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落幕
“神、神仙...”
年轻的工兵看到了这一幕,逐渐张大了嘴巴,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脸,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是真的...”
另一个较为年长的工兵喃喃自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老蜈蚣掉下去的地方。
“妈妈,俺看到神仙了...”
“老赵,老李,别跑了,快来拜见神仙!”
渐渐地,乱成一锅粥的殿顶平息下来。
几百个刚刚还像没头苍蝇似的兵油子,此时或站或坐,呆呆地盯着道人,或者说道人手里的剑,连枪也忘了拔。
“李...”
红姑娘跌坐在瓦砾中,望着道人的背影,双目微微失神。
石壁上,包括陈玉楼在内的十几个卸岭盗众也都看傻了眼。
一个个抻着脖子,动作僵硬,脸上表情异常精彩。
只有罗老歪,不忘初心,只顾闷头逃命,依旧往上爬着。
...
“嗷!”
六翅蜈蚣在这瓶山中吞食药丹,修炼了何止千载,距离成精也不远了。
它皮糙肉厚,一身硬壳黑甲,说是堪比钢板也不为过。
刚才被道人剑气结实斩在头顶,虽然掀飞了一块甲肉,却没伤及要害,反倒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蜈蚣生性喜阴,最爱蛰伏在阴凉之处。
六翅蜈蚣也不例外。
它平日大部分时间都盘踞在深涧的底部,只有到了晚上太阳落山,才外出觅食,爬到瓶山山巅吞吸月华。
方才在睡梦中被鸡群的啼鸣声惊扰,才从涧底爬上来,见到活人正想饱食一顿。
却不料横空杀出了一个李长清,被当头痛击。
此刻,六翅蜈蚣停止了哀嚎,猩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道人,忽然吐出一团黑雾。
那雾气漆黑如墨,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气息,仿佛有生命般,翻滚着朝道人卷来,快如潮涌!
李长清目光如电,一把将红姑娘背了,从殿顶弹射而起,避过了席卷而来的雾气。
整个身子如一只扑天大雕,跃起数丈,飞掠长空,落在陈玉楼身边。
“陈兄,你们呆在这不要动,等我切了这条老蜈蚣!”
道人把红姑娘挂在竹梯上,不等两人回应,便再一次凌空飞渡,挥剑直奔六翅蜈蚣的头颅刺去。
与此同时,那被道人躲过的黑雾撞到了琉璃瓦之上,迅速在殿顶弥漫开来。
几百个当兵的还沉浸于道人的神威之中。
不料黑雾来得突然,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闪,除了几个走运掉下殿中侥幸没死,其余尽数被毒雾裹了进去。
待雾气散去,整个殿顶化为了乌有,梁椽砖瓦都尽数消融。
罗老歪手下的那群工兵掘子营的军汉的更是尸骨无存,如人间蒸发一般,连灰灰也没剩下。
“这老蜈蚣好凶的毒!”
李长清在空中看得真切,不由暗暗吃惊,神色逐渐凝重,心中打起了一万个小心。
万一被这毒雾裹住,饶是他,就算侥幸不死,恐怕也要脱一层皮!
“不过,这一口毒雾如此量大,老蜈蚣也未必能吐出几次,还是把它的毒腺掏空,在近身一剑将之了结!”
想到这,他脚踏虚空,硬生生滞住身形,又挥剑斩出两道剑气。
这个道人明明很强,却异常谨慎!
老蜈蚣见又有两道剑虹斩来,竟也不闪避。
口中再度喷出一团黑雾,将剑气拢在其中,妄图用毒气来腐蚀袭来的剑罡。
去不成想,黑雾乍一碰上剑芒,便立刻崩溃四散。
平日里无往不利的毒气,在道人的煌煌剑虹面前如螳臂当车,一触之下,便被绞了个粉碎。
一时眼睁睁地看着两道白练般的剑气横贯而来。
六翅蜈蚣仓促之下扭动怪躯,堪堪避开了要害。
只能任由两道由先天真罡凝聚而成的剑气狠狠劈在了身上!
第一道剑气正中其背。
紧接着,另一道也转瞬而至!
从蜈蚣环甲侧面划过,如切豆腐般削去了它一对翅膀,外加七八只螯足!
一击之下,汁液四溅!
六翅蜈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李长清冷笑。
他斩出的剑罡无物不破,这老蜈蚣竟然妄想用区区毒雾阻挡,未免太过天真。
看来是已经黔驴技穷了。
道人提剑向遭受重创的老蜈蚣走去。
六翅蜈蚣似未察觉,兀自惨嚎不止。
拼命扭动怪躯向崖壁爬去,往涧底的老巢逃去。
不过几息,李长清飘然而至。
此时,蜈蚣前半个身子已经攀下了陡崖。
道人缓缓举起长剑。
千钧一发之际,六翅蜈蚣却猛然向后一弹。
整个身子犹如黑龙回首探珠,舞动触须颚足,闪电般向他扑来。
“就等你这一招了!”
李长清却早已料到。
见蜈蚣袭来,身子向后一仰,轻描淡写地躲过了这极为凶悍的一击。
趁此机会,提剑对准蜈蚣露出的柔软腹部狠狠一斩!
手起剑落,剑光透体而过,在其腹下竖着撕裂开一条半人高的恐怖伤口。
“嗷!!!”
六翅蜈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着,仰面坠入了深渊。
李长清甩去了剑上沾着的污浊,眉头微皱。
刚才那一剑已足以将蜈蚣从头至尾劈成两截,但却在划到一半的时候被其体内的什么硬物挡了一下,未能竟全功。
俗话说百足之虫,虽死不僵。
这六翅蜈蚣生命力强到可怕,现虽受重创,一时半会也不会毙命。
为保险起见,斩草务必要除根!
李长清目光闪烁,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卸岭众人,纵身跃下了深崖。
石壁上。
红姑娘见道人跳入深涧,面色一变,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紧握在手。
正要有所动作,却被身旁的一只大手拉住。
“总把头!”
红姑娘回头看着那人,眼神中带着几分焦急。
“红姑,稍安勿躁。”
陈玉楼抹了把额上的虚汗。
“李兄这样做自有他的把握。”
说完,他扶腰发出一声长叹。
“安心在此等候即可,那已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战场了!”
...
大溶洞距离涧底大约还有十数丈的距离。
阴冷的风在耳边掠过,衣袍猎猎作响。
李长清低头,面色淡然地注视着身下。
为抵御风压,他将罡气外放,尽力消除下落的阻力。
下方不远处,六翅蜈蚣正在急速下坠。
这老蜈蚣背上虽然生了三对翅膀,却不过只是摆设,并不能借之飞翔。
加之身宽体胖,根本止不住偌大的身形,越往下速度越快。
它虽用尖刀般的足爪拼命地抓挠石壁,却无济于事。
到最后,直如流星坠地。
李长清见这蜈蚣差点被斩作两截,却不见萎靡,只过一阵便又生龙活虎,须爪挣扎不休。
“好家伙,看着架势,再让它修炼个几百年,度过了雷劫,到时恐怕连我也奈何不了它分毫!”
他心中杀心愈坚,眼中厉色更甚。
“可惜,你今日必亡我手!”
“轰!”
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六翅蜈蚣伴随着无数沙石重重地摔在了涧底阴湿的泥土中。
下一瞬,李长清提剑接踵而至。
“孽畜,可曾见过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道人一声厉喝,一剑刺出,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嗷!”
六翅蜈蚣疯也似的扭动身躯,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继续逃窜。
怎奈道人这一剑,精准地钉在了三寸。
任它有翻天之力,却也再起不能!
李长清握着剑柄,用力一切。
“喀——嚓!”
其庞大的躯体应声而断,从中分成了两截,无数的汁液夹杂着内脏流了一地。
“嗷!嗷!”
六翅蜈蚣咆哮着,不管不顾,继续扭动残躯,还想要钻进一旁的地洞。
道人却不给任何机会,拔剑在手,追上去就是一阵乱砍。
剑气纵横间,它的脑壳被削成了一滩肉泥。
没了脑袋,蜈蚣彻底断绝了生机。
起初,它的两截身子仍在疯狂扭动,须足不停地抓挠。
渐渐地,从扭动变成了抽搐。
最终,歪倒在一旁,一动不动。
...
李长清见它总算没了动静,轻轻出了口气。
经此一役,他丹田内的真气足足用去了五成。
“真是一场恶战啊!”
道人眉宇间浮现出几分倦意。
“吱吱。”
这时,元宝从他怀中钻了出来,一对墨玉般的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地上的蜈蚣残尸。
“你这猴头,自从进了地宫就睡个不停,怎么,现在想起出来了?”
李长清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吱吱,吱吱吱!”
元宝一脸认真地举起小拳头反驳。
接着,它跳到地上,一溜烟跑到六翅蜈蚣断气的上半身旁上下一阵抠索,半晌又溜了回来。
“吱吱吱!”
小猴三两下爬上道人肩头,兴奋地将手里握着的东西举到他的面前。
“这是?”
李长清只觉一阵异香扑鼻。
稀里糊涂地接过,如手沁凉。
他低头一看。
一枚龙眼大小,鲜红胜血的丹丸正静静躺在掌心。
在涧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散发出幽暗的微光。
第三十章 红丸
“怪不得这老蜈蚣如此凶悍毒猛,原来其体内已经修炼出了内丹...”
李长清把玩着红丸,忽地看到其圆润的身上竟有一道较深的剑痕,忖道:
我说之前怎么斩不断它,原来是被这小东西硌了一下!
想来正因为这红丸有极强的治愈之能,那六翅蜈蚣才能几受重创却不显颓势。
看着手里的丹丸,道人想起之前在山中练剑时,师傅讲的一则轶事。
传说在古时,山中有个破庙,过往的旅人在庙里过夜就会莫名其妙地染病而亡,人人谈之色变。
后来,有一个火居道流浪至此。
当时天色已晚,道人欲在破庙中过夜,却察觉庙中有邪祟作怪。
于是在神像后设了符水法阵,又放了一只熟鸡,躲在暗中监视。
到了夜里,果然风雨大作。
道人在柱后看得清楚,只见一道硕大无朋的黑影乘雾而来。
黑影见了神像后的熟鸡,欲上前吞吃,却没料到中了道人之计,误入法阵,许久之后没了动静。
天亮,道人召集附近山民,来到庙中一看。
见神像后竟盘着一条数丈长的黑蜈蚣,早已断气多时。
道人用刀剖开它的头,取出了一颗鲜红似血的明珠。
他将蜈蚣珠给了人群中一对贫穷的夫妻,当即叫他们夫妻二人给怀中先天病弱的孩子服下。
那病童服了红丸,脸上即刻有了血色,下地健步如飞。
从此寒暑不惧,百疾不侵,乡人无不奇之。
“只是这毕竟是野间杂谈,是否为真还要两说...”
“吱吱吱!”
元宝突然叫了起来。
“嗯?”
李长清扭头一看。
只见这小毛猴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使劲嗅了嗅。
接着从他肩膀上栽了下去,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断挣扎,小脸皱成一团。
道人一笑,静静观望。
元宝一手捏着喉咙,又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红丸,做了个吞吃的动作。
然后“啪”地一下,很快啊!
翻身而起,围着他蹦蹦跳跳撒起了欢。
“我懂了,你是让我不要吃这红丸,不然就会噎着,对不对?”
道人恍然大悟。
“吱吱!吱吱吱!”
元宝急得跳脚,拼命摇头,情绪有些激动。
“哦,难道是你一天没吃东西,闻到这丸子的香味,忍不住了?”
李长清笑着把手中的丹丸递到它面前,温声道:
“没事,我不饿,给你吃吧。”
“吱吱!!”
元宝大怒。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李长清见它发火了,便不再逗它,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我明白的你的意思,你是说这红丸有避毒驱煞之效,对否?”
“吱吱!”
元宝疯狂点头,手舞足蹈。
“如此说来,贫道这是捡到宝了。”
李长清忍俊不禁。
咳嗦了两声,叹道:
“小元宝,你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要是没有你,这红丸可就要宝珠蒙尘,永远失陷在这百丈深涧,陪着老蜈蚣的尸体一齐腐烂了!”
“吱吱吱!”
元宝嘴角噙笑,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
皆坐,基操,勿六。
手到擒来罢了!
好家伙,装起来了。
道人笑笑,也不点破。
...
“耽搁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李长清扫了眼周围,除了烂泥就是烂泥。
两侧的石壁上有不少蜈蚣打的岩洞。
道人粗略观察了一下,洞内四通八达,更有密密麻麻的小洞相连。
想来除了已经毙命的六翅蜈蚣,谁也不知这蛛网般复杂的地洞究竟通往何处,顿时断了进去一探的念头。
“现今丹田内真气捉襟见肘,之后行事务必要更加谨慎才好。”
李长清收起了长剑。
这瓶山地宫内阴晦冲天,不见云日,无法运转《餐霞功》恢复损失的真罡,着实令他有些头疼。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忽地,身侧不远处传出“咔嚓咔嚓”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的缩水发皱。
李长清循声望去,“始作俑者”正是那两截蜈蚣的残躯。
先前元宝取出的红丸内丹,是六翅蜈蚣常年积攒的瓶山中的日月药石的精华所凝,它的一身生机全系于其上。
此刻没了腹中金丹,老蜈蚣那庞大的身躯逐渐萎缩,变得如老树皮一般枯槁。
原本漆黑油亮的甲壳都如蝉蜕一般发皱发黄,好似一瞬间年华老去,衰老而亡。
这老蜈蚣为祸多年,落得这般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道人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元宝,走了。”
“吱吱!”
小猴钻回了他的怀中,又没了动静。
“这猴头!”
李长清失笑,用力一踏,走壁而上。
...
此刻,溶洞殿顶。
梁柱上,罗老歪正趾高气昂地站在上面。
举着心爱的手枪,指挥着身下往来间气喘吁吁的军汉,一趟趟地搬运着殿中宝货。
旁边的一处高台上,陈玉楼领着红姑娘和哑巴昆仑摩勒正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红姑娘姣好的脸上冰寒如霜,盯着身前神色匆匆的盗众,余光却一直在李长清跳崖的周围游离,美眸深处不时浮现一抹担忧。
“哑巴,你下来的时候是否发现异常?”
陈玉楼突然开口。
“阿巴阿巴。”
哑巴昆仑摩勒摇了摇头。
他之前是听罗老歪说总把头有难,才随着对方一起,领着一百来个当兵的攀壁下来的。
一路上走的心急,也没心思注意四周的情况。
没想到等赶到现场,除了一座残破的宫殿和一片成了废墟的园林,四下里风平浪静,没有丁点险情!
总把头和红姑娘就围坐在殿中,另有十几个卸岭盗众在旁,正清理着遍地的鸡尸和毒虫残肢。
哦对,还有几个神情恍惚的当兵的,抱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哪有罗老歪说的,什么十几米的黑蜈蚣,什么铺天盖地的毒虫潮海...
陈玉楼稍松了口气,跟他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在李长清跳崖不久,后殿内的鸡虫的搏杀也尘埃落定。
之前还气焰嚣张的毒虫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六神无主,几乎在瞬间放弃了抵抗。
仰面倒地,像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任由群鸡啄杀。
不过半刻,剩余的毒虫便被绞杀殆尽。
偶有不死的,也都吓破了胆,躲到山腹的深处,再也不敢露头。
长久以来困扰群盗,甚至数次将他们逼入险境的瓶山毒虫,就以这样一种戏剧的方式销声匿迹了。
不过这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下来,原本带下来的几百只大公鸡也尽数折损。
等群盗清理战场时,能站着的活鸡不超一掌之数。
清点后,只有五十九只雄鸡尚有气在,几乎个个带伤。
其中,十二只虽然活着,但已重伤难愈。
群盗不忍其再受折磨,便给了它们一个痛快。
陈玉楼下令就地厚葬群鸡,以表敬意。
“方才必定是李道长手刃了它们的祖宗,那条六翅蜈蚣,才导致虫群被迷了三尸神,慌乱中溃败而亡!”
陈玉楼语气笃定,感慨道:
“李道长智勇绝伦,义薄云天,吾辈远不如也!”
红姑娘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眉宇间忧色渐去。
“总把头,总把头,哎哟我滴把头哥哥哎!”
这时,一道粗犷的笑声在几人耳边炸响。
罗老歪不知何时从柱子上跳了下来。
大步走到陈玉楼身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背,狰狞的脸上满是贪婪。
“几位再在这闲聊,无所事事,黄花菜儿都要凉了!”
“现在苦战既然已经过去了,正是咱们兄弟收获的季节,咱可不能在这浪费时间啊!”
“陈总把头有空再这消遣吹嘘,还不如跟弟弟一块四处转转,用您那双慧眼找一找,嘿嘿,搜一搜,咱老罗是个粗人,不懂规矩,要是落下什么值钱的宝贝,那就太可惜了!”
“哼,你罗帅方才逃命的时候,可是什么也不顾啊!”
陈玉楼冷笑。
“要我说,罗帅你真可称得上是风一般的男子,连跑都跑的那么洒脱,真是羡煞我等。”
哑巴昆仑摩勒不傻,听到这话脸色立马一变,知道自己被骗了,恶狠狠地盯着罗老歪。
红姑娘注意力一直放在崖边,对罗老歪连还以脸色都欠奉。
罗老歪闻言老脸一红,擦了擦淌下的汗,讪讪赔笑道:
“陈总把头言重了,此事的确是我老罗的不对,弟弟在这给哥哥赔罪了!”
陈玉楼瞥他一眼,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唉,罗帅,你让陈某怎么说你才好!”
毕竟倒斗才刚刚开始,罗老歪和他手下的部队是不可缺少的一环,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哈哈,总把头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罗老歪见陈玉楼不再追究,松了口气,把胸脯拍地邦邦作响。
“老罗我要是再丢下盟友独自逃生,你就把我给毙喽!”
我信你个鬼!
陈玉楼翻了个白眼。
这罗老歪,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率兵搬运殿中宝货,竟对几百个手下的集体蒸发问都不问,满脑子只想着发财。
令他极为不耻。
“大帅,俺们哥几个在大殿的西南角发现了这些东西,您看?”
说话间,有几个二流子气质的军汉拖着几只皮箱来到二人面前,讨好道。
罗老歪低头一看,见箱子里装的都是些盔甲刀矛,弓盾斧矢之类的兵器,尽皆腐朽不堪。
当即眉头紧皱,不耐烦地骂道:
“这都是些甚么鸟货色,收这些破铜烂铁回去摆在仓库里吃灰不成,他娘的,还不快给老子扔了!”
“哎,哎是!”
几个当兵弯着腰的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他奶奶的,这群狗日的,净拿这些破事来烦我!总把头,我——”
“大帅,这神像要不要搬啊?”
罗老歪话刚说到一半,又被人打断,气得他转身就要掏枪。
猛然一回头,正和大殿中央的神像对上了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刚才怎么没注意,殿里面竟还有这么大一个神像!
这金光灿灿的,还镶了不少翠珠玛瑙,好不晃眼!
他一对眼珠子当场就看直了。
“搬,哪个敢不搬,老子毙了他!”
说着,哈喇子顺着下巴流了一地。
“我曹他祖宗,这下真是要发大财了!”
陈玉楼皱眉,刚想说话。
却见早已有十几个当兵的找出粗绳,捆了那神像,用力拖拽起来。
“住手!”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众人纷纷望去。
殿门外,道人飘然而立。
第三十一章 观山
经道人一声冷喝,十几个工兵身形一滞,有些茫然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李兄!”
陈玉楼见到李长清,面色一喜,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率着卸岭众人快步迎了上去。
“陈兄。”
“李兄,无恙否?”
两人把臂打量着对方。
良久,相视一笑。
“那六翅蜈蚣?”
陈玉楼忍不住问道。
“已经命丧黄泉了!”
李长清与红姑娘和哑巴昆仑摩勒打了个招呼,哈哈一笑。
“哈哈,陈某就知道!”
陈玉楼大笑一声,赞道:
“若无擒龙手,难取龙首珠。这条在瓶山里作威作福不知多少年岁的老蜈蚣终归是被李兄除去,真令吾辈抚掌称快!”
“古有蜀山剑仙仗剑除魔天下间,今有李道长三尺青锋斩黑龙!”
“世人常说,高卧云台为神,救黎民于水火称圣!李兄今日壮举,足以当得上‘剑圣’的尊号了!”
“陈兄谬赞了。”
道人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陈玉楼摇了摇头,缓缓抱拳,神色郑重地道:
“陈某天生夜眼,自幼学道,世间万法都略知一二,不过三十便登临高位,势力遍布天下,自诩眼界奇高!实不相瞒,这天底下英雄豪杰何其多也,能被陈某放在眼里的却寥寥无几!”
“唯有李兄你,不仅剑法高绝,且为人仗义守信,为报恩愿舍命陪兄弟一齐下到这深涧中倒斗,一路上若没有你的竭力护持,此刻站在这的还能活下几个?”
“李兄高义,陈某佩服!”
陈玉楼说完躬身行了个大礼,红姑娘、哑巴昆仑摩勒和十几个卸岭盗众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李长清见状有些感动,受了他们一礼。
他一开始虽是为了任务,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与卸岭众人也都有了感情,能所能及之处自然不会吝啬出手。
陈玉楼等人身上虽然有不少性格上的毛病,但总归不是罗老歪之辈的薄命无情之徒,值得一交。
见道人没有躲开,陈玉楼脸上一松,旋即羞赧地笑了笑。
“实在惭愧,陈某之前虽震撼于李兄的绝代风姿,却一直不服,还存有些许攀比之心,但经过瓮城一役,就剩下心服口服,时至今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为过!”
“陈兄太过妄自菲薄了,孰不知我对陈兄博广的见识和‘望闻问切’的倒斗手段也很是向往啊!”
李长清实话实说。
陈玉楼摆手苦笑,说起他跳崖之后发生的事。
两人边聊边向殿内走去。
正谈话间,道人突然瞟见罗老歪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亲自带着一队军士推动神像,欲将之拉下神龛。
这一次,李长清并未阻拦,只是冷眼旁观。
之前看在陈玉楼的面子上,他已出言提醒过一次。
好言难劝该死鬼。
陈玉楼见此脸色忽地阴沉下去,正与上前呵斥,却被道人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带着众人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就听“咔”的一声清响。
神像的底座突然裂开一道口子。
紧接着,一团赤色的虹雾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这是,猪笼子!”
众人大惊失色。
原来这神像只是个空壳,外面裹着几层薄薄的金箔,根本经不起十几个壮汉的拖拽。
裂开的底部由于压强的作用,其内积攒千年的毒气瞬间被挤了出来。
包括罗老歪在内的十几个当兵的用力过猛,都由于强大的后坐力向后栽倒在地。
那赤雾来得奇快无比,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裹了进去。
罗老歪在最外边,不知是雾气不足还是什么缘故,竟差一尺,没能碰到他的脚底板,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儿。
此刻,这屠人阎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十几个手下连一声惨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毒气瞬间融化在面前,尸骨无存。
吓得面无血色,喉咙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
张大了嘴巴,半晌发不出一丝声音。
好在这赤雾来得快,去的更快。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其余的当兵的还没来得及慌乱,危险就已经过去了。
当即远远围拢上来。
有几个胆子大的,趁机把惊魂未定的罗老歪扶到了一旁。
“罗帅,你怎么样?”
陈玉楼这才走到跟前,关切地问道。
“我..我、我曹他祖奶奶...”
罗老歪猛地回神,知道自己上当了,额上青筋直跳。
他自觉在众人面前出了个大丑,又加上刚刚死里逃生,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狗日的神像真他娘的邪乎,那脸儿能勾魂似的,老子一不小心就着了它的道,真他娘的晦气!”
接着掏出手枪,对着神像的脑袋就是一梭子。
“陈兄,诸位,这神像下面好像有一条暗道。”
李长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神台上。
“什么?!”
众人一惊,也顾不上有什么风险,急忙上前察看。
只见这莲台正中,赫然有一个不宽不窄的廊道。
里面曲折幽深,有云雾流动,犹如香烟缭绕,也看不清深处的具体情形。
“这是...”
罗老歪一愣。
“这应该是联通下一层地宫的涧道!”
陈玉楼见多识广,当即断言道:
“陈某之前就一直有些怀疑,这宫殿里虽然雕梁画栋,朱壁辉煌,但出了角落里的盔甲兵器别无他物,怎么看也不像是元墓的正殿,反而像是存放甲兵的后殿!”
说到这,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如果陈某猜的没错的话,这瓶山里的元墓是正与寻常墓葬相反,是从下往上建的,最深处是墓主棺椁所在的正殿,而我等所在的这最上一层,正是元墓最后的偏殿!”
陈玉楼一指殿后的石壁,笑道:
“诸位请看后面的那些石棱,正将溶洞后面封死,按照陈某的推测,那里原本必定有一条能直通正殿的墓道,元人故意将其封堵,又在这殿中设下这神像机括,就是为了让我等挪动神像,中毒毙命。”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眼里精光闪烁,摸着下巴冷笑一声。
“若是寻常的蟊贼,碰到这种情况还真就束手无策,只可惜...”
“只可惜碰到了我们,嘿嘿嘿!”
罗老歪狞笑。
“这元人也够歹毒的,又是瓮城,又是毒虫的,换了别个早他娘的死了八百回了!”
他一听正殿就在下面,顿时把刚才受到的惊吓抛在脑后,咧开大嘴,朝陈玉楼拱手奉承道:
“这也就是陈总把头慧眼识珠,见招拆招,一眼便看出其中隐藏的奥妙所在,任那些草原来的马鬼子费再多心机,也是白扯!”
李长清听完陈玉楼的推论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低头注视着洞内崎岖的岩壁,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丝丝违和,好像遗漏了什么。
“总把头,暗道里会不会还有毒雾?”
红姑娘突然问道。
“元人歹毒,确实不得不防!”
陈玉楼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脑海中还萦绕着活人被毒雾化为血水的惨状。
他对转身众人说:
“我观这下面不甚宽敞,下去的人一多,若遇到危险不好脱身,此行只陈某、罗帅、红姑、哑巴和李道长即可。”
接着,他对其中一名卸岭道众吩咐道:
“老潘头,你上到涧顶叫王副官领着手枪连和剩余的工兵掘子营的弟兄们下来,继续搬运这偏殿中的明器。”
“遵命!”
不过多时,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青年王副官领着一彪人马匆匆而至。
“陈总把头,罗帅!”
“嗯,辛苦你了。”
陈玉楼对他点点头,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
清点了一下人数,而后简单收拾装备。
五人除了李长清,各自背了活鸡。
另带了铲镐、草饼、绷带、马灯、火把、磷石、清水、石灰袋、蜈蚣挂山梯和些许干粮,攀住石梯,依次潜下了暗道。
这廊道穿山而建,极为陡峭,且石梯湿滑,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掉落,几人都走的小心翼翼。
李长清当先行在首位。
随意打量着周围。
四下除了淡淡的雾气外,只有青褐色的岩壁,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下行了大约半个时辰,这才落了地。
顺着廊道继续摸索前进,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终于到了尽头。
李长清抬眼望去。
只见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门,门环上挂了一把青绿色的铜锁。
“他娘的,怎么又有一座石门!”
罗老歪有些厌烦地嘟囔一句,从背后抽出铁镐就要上前撬锁,一旁的陈玉楼伸手将他拦住。
后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眉盯着石门前的一处角落,低声道:
“大家戒备,那里好像坐着个人!”
“什么?在哪!”
罗老歪吓了一跳,循着陈玉楼的视线望去,见右手边的不远处,果有一个魁梧的黑影隐隐若现。
“咔”地拉开了枪栓,将枪口对了上去。
“诸位不必惊慌,一具尸体罢了。”
李长清笑了笑,拨开拦在身前的枪身,迈步向前。
“你...”
罗老歪先是一恼,而后蔫了,眼巴巴地盯着陈玉楼。
“总把头,这...”
“既然李兄说了,是我眼花了。”
陈玉楼目视前方,叹了口气。
旁边,红姑娘已经率先跟了上去。
“走,过去看看!”
几人走到黑影面前,拨开云雾,这才看清其全貌,果是一具形貌诡异的僵尸。
这男尸身着一袭样式古怪的黑袍,盘坐在地上,身体肥大高壮。
生得狮鼻阔口,脸上虬髯如戟。
身上早已腐朽的服饰丝丝缕缕地裂开,露出的皮肉惨白发胀,用铁镐一碰就往外淌出脓来。
看打扮没办法分辨是哪朝哪代,不过,料来死去的年头已是不短了。
“真他娘的晦气!”
罗老歪骂了一声,扭着鼻子退后了几步。
陈玉楼蹲下仔细观察一阵,眯着眼道:
“尸体耳目鼻口内都塞满了黑色的粉末,很可能是中了蜈蚣的毒,七窍流血而亡。”
“我之前在月亮门卖艺时,习得戏班子里的各种行道笼头,这男尸满身黑袍黑靴黑帽,应该是戏文里无常厉鬼的装扮!”
忽然,红姑娘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之愕然。
“他到底是何身份,挑开他的衣袋一观便知!”
李长清开口,用铁剑拨开尸体的衣衫,将其身上的行头一件件都翻了出来。
不一会儿,地上便摆满了药瓶药罐,纸木傀儡之类五花八门的器物。
其中还有一个大皮囊,里面都是些漆黑坚硬的豆子,看得几人如坠雾中。
最后,道人从尸体的腰间挑出了一面铸有文字的金牌。
陈玉楼识得古文书,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刻着四个苍劲挺拔的老篆。
乍见此物,他脑海里正如漫天的乌云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猛然记起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低吼一声:
“此人竟是大明观山太保!”
第三十二章 狸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个时辰前。
鹧鸪哨一行人来到瓶山脚下。
在远处看,除了山势奇秀险峻,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
此刻站在山底,头顶就是巨大的瓶肩瓶口,方觉巍峨森严。
千万钧巨岩就这么斜斜的悬在半空,不知几千几万年,群盗行在其下,都不由心惊胆战,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喂,你们说,这要是山体突然崩倒下来,咱们还不得被砸得粉身碎骨啊?”
其中一个年轻卸岭盗众半开玩笑道。
话刚出口,一个巴掌袭来,狠狠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小王八蛋,胡说什么呢!”
花玛拐从身后的阴影中露出头,一脸不善地盯着他。
“拐、拐子哥...”
年轻的盗众吓得一个激灵,讪讪地挠了挠头。
“咱们这是在干正事,有些玩笑不能随意开。”
花玛拐一脸严肃,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训斥道: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小子头一次下斗,待会到了墓里边,把招子放亮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听懂了吗!”
“嘿嘿,俺晓得。”
年轻盗众用力点了点头。
“跟紧我,别掉队。”
花玛拐不置可否,面色逐渐缓和下来,拍着他的背轻声道:
“那瓶山里宝货无数,等干完这一票,分得钱保准你小子八辈子也享受不完!”
“赶紧给老爹老娘盖套大房子,娶个老婆生个娃,好好地尽尽孝!”
“在外边混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
“哎,我听拐子哥的!”
年轻盗众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
百余人行在阴冷黑暗的山岩下,继续向深处走去。
不停有寒冷刺骨的水串,从岩缝中滴落,打在众人的斗笠蓑衣上。
群盗提着马灯,还要不时拨开挡在面前的藤萝,走得格外缓慢。
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陈玉楼之前来过的水潭。
鹧鸪哨望着远处幽冷深邃的潭水,眉头紧锁。
此地幽深闭锁,积水又深,要想再往里走,就必须要攀藤进去。
他自然是可以。
只是,其余人却未必能行。
想到此节,他走到队伍后边,找到了花玛拐。
“素闻卸岭手段高超,花玛拐兄弟,你可有办法渡潭?”
“搬山魁首放心,此事交给我们卸岭就好!”
花玛拐胸有成竹。
他当即召集群盗,取了蜈蚣挂山梯,拼接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有十几个网状的竹筏成型。
“好神奇!”
花灵捂着小嘴发出一声惊呼,一对寒星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竹筏,问鹧鸪哨道:
“师兄,这是什么呀?”
“小妹妹,这是我们卸岭一派的独门器械,名为蜈蚣挂山梯。”
花玛拐听到,固定完竹筏,起身对她露齿一笑,得意地道:
“既可翻山越岭,也能渡江过河,可拆可连,所谓千变万化,机妙无穷!”
“好厉害!”
花灵瞪大双眼。
周围的卸岭群盗见她呆萌的模样,顿时发出阵阵和善的笑声。
鹧鸪哨也摇头失笑,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蜈蚣挂山梯竹筒中空,浮力极大。
拼成的竹筏,一艘容纳十数人不成问题。
群盗按扎好的竹筏,依次顺利入水。
鹧鸪哨经验老到,在首艘竹筏上,负责辨别水况,指挥行驶的方向。
花玛拐则乘尾筏,保障队伍的后方安全。
十二艘竹筏在潭上穿行。
堪堪行到一半。
鹧鸪哨立于船头,忽然听到前方的黑暗中,似有无数不知名的生物在缓缓蠕动。
一抬手,让队伍停下,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四周。
他的目力虽然极佳,但到底不比李长清和陈玉楼,能在夜中视物。
身处黑暗幽蔽的山底,虽有马灯的光亮,也看不真切黑暗中究竟有什么东西。
竹筏不受控制地缓缓向前漂流。
随着距离的缩短,前边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好像有群鼠在暗处互相撕咬,密密麻麻的听不出数量多少。
鹧鸪哨神经紧绷,猛地念头一闪,浑身一震。
一手按住身旁的花灵和老洋人,顺势趴了下去。
扭头对身后的卸岭群盗喊道:
“不好,是飞鼠群,大家赶快伏低!”
身后众人皆大惊失色,慌忙俯下身子。
这时就听“轰隆隆”一阵乱响。
前边的岩柱阴影里,飞出无数拳头大小的蝙蝠。
蝙蝠群犹如一股黑色的龙卷风,顺着岩壁和水面狭窄的空间,向洞外冲去。
群盗虽然躲避及时,怎奈蝙蝠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有十几个倒霉蛋不幸,被受惊的蝙蝠群冲裹到了天上。
虽然些蝙蝠并非有意伤人,但是受到了惊吓,神智不清,逮到什么下意识就要咬上一口,以求自保。
它们的爪子十分尖利,挂上一下就能从人身上带落一大块皮肉下来。
那十几个盗伙还来不及挣扎,身上的皮肉顷刻间就被撕扯没了,剩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骨架掉进水里。
他们临死前的惨叫,还兀自在岩壁间回荡不休。
鹧鸪哨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突然瞧见身旁花灵的小脸煞白,急忙把她的眼捂上。
他也实没料到这山底的岩缝里,竟会藏了如此多的蝙蝠!
回头见群盗趴在竹筏上瑟瑟发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急中生智,用力一拍背后的鸡笼。
一声嘹亮的鸡鸣响彻水面。
笼中的怒晴鸡引吭怒啼。
蝙蝠群闻到雄鸡唱晓,顿时大乱,惊得四散逃开。
宁愿一头撞死在石柱上,也再不敢靠近竹筏分毫。
待到蝙蝠尽数散去,众人这才灰头土脸地从竹筏子上爬了起来。
“各个竹筏都检查一下,瞅瞅丢没丢行头!”
花玛拐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扯着嗓子一声吆喝。
群盗低头清数一遍。
万幸,清水、干粮和倒斗用的器械都安然无恙。
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只是,刚进山就折了不少弟兄,竹筏上的气氛不由紧张起来。
同伴死后瘆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给群盗的脸上蒙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无人再有心思开口说话,各个栗栗自危,都耷拉着脸,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一时间,水面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
一盏茶之后。
水潭到了尽头,岸边是层层的乱石。
瓶山就在这里插入大地,怪石嶙峋,最深处已无法接近。
群盗躬身跳下竹筏,还未来得及搬运行囊,猛地听到前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喝水声。
心头一惊,挑灯照去,都不禁“咦”了一声。
在昏黄的烛光下。
只见不远处的山根里,有十几个紧挨着的坟茔。
坟堆大都水淋泥落,使得土中棺板半露。
其中有口异常扎眼的白茬儿棺材,棺盖渗出一大滩腥臭的污血。
一只毛色泛白的小狸子,正伏在上面。
两爪钩住棺板,伸着舌头对着哪片黑血一顿狂舔。
神色十分贪婪。
第三十三章 分山
“师兄,是只狸子!”
花灵拽了拽鹧鸪哨的衣角,低声惊呼。
“嗯,我看到了。”
鹧鸪哨轻轻点头,双眼微眯。
他三人前不久,刚在古狸碑除了利用圆光术害人的“白老太太”,不成想此刻在这阴冷的山根又碰到一只。
观其毛色,和那一副奸邪的神态,绝对是古狸碑那老狸子的重子重孙没跑了!
不过,对付区区一只未成气候的小畜生,还不用他亲自出手。
“老洋人。”
色目卷发的昂藏大汉憨笑着,上前几步。
走到那兀自舔血的小狸子身后,伸出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捏住了它的后脖颈。
那小狸子陡逢大难,惊了个半死。
只是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它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目光呆滞,嘴角还挂着从棺里渗出的黑血。
“师兄。”
老洋人拎着狸子走到鹧鸪哨身前,听候他的发落。
小狸子蓦地与鹧鸪哨对上眼,如梦初醒。
它颇通人性,见鹧鸪哨眉宇间杀气四溢,知道是惹上煞神了。
顿时吓得体如筛糠,屎尿齐流。
鹧鸪哨面无表情,并没有放过它的心思。
让老洋人捆了,用一根竹竿吊在了岩壁上。
有几个卸岭盗伙听到小狸子痛苦的哀嚎,又见它惨兮兮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有意相问,但又畏惧搬山魁首的威势,不敢直言。
花玛拐虽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但他打小被灌输了一股子封建迷信思想,认为万物皆有神灵,随意虐杀必遭报应。
此时见搬山三人如此为难一只小狸子,虽然知道对方不会口出妄言,心里不免有些膈应。
忍不住出言问道:
“搬山魁首,这不过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狸子,如此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群盗皆认同地点点头。
“哼,你懂什么,这——”
花灵皱起琼鼻,正要反驳,却被鹧鸪哨拦下。
当着卸岭的面,顾忌陈玉楼的面子,自不能把当晚古狸碑发生的事讲出来。
鹧鸪哨没有说话,只是对众人摆手,示意他们跟上。
几十人在他的带领下,挤到了那小狸子所在的白茬儿棺材面前。
“诸位可看出什么异常?”
群盗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
唯有花玛拐心思缜密,不一会便发现了异样。
“这...莫非?!”
“对,山根里阴寒潮湿,这千百年前的木棺看上去却如崭新一般,诸位不觉得很违和吗。”
鹧鸪哨用指节在棺材上敲了敲。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知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群盗闻言,陡然醒悟,一个个瞪大了眼,望向棺材。
棺材的木料算是上成货色,但也绝不是什么罕见的棺木。
棺板缝隙里满是黏滑的污血,那味道闻起来就如同死鱼被暴晒后发出的刺鼻腥臭。
“光这样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人,给我把这棺材劈开!”
花玛拐回头招呼一声。
立即就有三五个盗伙唱诺,拎着长斧上前。
几斧头下去,就把棺板砸出一个大窟窿。
卸岭不比摸金,用探阴爪和黑折子之类的精巧器物,以“撬”和“拔”为主。
他们升棺发财用的都是开山斧,往好听了讲叫“一力破万会”,难听点说就是“莽出一片天”。
群盗又用铁镐将窟窿扩大,将那棺顶整个卸了。
提灯照去。
出乎众人的预料,棺中并没有尸体。
只有一堆不停淌着黑色汁液的恶心肉瘤,气味颜色却都与腐尸无二。
鹧鸪哨见此情形,心中了然,对众人道:
“原来这些都不是棺材,而是丹宫里盛放肉菌的木奁。”
见众人依旧一脸茫然,便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
宋代的炼丹化汞之术,与秦汉时已有很大的不同,相比前朝变得更加细致。
讲究死汞为银,铅铁为金。
以药草为引,合而成丹。
烧丹的丹头,往往会用到灵芝、九龙盘、肉菌、太岁等珍稀罕有之物。
其中肉菌在寻常的环境中很快就会丧失药性,难以保存。
惟有装入木奁,藏在阴湿之地,才得以延续存真。
群盗面前这十几座坟丘,正是用来埋藏肉菌木奁的。
不知什么原因,木奁被暴露了出来,引来这小狸子舔舐它渗透出来的汁水。
鹧鸪哨说完瞥了眼被悬在岩柱上的小狸子,冷声道:
“这些畜生和古时那些求仙的方士一样,都以为吞了些丹汞之物便能长生不老!”
“这瓶山丹宫自从荒废下来,堆积如山的丹头反倒便宜了它们,再任其胡作非为下去,早晚要成祸害!”
群盗听了他这一番话,明白了其中利害,连连高呼:
“搬山魁首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心里对鹧鸪哨佩服不已。
花玛拐也一阵唏嘘,干脆利落地对他郑重一礼,大大方方道:
“拐子方才唐突了,搬山魁首勿怪!”
鹧鸪哨无所谓地一笑,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花玛拐又问道:
“既然如此,是否让弟兄们动手宰了这狸子?”
“且先饶这厮一命,待会另有他用。”
鹧鸪哨摇头。
他平生虽然杀人如麻,年轻独闯江湖时遇到奸佞之徒随手就宰了,此刻,却不想在师妹花灵面前轻易杀生。
须知,举起屠刀容易,放下屠刀就难了!
花玛拐虽不知他拿一只小小的狸子有什么用,却也不再多问。
接下来,群盗按吩咐,将这十几个木棺里的肉菌通通刨了出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又分散开,各自去山缝里寻找可以挖盗洞的位置。
只是在这山根阴湿的环境中,卸岭的那套“观泥痕,辨草色”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群盗摸索半晌也没有头绪。
这瓶山虽是整块的大青石,但就像刀枪不入的铁布衫也有罩门,瓶山的罩门就是它的山阴。
据鹧鸪哨的观察。
瓶山的山阴处石土混杂,正符合挖掘盗洞的一切条件。
这一点,恐怕连当年在山中修墓筑穴的元人也没想到。
自古盗墓的手段五花八门,但挖掘盗洞的技艺其实都相差不远。
搬山虽没有挂符的摸金校尉,那套“寻龙诀”和“分金定穴”的神异本领。
但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搬山道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祖传秘法。
鹧鸪哨将那小狸子提在手中,从怀中取出一枚乌黑色的药丸,放在它的前抹了几抹。
“啪嗒,啪嗒...”
那狸子一阵抽搐,翻着白眼,鼻间竟不断淌出血来。
鹧鸪哨拎着它在山缝间来回转悠,让花灵举着火把照明。
不时用药丸逼出狸子鲜血滴在地上。
通过泥土吸收血水的反应,来观测地里的阴气的多少。
直到那小狸子的血都快流干了,才终于在一片硬土前停了下来。
只见那血滴在土上盘旋,既不渗下,也不流淌。
鹧鸪哨看得真切,确认无误,当即招呼众人过来。
待一群人围拢上来,他这才让花灵给狸子止了血,抽出短刃挑断了其脖颈后的妖筋,随手将它丢到一旁。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
“某今日断了你的修行之路,叫你今生无法再用障眼法祸害生灵,望你好自为之,走罢。”
那狸子如临大赦,哪敢计较半分。
忍着断筋放血之痛,对鹧鸪哨拜了两拜,头也不回地钻进岩缝不见了踪影。
那狼狈的模样,惹得群盗一阵嗤笑。
鹧鸪哨指着那片硬土,对众人道:
“诸位,方才我施展搬山秘术,看出这下面阴气极重,从此处挖下,定能有所收获。”
群盗闻言大喜,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诸位且慢!”
鹧鸪哨有意在卸岭面前一展搬山雄风,淡淡一笑,对花灵和老洋人一招手。
“取分山掘子甲来。”
第三十四章 风生
“分山掘子甲?!”
包括花玛拐在内的群盗一惊,当即闭气凝神看去。
凡天下间倒斗的,谁没听说过分山掘子甲的大名?
只不过搬山道人罕与外人往来,几乎没人亲眼见过。
想不到今天竟有机会开眼,见识一下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搬山秘术!
“好嘞,师兄!”
花灵和老洋人相视一笑,卸下了背后的竹篓。
扯下上面盖着的蜡染花布,又取出一块黑乎乎的药饼,捻碎了撒在了竹篓上。
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
竹篓里似有什么东西蠕动,传出如同大片铁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这‘分山掘子甲’竟然是活的?!”
花玛拐一怔。
群盗也是一阵惊呼。
久闻分山掘子甲大名,听名字都以为是一副特殊的铜甲,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是个活物!
“当然了!”
花灵俏皮一笑,摇了摇皓腕上的铃铛。
“出来吧,阿兰阿梅!”
两个竹篓狠狠一晃,从中忽地滚出两个金灿灿的甲球。
落地滚了两滚,伸展开四肢。
群盗定睛一看,竟是两只全身鳞甲的“怪物”。
他们虽都是闯荡江湖的老手子,一时竟也不知道此是何物。
惊诧之情见于颜色,纷纷向后退去。
只有花玛拐常年跟随盗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见之大奇,呼道:
“竟是鲮鲤甲,不对,不是,这...”
他眼里爆出一阵精芒,惊喜道: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穿山穴陵甲?!”
“然也。”
鹧鸪哨淡淡一笑。
“拐子哥,什么是穿山...穴陵甲啊?”
之前那个年轻盗伙轻轻戳了戳他,悄声问道。
“这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虽不比怒晴鸡和李道长的元宝那般神异通人,却也是极为罕见之物!”
花玛拐眼睛眨也不眨地欣赏着地上两只甲兽,嘴里啧啧赞道:
“其外貌与寻常的鲮鲤甲相似,细看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你看它们的前肢,有什么不同?”
青年盗伙抬眼打量。
见两只穴陵甲的前肢覆着一层坚实阔达的鳞甲,粗壮异常。
不由惊呼:
“好粗好长!”
“哈哈,正是如此!”
花玛拐大笑,解释道:
“这是因为它们是自幼喂食特制的药料长大,加上长期的驯养,使其前肢格外发达,穿山过岭就如在豆腐里游泳,能作为倒斗的利器,搬山魁首,我说的对否?”
“拐子兄弟博文广识,令人刮目相看。”
鹧鸪哨点了点头。
“拐子哥,你太牛了!”
青年盗伙闻言崇拜地仰视着花玛拐,激动地脸色涨红。
花玛拐面露得意。
“扑哧!”
一旁的花灵没忍住,笑出了声,急忙晃了晃小手。
“抱、抱歉!”
“咳咳!”
花玛拐欲用咳嗦掩饰尴尬,忽然叹道:
“我听闻这穿山穴陵甲的驯服之术,早在唐代就已经失传,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搬山手中,重现往日辉煌!”
“不过是老祖宗埋下的种子,我等取果罢了!”
鹧鸪哨摇头,上前摸了摸两只穿山穴陵甲的脑袋。
接着他取出几个竹筒,打开放到了它们面前。
里面装满了红头大蚂蚁,足有数斤之重。
那两只穴陵甲刚从睡梦中苏醒,之前呆呆立在原地,懵懵懂懂。
此刻突然闻道蚂蚁的香气,哈喇子顺着嘴巴就流了下来。
扑将上去,舌头几卷,便把竹筒添了个干净。
待它们吃个半饱,鹧鸪哨提着它们脖子上的铜环,将其拎到了那片硬土前面。
再度取出药饼,捣碎撒在了土上。
穿山穴陵甲生性喜阴,见山就钻,尤其是坟墓附近的砂土。
此刻经药物催引,当即摩拳擦掌,抖起一身厚甲就要遁地而入,其中那只大的却被一只纤手捉住,拽到了一旁。
“阿兰,这次轮到阿梅了,你可不要抢哦!”
花灵说着拍了拍它的头,两只大眼睛弯成月牙状。
“你就负责扩大洞口吧!”
“吼..”
大穴陵甲不情愿地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陵甲热身完毕,躯体前弓,做了个跳水的姿势,“噗”地一下大半个身子没入土中。
钩趾翻飞,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刨挖硬土就如砍瓜切菜一般,轻而易举地穿山而入。
花玛拐见那**陵甲转眼间便没了踪影,心中蓦地升起一个疑惑,忍不住就问道:
“就这么放它进去,无锁无链,难道不怕它一去不返?”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哥哥。”
花灵眼里露出几分狡黠。
“阿梅和阿兰是一对夫妻,现在妻子守房,丈夫怎么会丢下另一半独自逃走呢?”
“呵呵,原来如此...”
花玛拐脸色讪讪,强笑道:
“看来这对贤伉俪情比金坚,令人钦慕。”
“只是我想不通,这两只穴陵甲威武雄壮,一身金甲煌煌,为何会取‘阿梅阿兰’这样...的名字呢?”
鹧鸪哨脸色一黑。
花灵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
瓶山山根离那古墓地宫不算太近,双甲虽然神勇,可要想直透中宫,也着实要花费一番苦工。
鹧鸪哨趁机盘腿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群盗则闲来无事,围坐在一起吃着烙饼,胡侃瞎侃。
这个说自己前些日子刚得了一件如何如何的宝贝。
那个吹嘘自己牌技无人能比。
还有几个老江湖聊起自己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一时间,山根子里好不热闹!
花灵乖巧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众人笑,她也跟着偷乐。
“师妹,吃点东西吧。”
老洋人递过来一壶清水和半张米饼,柔声道。
“不了,我不饿,师兄你们吃吧!”
花灵摇了摇小脑袋,突然轻声问道:
“师兄,你说山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有他们说的那么精彩吗?”
老洋人沉默。
半晌,讷讷地道:
“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听师兄说,外面现在到处都是战乱,遍地都是死人。”
“依我看,跟在墓里也差不了多少。”
“哦。”
花灵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
...
“对了,拐子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事?”
这时,一道冷峻的声音传来。
众人抬头,见鹧鸪哨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
“搬山魁首请讲!”
花玛拐急忙放下手中的刚啃了两口的饼,起身抱拳,不敢怠慢。
“是这样,我当年在秦地盗挖大唐司天陵宫的时候,曾结识了两个放羊的山娃子,正好当时陈总把头在山陕两省有生意,我就把这对兄弟托付给了他。”
鹧鸪哨拱手笑了笑。
“拐子兄弟可否知道,他二人现今如何了?”
群盗闻言,皆面露不屑。
鹧鸪哨见花玛拐有些为难,便道:
“但说无妨。”
花玛拐这才将二人入伙后的事情告知。
说老羊皮和羊二蛋这俩小子,是人又窝囊心眼又小。
虽然在常胜山上插了香头,也只能做些跑腿的勾当。
此次听说要来瓶山挖湘西尸王,吓得当场就昏厥过去,惹得众人耻笑。
鹧鸪哨听罢也觉得好笑。
这哥儿俩都是本分良民出身,去做响马土匪确实是为难他们了。
心道下次碰到陈玉楼,跟他说说,干脆让他们兄弟拔了香头金盆洗手。
给一笔钱,让他们去做正经营生才好。
这时,只听那挖出的土洞里一阵响动。
原是**陵甲已经折返。
从洞内冒出了头。
老洋人走上前将它提起来一番鼓弄,过了一会儿,报道:
“已穴透了山陵。”
“风生水起!”
群盗闻言,脸上绽出放肆的笑。
第三十五章 尸桂
廊道的巨大石门前。
陈玉楼握着纯金锻造的腰牌,面色凝重。
“原来世上真有观山太保...”
李长清盯着那面金牌,面露奇色。
他记得任务奖励里其中一项就是这个。
不过,看样子只是个身份证明,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管他是甚么鸟蛋观山少保,还是太保,就算以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个死鬼,呸!他娘的,臭死老子了!”
罗老歪捏着鼻子,嚷嚷道:
“我说总把头,咱们就别管这死尸了,无数的金玉宝货就在这门后边儿等着咱们呢!”
陈玉楼没理他,而是扭头对其余三人道:
“故老相传,天下有字号的盗墓贼,仅有摸金、发丘、搬山、卸岭,说是四路,实际上只有三支,因为摸金发丘本是一派,发丘印在明代永乐年间被毁了之后,世上就再没有了发丘天官。”
他顿了顿,接着道:
“除了这三支外,稍微有些名堂的民间散盗,也不过就是南边背尸翻窨子的,剩下的鸡鸣狗盗之辈不值一提!”
“不过,近几百年来,在川渝的地界上,一直流传着,一群名为‘观山太保’的盗墓团伙的传说。”
“说是在明朝永乐年间,观山太保借为皇帝修筑陵寝发家,明面上是当时的大地主土豪,暗地里却凭借祖传的‘观山指迷’的手段,秘密盗发了不少帝王陵寝,其倒斗的手法和动机无人知晓。”
“观山指迷...”
李长清若有所思,暗忖:
奖励中有一本《观山指迷赋》,听上去玄妙异常,不过并没有附带的说明。
难道,这《观山指迷赋》是像摸金校尉的《寻龙诀》一般,能寻龙点穴的秘法不成?
陈玉楼见他神色有异,便问道:
“李兄,怎么,你也听过观山太保的名头?”
“那倒没有,我只是在想,按照陈兄所言,这向来踪迹难觅的观山太保怎会暴毙于此?”
道人一笑。
“具体为何,陈某也无法得知。”
陈玉楼闻言摇了摇头,想了一阵,又道:
“陈某曾听闻,南洋有一异术,能将人体内灌满药水,达到百毒不侵的效果,不过,此法也有一弊端,就是时间一长,服药者就会中毒而死。”
“看这观山太保的模样,想必是一路潜行至此,时间耗得太久,无奈含恨术尽而亡。”
“卸岭盗魁果然有两把刷子!”
道人调侃。
陈玉楼苦笑。
卸岭群盗为了盗掘瓶山元墓可谓倾尽全力,不仅耗费粮财,还折损了不少好手,不料竟遇到一出“二进宫”。
比观山太保晚到了几百年!
真是造化弄人。
好在看这黑厮死在隧道里,身上别无长物,足以说明他虽然捷足先登,却并未得手。
思虑至此,陈玉楼怕后面再出什么幺蛾子,大手一挥。
“事不宜迟,咱们抓紧破门进殿倒斗!”
“哈哈,早该如此了!”
罗老歪早就等不及了,闻言吐掉嘴里的烟卷,抽出准备多时的铁镐,大步走到石门前。
他有心在红姑娘面前露一手,出出风头。
冲掌心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
攥紧握把,卯足了劲儿,将铁镐高高举过头顶,朝门环上的铜锁狠狠砸了下去。
破空声响起。
只听“乓”地一下——
铜锁纹丝未动。
“哎呦呵,老子这暴脾气!”
罗老歪见铜锁这么不给面子,当场就恼了。
涨得面色通红,鼓足气力又是一下。
“当~!”
铜锁上多了一条白痕。
“嘿,老子就不信了,我堂堂罗帅,还奈何不了你小小的一块破铜烂锁!”
罗老歪怒极反笑,掏出枪来就要射击。
陈玉楼实在看不下去了,向李长清递了个眼色。
道人不再看笑话,提剑走到石门前,说了声:
“我来吧。”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闪过。
“锵!”
铜锁从中被斩作两段。
掉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
三人低头看去,断面平滑如镜。
“你!”
罗老歪先是一愣,醒悟过来羞恼交加。
用颤抖的手指着李长清,半晌语塞。
红姑娘见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
笑声细微,但在这封闭的环境里却很清晰。
罗老歪气欲发狂,憋了一肚子邪火,却又无地发泄,正好瞅见地上躺着的僵尸。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上前狠狠一脚,正踹在尸体的脸上。
陈玉楼怕在待下去,这夯货指不定还会再惹事端,急忙招呼众人一齐推开石门,离开这不祥之地。
罗老歪出了口恶气,胸中顿时舒畅不少。
宝货当前,他也懒得再和一个野道士计较。
抢先一步上前,把着两个门环,用力一拉。
他倒也有一膀子蛮力,竟真的把那厚重的宣花石门扯开一条堪堪能容人侧身而过的缝隙。
得手后,他扭过头一脸得意地看了李长清一眼。
道人自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并不理会。
四人无声穿过石门,登堂入室。
刚一进去,便见到一扇青玉石屏。
石屏上描绘着天宫仙境,其上云雾漫漫,宴舞升平。
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仙人抚琴乘鹤,煮酒煎茶。
陈玉楼等人都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知道这青玉石屏价值不菲,运到外面起码能卖千金!
心中不由一喜。
开门见红,是个好兆头!
绕过青玉石屏,里面是个四尺见方的密室。
用灯一照,角落里砌着砖炉和风箱,石案上还堆着黑乎乎的渣滓。
“这里应该是一间烧丹炼药的丹房。”
陈玉楼对众人道。
四人大致搜寻了一番,找出了十几件大小不一的青铜秘器,看形状制式都是南宋景德年间的东西。
只是这点小菜儿,显然不够几条大鱼塞牙缝。
几人将搜集来的明器堆在青玉石屏后面,又很快找到了丹房的出口。
是一扇檀木门,并没有上锁。
推门出去,步入了一处广阔的黑暗空间。
这里与来时的廊道一般,也是云雾缭绕。
不过与前者相比,更显阴森。
李长清动了动鼻子,竟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极其浓郁的尸气。
“大家小心!”
他低声道。
陈玉楼等人闻言一凛,各自抽出兵刃在手。
道人四下一望,在东南西北四方位分别矗立着一座二层黑楼,有无数枝条枯干缠绕其上。
在这片地宫的中央,有一株足有十人合抱粗细的粗大树干。
几人提灯在黑暗中一路标记,走近一看,竟然是一株桂树!
那树干上的凹凸之处,都生成一个个酷似人脸的形状。
五官俱全,眉目耳鼻口依稀可辨。
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在鬼哭神嚎,面目扭曲可怖。
陈玉楼见状额上冷汗“噌”地下来了,吞了口唾沫,朝头顶望去。
只见扶疏遮阴,树冠如宇。
茂密的树枝树叶向四周蔓延,一眼望不到边,不知覆盖几里。
罗老歪仰头看着满天的枝叶,忽觉一阵阴风从后脖颈刮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呆立半晌,涩声道:
“我曹他奶奶,咱们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不成...”
第三十六章 仙境
“好大一株桂树!”
李长清也有些吃惊。
要知道这里可是在瓶山山腹,暗无天日,雾瘴堆叠。
连普通的也不可能在这种阴晦之地存活,遑论参天巨树!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人不信。
“原著里有这段吗?”
他记忆有些混淆。
蓦地,罗老歪不知抽了什么风。
竟提起铁镐,凑近老树,对着树干狠狠来了一下。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罗帅,你!”
陈玉楼又惊又怒。
哑巴拽上罗老歪,迅速向后退去。
众人看得真切。
只见那树干上,被罗老歪用稿子砸出的伤口,此时竟汩汩流出腥红的血来!
“好重的尸气!”
陈玉楼这才明白过来。
眼前这一株根本不是桂树,而是一株,借着地宫里阴气尸气生长的“尸桂”!
“我曹他祖宗,真他娘的邪门儿了!”
罗老歪被哑巴夹在腋下,被颠的回过了神,忍不住骂道。
他刚刚看着那树干上的鬼脸,盯得久了,只觉神情一阵恍惚。
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像被摄了魂儿似的。
“大家不要靠近树干,更不要盯着树上的鬼脸看,这是‘尸桂’,能吸人魂魄!”
陈玉楼大吼。
五人迅速退去,躲到了东面的那栋铁楼后面。
日出东方,青龙镇守。
就算在这阴郁湿冷的古墓地宫,东边也一定是阴气尸气最薄弱的地方。
铁楼是典型的宋代建筑风格。
飞檐覆瓦,栋宇轩窗,四周雕栏玉砌。
与丹房一样,门户都未上锁。
众人担心门后设有暗器机括,并没有莽撞地闯进去。
而是躲在铁楼后面,未被树枝覆盖到的死角。
稍稍喘了口气。
“总把头,那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邪乎!”
罗老歪用枪管顶了顶歪斜的军帽,有些惊魂未定。
“那是‘尸桂’,呼,呼,同‘鬼榆’、‘阴槐’一样,都是草木中罕见的不祥之物...”
陈玉楼倚在楼边,喘着粗气。
“传说中,这种树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
“你看到它树干上那一个个鬼脸了吗,那都是被摄去的枉死之人的魂魄!”
“我日...把头哥哥,老罗我胆小,你可别吓我...”
罗老歪想起树干上那密密麻麻的鬼脸,面色逐渐苍白。
“人死后,真的会有魂魄吗?”
李长清疑惑。
“你死后就知道了。”
红姑娘冷冷地道。
“......”
“人死后有没有魂魄陈某不知道,尸桂能引魂之事到底只是个传说...”
陈玉楼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道:
“不过俗话说‘人老成妖’,树老了也一样,凡是草木生灵长到一定的年岁,往往都会产生一些超乎世人想象的变化,先前遇到的六翅老蜈蚣就是例子。”
“这株老桂树也不知活了几千几万年,鬼知道其有什么妖异的能力,我等虽然不惧,但也没必要主动招惹,还是避开为妙!”
顿了顿,陈玉楼看向李长清。
“李兄,你以为呢?”
道人点了点头。
“那好,这里铜墙铁壁如此森严,里面肯定藏着不少珍异宝货,咱们不如进楼一探!”
陈玉楼用小神锋敲了敲身后的铁板,扭头吩咐道:
“哑巴,红姑,你们两个先进去,探明门后是否藏有机括,注意安全!”
“不用,我去即可。”
李长清淡淡地道。
卸岭三人闻言一愣。
“也好。”
陈玉楼率先反应过来,对道人抱拳道:
“那就麻烦李兄了!”
“小事。”
李长清笑了笑,起身提剑来到铁楼门前,就那么大剌剌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奶奶的,神气什么!”
罗老歪目送他潇洒的背影没入黑暗,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声。
...
李长清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进门的一楼便是正堂。
抬眼四顾。
窗棂檐下都藏着连弩一样的机括。
不过,弩管里都生出铁锈,早已失了作用。
堂内供着一尊赤足玉像。
手拿拂尘,脚踏丹炉,看模样像是仙道中的药王。
神像不高,约只有两尺。
通体莹润,玉泽细腻。
李长清在一楼逛了一圈。
除了生锈作废的连弩之外,并未发现别的暗器机括。
当即招呼门外众人进来。
罗老歪见没有状况,率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见到堂内供桌上摆着的药仙玉像,独眼放光,抱着就不准备撒手了。
后来的陈玉楼见状,忙劝道:
“罗帅,稍安勿躁,不要忘了我等此行的目的!”
“这些宝器注定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先暂存在原地,等探明地宫内的情况,再让后面的弟兄一齐搬出山去!”
“这...唉!”
罗老歪也知道一个人抱不走这玉像,只得狠狠叹了口气。
恋恋不舍地放下,嘟囔道:
“小宝贝,不是我老罗不带你走,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能委屈你再等一会了...”
陈玉楼在一楼转了一圈,心道:
原来是处药王阁。
所谓药王阁,就是古时丹宫中藏纳丹药的所在,也称露阁。
阁里存放的肯定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料。
想到这,他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诸位,我知道了!”
陈玉楼有些兴奋地对众人道:
“原来宋人费尽心思,在这地宫里种下这么一株硕大的尸桂,是为了借用其能吸纳阴气的特质,来保持这阁中存储的丹丸膏散不会变质!”
“哦?”
李长清瞬间被他口中的几个词吸引,脱口而出道:
“丹丸膏散?”
“没错!”
陈玉楼语气急促地道:
“如果陈某没猜错的话,这里一定收纳了不少珍贵的丹药和一些罕见的药材!”
吆呵,这不巧了吗!
李长清精神一震。
他之前斩去六翅蜈蚣耗费的真气正愁没地方补充,谁知这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来枕头!
似乎是感到了他的心思,元宝从怀里露出了头。
“吱吱!”
小猴伸出手来在道人面前晃了晃。
一蹦,跳到地上,向堂后窜去。
“跟上它!”
几人随着它的步伐,来到较为狭窄的后堂。
见众人赶来。
“吱吱吱!”
元宝挂在一个铁架子上,左手拿着一个瓷瓶,右手托举着一个玉函,递了过来。
“这是?”
李长清接过瞅了两眼。
先打开了那个瓷瓶。
众人也围上来。
低头一看,两颗玲珑剔透的丹丸躺在瓶底。
随着瓷瓶被打开,一股清凉的药香缓缓飘出。
轻轻一嗅,便觉神清气爽。
“好东西!”
道人立马将瓷瓶合拢,免得药力尽散。
接着,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玉函之上。
这玉函光看上去,就颇为不凡。
上面彩绘漆画的,都是些松鹤仙草之类的祥瑞之景。
李长清缓缓揭开函盖。
只见函内被分成了若干个格子。
每一个格子上都贴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金牌。
格中盛放的,都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药石。
陈玉楼借着灯光,缓缓将金牌上的古文一一念了出来:
“狮子螯、蜘蛛宝、蛇眼、狗宝、鳖包......”
众人闻言,皆吃惊不小。
唯有罗老歪是个例外。
他自诩是个大俗人,只认金银珠宝,对这些邪门歪道不屑一顾。
看了两眼就失了兴趣,兀自到堂中转悠去了。
“这里面装的竟全是各种灵物的内丹结石,啧啧,就连古代的大内皇宫里也未必能有啊,真令陈某大开眼界!”
陈玉楼赞道。
其中最小的蜘蛛宝,也足有核桃大小。
“传说这灵物的内丹都有起死回生之效,重伤垂死之人服下,最少能吊命七天!”
“元宝,你又立大功了!”
李长清笑着摸了摸小猴的脑袋。
“吱~”
元宝眯起了双眼,好像很享受道人的轻抚。
“不过,这些内丹对我没用,陈兄,就给你罢!”
李长清将玉函合好,放到了陈玉楼的手上,又将瓷瓶放入袖中,收了起来。
“我只要此物足矣。”
“这...”
陈玉楼本想拒绝。
但见他神色坚定,也就收下了。
“那陈某却之不恭了!”
李长清此刻却在想着:
我先前虽然立誓分文不取,可这丹药又不是金玉,拿了应该不算违约吧?
......
且说罗老歪。
脱离了队伍。
独自在一楼闲逛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什么值钱的货色。
便打起了小心思。
趁着几人研究药石的工夫。
从楼梯口,顺着铁楼梯而上,欲去往二楼寻宝摸金。
谁道,走着走着,空气中竟渐渐弥漫开淡淡的雾气,并随着台阶的升高,慢慢变浓。
昏黄的灯光,漆黑如泼墨般的铁壁。
很快,他的视线就被朦胧的雾气填满。
“我曹他奶奶,这狗日的雾...”
罗老歪低骂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上。
但此时再回去未免有些掉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来到了二楼,雾气更加浓郁。
仅凭一个马灯,照不明身前二尺。
罗老歪在雾中摸索着前进,走到哪算哪。
一盏茶之后。
他抬脚拨开一道铁扉,不经意间抬起头。
猛地瞧见自己的前方三五米外,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我曹...”
黑灯瞎火的死人楼阁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罗老歪又没有丝毫准备,吓得全身触电般一个哆嗦,从脚后跟一直麻到头皮,当场差点没尿出来。
“谁!是谁在那?!”
四周寂静无声。
“我、我我警告你啊,你不要过来,老老子可是有枪的!”
四周仍是没有动静。
纤细的身影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他娘的,真当老子是吓大的...”
罗老歪咽了口唾沫,拉开枪栓,正要搂火。
却突然听见窗外有一阵阴风刮过,吹得尸桂的枝叶沙沙作响。
忽地,似有一阵若有若无,如泣如诉的哀婉凄凉的小调钻进了他的耳中。
恍惚间,他看到那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两只黑洞般的眼窝死死地盯着他,阴森的脸上露出一个怨毒的笑容。
“我...鬼,鬼...”
罗老歪刚要放出的狠话卡在喉咙,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硬塞进肚子里一只死老鼠。
“鬼啊!”
他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忽地,一阵头晕目眩。
手里的枪没拿稳,“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刻罗老歪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捡枪!
像喝醉了一般,晃晃悠悠地就向后跑去。
踉踉跄跄跑到一半,手里的马灯也不知去了哪里。
罗老歪面色惊惶,也管不了许多,摸着黑拼命奔逃。
突脚下一空,稀里糊涂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啊—!”
边滚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楼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李长清、陈玉楼几人自然早察觉。
匆忙赶到楼梯口一看,正见到罗老歪连滚带嚎地从楼梯上摔下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狠狠砸在了铁地板上。
陈玉楼有些茫然,上前将他扶起,关切地问:
“罗帅,发生甚么事了?”
“鬼、有鬼...”
罗老歪瘫坐在地上,满脸是血。
见到陈玉楼,慌忙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
指着二楼,惶恐地喊道:
“总把头,二楼有鬼,二楼有个女鬼!”
陈玉楼与李长清对视了一眼,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道对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便耐下心来,柔声问道:
“罗帅,你没在开玩笑吧?”
“谁、谁在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罗老歪显得异常激动。
“这...”
陈玉楼见他语无伦次,看表情不像是在说笑,脸色逐渐凝重。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长清微微一笑。
便踏上铁梯,率先朝楼上走去。
第三十七章 纸人
红姑娘第二个跟了上去。
陈玉楼让哑巴搀扶着罗老歪,一齐上了楼。
来到二楼,雾气愈浓。
李长清悄悄将一缕真气注入了马灯里。
霎时间,烛火绽起炽热的白光,照破四周一切虚妄。
在白火的映彻下,被雾气笼罩的二楼,渐渐露出本来的面目。
“这它奶奶的是什么妖法...”
罗老歪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陈玉楼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二楼与一楼不同,厅堂小了不少,且没有太多的装潢,显得异常质朴。
除此之外,左右廊道两侧,都是一个个的房间,房门半开半掩,看不出到底是卧房,还是储物间。
“罗帅,你说的女鬼在哪呢?”
陈玉楼叹了口气。
“额...”
罗老歪挠了挠头,拼命回想。
不经意间,看到了左手边第二个房间的门扉似曾相识,急忙指着洞开的房门大吼道:
“那里,女鬼就在那里边!”
几人于是走到房门口。
罗老歪望着房间里朦胧的景象,手往裤腰带里一模,却摸了个空,使劲咽了口唾沫。
“总把头,你们可要小心啊,那女鬼凶得很...”
“放心!”
陈玉楼哭笑不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李长清将马灯向内一探。
下一秒,雾气退散。
凝神望去,果然有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背对着众人,坐在床沿。
“看,老子就说吧!”
罗老歪见到她,脑海里又想起之前骇人的一幕,声音都有点打颤。
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躲在了哑巴昆仑摩勒后面。
陈玉楼见状也是一惊。
他看女人的脚穿木底工鞋,身上穿着由四种零碎锦料拼制而成的背子,外套着一件比甲,样式有些像僧人穿得袈裟,正是明代女子中流行的水田服。
明代的墓陈玉楼盗过不下十座,绝对不可能认错。
只是这自元代起便尘封的铁楼里,怎会冒出一个明朝的女人?
惊疑不定之际,李长清已走上前去。
那女子一动不动,恍若木雕泥塑一般。
一缕缕雾气从铁窗里流入,将她的身影显得愈发朦胧。
此时,道人已走到了她的身后。
陈玉楼等人在门口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忽地,李长清动了。
只见他缓缓抬起胳膊,接着,大袖一挥。
那明代女人竟在这一拍之下,悄无声息地寸寸碎裂,化为了齑粉,在狭窄的房间内飘散开来。
“嘶——”
陈玉楼看得心头发凉,倒抽一口冷气。
蓦地瞧见一股子尘雾从女人消失的地方,升腾而起。
“不好,快退!”
他心中顿时警钟大鸣,急忙捂住口鼻,扯着众人向后退去。
“没事,陈兄无需紧张。”
李长清拍了拍手,对精神紧绷的众人笑道:
“那女子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不过是一个已经腐朽的纸人罢了。”
“呼...”
陈玉楼这才出了口气。
“陈某失态了...”
他苦笑着,走了过去。
几人到女纸人消失的地方站定。
静静地观察着房内的环境,尤其是四个角落。
罗老歪佝偻着跟在最后,路过木床时,悄悄捡起了之前丢在地上的手枪。
“这铁楼门窗紧闭,屋舍俨然,真不知这纸人....嗯,等等!”
陈玉楼叹息间,徒然一怔。
“大明观山太保!”
李长清替他说了出来。
“对啊,陈某早该想到的!”
陈玉楼眼中异彩连连。
“这纸人八成就是观山一脉的邪门方术,专门用来盗取墓中宝物的!”
他冷笑几声:
“真是好一招神鬼莫测的技法!”
红姑娘和哑巴昆仑摩勒也吃了一惊。
“世间真有如此奇术,竟能在百米之外,驱使一张剪纸进墓倒斗?”
红姑娘曾在月亮门见识过扎纸人的鬼匠,知道纸人虽然灵异,却离不开匠人的操纵。
连扎成的纸人都做不到的事,区区一张剪纸,竟然能跑到几百米开外,自己搬运宝货不成?
属实是过于匪夷所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阿巴阿巴!”
哑巴也一脸迷惑。
“哪有那么离奇!”
陈玉楼不屑地撇了撇嘴。
“要是纸人真能成精,老母猪都会上树了!”
这可不好说...
李长清轻笑,突然想起鬼吹灯开头的一幕。
“这观山太保不知从哪学来的古时西域的禺惑之术,净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陈玉楼向来自诩甚高,轻易不弱与人。
“想必施展起来掣肘不小,不然也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在廊道里术尽而亡,落得个身死道消下场!你说是吧,罗帅!”
“罗帅?”
“嗯...啊,啊?”
罗老歪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举起了手。
“我在呐!”
陈玉楼见他满脸虚汗,狐疑地问道:
“罗帅,你这是怎么了,流了这么多汗?”
“这,这我...”
罗老歪语无伦次,显得有些慌乱。
“不会是被‘女鬼’吓破胆了吧?”
陈玉楼调侃道。
“哈,哈哈,不可能,怎么会,不是我!”
罗老歪脸色僵硬,努力挤出一个无所谓地笑容,涩声道:
“总把头你可太会说笑了,老子堂堂罗帅,手下几万条枪,区区一个破纸人,能吓得住我?!”
“既然没有鬼,咱们就赶快去别的房间摸宝吧,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反应,率先走了出去。
陈玉楼眉头皱了皱,叫过哑巴低声吩咐了几句,跟了上去。
众人在二楼搜了半个时辰,把所有房间都翻了个遍,再没找到与之前类似的剪纸人。
奇怪的是,二楼的房间里,除了有纸人的那个是卧房,其余的都是藏经纳注的露房。
搜寻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堆修仙炼丹的道籍。
陈玉楼不死心,决定去另外三幢铁楼中一探。
于是众人又在李长清的带领下,贴着岩壁,按照北西南的顺讯,把剩下的铁楼翻了个底儿朝天。
结果无疑令人沮丧。
除了在北边铁楼的一间密室里找到了十几株成了形的何首乌,和三座药王玉像之外,再别无他获。
陈玉楼都有些纳闷,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测是否正确。
难道那死在廊道里的观山太保,竟还有一个同伙不成?
也不对,没找到“湘西尸王”那个老粽子的棺椁,就说明元墓的主墓室不在此处。
如此看来,这里一定还有通往下一层的暗道!
既然铁楼里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陈玉楼透过窗,望着不远处森然诡异的巨大尸桂,对众人道:
“通往主殿的甬道,就在那里!”
“什么?!”
罗老歪大惊失色,脸色难堪至极。
“把头哥,你确定吗,要不咱在都别的地找找,说不定就有遗漏呢...”
“不用找了,一定就在树下,而且是最危险的地方!”
陈玉楼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罗帅,元人的狠辣阴毒,一路走来,你不会还没有心理准备吧!”
他眯着眼,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要盗空瓶山元墓,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否则,决不能成事!”
“好,他娘的,干!”
罗老歪虽然对尸桂产生了心理阴影,但想到主殿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一颗萎缩的心又火热起来。
“给。”
这时,李长清从怀里掏出先前准备好的布条,其内都被灌输了一缕真气。
他递给了陈玉楼三人。
“这是?”
陈玉楼一愣。
“用来遮眼的。”
李长清道。
“你呢?”
红姑娘轻声问道。
“我不需要。”
李长清展颜一笑。
...
走在路上。
罗老歪偷偷凑到陈玉楼耳点,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道:
“总把头,既然这道士这么厉害,何不让他自己过去,咱们在后面坐享其成多好啊!”
“放肆!”
陈玉楼一把将他推开,斥道:
“罗帅,我卸岭与李兄发誓同进同退,你再出此等诛心之言,就休怪陈某翻脸了!”
罗老歪见他目含惊怒,义正言辞,显然是动了真火。
瞬间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下去,小声委屈道: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的小命着想,至于嘛...”
“闭嘴!”
陈玉楼闻言面色紫红,只觉老脸都丢尽了,用杀人的目光盯着罗老歪。
有一瞬间,恨不得抽出小神锋削了他的一身肥膘。
哑巴昆仑摩勒见总把头发火,也瞪起一双牛眼,朝着罗老歪,做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红姑娘柳眉倒竖,手中飞刀蓄势待发。
陈玉楼快步走到李长清面前,低头抱拳赔罪道:
“李兄,见笑了,是陈某御下无方,竟说出如此不忠不义的话来,让陈某颜面尽失,实在是惭愧!”
说着,就要俯身赔罪。
李长清见陈玉楼连“御下无方”这种话都说了出来,知道他是真急了。
一把将他的身子拖住,笑道:
“无妨,此事与陈兄无关。”
始作俑者罗老歪,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然惹了众怒,心道一声不妙,急忙将头扭到一旁,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
孰不知,他在道人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三十八章 暗道
众人来到尸桂前。
这里的雾气变得比之前更加浓郁。
老树黑压压的枝叶覆盖在他们头顶,气氛异常阴森压抑。
“准备好了吗?”
李长清位于队首,缓缓提起手里的马灯。
陈玉楼三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将布条缠在眼上。
顿时,一股清爽之意萦绕脑海。
“无量天尊,诸邪退散,疾!”
李长清随意掐了个手诀,将更多的真气注入马灯。
霎时间,灯火大作,照破迷雾万千!
罗老歪躲在哑巴昆仑摩勒的身后,听到动静,缓缓探出了半个脑袋。
见到四周阴郁的雾气陡然变得稀薄,忍不住啐道:
“我曹他奶奶,还说不是妖法...”
随着笼罩在树干周围的雾气散开,尸桂树身上的一个个鬼脸更加清晰可怖。
栩栩如生,令人生畏。
“这他娘的也太瘆人了...”
罗老歪不经意间瞟到,惊得一哆嗦。
急忙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李长清打量着奇绝诡异的“人脸”。
脸上一个个仿佛在惨死的瞬间凝固的狰狞面孔,的确令人极度不适。
恍惚间,有无数似男似女的哀嚎在耳边响起。
有老有少,如泣如诉。
时间点滴而过,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最后,汇聚成一句哀婉凄绝的女子的哭诉:
“人生如狱,浮世无间…”
莫名的,一股隐隐约约的冲动从李长清心底滋生成长。
那声音竟愈发柔和,仿佛母亲的轻唤,仿佛在说:
来吧,孩子,过来,和我融为一体,共赴极乐...
“哼,不过如此。”
道人的嘴角缓缓上扬。
拔剑,蓄势。
而后一剑斩出!
“魑魅魍魉!”
剑气如虹,势如天倾!
陈玉楼虽然看不见,但凭借惊人的耳力,也能听得清楚。
他还以为又有怪物出现,急忙上前一步,捉住道人的手臂问道:
“李兄,怎么了?”
红姑娘和哑巴昆仑摩勒的耳力虽然不如盗魁,也极为灵敏。
面对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听不见,皆面露惊色。
倒是罗老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背身蹲在最后,闭着眼,捂着耳朵。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无事,杂草太多,稍稍活动一下筋骨,清清场子。”
李长清目视剑光斩在树冠之间,绞碎无数枝干,树叶纷飞如雨,淡淡地道。
三人哑口无言。
...
树冠被削去一半后,耳边充满诱惑的呢喃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知是否是错觉。
此时,树身上密密麻麻的鬼脸,在狰狞和扭曲下,竟微微有了变化,生出一丝凄苦的表情。
“这尸桂莫非真的成了精?”
李长清眉头微皱,有些摸不清底细。
“你们呆在这不要动,等我回来。”
扭头对陈玉楼三人说了一声,他向尸桂粗大的树干走去。
“李兄,务必小心!”
陈玉楼在身后高声叫道。
“放心!”
...
来到近处,老树愈加伟岸。
之前只是远远遥望,便觉其枝叶参天。
此刻站在树底抬头,发现还是有所低估。
且不说如同楼房般宽粗,足有十几丈高的树干。
只看那树冠,恍若穹庐。
靠近树干的部分,虽被他斩落的一大块。
但与四周的绵延无际相比,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这尸桂名字中虽然有个“桂”字,却与寻常的桂树截然不同。
因其常年不见天日,吸收尸气成长的缘故,树干树皮皆呈紫褐色。
摸上去干枯僵硬,如同干尸,冰寒刺骨。
与李长清预料的不同。
树身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尸臭,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香,闻上去勾人心魄。
尸桂的树叶则是诡异的乌青色,呈半透明状,其上似萦绕着一层薄薄的,如月华般的荧光。
仰首望去。
烟笼雾罩,老树深幽,恍若置身仙境。
看着这缥缈的景色,他突然想起神话中的广寒宫。
莫名的,书中描绘的那株玉魄冰盖的月桂树,与眼前这株神秘的尸桂,身影渐渐重合。
“尸桂,呵,谁取得名字,真是煞风景!”
李长清附身从地上拾起一枝花叶,拍去尘土,揣进了怀中,摇头轻叹道: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人攀明月不可得啊...”
感慨一句,他拍了拍怀里的元宝,笑道:
“别睡了,轮到你出马了!”
“吱?”
小猴冒头,不解地看着道人。
“去找找,周围有没有暗道啥的。”
李长清将它提溜着,轻轻放在了地上。
“吱吱!”
元宝似乎有些害怕面前的尸桂。
脚尖刚一触地,就挣扎着跳起,迅速爬上道人肩头。
抱住他的脑袋瑟瑟发抖。
李长清觉得好笑,便将它抱在怀里,柔声安抚道:
“没事,我会陪着你的,安心吧!”
“吱吱!”
元宝决然摇头。
“你这么胆小,以后可是找不到老婆的。”
李长清使出了激将法。
“吱?”
元宝一怔,歪着小脑袋,表情迷惑。
差点忘了你是只猴子。
李长清无奈,继续循循善诱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安心睡觉,不会再打扰你了,乖,听话,出去之后香蕉管够!”
“吱..”
听到香蕉,元宝眼睛一亮,表情有些挣扎。
纠结半晌,却还是摇了摇头。
李长清脸色一僵。
接着,脸上缓缓绽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元宝...”
小猴一脸惶恐。
...
在他的好言相劝之下。
元宝终于欣然点头。
含着泪上了路。
“贫道向来以德服人。”
李长清背着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神情闲适。
...
元宝绕着树干转了两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到远处一番搜寻,依旧是一无所获。
直跑得口干舌燥。
坐下来,望着李长清,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惑。
那表情仿佛在问:
“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咳咳,怎么会。”
李长清其实也不确定,但却不能表露出来。
心念一动,指着尸桂高大的树冠道:
“要不,你到上面找找?”
?
元宝小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去吧去吧,你不是猴子吗,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长清笑眯眯地道:
“放心,我会在这看着你的。”
元宝顿时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在“责任心”的驱使下,又向树上攀去。
离别时,三步一停顿,五步一回头,格外地恋恋不舍。
待小猴的身影消失在树冠中。
李长清这才缓缓放下挥动的手,砸了咂嘴。
“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半刻钟后。
元宝气喘吁吁地蹿了下来。
“怎么样,有收获吗?”
李长清起身,伸了个懒腰。
“吱吱吱!”
我辛辛苦苦干活,你却在睡懒觉!
元宝愤怒地抗议。
“好好,别激动,慢慢说。”
“吱...”
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赢。
气抖冷...
小猴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树下,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干得漂亮!”
李长清很满意。
不等反应,把它抄起来,塞进了怀中。
“吱吱!”
元宝挣扎着露出了头,挥舞着小拳头。
“好了,你继续睡觉吧,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打搅你了。”
一只大手覆上它的脑袋,把它重新又摁了回去。
李长清拍了拍屁股,施施然向回走去。
...
陈玉楼此时正面色凝重,来回踱步。
他见道人久久未归,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阿巴阿巴。”
哑巴昆仑摩勒见状有些不忍,从腰间取出水壶,小心翼翼地给盗魁递了过去。
“不用。”
陈玉楼无心喝水,问红姑娘道:
“红姑,李兄迟迟不回,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会有事的,总把头您放心吧。”
红姑娘一脸淡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道人的身手,已经到达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那可说不准!”
罗老歪扯下一块肉干塞进嘴巴里,大咧咧道: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哼,我看道士身手虽好,却不是个靠谱的货色,谁知道....哎!”
话没说完,破空声响起。
“嗖——!”
只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飞射而至,正钉在他两跨之间,距离要害不过一掌的距离。
“红姑,你干...”
罗老歪冷汗唰就下来了。
刚要开口,又一道飞芒接踵而至,比上一柄距离更近了三寸。
他咽了口唾沫,知道惹不起,乖乖闭上了嘴。
“唉...”
陈玉楼正叹气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地向这里赶来。
李长清的身影显现在薄雾中。
“李兄!”
陈玉楼迅速迎了上去,问道:
“怎么样?”
“果如陈兄所料,确有一条暗道。”
李长清一笑。
“不过,却不是在树底。”
“嗯?”
陈玉楼一愣。
“而是在天上。”
“天上?”
他神情一怔,而后失声道:
“莫非是洞顶的岩壁?!”
第三十九章 炼尸
“你是说,通往下一层的通道在尸桂头顶的岩壁里?”
红姑娘皱了皱眉。
“元宝告诉我的,应该没错。”
李长清点了点头。
“扯淡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怎么上去啊?”
罗老歪扯着嗓子喊道:
“那老树根子上全是能勾人魂魄的鬼脸,你难道让我们闭着眼爬吗?!”
“呵呵,你说得没错。”
李长清指了指陈玉楼三人脸上的布带,笑眯眯地道:
“不过闭着眼爬的,只有你罗帅一个而已。”
罗老歪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
“谁稀罕你那条破布,老子堂堂罗帅,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放在眼里,还怕区区一块烂木头!”
李长清笑而不语。
陈玉楼在旁有些头疼。
对他而言,这两位都是此次瓶山倒斗不可或缺的的角色。
道人一路上的表现自不用多说。
但要是没了罗老歪手下众多的工兵部队,此行也决没有这么顺利。
毕竟,再卓越的将军,手下没兵,面对这浑如一体的青石山,也束手无策。
更何况,还需要他罗帅在三湘偌大的名头,来震慑四野虎视的群狼。
这两人一个外表随和淡泊,实则孤高如仙。
另一个是脾气火爆,习惯了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军阀大帅。
显然都不是肯服软之辈。
怎就偏偏这两位起了矛盾?
真是麻烦...
陈玉楼叹了口气。
不论如何,至少在成功盗发瓶山元墓之前,决不能出任何岔子!
只能尽力斡旋了。
想到这,他挤到两人中间,笑道:
“二位都是世上罕有的英雄人物,何必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闹得不快,平白伤了和气。”
陈玉楼扭头,先劝罗老歪道:
“罗帅,你之前你还一直说‘要以墓中宝货为主’,现在咱们兄弟发财就在眼前,你怎么却犯了糊涂?”
说着,他将缠在眼上的布带摘下,塞到了罗老歪的手里,真挚地道:
“罗帅一路辛苦,出力不少,数次死里逃生,陈某佩服,之后的行动还离不开罗帅的鼎力相助,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这...”
罗老歪看着手里的布条,大为感动,心中先前积攒怨气怒火瞬间散去了大半。
只是攥着陈玉楼的手,说不出话来。
陈玉楼把罗老歪安抚下去,又转过脸对一直在看戏的李长清抱拳,苦笑道:
“陈某自作主张,李兄勿怪!”
“无妨。”
李长清笑着从袖里摸出一个布带,递了过去。
“我这还有。”
“如此便多谢李兄了!”
陈玉楼双手接过。
“哼!”
罗老歪见状,重重地哼了一声。
陈玉楼眼皮一跳,身体不着痕迹地朝罗老歪靠了靠。
生怕道人一个不爽,一剑抽过去,把他砍成两段。
李长清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自然知道陈玉楼的想法。
但他向来是个我行我素之人,无法无天之辈。
看谁不爽,一剑了事。
本就看不惯罗老歪是人命如草芥的嚣张模样,更别说对方还惹到了自己。
罗老歪死定了,昊天也拦不住,我说的!
不过,此时确不到杀人的时机。
这一点,道人的想法倒和陈玉楼一致。
...
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来到树前。
除了李长清,陈玉楼四人都以布带遮眼,且腰间都有麻绳相连。
这时众人才想起来,身后还背着四只活鸡。
不知为何,一路下来都没有动静。
急忙打开竹篓,发现那四只经过一场恶战的雄鸡,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已经断气多时。
众人无奈之下,只得舍了竹篓。
在攀爬之前,李长清率先观察了一下路径。
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幸亏面前这颗是株桂树,树干粗粝笔直,只要不出意外,闷着头一直爬也就上去了。
这要是换成桃树之类,那才真是要了老命。
...
“哎,哎,哑巴,你他娘的别老拿屁股拱老子的脑袋!”
罗老歪撅着腚,姿势难看地趴在树杈上,抬头不满地大声抱怨。
“阿巴阿巴...”
哑巴昆仑摩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时,陈玉楼充满歉意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罗帅,对不住了,方才陈某体力不支,脚下打滑,摔倒了哑巴身上。”
“总把头啊,那没事了!”
罗老歪一听,脸上的不快瞬间消融,笑着挥手道:
“陈总把头你放心大胆地爬,摔下来有兄弟在,放心,兄弟我脸盘大,接得住你!”
“...”
越往上,雾气越薄。
李长清轻功最好,行在最前。
但由于要照应前后,也并未离队伍太远。
红姑娘的身轻如燕,爬这等毫无障碍的大树只是等闲,勉强能跟上道人的身形。
哑巴昆仑摩勒本来也是猿猱般的人物,只是前托陈玉楼,后有罗老歪。
被夹在中间,任他长臂如猿,也施展不开。
不过他身强体壮,不似人类。
就算驮着陈玉楼向上攀爬,也毫不吃力。
五人顺着老树粗壮的树干,爬了足有半个时辰。
低头一看,身下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罗老歪望着头顶朦胧的树冠,忍不住骂道:
“我曹他奶奶,这他娘的到底还要爬多久?!”
“已经爬了三分之二,马上就到了。”
陈玉楼安慰。
“唉,你说我老罗想发个财,咋就这么难呢!”
生活不易,罗帅落泪。
...
又往上爬了不知多久。
直到几人手都疼得麻了,总算到了顶。
刚登上树冠,四人便趴在厚厚的枝叶上,喘着粗气。
显然都累得不轻。
罗老歪边喘,边一把扯下缠在头上的布带,随手丢在一旁。
“呼,呼,他娘的,终于到了,可累死老子了...”
“不历经风雨,怎能盼得花开啊!”
陈玉楼倒衣衫整洁,负手而立。
“陈总把头啊,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罗老歪扶着腰,没好气地道。
“呵呵...”
“只是,不知通往上面的暗道在何处?”
陈玉楼转移话题。
“在这。”
李长清清朗的声音飘来。
几人往他站的方向望去。
只见道人手指的岩壁上,嵌着一道灰色的巨大石板。
“嘿嘿,他娘的,元人真够阴的,把门安在这里,亏他们想的出来!”
罗老歪狞笑,呸了一声:
“以前没来瓶山时,还以为他们跟我老罗一样,都是剽悍粗犷的汉子,没想到肚子里净藏了些女人的花花肠子!”
他话刚说完,只觉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
罗老歪一哆嗦,急忙陪笑道:
“红姑你别误会,我说得是那些莺莺燕燕的小女人,你不一样,是女子中的豪杰!”
“巾帼不让须眉!”
红姑娘冷笑。
“好了,别耍嘴了,办正事要紧!”
陈玉楼见形势不对,急忙站了出来,对李长清拱手道:
“李兄,看你的了!”
李长清笑了笑。
一剑斩去,石门应声而碎。
还不等众人高兴,十几条黑乎乎的东西便从破开的石门后漏了出来。
打眼一看,竟是一具具的腐尸!
“我日!”
罗老歪猝不及防,被尸体下落带来的恶臭尸水,迎头溅了一身。
“罗帅,你怎么样?”
陈玉楼问道。
“老子没事!”
罗老歪抹去脸上的尸水,怒道:
“他奶奶的,哪来的这么多的僵尸!”
所谓僵尸,并不一定都是尸变诈尸的怪物。
凡是死而不化,身体僵硬不能弯曲的尸体,皆可称作僵尸。
陈玉楼鼻子动了动,闻着尸臭里还带着一股浓郁的汞砂的气味。
抬头望着石门上黑黢黢的裂洞,不惊反喜。
“这就对了,上面一定就是下一处地宫的入口!”
说话间,又有几具薄皮棺材掉了出来。
砸在树冠上,摔得四分五裂。
“走,上去看看!”
陈玉楼叫来哑巴昆仑摩勒。
掣出小神锋,倒握在手,踩着他的肩头,率先爬了进去。
李长清随后一跃而起。
顺便将红姑娘拽了上去。
哑巴昆仑摩勒又把罗老歪托了上去,仗着手长,勾住石壁,也钻进了石门。
石门内一片漆黑。
众人刚刚站稳,突觉脚下有异。
拿马灯一照,吓得纷纷后退。
只见脚下,周围,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皮肤绛紫色的古尸。
“我曹他祖宗,这...这...”
罗老歪望着脚下一具具面目干瘪的僵尸,瞪大了双眼。
“你们看!”
陈玉楼高举马灯,语气莫名。
李长清抬眼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黑暗里,叠着数百口棺椁,皆陈旧异常,款式年代也大不相同。
上至金玉镶嵌的奢华漆椁,下至蛆虫蛀噬的柏木棺材。
达官贵人和贫贱百姓的都有。
乱糟糟地堆积如山,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
众多的棺椁周围,更有无数尸骸枯骨。
有的死而不僵面貌如生,也有的就剩下骷髅头了。
看那些尸骸形貌服饰差别更大,简直是夷汉混杂,朝代更是从商周一直到唐宋。
在群尸簇拥的中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丹炉。
上面铜迹斑驳,铸着许多铭文鸟兽。
四周昏暗,陈玉楼虽无法细辨,但仍可断言,这铜炉必然是秦汉之际的古物。
他阅历极广,面对此情此景,心里立刻明了七八。
奇道:
“此地竟是一处炼尸井?!”
“炼尸井?”
众人有些不解。
“你们看那些棺材,年代各异,种类繁多,显然是被人从不同朝代的墓中挖出来的!”
陈玉楼摸着泛青的胡茬,缓缓道:
“古代的方士认为僵尸肉可以入药,称之为‘闷香’。”
“他们认为,僵尸死而不腐,都是因为借了地脉里的龙气,而龙气无影无踪,难以捕捉,只有煮了僵尸肉,才可以把尸骸里的龙气提炼出来。”
“呵,想不到这瓶山虽是给皇家烧丹的丹宫,里面却是处藏污纳垢的所在!”
陈玉楼冷笑一声,不屑地道:
“这些方士,为了烧成真丹,竟如此地不择手段,实是令人发指!”
他话音刚落,只听身后黑暗里传来一阵碎尸的响动。
“谁?!”
猛地转身,小神锋瞬间脱手,朝那道身影贯射而去。
罗老歪亦迅速反应过来。
对着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站起的黑影,拔枪吼道:
“快抄家伙,有粽子诈尸了!”
第四十章 会合
他话刚出口,只听“叮”地一声。
黑暗中,传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陈玉楼先前射出的小神锋,竟然被那道黑影挡了出去,斜飞着插在了一具古尸的头上。
“嗯?!”
难道...
陈玉楼悚然而惊。
紧接着,又有十几道高矮不一的黑影,从尸堆里站了起来。
“我曹他祖宗,组团诈尸呢?!”
罗老歪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时都忘了扣动扳机。
他还以为是这里的古尸被自己等人身上的活气惊扰,纷纷尸变了。
想到恐怖之处,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就要逃命。
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哑巴昆仑摩勒揪住衣领,给生生拽了回来。
罗老歪的小身板怎经得住他折腾,被一扯之下,混身疼得仿佛要散架一般。
当即龇牙咧嘴地叫道:
“哑巴,你疯了?!”
“阿巴阿巴阿巴...”
哑巴昆仑摩勒指了指他身后。
罗老歪扭头一瞧,发现李长清、陈玉楼和红姑娘三人不但没走,反而面带喜色,朝那群“黑粽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看得他瞠目结舌。
“恁他娘的,都疯了不成!”
只见三人离“黑粽子”们,越来越近。
最后,竟然大笑着抱在了一起。
罗老歪还以为自己又中了圆光术,使劲搓了搓眼,喃喃道:
“完了,完了...”
他一个哆嗦,掉头就向石门爬去。
哑巴昆仑摩勒眼疾手快,再一次捉住他的后襟。
单臂一发力,便把他拎上了半空。
罗老歪只觉乾坤倒转,一下子便失去的重心。
有一股巨力,紧紧索住了他的后脖颈。
他顿时胸口发闷,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狗日的...哑巴...咳...咳...快放老子下来...”
慌乱间,拼命地甩手蹬腿,想要挣脱束缚,却只是徒劳。
“这下死定了...”
罗老歪见自己被提溜着走向那群“黑粽子”,不由心灰意冷,手脚无力地垂下。
他心中无比苦涩
“难道我堂堂罗帅,今天要被这傻大个,给活活喂了粽子?”
“哑巴,快,把罗帅放下来!”
就在他神智都有些不清的时候,陈玉楼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罗老歪身体一轻,重重摔在了地上,瞬间清醒过来。
陈玉楼三人正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
后面影影绰绰,围了不少人。
“这是哪...陈总把头?”
罗老歪一愣,冷汗唰地一下从额上落了下来。
一个鲤鱼打挺,从尸堆上弹身而起,挣扎着向后退去。
“粽子...粽子在哪?!”
“不是粽子,是鹧鸪哨兄弟和拐子他们!”
陈玉楼笑道:
“刚刚是虚惊一场。”
“鹧...鹧鸪哨?”
罗老歪还有些发蒙,下意识问道:
“那小子不是还在瓶山底下挖土吗?”
“那是之前的事了,他们早就挖通了甬道,到了这里。”
陈玉楼哭笑不得。
侧过身,露出后面的搬山三人组。
“罗帅。”
为首的鹧鸪哨对罗老歪点头致意。
“哈...哈...鹧鸪哨兄弟...原来如此...”
罗老歪僵硬地笑了笑。
李长清轻轻摇了摇头。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自从罗老歪被尸桂“勾了魂”之后,精神便开始恍惚,行为一惊一乍,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幻视。
这正是神经衰竭的前兆。
看样子,或许不用他出手,对方恐怕也撑不到离开元墓了。
陈玉楼虽也有所察觉,但并未在意。
在他心里,罗老歪毕竟是赶尸匠出身,当了军阀后,杀过的见过的死人不知多少。
这些年跟着他一起盗了十几座大墓,照样吃嘛嘛香。
该耍钱耍钱,该玩女人玩女人,也没见怎样。
“鹧鸪哨兄弟,拐子,诸位弟兄,辛苦你们了!”
陈玉楼没想到会在这中污秽不堪之地跟他们碰上头,久别重逢,语气不由有些激动。
“一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总把头!”
花玛拐和一众卸岭盗伙此时见了首领,也是激动万分。
“算是顺利吧!”
鹧鸪哨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大体叙说了一遍己方的经历,又问道:
“陈兄和李道长,你们如何?”
“有惊无险。”
李长清笑了笑。
“唉,一言难尽呐!”
陈玉楼说起来实在有些郁闷。
当即,也把从山巅深涧下来后发生的事情简略一说。
包括偏殿的鸡虫血战,道人剑斩六翅蜈蚣,在廊道尽头遇到观山太保的尸体,以及石门下的铁楼和那株长满鬼脸的尸桂。
直把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一个个捶胸顿足,深恨当时不在现场,与如此精彩刺激的旅程失之交臂。
对此,红姑娘一声冷哼。
花玛拐闻言则大惊失色。
急忙走上前去,目光关切地上下打量着陈玉楼,略显紧张地道:
“总把头,您没事吧!”
“我没事。”
陈玉楼摇了摇头,朝李长清拱了拱手,道:
“多亏李道长一路斩妖除魔,否则我卸岭弟兄还不知要死伤几何!”
花玛拐与十几个卸岭盗伙对视一眼。
一个箭步来到道人面前,齐齐跪下,叩首喊道:
“多谢李道长护佑总把头周全,我等感激不尽!”
李长清摆了摆手。
大袖一挥,一股清风将他们从地上托了起来。
搬山三人组见到这神奇的一幕,不由面面相觑。
尤其是小姑娘花灵。
她方才听陈玉楼讲起道人神威,已是吃惊不小。
此刻亲眼目睹,更是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仙术吗?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李长清藏在袖子里的手,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鹧鸪哨实没想到陈玉楼一行竟经历了如此艰险。
听他提起六翅蜈蚣一口黑雾吞噬了几百人的凶威,也不由暗暗心惊。
他一直尽量往高处推测道人的身手,没想到还是太过低估。
对于陈玉楼的话,他并没有丝毫怀疑。
反而心中对李长清更加叹服。
世间也只有如此人物,才配赢我鹧鸪哨!
...
两拨人把得到的信息相互做了下交换,皆收获不小。
重逢的喜悦,让众人相谈甚欢,竟忘了现在正身处在一个怎样恶劣的环境。
“诸位,叙旧还是等离开这里再说,现在该考虑的,是要怎么上去。”
李长清很是煞风景地说了一句。
他见众人看过来,用手指了指头顶。
“李兄说的没错,这里只是一处明代的炼尸井,上面,才是真正的丹宫宝殿的所在。”
陈玉楼经道人点醒,面上笑容一敛,沉声道。
群盗抬头看去。
发现正身处一座较为宽阔的井底,四周都是圆形的石壁,一直向上延伸至黑暗中,也不知究竟有多高。
红姑娘纤手抚着石壁,对众人摇头道:
“这井壁是一体的,长满了青苔,十分湿滑,想直接爬上去几乎没可能。”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蜈蚣挂山梯也不行。”
“这...”
陈玉楼闻言犯了难,眉头悄然皱紧。
“总把头不用担心,我们爬不上去,还可以从别的地方过去嘛!”
花玛拐咧嘴一笑。
“此话怎讲!”
陈玉楼急忙问道。
“还是多亏了搬山魁首的分甲秘术,哦,还有老洋人兄弟和花灵姑娘的掘子甲,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找到了直通往主殿的墓道!”
花玛拐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
“哦?”
陈玉楼眼睛一亮,看向身旁的鹧鸪哨。
鹧鸪哨颔首,缓缓道:
“确实如此。”
“在我们挖开的甬道里,有两个出口,其中一个,就是直通元墓主殿,我们本想直奔目的地而去,却突然听到另一个甬道尽头传出一声巨响,我思虑再三,才决定前来一探。”
他摇了摇头。
“没想到歪打正着,和陈兄撞到了一起。”
“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陈玉楼听后哈哈一笑。
他们之前听到响声,正是李长清斩开石门发出的动静。
没想到在无意间,竟把对方吸引了过来。
李长清挑了挑眉,也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那还等什么啊,走吧!”
罗老歪嚎了一嗓子。
第四十一章 太虚
“弟兄们,开拔!”
罗老歪一听找到了通往主殿的墓道,瞬间腰也不酸了,头也不晕了,拽上陈玉楼就要走。
花玛拐挠头,指了指身后,苦笑道:
“罗帅,走反了,入口在这边。”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
罗老歪一瞪牛眼。
“...”
由花玛拐打头,众人很快走到鹧鸪哨他们进来的入口前。
踢开几具遮挡的古尸。
一口一米见方的竖井露了出来。
井上原本的青铜井盖安静地躺在一旁,地上散落着四分五裂的锁头,开样子是被人从内踢碎的。
群盗豪不含糊,提灯举火,顺着井口鱼贯而入。
鹧鸪哨负责断后。
等所有人都下到墓道里,他打量了眼炼尸井中的动静,最后确认了一下情况,才跳入井中。
顺手拾起井盖,虚掩住了井口。
免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来,途生意外。
方井不高,且井壁嵌有铜梯,十几个人没费多少工夫便下到了井底。
井内直与甬道相连。
陈玉楼举起马灯一照。
两侧都是清一水的瓶山青石,堆砌整洁。
每隔五步,便有一盏壁灯。
脚下的石道和深涧中央大溶洞里的偏殿用的石砖一摸一样,都是紫色的方砖。
更有不少兽首人身,金甲持兵,面目狰狞的石俑侍立两旁,平添几分森然。
陈玉楼看这甬道风格与瓶山山麓,通往翁城陷阱的那条如出一辙,顿时想起那日险些丧命的经历。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口干舌燥,迟迟畏缩不前。
但他并不想在群盗面前展露出来,依然面色如常,只是对赶上来的鹧鸪哨道:
“鹧鸪哨兄弟,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这瓶山元墓非比寻常,切不可疏忽大意啊!”
鹧鸪哨混迹江湖多年,那是人精中的人精,看他表情,稍加琢磨便知晓了话中深意。
当即拍了拍胸膛,笑道:
“陈兄放心,某之前已经亲自打探过了,绝无差错!”
“那就好,那就好。”
陈玉楼老脸一红。
鹧鸪哨行事素来周全细密,自己想到的他肯定也想到了,此言反倒显得自己扭扭捏捏,一副女儿姿态,不似豪杰。
当即不再多想,大手一挥,沉声道:
“出发!”
众人边走边将两侧的石灯点亮。
瓶山元墓甬道里的灯盏,用的都是南海的鲛人油膏,虽没有像传说中一样,能燃烧千年不灭。
但历经几百年岁月,仍未干涸,已实属不易。
顺着甬道行不多久,便看到前方拐角处,或坐或卧着几十个人影。
“弟兄们,都过来,看看谁来了!”
花玛拐大叫一声。
人影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一阵骚动。
“陈总把头,是总把头!”
黑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瞬间,人影中就像炸了锅似的,传出阵阵惊呼。
两侧的石灯被人点亮。
陈玉楼等人定睛一看,这些人影不是先前与鹧鸪哨共赴山阴的其余卸岭盗伙又是何人?
当即也是一喜,急忙快步上前。
几十个卸岭盗伙被鹧鸪哨安排在这放哨,没想到竟等来了许久未见的陈玉楼,可谓是久旱逢甘霖。
把陈玉楼团团围在中间,一个个上前向盗魁问安。
李长清在旁静静观望。
见群盗看到陈玉楼,一扫先前疲倦。
每人脸上都满是兴奋和激动,眼中神采奕奕。
他不禁暗暗感叹,卸岭有陈玉楼和没有陈玉楼,完全就是两支队伍。
陈玉楼能稳稳地坐上常胜山的头把交椅,靠得也不完全是卓越的家世。
“好了,弟兄们,叙旧就到此为止,下面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陈玉楼心情虽然激荡,但还拿捏得了轻重,寒暄过后,举起双手意示群盗安静。
然后,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
“诸位弟兄,闲话出去再讲,瓶山元墓的主殿就在前方,里面堆满了如山的宝货,干完这一票大的,咱们就衣锦还乡,同享富贵!”
“奥!”
群盗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
提刀挎枪,摩拳擦掌,一个个跃跃欲试。
“冲盘子!”
陈玉楼振臂一呼。
一大群人呼啦啦如潮水一般,穿过拐角,向另一头的主殿方向涌去。
罗老歪知道这回,离自己心心念念的瓶山宝货,是真的不远了,也激动的面红耳赤。
哆嗦着手,冲在队伍最前面。
哑巴昆仑摩勒和红姑娘则紧紧护在陈玉楼身旁,行在中间。
鹧鸪哨三人和李长清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闲聊扯淡。
与群情激愤的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
一盏茶后。
群盗簇拥着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这里原本上着石锁的墓门,在之前已被鹧鸪哨卸了。
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开石门,蜂拥而入。
门后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向下缓坡,铺着一块块矩形的青石板。
陈玉楼边走边数。
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大小不一。
行过石板坡道,便进到一个广场之中。
面前是一个极大极广的地底洞穴,放眼望去,山中有山,连绵不绝。
远处,四重殿阁依着倾斜的山势,缓缓升高。
可谓洞中有殿,殿里有洞,利用天然的地形地势,营造得极为巧妙。
这哪里像是在山腹里,分明是建在地面上!
群盗还是第一次在墓里,见到如此宏伟壮观的场景!
一个个都看痴了。
下巴掉了一地,也忘了身处何方。
古代各朝的皇宫殿围也不过如此罢?
陈玉楼、罗老歪等人自诩盗了不少大墓,是见过大世面地英雄豪杰,却也没料到,这瓶山地宫的主殿竟如此夸张!
就连这殿前广场的四周,都是用宝石珠玉装饰的。
光黄金雕刻成的人像,就不下数十。
只粗略看了一圈,便已眼花缭乱。
之前那处溶洞里的偏殿,跟这里比起来,简直不足一提。
连提鞋都不配!
说是萤草都算抬举它了。
“我曹他祖宗十八代,我滴个乖乖,这得有多少宝贝啊......”
罗老歪被四周的珠玉宝光晃得眼都疼了。
死死捂住胸口,只觉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乱跳,随时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陈玉楼的表现比他稍好。
虽然看得两眼发直,好歹还能维持住形象。
鹧鸪哨三人都是心智坚定之人。
虽惊讶于殿中宝货之多,却面色如常。
搬山向来求珠不求财。
他们注定为解开扎戈拉玛后裔的诅咒,而奉献一生。
钱财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身外之物。
性命旦夕不保,即便有再多的宝货,又有何用?
李长清负手在广场周围闲逛。
摸摸这个,戳戳那个,不时触目远眺,显得悠然自得。
他还是第一次下墓,难免有些好奇。
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瓶山主殿,果然不负所望。
比书中描绘,更显气象万千。
他当年读《鬼吹灯》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亲身走进书中光怪陆离的地下世界。
...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群盗已经躁动不已。
有不少盗伙,脱离了队伍,扛着长锹大铲,开始凿挖广场中镶刻的金玉珠石。
更有甚者,那手就跟吸金石一样。
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攥着金像的脑袋就不撒手了。
陈玉楼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恼道:
“都有点出息,这些只是开胃小菜儿,大头还在后头呢!”
要是换作罗老歪手下的工兵部队,碰到这种场面早就撒了丫了,开枪也没用。
可到底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卸岭盗众。
陈玉楼凭借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轻松控制了局面,并没有产生混乱。
众人聚集在前殿的石阶之上。
陈玉楼望着面前宏伟壮丽的飞檐大殿,忍不住感慨道:
“尘世间,除了历朝历代号称真龙天子的皇帝老儿,也就只有儒、释、道三教的神仙,才能住进如此殿堂了!”
“看不出这瓶山弹丸之地,藏在山腹里的丹宫,比起那些名山大川里的佛道名胜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不愧是‘红尘倒影,太虚幻境’,其中宝货,必是取之不竭啊!”
“那还等什么...”
罗老歪急脾气上来,提枪推门就要往里闯。
“罗帅且慢!”
鹧鸪哨一把将他扯住,冷静地道:
“瓶山千百年来藏纳的毒物之多,超出想象,之前虽被群鸡在偏殿斗杀了大半,但这里并未被波及,想来殿中必定还有不少!”
李长清点了点头。
瓶山中的毒虫,一朝是绝不可能除尽的。
不过,其中块头大的,年岁老的都在偏殿后园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灰。
加上它们的老祖宗,六翅蜈蚣早就凉透了。
料来剩下的老弱病残虽然不少,也应该被吓破了胆,不成气候了。
罗老歪听鹧鸪哨说殿里还有毒虫,脸上笑容一僵,乖乖地退了回来。
他是真的怕了。
鹧鸪哨使了个眼色。
群盗会意,向后退了两步。
他独自一人走上前去,轻轻推开了殿门。
果不其然。
大殿的角落门缝里,还趴着不少蝎子蜈蚣,正瑟瑟发抖。
此时陡然见到生人,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看来还是低估了鸡群和六翅蜈蚣之死,对它们的影响!
李长清看得好笑。
鹧鸪哨也有些吃惊。
不过,毒虫虽然一哄而散,但仍有暗中袭击的可能。
他向来信奉除恶务尽。
当即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殿内。
使劲一拍背后的竹篓。
“唳!”
半寐中的怒晴鸡被惊醒,顿时引颈怒啼。
嘹亮的鸡鸣如同一道穿透云层的闪电,穿过重重的宫殿,响彻四周。
那些逃窜的毒虫听到这一声鸡鸣,就好比人被子弹贯穿了胸膛。
痛苦的扭动着身躯,不断地挣扎。
不出片刻,便纷纷暴毙而亡。
鹧鸪哨见状,丝毫没有懈怠。
又连拍鸡笼三下。
直到啼鸣回荡在殿中的每一个角落,方才罢休。
陈玉楼见毒虫被轻松击溃,不由松了口气,暗赞怒晴鸡名不虚传。
等鹧鸪哨一招呼,便带着群盗涌入殿中。
群盗一只脚踏进殿门。
只看了一眼,便已然呆了。
傻愣愣地杵在了原地,连另一只脚都忘了挪。
火把灯盏照耀之下。
殿内光影一派恍惚。
只见,殿中四壁皆是神仙彩绘,其上镶嵌着数不清的金玉翡翠,辅以玛瑙荷珠点缀。
在火光的辉映下,溢彩流光。
乍一看上去。
真如贵器仙家,万宝之堂!
第四十二章 诅咒
陈玉楼踏入大殿。
饶是有一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殿内富丽堂皇的装潢震撼地不轻。
难以想象,这里在几百年前,已经被洗劫过一遍。
其中真正值钱的宝货,早被元兵搬走了。
只看门口留下的那两尊,用开焚香的鹤形铜炉,在元代不算什么。
可随着岁月的推移,时至今日,这些都变成了前朝的古董,价值连城。
鹧鸪哨立在门口,目光直接掠过殿内的鎏金装饰,落在中央仅有的一根朱漆抱柱上。
漆柱约有半丈粗,顶端横托着十八道梁椽,作为支撑。
正是古代宫殿中,罕见的“一柱十八梁”式结构。
“师兄,这大殿就靠这一根柱子支撑,不会塌了吗?”
花灵扫视四周,见只有一根柱子孤零零地矗立在那,有些担忧地问道。
鹧鸪哨摇了摇头。
“别看只有一根柱子,其中却是玄机无穷。”
“你看头顶,那每一根横梁,都略有弯曲,首尾和重叠的部分皆有巧妙的榫卯相接,看似脆弱,实则坚固异常,这也正是这瓶山地宫能矗立千年而不倒的原因。”
他感慨道:
“古代匠人兼顾严谨和天马行空的设计,足令吾辈叹服!”
出于职业习惯,鹧鸪哨三人走到了壁画前,仔细端详。
他们此行只是为了应约,并没有明确的目的。
此刻,第一时间观看殿中壁画,也只是因为多年寻找雮尘珠的线索养成的下意识动作。
果不其然,壁画里描绘的都是些求仙问丹的修道情景。
不知为何,鹧鸪哨有些失落。
“鹧鸪哨兄弟,我看你神色低沉,莫非有什么心事?”
突然,清朗的声音响起。
三人回头,李长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负手而立,似在欣赏着面前精美的壁画。
鹧鸪哨闻言一愣。
他本不想对外人提起搬山一脉的秘事,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却忽然想起道人神秘的来历,心中猛地一突,念头一转,轻声问道:
“李道长可曾听说过扎戈拉玛一族?”
“不曾。”
李长清当年看《鬼吹灯》的时候,自然听过这个名字,但时隔多年,细节已记不清了。
鹧鸪哨叹了口气,将搬山一脉埋藏千古的隐秘,对道人缓缓讲了出来。
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处,有一座名为扎戈拉玛的大山。
其黑色的山体下,埋藏着无数的秘密。
“扎戈拉玛”在古维语中代表着“神秘”,因此,扎戈拉玛山也被生活在附近的酋落称为“白骨之海里的神山”。
远古时代,扎戈拉玛山里诞生了一个被尊为“圣者”的部落,自称扎戈拉玛族。
部落里的族人一路从遥远的北欧大陆迁徙而来,在扎戈拉玛山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族人无意间在山腹里,发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切都改变了。
族中的巫师得到了神启,宣称在古老的东方世界,有一只金色的玉石巨眼,可以看清深渊的真相。
他令族人,模仿着造了一只同样的玉眼,用来祭拜无底深渊。
噩梦,就这样悄然降临。
从此以后,扎戈拉玛部族连年死人,灾祸不断。
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这必是和这被称为“鬼洞”的无底深渊有关。
但是,灾祸的大门一旦开启,想再关上就无比困难。
无奈之下,为躲避灾祸,扎戈拉玛一族不得不遗弃了生活多年的家园,向遥远的东方迁徙,逐渐融入中原的文明之中。
“那扎戈拉玛族所谓的灾祸,究竟是什么呢?”
李长清有些不解。
“是一种恐怖的,伴随终生的诅咒…”
鹧鸪哨面沉如水。
花灵和老洋人低头,神情惨淡。
“中了这个诅咒,扎戈拉玛一族的血裔在出生时,身体上都会长出一个眼球状的红斑。”
鹧鸪哨的声音很是平静,无喜无悲,仿佛在叙说这一个陌生人的命运。
“生出这种红斑的人,都活不过五十岁。”
“从四十岁开始,他们的血液会逐渐变黄,身体乏力,呼吸愈发困难,这一痛苦的过程会持续十年,直至死亡。”
李长清闻言,面色一凝。
扎戈拉玛一族在定居中原后,经过几代人的观察,发现了一个规律。
那就是,离鬼洞越远,发病的时间就越晚。
但不论如何,诅咒始终存在。
就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早晚都有落下的一天。
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血液变成黄色凝固状的痛苦。
为了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扎戈拉玛的族人绞尽脑汁,可一无所获。
直到宋朝,扎戈拉玛的后人,在黄河下游的淤泥中,发现了一口商周时期巨大的青铜鼎。
此鼎深腹凹底,下有四足,威武凝重,鼎身并铸有精美的蝉纹。
上面的铭文详细地记载了,商王武丁曾在昆仑山,得到了一件赤袍和一只染满黄金的玉石眼球。
商王武丁认为这只玉眼是当年黄帝羽化后遗留下来的圣物,无比珍贵,将其命名为“雮尘珠”,并命人铸鼎纪念。
扎戈拉玛族的后人通过占卜,认为只要找到这只黄金玉眼,回到祖地祭祀鬼洞,就能抵消当年族中巫师用仿制的玉眼窥探鬼洞奥秘,所引发的灾祸。
通过查阅古籍,他们推测这枚玉眼,几经战乱转手,现在很可能作为陪葬品,被藏在某个王室贵胄的古墓地宫之中。
此时,扎戈拉玛一族已经锐减到千人。
他们的文明已经被汉文明同化,姓氏也随之汉化。
为了摆脱死亡的枷锁,拯救部落的后裔,他们不得已分散到各地,一般扮作道人模样,挖坟掘冢,寻找雮尘珠的下落。
“这些人,就是如今盗墓四大派系之一的搬山,而我,就是最后一个通过族内考核,正式的搬山道人。”
鹧鸪哨轻轻一叹。
“如今我搬山一脉人事凋零,青壮几乎绝迹,花灵和老洋人已是仅剩的两根独苗了。”
“师兄...”
花灵眼神黯然。
鹧鸪哨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没想到,你们兄妹三人的身世竟如此坎坷离奇!”
李长清听后长叹,冲三人打了个稽首,沉声道:
“扎戈拉玛一族后裔始终如一,锲而不舍的精神,令人钦佩!”
鹧鸪哨三人也抱拳回礼。
“其实,搬山一派盗墓求珠不求财的事迹,我早有耳闻。”
李长清话锋一转。
“今既与鹧鸪哨兄弟相识相知,听完令兄妹的遭遇,同为盟友,怎能不略出薄力?”
“李兄难道你...”
鹧鸪哨一惊。
“鹧鸪哨兄弟,可曾听过云南献王?”
“献王?”
鹧鸪哨眼皮一跳。
“哦?李兄说得可是汉文帝时,澜沧江畔古滇国的那个献王?”
陈玉楼忽然冒头,对四人拱了拱手。
“正是!”
李长清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我先前就一直觉得雮尘珠这三个字有些耳熟,方才听鹧鸪哨兄弟一番叙说,终于想了起来。”
“几年前,我在紫霞观翻阅古籍时,曾看到过关于雮尘珠的事迹。”
“这雮尘珠相传乃是地母所化的凤凰之胆,由火炎精华所凝,是天地间一等一的极阳之物!”
“传说中,通过此珠修炼,便可以蜕化成仙。”
道人摇了摇头。
“也正因为如此,雮尘珠在秦末之际,由于战乱,流落到了云南,据秘史记载,这件神器几经周转,最终落入了古滇国的献王手中,并随之一起下葬,被埋入墓中。”
此言一出,四周寂静无声。
鹧鸪哨被他的话震得脑海卷起阵阵惊涛骇浪。
心驰神移,久久不能自持。
花灵和老洋人虽然对雮尘珠的是否存在有一定质疑,此刻也不由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陈玉楼则低头深思,眉宇间满是惊疑。
李长清把几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神情却愈发高深莫测。
他之前自然是有意挑起话题,让鹧鸪哨说出关于诅咒一事。
一来,可以了解其中内情。
二来,就是像现在这样,接着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告诉鹧鸪哨,雮尘珠就在献王墓这个线索。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只是单纯的,想给原本悲剧的搬山一脉,一个起码存在希望的选择罢了。
搬山道人,不应就此断绝。
包括陈玉楼、红姑娘、花玛拐和哑巴昆仑摩勒等人。
李长清想知道,如果他们都能摆脱原本的宿命,活下去,并顺利盗掘了瓶山元墓。
究竟会给之后的历史,带来怎样的变化?
会不会改变胡八一时代,盗墓四大派系仅余摸金的单一局面。
是否有可能,发展成类似于《盗墓笔记》世界里,多元化的盗墓行当。
或许这样,能给自己之后的旅程,增添几分乐趣。
一成不变是乏味的,只有变数和未知,才是快乐的源泉。
才能给平淡的生活,增加一些惊喜。
若只是袖手旁观,固然简单,但也未免太过无趣。
不可预测的未来,才是道人想要追求的东西。
挂比的想法,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关于鬼吹灯
兄弟们,其实我早就想开一个单章聊一聊关于《鬼吹灯》以及天下霸唱宇宙的一些事了,一直拖到了今天。
有些人说“主角已经是先天高手了,到鬼吹灯世界不无敌了吗?”,其实不然,鬼吹灯世界绝没大家想象的这么简单。
首先,这是一个宿命论的世界,简单的说,就是不管过去未来还是现在,都是被定好的,打个比方,搬山道人注定在鹧鸪哨之后陨灭,摸金校尉也注定在胡八一三人身上中兴,这种例子在原著里比比皆是,往往是一个个巧合,堆成的必然结果。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呢,是因为大部分书友了解鬼吹灯,都是因为看了电视剧和电影,其实电视剧电影,由于篇幅原因,或者编剧的问题,它能展现出的鬼吹灯世界是很局限的,甚至存在一定的混淆。
真正看原著的书友很少,或者说,看完的很少,大部分可能就看过一点。
鬼吹灯世界,单看武力值,他的下线和平均值确实比较低的,但看过或者听说过《九幽将军》的书友可能知道,鬼吹灯世界的上限是很高的,高到恐怖。
其中沙海古国一部分,胡八一他们三个是惨败的,不仅杨小姐失踪,还放出了一个古神(划重点)!
古神,就是我要说的重点,祂就像一些玄幻仙侠小说里的神一样,不是那种借神之名的弱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神。
老胡他们放出来的古神,叫黄金古神,被称为“黄金古国的古神”、“死亡之河的妖女”,祂都有那些能力呢?
包括但不限于,操纵梦境,移形换影,附身等,足以覆灭文明。
就这,在古神里还只能算垫底的,佛了。
感兴趣的可以去鬼吹灯吧,看看蛇神之骨大佬的精华贴,绝对会颠覆你对鬼吹灯世界或者说霸唱宇宙的认知。
当然,古神太bug了,我可能不会写。
但就算不说古神,鬼吹灯世界里各式各样的怪物多到你头皮发麻,想都想不到,有些东西,确实不是光靠武力就能解决的,虽然这种不多。
我想说的是什么,本书虽然是爽文,但也不会出现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场面,主角是人不是神,也会吃瘪。
虽然不会虐主,但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至于女主,我还在摇摆,不确定到底需不需要,大家可以提提意见。
实不相瞒,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根本不是奔着签约上架的目的来的,就是某天看完怒晴湘西,突发奇想,就写了,这也导致了前几章一些书友觉得的问题,但我也懒得改了,不喜欢离开就行,没必要非得吐口痰。
本书没大纲,没主线,没计划,俗称三无,能走到现在,除了一腔热情和对霸唱的崇拜,也离不开诸位的支持。
不过,我会尽力把它完本,大家放心。
闲扯了半天,不知所言,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