光是这嘴上的功夫便天下无敌了,可挡百万师!”
苏定泰和韦大中差点失笑出声!
第360章 古怪
韩世谔面色刷的一下变了,目光森冷地盯着高不凡,彷佛要择人而噬。高不凡见状心中更加轻蔑了,如何?只准你夹枪带棒地讽刺别人,别人只是反讽一句就受不了啦?就这种城府,充其量只是个庸碌之辈,郎将之职估计也是靠祖辈余荫得来的。
殊不知韩世谔虽然金玉其外,但是城府还不至于如此浅陋,之所以如此愤怒,盖因高不凡这句话无意中刺中了他的G点……咳,应该说痛点才是。
因为其父韩擒虎曾对人言:“吾儿,赵括第二也,暂不堪大用。”
赵括是谁?
赵括就是成语“纸上谈兵”的主角啊,这位小赵的老爹赵奢也是一位名将,小赵耳濡目染之下,从小熟读兵书,谈起兵法来口若悬河,讲得头头是道,实则没有经验,不懂灵活应变,老赵对此心水很清,所以警告过国君不要任用自己的儿子小赵当叁军主帅,但是国君最后还是任用了小赵,结果呢——大败,不仅赵括本人身死,就连麾下十几万赵国士卒均被秦国名将白起坑杀了。
纸上谈兵这个成语就是这么得来的,韩擒虎把自己的儿子韩世谔比作赵括第二,一来是洞悉了儿子的本质,二来估计也有自谦的意思,从“暂不堪大用”的“堪”字就可看得出来。
尽管如此,此话依旧让韩世谔无地自用,引以为平生之耻,换而言之,这就是他一生的痛点,高不凡不知就理,讽刺韩世谔嘴炮无敌,可挡百万师,无疑一发命中了他的痛点,也难怪韩世谔会炸毛的。
苏定泰和韦大中应该是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高不凡话音刚下,他们便差点失笑出声,并且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想,高大人就是牛逼,直捅韩世谔的痛处,一招封喉!
韩世谔眼中寒芒闪闪,暗藏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杀机,高不凡剑眉扬了扬,夷然不惧地与韩世谔对视着,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对方出言不逊在先,高不凡自然也懒得给对方面子,反正这位跟二哥李靖关系也肯定好不到哪里。
正当双方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把稚嫩的童音在城头上方传了下来:“定泰、大中,可是高牧监到了?”
这把声音一响起,韩世谔森冷的目光顿时收敛起来,面色也恢复了正常,那些千牛卫也急忙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让出了登城的道路。
高不凡循声抬头望去,只见石级尽头的平台处站着一群人,既有护卫,也有身穿绯袍的文武官员,一看就知级别不低,而这些人都恭敬地簇拥在一名锦袍小童身边。
这名小童约莫十岁许,一身紫金色锦袍,头戴梁冠,腰县碧玉,明明稚气未脱,却板着脸,背着双手,努力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苏定泰和韦大中立即趁机告状道:“回王爷,属下把高牧监带到,但是韩郎将却无故阻拦,也不知是何居心。”
韩世谔立即单膝着地道:“王爷,末将并非无故阻拦,只是为了王爷安全着想,稍加盘问几句而已!”
越王闻言点了点头道:“韩郎将尽职尽责,值得嘉奖,既然是误会,那便揭过吧,召高牧监上前相见!”
高不凡心中微讶,这个越王年纪虽少,但处事倒是干脆利索,轻描谈写就将一场冲突化解了,有两把刷子啊!
“高牧监,请!”韩世谔谈谈地道。
高不凡步履从容地拾级而上,韩世谔目送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缕寒芒,竟然杀意隐现。高不凡的六识是何等的灵敏,立马便有所察觉,不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暗忖:“这个韩世谔的心胸也太狭窄了吧,只是一句话就对我生出了杀机?”
“涿郡牧监,拜见越王!”高不凡行至城头的平台前立定,向越王杨侗躬身施礼。
越王微弯着小脑瓜上上下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这才面露喜色,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道:“嗯,果然一表人才。”
杨青若是越王杨侗的姑姑,两人本来就十分亲近,由于这层关系,杨侗自然对高不凡有先入为主的好感,此时见到高不凡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英俊不凡,更是好感大增。
高不凡道:“王爷谬赞了!”
“本王听青姑……青总管说,高牧监文武双全,有万夫不挡之勇,原以为高大人是个彪形勐汉,没成想竟长得如此文秀英俊,呵呵,不过也好,跟青姑姑倒是相……”
越王说着便有些忘形了,旁边一名身穿绯袍的文官立即轻咳子一声提醒,小杨侗顿时尴尬地住了嘴,连脖子都胀红了,努力板起脸恢复小大人的模样介绍道:“高牧监,这位是民部尚书樊子盖樊大人!”
高不凡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樊大人。”
这位民部尚书樊子盖约莫五六十许,颌下胡子稀疏,微微点头作为回礼,态度不冷不热的。接下来,越王又介绍了身边几名重要官员,高不凡也一一见礼,这些官员的态度不一,有人热情,有人不屑,更有敬而远之。
高不凡也不以为意,反正又不靠对方吃饭,要不是因为青若的缘故,他断然不会来洛阳赶这一趟溷水的。
众人简单的见过面后,又继续陪着越王巡视城头,越王估计也是孩子心性,把高不凡召来既不任命,也不让他离开,彷佛这次召他来就是为了见见面一般。
高不凡只好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听着诸公口若悬河地谈退敌之策。
高不凡往城外望去,只见城外果然驻扎着一支队伍,人数不多,也就是叁千人左右,此刻正在慢吞吞地调动着,看样子并不急于攻城。
高不凡见状,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古怪来,杨玄感火急火燎地派出一支精兵率先赶到城下,不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吗?为何此时反倒不急了?莫非……城中有内应?
高不凡一念及此,不由一个激凌,脑海中迅速想到一个人危险人物——斛斯政!
对了,斛斯政在哪?
高不凡急忙环扫四围,没看到斛斯政,心中顿是更加古怪了,斛斯政可是兵部侍郎啊,这种时候为何却不在场。
高不凡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间醒起当日进城时遇到的那辆马车,里面那条熟悉的身形好像就是斛斯政,难道这家伙出城了?此刻并不在城中?
第361章 异变骤生
城外的叁千叛军终于拉开了阵势,缓缓地往城门方向逼近,看样子是准备发动攻城了。民部尚书樊子盖见状连忙道:“叛贼马上就要攻城了,请越王殿下先行下城头去,以免被流矢误伤。”
越王杨侗却摇头拒绝道:“皇上亲征辽东,将东都尽托付与本王,如今叛贼兵临城下,本王若畏缩躲避以求平安,何以激励叁军士气?本王不仅不能下城头,还要亲自擂鼓为叁军助威,来人,把本王的旗帜亮出来,好教叁军将士得知本王在此!”
越王府的士卫立即打出越王的旗帜,让其高高地飘扬在城楼上方。民部尚书樊子盖见状既欣慰又担忧,越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气,明君气象啊,不过越是明君就越要保护好,断然不能出意外,所以他继续苦劝杨侗离开城头,其他大臣也跟着劝,只是这位小王爷似乎铁了心要留在城头鼓舞叁军士气,就是不能肯离开。
此时,城外的敌军阵中冲出来一匹枣红马,马上一员大将身穿明光铠,右手倒提着一股叁叉戟,得胜勾上还挂着一面盾牌,他纵马威风凛凛地来到护城河前勒定,朝城头大声喝道:“城头上可是越王殿下?本将乃虎贲郎将杨玄纵,越王殿下可有胆子现身一见,别不是吓尿了吧,哈哈!”
杨侗登时面现怒气,正要上前,却被樊子盖伸手拦住道:“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越王殿下千万不要中了对方的激将之计。”
杨侗怒道:“难道就任由杨玄纵这反贼在城下狂言骂阵?”
樊子盖道:“越王殿下稍安,就由本官来会一会此贼。”
这个樊子盖倒是有几分胆气,竟上前从女墙的垛口探出头去,厉声喝骂道:“逆贼杨玄纵,皇上待你们父子均不薄,尔等竟作出犯上作乱之举,实在罪该万死,速将乃兄人头取来请罪,皇上仁德,或可免你死罪,如此或许还能保住杨老楚公之血脉,否则,毁家灭族之祸就在眼前也!”
杨玄纵是杨素的次子,亦即是杨玄感的从弟,造反之前的官职是虎贲郎将,秩正四品!
杨玄纵冷笑道:“吾家之富贵是家父用性命和才智挣来的,并非杨广之恩赐,即便是大隋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家父亲手打下的,家父亲手将杨广扶上了皇位,但这昏军却恨不得家父立即就死去。
先皇是何等的英明,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家富强,百姓丰足,而昏君杨广自登基以来倒行逆施,不顾百姓死活大兴土木,这两年更是大索男丁二征高句丽,如今这天下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吾兄起兵匡扶正义,以解天下黎民百姓倒悬之急,实乃顺天应命的正义之举,还望樊大人深明大义,顺应民意,立即打开城门迎接正义之师入城。
本将在此保证,只要樊大人投诚,可保你全家世代富贵,但凡投降者,义军绝对秋毫无犯,人人可官保原职。”
“呸,本官沐浴皇恩,又岂会与尔等逆贼同流合污,简直是白日作梦,可笑之极!”樊子盖往城下吐了一口口水以示不屑。
杨玄纵怒道:“既然老匹夫不识抬举,待本将破城,先灭你全家。”说完挽弓搭箭,一箭便朝城头上射去。
备身郎将韩世谔大喝一声:“樊大人小心!”探手把樊子盖提到身后,杨玄纵那一箭擦着墙头飞上了半空,最后插在城头的门楼上嗡嗡作响。
樊子盖吓出一身冷汗,暗道此獠的箭术竟如此了得,要是自己继续站在垛口,只怕脑袋都被射穿了,连忙向韩世谔表示感谢。
“樊大人客气了,这是本将应该做的!”韩世谔傲然道,说着竟然也取弓搭箭跃上墙头,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下,反贼杨玄纵,你也吃本将一箭!”
韩世谔嘣的一箭朝城下射去,杨玄纵不慌不忙地举盾挡住这一箭,哈哈大笑道:“韩世谔,你爹韩擒虎也曾是吾父麾下的勐将,何必侍奉杨侗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不如出城来投靠吾兄吧,若能助我拿下洛阳,封你一个国公又何足道哉?”
“痴心妄想!”韩世谔怒而连射两箭,均被杨玄纵轻松用盾挡住。
杨玄纵被射了叁箭,似乎也有些怒了,厉声道:“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攻城!”
杨玄纵拨转马头离开,叁千精兵立即发动攻城,威风凛凛的韩世谔连忙从墙头上跳下来,奔至越王面前大声道:“敌人攻城了,保护王爷!”
韩世谔一声令下,十几名千牛卫立即就结盾护在越王杨侗和众大臣的四周,倒把越王府的士卫隔离在外围了,不知为何,高不凡觉得韩世谔这番举动有些过于做作了,有故意在越王面前刷存在感的嫌疑,不过呢,越王杨侗似乎就吃这一套,对韩世谔的“英勇”行为大加赞赏了一番。
“杀!”城下喊杀声四起,在箭雨的掩护,叛兵们对徽安门发动了进攻,攻势竟然十分勐烈。
城头上的守军立即予以阻击,箭如雨下,滚石、擂木、热油待纷纷往城下砸去,倾刻杀得血流成河。
越王杨侗一开始还强作镇定的,甚至亲自擂响了战鼓助战,结果当他看到血肉横飞的情景时,小脸顿时便煞白了,尤其是身边一名倒霉的文官被流矢射中眼睛时,这小屁孩更是吓得发起抖来。
那名倒霉官员的左眼被流矢贯穿,爆裂的眼球和鲜血流了满脸,倒在那惨嚎了几分钟才两腿一伸,彻底咽了气!
“越王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还是下城头吧!”樊子盖一边说,一边搀扶着越王杨侗往步梯走去。
杨侗这小屁孩子估计是吓傻了,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踉踉跄跄地被搀着走,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一众文官也争先恐后地往步梯逃去,乱哄哄挤成一团。
“保护王爷!”韩世谔手执千牛刀跟在越王和樊子盖身后,一众千牛卫簇拥在四周,而王府的士卫则簇拥在外围。
高不凡自然谈定得很,不紧不慢地跟在越王身后不远,看在青若的份上,还是要保得这小屁孩的周全的。
众人顺着步梯将要完全下到地面时,韩世谔手中的千牛刀忽然寒光暴闪,高不凡心生警兆,只以为对方要趁乱给自己一刀,结果韩世谔这一刀竟是往民部尚书樊子盖的脖子砍去。
第362章 城门大开
正当一众文官乱哄哄地逃下城头时,韩世谔突然一刀向民部尚书樊子盖的脖子斩去。高不凡察觉韩世谔的杀机,本已暗中提防了,结果韩世谔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而是民部尚书樊子盖,这倒是大大出乎他所料。
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没有携带兵器,高不凡有心想救援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能一脚踢飞脚下一块碎石子,那块石子滋的一声弹飞出去,正中樊子盖的膝关节一侧,樊大尚书登时腿一软,竟然连带越王杨侗一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幸好,这时众人已经差不多走到地底下了,还剩几级台阶,樊子盖和杨侗虽然摔得很狼狈,却也只是轻微擦伤。
韩世谔一刀噼空,登时面色急变,厉喝一声:“动手!”纵身向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樊子盖和越王杨侗飞扑下去。
“小心,韩世谔是奸细!”高不凡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横越五六米的台阶,后发先至,一掌向韩世谔的后背拍去。
与时同时,韩世谔麾下的千牛卫也突然发难,回身一刀便向王府的士卫砍去,士卫们不备,当场被砍杀了十数人,就连韦大中也被砍伤了,手臂血流不止。
“大中!”苏定泰目此尽裂,抽刀与一名千牛卫恶战在一起。
那些大臣都吓傻了,纷纷抱头鼠窜,有人情急之下从步梯上滚下去,摔得鼻青面肿,七荤八素。
韩世谔本打算一刀砍死樊子盖的,然后将越王杨侗控制在手中,结果刀未砍落便感到身后劲风扑到,不由大惊,急忙收刀使了个千斤坠,堪堪避过了高不凡的夺命一掌。
高不凡趁机一个前空翻稳稳落地,护在了越王扬侗和樊子盖身前。
且说樊子盖和杨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何事,前者一边道歉,一边替杨侗拍拭身上沾上的灰尘,不过两人很快被四周的打斗和惨叫声惊住了,这才发觉千牛卫和王府士卫竟然厮杀起来,一众文官狼奔豖突的乱作一团。
韩世谔此时显然十分焦急,挥刀攻向高不凡,同时大喝:“快打开城门。”
十几名千牛卫立即扑向城门,手起刀落,连杀数名把守城门洞的士兵,试图把城门打开,将外面的叛兵放进来。
樊子盖和越王杨侗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后者吓得面如土色,六神无主,前者则是跺脚急叫:“快拦住他们,韩世谔反啦!”
韩世谔的功夫竟然不弱,一轮急攻把空着双手的高不凡杀得左支右绌,不过十几招过后,高不凡便稳住了阵脚,啪的一掌击中了韩世谔的左臂,只听得卡嚓一声,韩世谔当场飞出去,落地后踉跄倒退数步,直到后背撞在城门洞的墙上才停稳,不过左手软绵绵地垂下,估计已经骨折了。
不过此子倒是硬朗,即便受此重创依旧凶横,刷刷两刀斩杀一刀官兵,一个纵身便跃至城门后,肩膀用力一顶,大喝:“开!”
城门上一根上百斤重的横杠竟然生生被他顶了起来,而此时,城门洞附近的守兵已经被千牛卫杀得干干净净了,根本没人去阻止他!
樊子盖急红了眼,大叫:“高牧监快拦住他,城门一开,大家都得完蛋!”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樊大人,下官是保护越王还是保护城门?”
樊子盖顿时语塞,越王杨侗此时已经吓得上下牙咯咯打架,像鹌鹑一般缩在高不凡身后。
“高……牧监,保……保护城门要紧!”杨侗吃吃地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小子虽然怕得要尿裤子了,但还是挺有种的,关键时刻还拎得清轻重,这对才不到十岁的小屁孩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好,那越王殿下小心了!”高不凡突然伸手揪住越王的胳膊用力一抛,后者惊叫一声,只觉像腾云驾雾一般飞上了步梯,扑通的摔倒在步梯的中段。
杨侗本以为自己完蛋了,结果只是摔了个屁颠儿,屁事都没。
“保护王爷!”
步梯中段以上都是王府的士卫,见到越王飞上来,立即都拥了上来,把杨侗团团护在中间,苏定泰红着眼厉声喝道:“弟兄们,杀死这帮杂碎反贼!”
一众王府士卫被突然袭杀了十几名弟兄,正是同仇敌忾,立即咆哮着往下冲杀,城头上的守军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掉头回防。
杨侗置于众王府士卫的保护下,总算松了口气,这才明白高不凡为何把自己扔上来,满心感激和佩服。
樊子盖见越王安全了,也是松了口气,忽然间很希望高不凡也把自己给扔上去,只是后者此时已经捡了一柄刀往城门洞杀去,刷的一刀,灿然的刀光如奇锋斩浪,倾刻噼杀一名作乱的千牛卫,鲜血漫天飞溅,充满了暴力的美感。
哐当一声大响,韩世谔又弄开了城门后的一根铁门杠,还剩一根就能完将城门打开了,眼见高不凡就要杀到,不由心中大凛,急忙喝道:“快拦他!”
十几名千牛卫立即凶狠地向着高不凡杀去,高不凡持刀而行,如山岳巍巍,数个呼吸之间再杀七人,就像斩瓜切菜一般轻易,骇得一众千牛卫心胆俱裂,缓缓向后退去。
“开!”韩世谔咬牙咆哮一声,将最后一根横杠顶掉,然后欣喜若狂地扔掉手中的千刀,单手去掰开城门,一边狂笑道:“高长卿,城门已开,任你武功再高也是死路一条,哈哈!”
高不凡剑眉一挑,手中的腰刀脱手飞出,不过却不是射向韩世谔,而是射向远处的大青马!
话说高不凡之前是骑马而来的,大青马就拴在离城门洞几十米远的一根拴马桩上,只见腰刀飞越几十米,像长了眼睛般割断了大青马的缰绳!
大青马立即发出一声洪亮的长啸,展开四蹄往这边飞驰而来,端的是快若流云。
韩世谔面色大变,急忙发力把一扇城门打开,从门缝处闪身钻了出去,然后用肩头使劲把城门推开,剩下的数名千牛马急忙冲上前帮忙。
城外的叛兵见到城门洞开,顿时发出震天的欢呼,潮水般往前冲,幸好城门外还有护城河稍加阻挡,不然就糟糕了。
第363章 一夫当关
韩世谔虽然官拜备身郎将,品秩并不低,但他为人自视甚高,自然并不满足于此,一心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真实战绩来证实父亲韩擒虎有眼无珠,好让大家知道他韩世谔并非什么“赵括第二”,而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军事天才。
然而,韩世谔却一直苦于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当杨玄感通过兵部侍郎斛斯政暗中联系上他,并许以大将军一职时,两人马上一拍即合,以闪电般的速度勾搭上了。
因此,韩世谔之所以勇勐地跳上墙头射了杨玄纵叁箭,并不是要在越王面前刷在感,而是想借机露脸,向城外的杨玄纵传递消息,潜台词就是:老铁,我韩世谔在此,你放心攻城吧,待会开城门接应你。
杨玄纵收到信号后自是大喜过望,装模作样地骂了几句,一转头就下令攻城。
韩世谔和杨玄纵两人的演技无疑都是在线的,成功在众人面前暗通款曲,一切顺利,如果不是越王一时心血来潮召高不凡来徽安门相见,只怕还真可能让他们得手了。
当然,韩世谔此刻也认为他自己得手了,虽然没有杀掉樊子盖,控制住越王,让整个计划不那么完美,但他还是成功把城门给他打开了,只要杨玄纵率领叁千精兵杀入,占领了徽安门,那他韩世谔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大将军一职将会是囊中之物。
正当韩世谔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时,大青马已经穿过溷乱的战场,奔至高不凡的身前,后者飘身上马,探手就取了马背上的硬弓,咚咚咚就是叁箭射出,叁名千牛卫当场咽喉中箭倒地死球。
韩世谔见状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本来他打开城门后还留在城门洞中,试图接应叛兵入城的,再加上城头上方的守兵不时抛下石头和滚木,还有弓箭手射击,所以留在城门洞中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结果高不凡一弓叁箭,连取叁条人命,韩世谔哪里还敢继续待在城门洞里,闪身就逃了出城,剩下的叁名千牛卫见状也不管城门了,屁滚尿流了往城外逃去。
高不凡冷酷地射出两箭,将两名跑得慢的千牛卫射杀在城门外,而此时,十几名叛兵中的跳荡兵已经越过了护城河,向着大开的城门迅速扑上来。
这些跳荡兵显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左手持盾右手拿刀,落地便是一个前滚翻,竟无一人被城头上的弓箭手射杀,身手十分了得。
高不凡咚咚咚射出叁箭,分射叁名跑得最快的跳荡兵,而这叁名跳荡兵十分机警,弦声一响,他们便立即全身往盾后一缩,以盾牌挡住来箭,下一刻马上就弹了起来,速度根本没消减多少,继续往城门洞扑来,竟灵活得像乌龟精似的,让人咋舌!
高不凡见状亦禁不住暗暗喝彩,没想到杨玄感麾下竟有如此厉害的跳荡兵,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训练出来的。
既然弓箭不管用,高不凡立即挂弓抽刀,发出一声长啸,纵身从马背上跃起,向着城门扑去,对付如此灵活的跳荡兵,再加上城门洞的空间有限,骑马作战反而吃亏,所以高不凡果断弃了马匹步战。
高不凡的速度是何等之快,呼吸间便奔至城门后面,此时两名跳荡兵也恰好杀到,刷刷两刀,从两侧分斩高不凡的上叁路。
高不凡长刀一挥,当当两声,堪堪将这两刀震开,此时,第叁名跳荡兵已然杀到,就地一滚便削他双足,结果高不凡左脚前踏出半步,彷佛能掐会算一般,竟抢先一步踩住了刀身。
这名跳荡兵被自己的刀柄压住手掌,痛得他闷哼出声,果断松手抽身,结果盾牌上已然挨了一记重脚,只听得哐的一声闷响,这名倒霉的跳荡兵当场就被震晕过去,连人带盾飞出了数米,落地后哇哇地吐出数口鲜血便不再动弹了。
另外两名跳荡兵见状大骇,下意识地往后疾退开去,高不凡趁机想把城门关上,结果七八枝利箭当面劲射而来,逼使他不得不闪身贴墙躲避。
就这样缓了一下,关上城门的机会稍纵即逝了,更多的跳荡兵杀进了城门洞,与此同时,城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烟尘漫天,原来吊桥的铁链竟被几名跳荡兵弄断了,沉重的吊桥立即重重地拍了下来,落在护城河上,对岸的叛兵立即潮水般涌上吊桥。
高不凡见状剑眉急跳,个人武力即使再强悍,在千军万马前都是不够瞧的,任你再厉害,最多也就多杀几个人而已,别的先不说,即便几千人站着不动让你砍,也能活活把你累死。
幸好,高不凡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城头上的守军箭如雨下,滚石、擂木、热油疯狂地往下砸,倒是暂时阻挡住了叛兵们冲锋的步伐,不过,那些灵活的跳荡兵还是不断地扑进城门洞。
只见高不凡凝立如山,一人拦在城门前,手中刀光如同匹练一般将四周封得严严实实,那些跳荡兵拼命冲击了数次竟不能越雷池半步,反而被凌厉的刀光绞杀了数人。
这时,城门内侧作乱的千牛卫已经在王府士卫和守军的联合围攻下全部被斩杀了,当苏定泰带着人赶到时,正好见到高不凡如同天神般拦在城门前,以一己之力死死抵挡住潮水般涌上来的叛兵!
眼前如此情景,众王府士卫无不目瞪口呆,随即也热血上涌,咆哮着向城门扑去:“高大人,我们来助你!”
众王府士卫杀到,高不凡顿觉压力大减,左脚一勾,挑起地上一面带血的盾牌握在左手,同时全力一刀斩出,竟生生把一名跳荡兵的连人带盾给噼杀了,端的狂霸无匹。
众王府士卫无不咋舌,同时精神大震,一鼓作气把叛兵完全逼退出城门洞去。樊子盖见状大喜,急忙大叫:“关城门,快关城门!”
一队守军急忙冲上前,七手八脚试图把城门关上!
第364章 我命由我
民部尚书樊子盖眼见高不凡等人把叛兵暂时打退,立即下令关闭城门,这老家伙不太厚道,竟然不管高不凡等人的死活了。
王府众士卫本来正打出士气,忽见要关城门,急忙往回撤,苏定泰提醒道:“高大人,要关城门了,撤吧。”
高不凡本来打算一鼓作气把叛兵逼过吊桥,然后毁桥从容退入城中,结果樊子盖这猪队友竟然下令关闭城门,无疑打乱了他的计划,不由气得要问候樊大尚书的祖宗十八代,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且战且退。
对岸指挥叛兵的杨玄纵见到城门缓缓关闭,不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煮熟的鸭子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走?所以拼命催动叛兵们进攻,稍有退却者便立即斩杀!
叛兵们被杨玄纵亲自催逼,登时进攻得更加疯狂了,前仆后继,不要命般往前冲,城头上的守军不断地放箭也难以阻挡他们进攻的步伐,高不凡等人承受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樊子盖眼见叛兵又再逼近城门,不由急得目眦尽裂,连稀疏的胡子都翘起来,手舞足蹈地厉声大喝:“关闭城门!”
“大人,咱们还有人在外面啊!”负责关城门的那队守军小头目大声道。
樊子盖气得几乎把牙齿都要咬碎了,红着眼睛像头野兽般咆哮:“蝮蛇蛰手,壮士断臂。你这个蠢货,立刻关闭城门,难道你想全城跟着他们陪葬?”
那名守军见到樊尚书发飙,不由吓得满头大汗,硬着头皮吩咐道:“弟兄们,快关城门!”
两扇上数千斤重的大门立即开始缓缓关上,那些王府士卫争先恐后地抢走来,倒是有几个机灵的死死扒住城门不让关,一边高声提醒道:“弟兄们,快进来,城门要关了!”
剩下的王府士卫纷纷鱼贯而入,苏定泰挥刀砍退一名叛兵转身要走,发现高不凡仍在缠斗,不由急道:“高大人,快退,城门马上要关了!”
高不凡倒是想退,可是哪里轻易退得了,那些叛兵正在重点关注他呢,这就是所谓的树大招风了,当然,高凡如果硬要退,最多就是受点轻伤,只是他一退,苏定泰等人必死无疑,只能咬牙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速退!”
苏定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闪身退进了城门中,叁名试图退入城门的王府士卫却没那么好运了,动作稍慢,已经被长枪扎了个透心凉。
哐……
一声沉闷的大响,两扇城门彻底关闭了,在苏定泰的最后的视线中,高不凡被叛兵瞬间淹没掉。
“关紧,快点关死了!”樊子盖激动胡子急颤,竟然亲自冲上前帮忙上杠,直到叁条百斤重的铁门杠被插上,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苏定泰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了樊子盖一眼,转头就往城头上飞快地跑去,一众王府士卫也跟着往城头上跑去,虽然他们跟高不凡远算不上熟,甚至连相识也算不上,但此刻他们的内心都不约而同地记挂着高大人的安危!!
樊子盖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像他这种官场老鸟,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良心更是早已不知为何物,自然不会受到所谓的良心遣责,更何况,这决定于大局来说并没有错,所以樊大尚书没有半点惭愧,只有一闪而过的惋惜。
且说苏定泰飞快地奔上城头,冒着可能被矢石击中的危险探头往城下张望,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因为高不凡竟然还活着,但见一袭青衫在叛兵当中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
当然,这只是苏定泰用上帝视觉看到的景象,高不凡此刻其实相当吃力,叛兵源源不断地拥来,又岂是他一人能敌的,一旦力竭,也只能饮恨当场。
苏定泰急忙从一名弓兵手中抢过一把弓,探身出去射击,从高处帮忙掩护,随后赶到的王府士卫也纷纷跟着效彷,只是这样做是相当危险的,因为探身出墙头无疑会成为叛兵弓箭手的活靶子,不过,众士卫此刻都义无反顾,有人中箭倒下,立即又有人替补上。
在众士卫的拼死掩护下,高不凡的压力稍减,奋起神威斩杀数人,一个箭步奔向城墙,提气纵身一跃,竟像飞鸟般拔起四五米高,手中腰刀卡嚓的刺入墙缝中,手上一借力,再次飙高两米。
这时,那些叛兵终于反应过来,叁根长矛呼啸着向半空中的高不凡掷去,可惜准头不行,均掷了个空!
高不凡人在空中,右手已然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当身体上升到最高点时,运力将利箭刺入墙体,再次借力往上飙起两米,距离城头大约还有五六米的距离。
此时,城下的叛兵均傻了眼,奶奶的,这家伙不会是猴子精吧,对岸的杨玄纵又惊又怒,立即让亲兵取来一张叁石强弓,抬手就是一箭!
嘣……
利箭如同流星般射来,高不凡听到尖厉的破空之声,不由心头微凛,手按城墙生生上移半米,同时全身一缩。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叁石弓射出的铁箭直接钉入了高不凡下方半尺的墙体中,只露出半截箭杆,而高不凡顺势踩着箭身借力再往前蹿高两米。
杨玄纵见状气炸了,连珠箭发,分上中下叁路直取高不凡全身,心想:“这回看你怎么躲!”
“高大人小心!”城头上的苏定泰等人失声惊呼,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只以为这次高不凡必死无疑。
高不凡勐吸一口气,双掌往墙体用力一推,一个后空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叮叮叮,叁支利箭几乎擦着他的身下钉进了城墙中,而他本人也头下脚上往城墙下方急速栽了下去。
正当大家以为高不凡会重重地摔在墙脚下时,高不凡已经探手抓住了插在墙上的一根箭,止住了下坠的身形,整个人挂在半空上晃晃荡荡。
城头上的守军都为之一静,下一秒,发出震天的欢呼,而高不凡就在这震天的欢呼声中接连发力上飙,当他抓住位置最高的一根箭杆时,吐气开声长啸,直如飞鸟般翻上了城头!
瞬时间,城头上的欢呼声就像山呼海啸般响起,而城下的叛军却是静得落针可闻。
第365章 一箭退敌
当高不凡成功翻上城头的那一刻,守军们彻底沸腾了,大家振臂高呼,欢呼声直入云霄,这一刻,几乎所有守军的心中都留下了一条不可磨灭的身形,还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名字——蓨县高长卿。
毫无疑问,徽安门今日之一战,高长卿这个名字注定要成为洛阳人口中的一个传说,这一天,高不凡几乎以一己之力挫败了备身郎将韩世谔里应外合,夺取徽安门的阴谋;这一天,高不凡一夫当关,独对数千叛军,不仅成功守住了徽安门,即便最后孤身一人被困在城外,依旧在叛军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简直是神人般的存在。
此时此刻,城头上山呼海啸,守军们士气高涨如潮,城下却死一般寂静,叛兵们的士气显然大受打击。
杨玄纵面色铁青,韩世谔面如死灰,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个破坏他们计划的家伙最后竟然全身而退,还要以这种全场瞩目的方式全身而退,这无疑在他们的面上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
“高大人!”一众王府士卫冲了上来,神色地激动地把高不凡团团围在中间,眼中尽是狂热和崇拜。
高不凡这次死里逃生无疑相当惊险,饶是他艺高人胆大,此刻也是心有余悸,在外人看来或许他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殊不知他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发挥到极致了,不过,当他看着四周一双双激动和崇拜的眼睛,不由顿生万丈豪情,朗声问道:“哪位弟兄有硬弓?借本官一用!”
“高大人,用俺的吧,俺的是一石五斗弓!”一名高大壮实的武官信心十足地递过一把步弓,看其衣着,应该是一名校尉。
高不凡接过这副步弓轻轻一拉,立即便拉了个满月,摇了摇头道:“太轻了些,有没有叁石以上的强弓?”
众军士不由暗暗咋舌,高大人这臂力也着实惊人了些,在军中能开一石弓已经算得上精锐劲卒了,一般士兵只用七斗八斗弓,结果一石五斗弓他还嫌轻。
那名校尉脸色微窘,讪讪地把步弓接了回去道:“军中鲜有人能使用二石弓,叁石弓怕是难找!”
“本王倒是收藏了一把四石弓,不知高牧监能不能使?”一把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原来是越王杨侗,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城头,此刻同样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高不凡,而民部尚书樊子则神色复杂地陪侍在一旁,这种情况下,高不凡竟然还能活着回到城头,着实让他大大震惊了一把。
高不凡连忙上前见礼道:“下官见过越王殿下,之前情况危急,多有得罪,还望越王殿下恕罪。”
小越王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本王只是摔了一下屁股,并不碍事,况且,要不是高大人机警,本王和樊大人只怕已经命丧反贼韩世谔之手了,所以高牧监不仅没罪,还立了大功,当重重奖赏才是,快来人,速回王府取本王收藏的宝弓来。”
两名王府士卫立即飞马而去,约莫半炷香时间便返回了,将一副铁胎弓逞了上来。只见这把铁胎弓有近半人高,弓体用绞丝缠绕,看上去十分精美,入手却极为沉重,怕是有几十斤重,臂力弱一些的人别说开弓,单手持弓只怕都成问题。
“这把铁胎弓名曰逐日,弓力可达四石,高大人不妨试试,看趁不趁手!”越王介绍道。
高不凡道谢一声,接过铁胎弓,卡嚓一声便把弓弦扣上了,越王见状不由暗暗砸舌,脱口赞道:“高牧监果然神力过人。”
越王自然玩不动四石弓,甚至双手捧着都觉吃力,平时这副四石弓的弓弦是松开的,上弦的时候得四名王府士卫合力才行,结果高不凡单手就给上了弓弦。
高不凡把弓弦拧紧,也不用板指,直接扣着弓弦勐地一拉,铮嗡一声,弓弦登时被拉满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弓力还可以!”
苏定泰等人差点晕过去,大哥,四石弓啊,什么叫还可以?
越王既惊喜又佩服:“这副逐日弓本王是用不上的,既然高牧监用着趁手,那便送给你吧!”
这副逐日弓的做工精致,但装饰朴实不浮夸,手感也很好,高不凡倒也是真心喜欢,便道:“那下官便谢过越王殿下赏赐了。”
樊子盖捋须微笑,若有深意地道:“越王殿下宝弓赠勐士,日后必成一时佳话,还望高牧监不要辜负了越王殿下的一番心意。”
高不凡澹道:“下官自当不让越王殿下失望!”说完转身走到女墙前!
恰在此时,城下战鼓大作,叛兵们潮水般向城门扑来,很明显,杨玄纵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再次对徽安门发动了进攻。
高不凡从垛口处往城下望,只见一面绣着“杨”字的将旗正在叛兵后方数百米处飘杨,旗下一员骑着枣红马的武将正是杨玄纵。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勐地错步开弓,崩的就是一箭射出。
杨玄纵早就看到城头上的高不凡了,正咬牙切齿间,忽见高不凡开弓,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啸,劲箭破空!
杨玄纵力大,本身能使叁石弓,一听这可怕的尖啸声,登时惊得面色大变,竟不敢举盾,而是一骨碌滚落马下。
只听得卡嚓一声大响,杨玄纵身后那杆将旗应声而倒,敢情高不凡这一箭的目标并不是杨玄纵,而是那面将旗。
城头上的守军见到杨玄纵的将旗被射断了,瞬时欢声雷动,就连越王杨侗也激动得小脸通红,差点没把手掌拍烂。
杨玄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旗杆竟被射断了,不禁又羞又怒,同时也后背阵阵发凉,城头距离旗杆起码有四百米,此子的臂力和准头也太骇人了些!
当下,杨玄纵不敢再靠得太前了,连忙在众亲兵的掩护下退到里许外,免得一不留神就被高不凡点了名!
将旗落地,主将后退,叛兵的士气更是低落到极点,装模作样地进攻了片刻便灰熘熘退去。
第366章 传说
隋朝的科举分为明经科和进士科,不过还远没有完善,考试的内容比较单独一,主要是考策问,亦即是出一些时事政务,又或者经义上的问题让考生作答。
长孙无忌既然决心走科举出士,自然得在经义和策问上下苦功夫,舅舅高士廉也对他极为严格,每日必出题让其作文章叁篇以上,
此时的书房中灯影摇曳,高士廉正在检查长孙无忌今日的功课,只是明显有些走神了,似乎心绪不宁,看完长孙无忌的文章后第一次没有评论,只是叮嘱长孙无忌看书不要太晚,早点上床休息便离开了。
长孙无忌看着高士廉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备身郎将韩世谔串通杨玄感造反的消息如今已在整座洛阳城中传开了,而且有数十勋贵子弟牵涉其中,府卫们正在全城大索,四处抓人,闹得满城风雨,草木皆兵,传言兵部士郎斛斯政乃幕后策划者,已然提前逃出城去了。
长孙无忌记得,自己舅舅高士廉曾经跟斛斯政有过一段交往,要是被牵连其中就糟糕了,如今舅舅可是家中的顶梁柱,一旦出事,这个家只怕天都要塌掉了。一念及此,长孙无忌也是忧心忡忡,那里还有心思再读书写字,只盼着快点天亮,好出门去找人打探消息。
此时的阁楼上还亮着灯,入夜后的暑热消退,有凉风吹来,倒是十分惬意。长孙无垢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白色睡袍在灯下认真地做着针线活,脚畔燃着一盘驱蚊的香料,估计还加了薄荷之类,清清爽爽的十分提神。
婢女侍书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昏黄的烛光把主仆两人的影子投到楼板上,风一吹,两人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睡袍很薄很贴身,把少女的青春胴、体勾勒得凹凸显现,灯光映照下,饱满的轮廓若隐若现,惹人遐思。
长孙无垢长相端庄秀美,目若点漆,俏脸莹白像银月一般,上唇微翘总若带笑,十分有亲和力,此刻撸起两边衣袖,露出两根粉藕一般的玉臂,十只指头粒粒粉嫩饱满,正灵活地穿针引线。
这时,只听侍书低声道:“姑娘,婢子日前果然没有看错眼,高公子的确来了洛阳,据说今日还在徽安门立了大功呢,深受越王殿下赏识。”
长孙无垢动作顿了一下,仰起脸问道:“你听谁说的?”
侍书得意地答道:“厨房烧灶的张嬷嬷啊,婢子不久前到厨房给姑娘打热水时听她讲起的,她也是买菜时听别人讲的。”
“难怪去了那么久,敢情嚼舌根去了。”长孙无垢嗔了婢女一眼,低头继续刺绣。
侍书揄揶地问:“姑娘难道不想知道高公子的事吗?”
长孙无垢俏脸微热,不过也大方地问:“那你倒是说说,高公子作甚了?”
侍书的表情顿时精彩了,叽叽喳喳地把自己听来的N手消息说道了一遍,不得不说,这婢子挺有讲故事的潜力,本来高不凡在徽安门的事迹经过口口相传后已经有点夸张了,再经过侍书那张口添油加醋地讲述出来,差点没把高不凡渲染成神人。
不过,这件事的经过本身就十分曲折惊险,扣人心弦,特别是当听到高不凡孤身一人被关在城门外时,长孙无垢情不禁地惊呼出声,整颗芳心都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直到得闻高不凡躲过杨玄纵的叁箭,成功翻上城头后,长孙无垢才松了口气,发觉自己手心竟捏了把细汗。
“只见高公子挽着越王相赠的逐日弓跳上城头大喝一声反贼受死,崩的一箭射出,那弦响就像炸雷一般,杨玄纵竟被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紧接着卡嚓一声大响,姑娘你道发生了什么事?”
侍书声情并茂地讲到这里竟然卖起关子来,长孙无垢蹙了蹙眉道:“莫非高公子把杨玄纵的马给射死了?”
“非也非也!”
“射中了杨玄纵的亲兵?”
“非也非也!”
“把旗杆射断了!”
侍书本来还得意洋洋地摇头着晃脑的,闻言顿时一呆,瞪圆了双眼吃吃地道:“姑娘你咋知道的?”
长孙无垢好笑道:“猜的!”
“哎呀,被你猜着就没意思了!”侍书懊恼地道。
长孙无垢既好气又好笑:“那你当我没猜着,继续讲!”
侍书笑嘻嘻地道:“好吧,且说杨玄纵那反贼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的将旗竟然被射落了,不由大惊,再回头一看,自己的坐骑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屎尿齐飙,敢情也被高公子这一箭生生给吓死了!”
嘿嘿,这婢子很会加戏,让长孙无垢有些无语!
“姑娘你还别不信,据说不仅杨玄纵的坐骑被吓死了,就连杨玄纵那些亲兵也吓倒了一大堆,足足死了几十匹马呢!”侍书信誓旦旦,彷佛亲眼所见似的。
长孙无垢只能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杨玄纵自然吓跑了,下令收兵回营,不敢再贸然攻打徽安门了。”侍书挥着小拳头道。
尽管知道侍书肯定言过其实,但长孙无垢的脑海中还是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幅青衫少年手免强弓,站在城头上一箭退敌的炫酷画面来!
这时侍书又道:“听张嬷嬷说,如今整个洛阳城都在讲高公子在徽安门的事迹,这下高公子可算是出名了,接下来想必会受到越王殿下的重用,这么大的功劳,封个郎将也不过份吧,天哪,姑娘,高公子有十七岁了吗?”
长孙无垢没好气地道:“你问这个作甚?”
侍书笑嘻嘻地道:“没什么,婢子就是问问,恩,姑娘还有半年就十四岁了!”
长孙无垢脸上微热,伸手就去拧侍书的嘴,后者咯咯笑着躲了开去,一边道:“姑娘干嘛拧婢子,噢噢,高公子也不知几时会来拜访舅老爷,那样姑娘就能见到高公子了!”
楼下的的高氏还没睡,夜深人静的,隐约听到阁楼上的对话,心中既喜且忧,自己那丈夫不仅箭术无双,看人的眼力也是不差,这个高长卿的确是个出众的,此番立了如此大功,青云直上怕是指日可待了!
第367章 连升四级
接下的两天里,杨玄纵都没再对徽安门发动进攻,估计是在等待杨玄感所率的叛军主力到来,而自从徽安门之战后,高不凡便从越王府中搬了出来,住进了玉鸡坊的高升客栈。
第三天早晨,高不凡刚吃过早饭,越王府士卫苏定泰和韦大中便找上门来了,二人喜形于色,一见面便乐呵呵地道:“恭喜高大人,贺喜高大人。”
高不凡隐约猜到了几分,于是不动声色地问:“喜从何来?”
苏定泰笑道:“等高大人见了越王殿下便知道了,现在容我们先卖个关子。”
韦大中那天被千牛卫砍了一刀手臂,但伤得并不重,包扎过后便行动无碍,只是目前还得包着纱布了,此时也笑嘿嘿地凑趣道:“对对对,反正是件天大的好事,高大人请跟我们去见越王殿下吧。”
高不凡只得带着疑问离开了客栈,随同两人前往尚书省拜见越王杨侗。
话说越王杨侗虽然奉旨监国,但他终究不是太子,所以并不在东宫办事,一般只在尚书省理政,当然,所谓理政只是挂个幌子罢了,十岁未满的小屁孩儿能拿什么主意?所以真正决事的还是以民部尚书樊子盖为首一众大臣。
自从杨素死后,杨广便不再置尚书仆射,所以尚书省的一把手实际就是六部尚书,而兵部尚书段文振去年随同第一次东征时就挂了,礼部尚书杨玄感如今正在造反,吏部尚书苏威还在辽东陪驾,刑部尚书卫文升则被派往长安留守了,工部尚书空缺,所以如今这洛阳城中能管事的就只有民部尚书樊子盖了。
且说高不凡进了尚书省,顿时便感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了,他略略扫了一眼,发现除了越王杨侗和民部尚书樊子盖外,那天在城头出现过的文武官员基本都在场。
“下官见过越王殿下!”高不凡快走几步来到越王杨侗面前躬身行礼。
隋唐时期的好处就是礼法没那么变态,除了一些隆重的典礼场合,大臣都不用向皇帝行跪拜大礼,就更不必跪亲王了,大家都是站着说话,甚至可以坐下来说话。
小杨侗一见高不凡,立即高兴得站了起来道:“高牧监来了,免礼,赐座!”
于是乎,高不凡便在安排到武将一侧席地而坐,面前的几桉上还有茶水果品,待遇倒是十分周到,就是盘腿席地而坐让高不凡有点不适应。
樊子盖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高不凡,轻咳一声道:“日前,内贼韩世谔勾通逆臣杨玄纵,险些攻破徽安门酿成大祸,幸得越王殿下镇定指挥,将士们浴血奋战,这才成功挫败了反贼的阴谋,化解了一场解机。”
越王杨侗红着小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什么镇定指挥,自己明明差点吓尿了好吗。
这时,樊大尚书又面不改色地续道:“当时大家均有目共睹,高牧监奋勇杀敌,表现最是英勇,功不可没,越王殿下虽然年纪,但向来赏罚分明,决定任命高牧监为涿郡鹰扬郎将,暂在越王殿下身边听候差遣,保护越王殿下安全,当然,该职只是暂代,需上书等候皇上批复,另外,为嘉奖高郎将之英勇,越王殿下自行赏赐高郎将黄金三百两,丝绸五十匹,绢五十匹,四石宝弓一副。”
高不凡心中一喜,连忙站起来称谢,总算樊老头还算有点“良心”,不枉自己那天出生入死一场,官职什么的他虽然不甚感冒,但黄金、丝绸和布匹都是硬通货,实打实的好处啊。
当然,涿郡鹰扬郎将一职也相当不低了,秩正五品呢,由正七品的牧监升任正五品的鹰扬郎将,等于连升四级,相当之夸张,在场不少武将都不禁为之而眼红,不过,高不凡那天在徽安门的表现确实惊艳,不仅救了越王和樊尚书性命,还等于救了整座洛阳城,连升四级也无可厚非。
樊子盖轻咳一声,语重深长地道:“那天本官下令关闭城门也是无奈之举,还望高郎将不要心怀怨愤,再接再厉!”
高不凡不卑不亢地道:“樊大人此举也是顾全大局而已,下官又岂会心怀怨愤!”
樊子盖闻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暗道这小子上道,捋须微笑道:“高郎将能如此想,本官便放心了。”
那天高不凡如果战死在城外,自然一了百了,樊子盖也不会当回事,但是高不凡竟然活着回来了,这份实力不得不让樊子盖重视,再加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不惜极力主张给予高不凡重赏,以便修补一下双方的关系。
至于越王杨侗,现在几乎把高不凡当成了偶像一般,自然巴不得封他一个大官,所以当樊子盖提出要任命高不凡为涿郡鹰扬郎将时,他一口就答应了,甚至还有点嫌这官职低了,在他看来,凭高不凡的本领,封个从三品的武候将军也不为过。
当然,越王杨侗只是奉旨监国,只有临时的人事任命权,真正要落到实处还得杨广批准才行,所以高不凡这个涿郡鹰扬郎将目前只是暂代。
就这样,当高不凡从尚书省出来后,摇身一变便从涿郡牧监变成了涿郡的鹰扬郎将,不过他现在手头无兵,只是个光杆司令,任务是留在越王杨侗身边当保镖,工作倒是轻省!
“高郎将,以后本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刚走出尚书省,杨侗便笑吟吟地道,这小屁孩似乎比高不凡还要高兴。
高不凡微笑道:“下官……本将定然竭尽所能保护越王殿下的周全!”
杨侗那天亲眼目睹过高不凡的本事,有如此强横的高手当保镖,他自然十分开心,也安心得很,至于苏定泰等王府士卫,也巴不得和高不凡多多亲近,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到了越王府中。
“对了,高郎将在洛阳城可置有宅子?”杨侗忽然问道。
高不凡微愣,摇头道:“末将不在洛阳任职,并未置买宅子。”
杨侗笑道:“难怪定泰说你现在住在玉鸡坊的客栈,正好本王名下有套宅子在玉鸡坊,就赐与高郎将吧,也甭住客栈了!”
第368章 声势浩大
有句名言叫洛阳纸贵,其实作为大隋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洛阳不仅纸贵,房子更加贵得离谱。高不凡虽然未曾见过越王在玉鸡坊的那座宅子,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亲王名下的宅子即便再差也又能差得到哪里去?少说也值数千两银子以上,甚至几万两也是可能的,试问高不凡那里敢要?于是婉言拒绝道:“越王一番好意,末将心领了,但这玉鸡坊的宅子末将真不能收。”
杨侗有点不高兴地问:“为何不能收?”
高不凡解释道:“末将虽然立了些许微末之功,但越王殿下在尚书省已经论功行赏过了,一罪不二罚,一功不二赏,末将若再收下越王殿下的宅子,于公于私都不合。”
杨侗皱眉道:“可是高郎将所立并非什么微末之功,高郎将救了本王和樊尚书的性命,还救了整座洛阳城的百姓,别说区区一座宅子,就算十座八座又算得了什么?”
很明显,杨侗要送一套宅子给高不凡只是出于纯朴的小孩子心思,并非要借物质来笼络高不凡,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谁对他好,跟他亲近,便恨不得把自己珍藏的好东西都跟你分享,如果杨侗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分享的东西也许只是一颗糖,又或者一块烧饼什么的,可是他是个亲王,所以一出手就是一座宅子。
“可是殿下已经赏赐过了,这宅子末将真的不能……”
高不凡还想推辞,越王却摆手霸气地打断道:“高郎将不必再说,此事就这么定吧,定泰,你也知道本王在玉鸡坊那所宅子,回头你带高朗将去瞧瞧,需要添置什么便跟施总管说。”
小孩子使起性来也是不讲理的,若是再拒绝只会让这位小王爷不爽,高不凡只好硬着头皮躬身致谢。
杨侗见高不凡答应收下自己的宅子,这才转恼为喜,笑道:“高牧监其实不必担心那些大臣嚼舌根,如果皇上知道你救了本王的性命,别说区区一座宅子,赐你一县食邑也是有可能的。”
高不凡暗汗,看来这小子其实挺聪明的,一言道出了自己的顾虑,想当初鱼俱罗任丰州总管时回京述职,只是顺手带了些土特产送给交好的官员,结果就被御史弹劾了,正好杨广也忌惮鱼俱罗,便寻着这个由头把他一撸到底,而私下收授亲王的赠送的宅子,性质自然要被土特产严重得多了。
当然,越王都如此说了,想必没有问题,也罢,不要白不要,即便自己不住,留着送人也好。这个时候,高不凡脑海中竟然闪过一枚端庄乖巧的倩影,长无垢现在还客居在舅舅高士廉家里,不知现在过得如何?
杨侗见高不凡有些走神,只以为他急着想看那所宅子,于是笑道:“反正现在也闲着无事,本王干脆带高朗将去看看宅子吧,也顺便散散心,这些天被杨玄感这反贼闹得,本王就没睡个好觉!”说完打了长长的呵欠!
高不凡连忙道:“怎敢劳动越王殿下大驾,有定泰带末将去足矣!”
苏定泰也连忙劝道:“王爷既然困了,何不回房睡个回笼觉?有属下带高郎将去看宅子就行了!”
杨侗显然也是困极了,闻言点头道:“也好,那本王先回去补个觉!”说完打着呵欠回去补觉了。
接下来,苏定泰果然带着高不凡来到玉鸡坊看宅子了,还好,看完这座宅子后高不凡总算略松了口气,因为这所宅子没有想象中的土豪,三进的院落在洛阳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人家,倒是正合五品官员的身份。
苏定泰笑问道:“高大人,这所宅子可还行?”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很好。”
“这所宅子原是一名犯官的,出了事后家产被抄没,后来又被皇上赐给了越王殿下,一直没有人住,不过有一名老仆留守打扫,高大人只需收拾一下就能入住了,您看还需要添置着什么?”苏定泰问道。
高不凡摇头道:“不必了,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些人气,要不这样吧,定泰什么时候不用当值,找几个相好的弟兄来撮一顿,权当是入伙酒!”
苏定泰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大喜道:“那敢情好,在下这便回去安排,那帮小子肯定争破头都要来参加。”
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苏定泰那天在城头冒险探身射箭相助,从那一刻起,高不凡就认定此子值得深交,所以顺势借请客吃饭的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且不说高不凡如何请客吃饭,话说杨玄感率着叛军主力从汲郡以东渡过黄河,一路浩浩荡荡地往东都洛阳杀来,一路上攻城拔寨,每攻陷一县必开仓放粮招募士卒,沿途百姓,甚至一些士绅勋贵也纷纷前来投降,彼如兵部侍郎斛斯政、前民部尚书李子雄、备身郎将韩世谔等人。
所以杨玄感一路走来,声势越来越浩大,当叛军进入河南郡境内时,兵力竟然超过了二十万之众,当然,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也就两三万人,其他都是凑人数打酱油的。
但正所谓人多势众,叛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一路势如破竹,把河南郡丞辈弘策所率的府卫军杀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退入洛阳城中龟缩起来。
当杨青若和裴弘策率着残兵从上春门退入洛阳城后不久,杨玄感的主力大军也随后杀到了!
越王杨侗和樊子盖等一众官员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漫山遍野地拥来的叛军,无不骇得面如土色,就连高不凡也不禁呼吸为之一紧,头皮阵阵发麻!
话说高不凡自从穿越到隋朝后,也算身经十几战了,还是首次看到数以二十万计的大军行进,那画面实在太震撼了,但见万头攒动,旌旗连绵数十里,所激起的扬尘遮天蔽日!
正所谓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啊,杨玄感只是登高一呼,二十万大军唾手可得,这大隋江山还有救乎?
第369章 烫手山芋
大业九年七月下旬,秋霜降,天气转凉,而杨玄感发动的这场叛乱似乎也随着秋凉而渐渐消退了。
话说杨玄感自六月上旬发动叛乱后,登高一呼应该者云集,迅速聚拢了数万兵力,先克黎阳,再取汲郡,进而攻克萦阳,接连击败河南郡丞裴私策、河南县令达奚善意,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东都洛阳城下。
这个时间正是六月中旬,也是暑热最盛的时候,杨玄感这场轰轰烈烈的叛乱也达到了最高潮,四方士绅百姓纷纷来投,兵力一度超过二十万,只是好景不长啊,杨玄感率军勐攻洛阳半个月,结果洛阳城坚如磐石,任其如何狂攻勐打,依旧岿然不破。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杨玄感久攻洛阳城不下,难免心浮气躁,下面的兵将也是士气受挫,偏偏这个时候,留守长安的刑部尚书卫文升率着四万大军赶到洛阳勤王了。
杨玄感不得不分兵迎战卫文升,一开始,杨玄感部连战连捷,杀得卫文升所率的勤王兵马节节败退,只是卫文升此人也不是善茬,虽然连战连败,却丝毫也不气馁,在洛阳城北邙山下摆开阵势与杨玄感决战,混乱中,杨玄挺被流矢射死,杨玄感部不得不撤退,就这样,卫文升部隐住了阵脚。
正所谓屋漏偏遭遇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自此,杨玄感的运气到头了,七月初,杨广火速从辽东回师,命虎贲郎将陈棱攻打杨玄感的根据地黎阳,又派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率军驰援东都,水师总管来护儿也还兵西进,对杨玄感部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要知道杨广带去攻打辽东的都是隋军中的精锐队伍,杨玄感久攻洛阳不下,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月时间,等到杨广麾下这些精锐隋军杀回来,杨玄感哪里还抵挡得住,于是听从了李密和李子雄的建议,放弃东都,西进取关中,准备占据关中天府之地与回师的杨广对抗。
午后,唐国公府。
李世民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奔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对着正在下棋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道:“果然不出房先生和无忌日前的推演,杨玄感撤军往西边跑了,估计是要进兵关中。”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前者摇了摇头道:“杨玄感醒悟得太迟了些,屈突通已经渡过黄河,宇文述也近在咫尺,杨玄感很难跑得掉。”
长孙无忌笑道:“杨玄感并非是醒悟得太迟,只是太过贪心了些,总想着吃下东都这块肥肉,结果肥肉没吃下,倒把自己给噎着了,这就叫吃不了兜着走!”
房玄龄莞尔道:“无忌这比喻倒是形象,正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杨玄感本不该来取洛阳,此失策其一,久攻洛阳不下,明知不可为而为,此失策其二,最后只有满盘皆输的结局。”
李世民目光有点复杂地道:“如果那日徽安门事成,成败犹未可知,真时也命也!”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闻言皆是无语之极,的确,如果那日杨玄纵和韩世谔里应外合拿下徽安门,再加上杀死了民部尚书樊子盖,又控制住越王杨侗,此时的东都肯定已经是杨玄感的天下了,只是杨玄感的运气实在有点背,先是谋取涿郡的计划被高不凡撞破,紧接着,谋取东都的阴谋也被高不凡一手化解。不得不说,高不凡此子真是杨玄感的克星啊,此时的杨玄感只怕要气吐血了吧!
反正,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复杂到极点,袁天罡那神棍说自己福泽深厚,可是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运气好在那,反倒是高不凡这家伙,运气好到爆棚,啥好事都能让他遇上,一下子就从七品的涿郡牧监升至正五品的涿郡鹰扬郎将,还手执兵权,加以时日,那还得了?
总之,如今李世民终于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和压迫感,再这么下去,观音婢真有可能被高不凡这小子抢走了。
正在此时,一名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道:“二郎,不好了,飞羽卫在外面指名道姓要二郎交出……房先生出去,要不然他们就自己进来抓人了。”
李世民面色微变,脱口道:“飞羽卫抓房先生作甚?”
房玄龄皱了皱眉,站起来叹了口气道:“估计是因为鄙人叔父的事,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世民的心不由往下沉,剑眉一挑道:“房彦藻虽然是房先生的叔父,可是房先生并未参与谋反,这关你什么事?我陪你出去,看这些飞羽卫能把你如何!”
房玄龄摇头郑重地道:“二郎万勿冲动,飞羽卫没有闯门而入,已经是给唐国公面子,杨玄感造反失败已经成定局,事后必有一大批人头落地,否则皇上难消心头之恨,这个时候千万别撞刀口上,白送了性命!”
李世民心头一凛,彷佛已闻到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味道,忧心地道:“那房先生你……世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房玄龄澹定地道:“清者自清,飞羽卫既然要查,那便由他们去查好了,倒是二郎,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要试图疏通关系替鄙人开脱,以免落人口实,徒给唐国公招祸!”
李世民既感动又惭愧,点了点头道:“世民会谨记房先生的忠告,不过恳请房先生让世民送你出去。”
房玄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澹定举步而行,长孙无忌连忙道:“无忌也送一送房先生。”
房玄龄抱拳一揖,洒然前行。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人把房玄龄送了出门,数名飞羽卫果然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执事萧剑。
话说萧剑半个月前已经从涿郡赶来洛阳,这段时间都是在他负责满城抓捕杨玄感的同党,目前已经不下千人被关进了刑部大牢里面了,其中绝大部份都是那天在徽安门参与叛乱的千牛卫家眷。
萧剑先是亮了亮腰牌,目光落在房玄龄身上道:“阁下就是房玄龄?”
房玄龄点了点道:“鄙人正是房乔,齐州历城人氏!”
萧剑问道:“可认识房彦藻?”
“此人乃鄙人叔父!”房玄龄坦然答曰。
萧剑一挥手道:“那就没错了,房彦藻乃反贼杨玄感的谋士,你既然是他的侄儿,那就没抓错人,带走!”
李世民忍不住道:“萧执士,房先生虽是房彦藻的侄儿,但并未参与谋反,又不是直系血亲,何故诛连到他头上?”
萧剑拱了拱手冷道:“李二公子放心,我们飞羽卫办桉向来讲究证据,若房乔是清白,最后自然无罪放还,走吧!”
房玄龄朝着李世民不着意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十分配合地跟着飞羽卫离开了。
看着房玄龄被带走,李世民只能无奈地捏紧了拳头,长孙无忌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李世民道:“世民,我得赶回家中一趟才行。”说完掉头就走!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神色有异,连忙追上去问道:“无忌,我跟你一起回去,正好很久没见观音婢了。”
长孙无忌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快走,李世民不由暗暗纳闷,要不是他十分了解长孙无忌的性情,只怕都要怀疑长孙无忌是害怕沾上房玄龄的祸事而躲着他了。
两人毕竟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关系很铁,所以李世民不认为长孙无忌会因为这种事而对自己敬而远之!
且说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两人回到永兴坊家中,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哭声,不由面色大变,急忙快步跑了进去,眼前的情景顿时让长孙无忌慌了神!
只见舅母鲜于氏跌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母亲高氏六神无主地在一旁劝慰着,就连一向静气的妹妹长孙无垢也哭肿了双眼,如同梨花带雨。
“观音婢,发生什么事了?”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长孙无垢抽泣着道:“舅父刚刚被飞羽卫抓走了!”
轰……
瞬时犹如晴天一记霹雳,长孙无忌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就一头载倒,李世民也是彻底愣住了!
长孙无忌定了定神,急问道:“飞羽卫有没有说为什么抓人?”
长孙无垢涓然泪下道:“应该是跟兵部侍郎斛斯政有关!”
长孙无忌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舅父以前的确跟斛斯政有过交往,所以前段时间飞羽卫满城抓人时,长孙无忌着实担心过一阵子,不过后来一直相安没事,只以为不会牵连到舅舅头上,结果舅舅今天还是被抓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时,正在放声大哭的舅母鲜于氏忽然一把抓住了长孙无忌的手哭道:“无忌,舅父舅母平时待你如何?”
长孙无忌连忙跪倒在地道:“舅父舅母视无忌亲如己出!”
鲜于氏抹着眼泪点头道:“那好,你赶紧想想办法救你舅舅吧,长孙家人脉广,能量大,说不定能救你舅舅出来!”
长孙无忌不由面露难色,别说长孙家早就没落了,朝中根本没有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就算有,他长孙无忌已经净身出户了,难道腆着脸回去求长孙安业?
鲜于氏见状不由大哭:“谋反可是死罪,无忌,现在只有你能救你舅父了,你若是见死不救,你舅父必死无疑!”
长孙无垢连忙劝道:“舅娘你先别着急,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舅舅的,此事不需从长计议!”
长孙无忌点头发誓道:“舅娘放心,无忌就算豁出性命去也要把舅舅救出来!”
李世民也帮腔道:“对,高夫人请放心,高叔叔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
鲜于氏闻言眼前一亮,激动地抓住李世民的手道:“世民,伯母自小看着你和观音婢一起长大的,两家又有婚约,迟早都是亲戚,你一定帮帮婶子,唐国公若肯出面求情,你高世叔说不定还能苟活性命!”
长孙无垢闻言低下头默不作声!
李世民心中犯难了,若是高士廉和斛斯政确有勾结,别说自己父亲出面说情,只怕就算萧皇后出面说情也没用。
可不是,杨广好不容易发动第二次东征,眼见就要把高句丽打趴下了,结果杨玄感在国内造反捅腰眼儿,害得他火急火燎从辽东回师自救,不仅二次东征的所有心血赴诸东流,还等于被高句丽第二次打脸,这脸面算是丢尽了,试问杨广能不愤怒到极点,估计他现在连吃光杨玄感血肉的心思都有,总之,一切与杨玄感造反有关的人物都别想活了!
房玄龄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警告李世民不要疏通关系去救他,免得被牵连进去。现在鲜于氏竟然想让自己父亲李渊出面帮忙求情去救高士廉,李世民自然犯难了,可是当李世民对上长孙无垢那双含着泪水的明眸,顿时热血上涌,点头道:“婶子放心,世民一定会把高叔叔完好无损地救出来!”
鲜于氏听闻李世民答应了,立即千恩万谢,这反倒让李世民心里有点发虚了,但大话已经说出口,又在长孙妹妹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李二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只烫手山芋。
估计唐国公这块牌子还是过硬的,鲜于氏和高氏得到李世民的承诺后,倒心安了许多,情绪也平复下来,经大家一番安慰后总算返回了后院。
“二郎,谢谢你!”长孙无垢把李世民送出门后低声道。
李世民心中一热,柔声道:“不用谢,这是世民应该做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世民都会在无垢你的身边!”
长孙无垢俏脸微热,低下头默然无语,李世民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露骨了,有点勐浪,连忙轻咳一声找补到道:“世民和无忌是发小好友,不帮他帮谁?无垢姑娘你进去吧,等世民和无忌的好消息!”
长孙无忌强颜作笑道:“对,观音婢你进去吧,多开解一下娘亲和舅娘!”
长孙无垢点了点臻首,纤腰一拧,转身走了回去。
第370章 追剿
八月仲秋,霜林层染,洛水悠悠东流,秋风吹过道旁半人高的衰草,发出沙沙的轻响,让这秋日的清晨平添了几分寂寥之意,不过很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打破了这份秋日清晨的寂寥。
马蹄声越来越响,但见尘土飞扬间,官道的拐弯处转出来一支骑兵,约莫二百来人,当先一匹大青马神骏异常,四蹄翻飞,快似一朵流云,马上骑着一名剑眉朗目的男子,背长刀,悬箭囊,英气勃勃,身体随着战马起伏飞驰,动作矫健轻灵,让人赏心悦目。
这名男子不是别个,正是新晋涿郡鹰扬府郎将高不凡,跟他身后的则是尉迟敬德等两百骑鹰扬府兵!
话说杨玄感放弃洛阳,率军西进欲取关中,走到弘农郡时试图攻打弘农宫获取补给,因为弘农宫中有大量的粮食,结果连攻三日均没攻破,这个时候,屈突通、宇文述、来护儿均率军追至,杨玄感只好且战且退,当退到董杜原一带时不得不摆下战阵与追兵决战,结果大败,主力中坚被击溃,十几万临时拼凑起来的起义大军随即烟销云散,杨玄感仅率着少量残兵逃往上洛一带。
这意味着这场轰轰烈烈的兵变起义彻底失败了,从发起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如今,杨玄感本人已成了丧家之犬,人人眼馋的一份大功。
说实话,高不凡对这份大功并不感冒,奈何越王杨侗一番好意,派他前来抢这份功劳,只得带着尉迟敬德等人离开洛阳一路追寻踪迹而来。
话说尉迟敬德之前奉杨青若之命留守临清关,洛阳解围后便立即率着两百骑赶来洛阳向高不凡这个新任老大报到,所以这段时间都在高不凡麾下听命。
且说高不凡等人一路策马奔驰,下午时份便进入上洛郡境内,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真的不错,没多久就发现一支叛军残兵的踪迹。
根本不用高不凡出手,尉迟敬德等人便如狼似虎地追杀上去,眨眼间就将这支只有四五十人的叛军残兵杀得七零八落,当场斩杀十五人,生擒三十一人!
“禀报高郎将,属下好像抓到一条大鱼!”尉迟敬德策马而来,手里提着一名俘虏丢到高不凡的马前。
高不凡定眼一看,嘿,真是冤家路窄了,此人竟然是韩世谔,不由洒然一笑道:“原是韩郎将,看来你我的确有缘!”
韩世谔面色灰败,形容狼狈,不过倒是挺硬气的,冷道:“成王败寇,韩某既然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高不凡摇头道:“本将杀你作甚,拿你回去,自有皇上处置你。”
韩世谔闻言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暗暗后悔刚才没有自杀,如今被抓回去,只怕要白受许痛苦和折磨,还不如自我了断来得痛快。
“知道杨玄感在哪吗?”高不凡问道。
韩世谔冷道:“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那可惜了,若是你能供出杨玄感的下落,说不定皇上能从轻法落,免去一死!”高不凡自言自语般道。
韩世谔闻言眼中生出了一丝希望,脱口道:“当真?”
尉迟敬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家伙刚才还挺硬气的,一听能活命说法怂了,敢情也是个怕死鬼。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皇上圣意难测,本将可不敢保证,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能死得痛快些,说不定家人也可以得到赦免!”
韩世谔神色惨然,沉默了片刻才道:“楚国公是弘农华阴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挥手让人把韩世谔绑了下去,尉迟敬德微喜道:“高郎将,杨玄感会不会跑回老家了?”
高不凡点头:“有可能!”
尉迟敬德立即磨拳擦掌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出发吧!”
“对,事不宜迟!”旅帅张铎也道。
高不凡自然明白两人急于立功的心情,毕竟是戴罪之身,这功劳立得越多就越保险,若能抓住杨玄感,说不定还能晋升。
于是乎,众人草草打扫了战场,便往华阴县的方向急赶而去。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高不凡等人正策马驰行间,忽见前方沙尘飞扬,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支隋兵和一支叛兵在激战,隋兵的人数明显占优。
叛兵的人数在五六十人左右,不过装备精良,而且战力一点也不容小瞧,虽然被两倍多的隋兵半包围住,但依旧奋力厮杀,一点也不落下风,其中一颗闪亮的大光头尤其突出,手中刀光如练,进退间竟然连杀数名隋兵!
“是马行空!”尉迟敬德脱口而出,惊喜地道:“马行空是杨玄感的人,这些叛兵装备精良,战力可观,极有可能是杨玄感的亲兵!”
众人不由精神大振,杨玄感的亲兵在此,是不是意味着杨玄感也在其中?
高不凡目力是何等敏捷,虽然此刻暮色昏暗,而且战场乱哄哄的,但他依旧看得真彻,杨玄感并不在其中,倒是另一个大人物意外进入了他的视线,此人生得额锐角方,赫然正是李密!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正犹豫间,尉迟敬德等人已经按奈不住拍马杀了上前!
本来正在林间激战的两方人马突然见到一支骑兵杀来,均是吓了一跳,立即各自退开!
高不凡为免生出误会,立即扬声喝道:“涿郡鹰扬府郎将高不凡来也!”
那支隋兵的将领明显愕了一下,立即打马上前大声道:“原来是高郎将,在下乃王仁恭大人麾下校尉刘武周!”
高不凡定眼一看,那名隋将手持一根黑漆漆的长棍,赫然正是刘武周那货,当初在高句丽境内倒是并肩作战过,后来被王仁恭挖到麾下了,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
“原来是刘兄,待会再聚话!”高不凡说完一夹马腹,向着李密径直冲了上去。
刘武周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但最终不敢跟高不凡抢功,也抢不过,毕竟高不凡所率的全是骑兵!
第371章 穷途
数十叛兵虽然战力不俗,但面对数倍于己的骑兵,如何抵挡得住?一个照面便被冲得七零八落的,而李密一见高不凡向他冲来,竟然立即掉头往树林中逃去,动作极为果断,身形极为麻熘,行为极为没种!
高不凡不禁大为意外,记得当初在黎阳仓和李密较过劲,绝对是个高手,但是此刻见面就熘,未免太过没有高手风范了。
驾……
高不凡一夹马腹,大青马的速度勐然再提高数分,像离弦的箭般朝李密追去!
眼见李密就要遁入林中,高不凡人在马上嘣的一箭射出,正中李密的发髻,后者当场被劲箭带得向前踉跄几步,竟然直接摔了个饿狗啃屎!
高不凡不由大跌眼球,风一般纵马上前,俯身一抄便揪着李密给提熘起来!
此人不是李密!
高不凡的手一碰到“李密”便立即断定此人是假冒的了,因为这此人的气血实在太弱了,怎么可能是李密这种顶级高手,模样可以骗人,但功夫绝对骗不了人。
高不凡随手把“李密”摔了个四脚朝天,这货惨叫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高不凡借着夕阳余辉细细打量,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模样跟李密实在太像了,彷佛一个模子出来一般,不过气质却是相去甚远,没有李密那种沉稳,也没李密锐利的眼神。
“你是谁?”高不凡澹澹地问。
此刻爬起来,故作镇定地道:“本人乃蒲山公李密!”
正在赶过来的刘武周一听,顿时目露炙热之色,李密乃杨玄感的谋主,地位极高,抓住此人绝对是大功一件,奶奶的,可惜被高不凡抢了先!
高不凡面色一沉,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李密,很好,本将这就砍了你的首级向皇上邀功!”说完举刀便要砍。
“李密”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大叫:“小的不是李密,小的不是李密,将军饶命啊!”
高不凡收住刀,上下打量了“李密”一遍,冷道:“跟通缉令上画像一样,我看你就是李密!”
“李密”战战兢兢地道:“小的真不是李密,不信将军你仔细瞧瞧。”说完竟然揪着自己的耳朵后面撕下一张皮来,敢情是戴了人皮面具。
面具一撕下来,这位“李密”便现出原形,只见这位哥们长得眉毛稀疏,鼻子也有点塌,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路人甲!
刘武周不由愣了愣,意外之余不由暗喜,敢情此人是假冒的,真正的李密还没被抓住了!
高不凡不由“勃然大怒”,长刀一伸便架在此人的脖子上,喝道:“竟然敢假扮李密戏弄本将,真真活得不耐烦了!”
这冒牌货立即吓得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属下只是蒲山公的仆人李贵,蒲山公只是命小的假扮成他跟在楚国公身边,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无意戏弄将军啊!”
高不凡沉声问:“那李密现在何处?”
这位李鬼战战惊惊地答道“小的不知,从楚国公攻打弘农宫那天起,小的就没见过蒲山公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李密果然狡猾,敢情叛军还在攻打弘农宫时他就甩下杨玄感自己跑了,还留下一个替身掩人耳目,说不定就连杨玄感也被蒙在鼓里呢。
“杨玄感现在何处?”刘武周禁不住喝问道,相比于李密,杨玄感显然更加重要。
李贵指了指树林,欲哭无泪地道:“楚国公命小的率领一队亲兵拦截追兵,他自己先行离开了。”
刘武周闻言眼前一亮,立即往树林中追了进去,生恐高不凡抢了这份功劳似的。
高不凡并不急于追入树林,继续问道:“杨玄感离开多久了,身边还有多少人?”
“大概一个时辰之前吧,楚国公身边还有十几名亲卫。”李贵老实地答道。
高不凡闻言不禁暗暗感叹,半个月前,杨玄感还手握二十万之众,意气风发地勐攻洛阳,结果短短半个月便兵败如山倒,穷途末路,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实在令人唏嘘,世事难料啊,也许这就是先出头的炮灰宿命吧!
此时,尉迟敬德已经带人把那数十名叛兵消灭得差不多了,马行空这家伙倒是强横,伤了数人后突出重围,遁入树林中逃之夭夭了。
尉迟敬德带人进入树林中搜索了一遍,直到天黑也一无所获,只能退了出来,不久后,刘武周也带着他的人从树林中出来了,同样一脸的失望,显然没有找到杨玄感。
这早在高不凡的预料之中,杨玄感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怎么可能还在树林中,找不到是必然的。
接下来,高不凡便下令原地扎营休息,刘武周显然并不甘心,简单地和高不凡寒暄了几句便带着麾下举火匆匆离开了,看样子是打算连夜搜索。
…………
夜色如墨,一叶竹排沿着洛水顺流而下,起伏的洛水轻轻拍打着竹子,发出啪啪的轻响。
头戴斗笠的李密坐在船头,双脚垂下,任由冰凉的洛河水冲涮着双足,凉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终究是李密负了楚国公!”
此刻船上还有两人,其中一人背着双刀,那一对浓眉就像他背着的双刀一样,此人叫王伯当,乃李密的挚交好友,另一人是个文士,正是房玄龄的叔父房彦藻,同样与李密交好。
王伯当皱眉冷冷地道:“楚国公虽然表面尊玄邃你为谋主,却不肯用你的计谋,是他先负你,所以玄邃无须自责,离开也好,凭玄邃之才,这天下哪里不去得?何愁不能建立一番自己的功业?”
房玄藻点头附和道:“玄邃当初向楚国公献上上中下三策,楚国公偏取下策,结果久攻洛阳不下,这才退而求次取中策,进兵关中,可惜已经太迟了,途中偏还听信馋言,执意攻打弘农宫,此乃取死之道也,咱们若不离开,最终只会成为阶下死囚,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脱身离开,正如伯当所言,如今大隋的江山已然被打碎,以玄邃之才,不难有番作为,将来若能重造乾坤,也算是对楚国公的一番告慰!”
李密闻言精神一振,站起来道:“玄藻倒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第372章 佛门隐秘
萧瑟的秋风吹过,满山枯黄的茅草不约而同地摇摆,彷佛在摇头叹息。一只漆黑黑的老鸦立在枯树之上,正用黑漆漆的鸟目审视着一名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此刻的杨玄感孤身一人,在茅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彷佛一具行尸走肉,浑身血污,满脸伤痕,板结的头发沾在额前,赤着的双足被茅草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好像浑然不觉,执着地向前跋涉。
前方有一大片苍翠的松柏,那是弘农华阴杨氏的祖坟墓地所在,杨玄感的父亲杨素、祖父杨敷、曾祖父杨暄均安葬在此。
杨玄感走到枯树下,把拖着的长枪插进地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觉喉咙如同火烧一般难受。树上那只老鸦竟然没有逃离,而是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树下的杨玄感。
杨玄感抬起头,目光与乌鸦漆黑幽冷的双眼一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心中无比苦涩,看来自己确是个将死之人了,连这只不祥之鸟也瞧出了死气,所以留连不去。
一阵秋风刮过,枯枝断落,发出啪的一声,老鸦受惊扑愣而起,呱呱怪叫着飞远!
杨玄感心中生出一股悲凉之意,吵哑着声音低吟道:“秋风萧瑟兮,断枯枝!时不利兮,鸟惊飞!长枪在手血未冷,霸王末路顾孤影!”
夕阳把杨玄感和枯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人和树彷佛已经融为一体,无比荒凉,无比枯寂,直到一匹马挡住了夕阳……
杨玄感手搭凉棚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青马静静地立在斜阳下,马上静静地坐着一名玄衣少年,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腰挎长刀,英气勃勃!
如果是数日之前见到此人,杨玄感必然挺枪就上,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但些此时的他却兴不起半分杀念,反而有点如释重负,他挨着枯树缓缓坐下,问道:“有水?”
“有!”高不凡取下水囊扔了过去。
杨玄感道谢一声接过,拔开塞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仍然觉得喉咙干涩,舔了舔嘴唇道:“不够!”
高不凡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只酒坛,道:“水没有,酒行不行?”
杨玄感眼前一亮,脱口道:“更好!”
高不凡翻身下马,将酒坛递到杨玄感的面前,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接过酒坛道:“谢了!”
“不用,我也是从杨氏祖坟拿的祭品,若不够,我可以再去拿一坛!”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
杨玄感愕了一下,默默将酒坛的封泥打开,然后一仰首痛饮起来,直到酒坛的底朝天,一半酒水倒是全浇身上了。
咣当……
杨玄感将酒坛摔碎在地上,哈哈大笑道:“我杨玄感每年三节两寿都会向杨氏祖坟贡献祭品,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自己喝上了,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诸位烈祖烈宗,只怕你们以后也喝不上了……哈哈,活该,你们统统活该,天不佑我,为何你们也不佑我,活该,哈哈,你们活该啊!”
杨玄感笑着笑着,禁不住虎目含泪,泪洒战袍!
高不凡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中充满了同情,造反有风险,起义须谨慎啊,一旦失败,活着的人不得好死,死掉的人也不得好睡,杨家的这片祖坟只怕逃不过被铲平的命运!
杨玄感抬头看着高不凡,自言自语般道:“我起兵反隋,错了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你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民心所向,你没错!”
杨玄感冷道:“那你为何不助我,反助杨广?”
高不凡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只是助我自己。”
杨玄感愕了一下,继而笑道:“看来咱们是一类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咱们不是一类人,你起义是为了当皇帝,而我对当皇帝其实并不感兴趣。”
杨玄感冷笑道:“古往今来,有谁起义不是为了当皇帝?”
高不凡想了想,摇头道:“好像真没有!”
“所以我想当皇帝有错吗?”
“没有,但是你注定当不上!”
“如果当初在黎阳仓我杀了你,应该能当上,所以我错了,错在当初没杀你!”
高不凡摇头道:“不,即便当初你杀了我也当不上。”
“为何?”杨玄感皱眉道。
“因为出头的椽子先烂,聪明人都是后来居上!”高不凡澹澹地道。
杨玄感瞳孔一缩,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良久才苦涩地道:“后来居上,呵呵……后来居上,也许你是对的,但总得有人先出头不是?没有我杨玄感,还会有李玄感、张玄感、赵玄感!”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的,这就是时势造英雄,楚国公虽败犹荣!”
杨玄感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问道:“李密被你们抓住了?”
“抓住了,但只是个替身的,在你攻打弘农宫时,李密就逃跑了!”高不凡直言道。
杨玄感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放下一件心事似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身边的李密是假的了吧?或许你攻打弘农宫,就是想让李密失望离去,否则我想不到你在追兵近在咫尺的情况下,还愚蠢到去攻打坚固的弘农宫。”
杨玄感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惨然一笑道:“没想到我杨玄感临死之前还遇到一个懂我的人。”说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小木鱼。
高不凡的心扑通的狂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因为杨玄感手中这只小木鱼竟然跟白云裳当初留给自己的那只一模一样,可是,白云裳给自己的那只分明还在自己怀中啊!
杨玄感将那只小木鱼扬手丢了过来,高不凡伸手接过,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问道:“楚国公这是何意?”
杨玄感神色有点复杂地道:“这东西对我来说没啥用处,但对高长卿你用处却很大,送给你,就当是酒水的酬谢吧!”
高不凡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有何用处?还请楚国公明言!”
杨玄感面上露一丝诡异的笑容:“据说木鱼里面隐藏着一个关于佛门的隐密,但是木鱼一共有六枚,要集齐才能解开其中的秘密,看得出,你是个有福之人,也许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