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伪装者
从漆黑走廊的尽头跑下来的那几个人,竟然是自百眼窟的山坳分别的秦东恺一行!
借着昏黄的烛光,李长清可以清楚地看到几人狼狈的模样和因剧烈喘气而扭曲的惨白的脸。
秦东恺看到他们,也吓了一跳,脸色愈发狰狞,竟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图,反而低头俯身想要从三人之间的铁闸穿过去。
此时,丁思甜的姐姐丁忆苦正面色痛苦地躺在他的怀里,娇媚的容颜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红唇不停发出呢喃般的娇喘,吐气如丝。
这女的怎么像是被人下了春药了...
李长清看到后目光有些古怪。
而鹧鸪哨的注意力则放在了秦东恺身后的双胞胎兄弟的手上,准确的说,是二人手里的77式手枪。
“不想死的快躲开!”
双胞胎兄弟的哥哥刘德强看见三人站在铁闸前,堵住了自己的去路,额上青筋暴起,举起手枪声色俱厉地威胁道:
“再不躲开我就要开抢了!”
他这句一出口,李长清便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伙子路走窄了啊...
果不其然,鹧鸪哨见有人拿枪指着自己,眉头一拧,向前一个鹞子翻身便从铁闸下穿了过去,趁着迎上来的三人照脸便是三脚。
他的动作迅捷如飞燕,秦东恺三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便被踹翻在地,捂着脸惨嚎起来,手里的丁忆苦和手枪都飞了出去。
鹧鸪哨插回匕首,一手接住了一柄手枪。
他用了十几年的两把盒子炮丢在了青铜门里,现在有了这两柄77式凑和,战力顿时大增。
与此同时,李长清也伸出一只胳膊抱住了丁忆苦。
在手臂接触到她腰肢的一瞬间,道人便察觉到了不对。
对方的身体实在是太烫了!
再仔细一看,便发现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起了一层密密的红疹子,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从鹧鸪哨动手,到丁忆苦落入李长清怀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过眨眼间,秦东恺三人便从开始的来势汹汹,变为痛苦地躺在在地上打滚。
这一转变,把缩在三人身后角落里的老羊皮看呆了,傻傻地看着前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有东西跟在后面。”
张起灵从始至终都没看秦东恺三人一眼,而是紧紧盯着漆黑一片的楼梯口,缓缓拔出了黑金古刀。
他的话刚说完,黑暗中便传来一连串的闷雷般的响动。
“听这动静,快头不小啊。”
李长清将丁忆苦轻轻放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有些麻烦了。”
他嘴里说着,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轻松如常。
这时,铁闸前被踹倒在地的三人渐渐缓了过来,鹧鸪哨刚才的三脚没有丝毫保留,秦东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都被他踹烂了,此时虽然不再惨嚎,却有气无力地仰面躺在地上,胸膛如风箱般剧烈起伏,像条死狗一样。
而双胞胎兄弟到底是习武之人,脸盘子结实挨了鹧鸪哨一脚竟然还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挣扎着想要逃跑。
鹧鸪哨冷笑,上前对着两人的后背又是两脚。
“卧槽李奶奶...”
二人顿时一声惨叫,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几息后,走廊里浮现出一道庞然大物的影子。
渐渐地,一个巨大狰狞的三角脑袋从黑暗中缓缓探了出来。
众人一看,只见那竟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头!
蛇头上瞎了一只眼,仅剩的独目犹如一盏红灯笼,射出血一样的光。
“原来老朋友。”
李长清看清“怪物”的模样后,咧嘴一笑。
追着秦东恺三人乱跑的怪物原来是一头巨蟒,只看蛇头,却比他在瓶山斩的那条小了不少。
紧接着,巨蟒整个身子都暴露在了烛光下。
这是一条大约有盆口粗,十几米长的巨蟒,浑身裹着一层厚厚的黑泥,身体前粗后细,尾部细得如同钢针,可穿百枚铜钱。
在烛火的照耀下,其裸露在外的鳞甲射出变幻莫测的光,异常惹眼。
“李道长,这是一条锦鳞蚺!”
鹧鸪哨神色一凛。
“锦鳞蚺?”
李长清用毫不掩饰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巨蟒,嘴里啧啧。
按照寻常的蛇类,见到道人如此挑衅早就扑上来了,不过这锦鳞蚺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猛地一甩尖细的尾巴,向一旁半昏迷的丁忆苦卷去。
李长清只伸手一拨,便将扫来的蟒尾挑开,心里有些讶异。
“道长有所不知。”
鹧鸪哨却已明了,为他解释道:
“这锦鳞蚺生性最淫,专喜与人交合,女人一旦被其缠住,以尾入阴,则一时三刻,必死无疑。”
“怪不得!”
李长清听后恍然,看了眼地上身子不自觉扭动的丁忆苦,又问道:
“那她这是...”
“锦鳞蚺平时无毒,只会在子午两时吐出一种独特的淫毒,男人中了无事,而女子一旦吸入,开始时会浑身灼热,呼吸艰难,接着高烧不退,最后浑身肌肉麻痹而亡。”
鹧鸪哨道。
说话间,那锦鳞蚺又扑了上来。
这一次,李长清懒得再跟这畜生玩耍,随手一剑,便将其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腥臭的蛇血和内脏洒了一地。
躺在地上的秦东恺三人见状,嘴巴逐渐张大,目光呆滞,半晌讲不出话来。
“师傅,你草率了。”
这时,张起灵忽然开口:
“锦鳞蚺一身都是宝,尤其是头骨上的分水珠和尾骨上的如意钩,都是珍贵的药材。”
李长清闻言一愣,而后无奈摇了摇头。
“算了,太恶心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四人,如何处置?”
鹧鸪哨斜睨着地上的丁忆苦四人,轻声问道。
李长清露出一个微笑,走到正走神的三人身前缓缓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三人。
“啊...”
三人猛地回神,看见道人近在咫尺的脸,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不、不要杀我...”
刘德强和冯德刚两对双胞胎兄弟被李长清刚才的手段震慑地不轻,此刻见他靠近,还以为对方要痛下杀手,惨叫连连。
秦东恺表现得还算镇定,很快便平静下来,伸手将鼻梁上已经坏掉的眼镜摘下,用沙哑地问道:
“你想怎样?”
他虽然极力抑制,但李长清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颤抖,于是摆了摆手,笑眯眯地道:
“别误会,贫道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只要你们没有恶意,我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毕竟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
秦东恺闻言,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脸上还隐隐作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道长说的是,其实...”
“不过。”
李长清忽然又道:
“在你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出来之前,能不能麻烦你先摘下脸上的面具?”
此言一出,秦东恺面色大变,一脸惊愕地看着道人。
“怎么,不愿意?”
李长清玩味一笑,缓缓站了起来。
“怎...怎么会...”
秦东恺面容僵硬,声音无比干涩,沉默半晌,忽然问道:
“...道长是怎么发现的?”
“呵呵。”
李长清摇头,指了指抱臂倚在墙边一脸冷酷的张起灵。
“准确的说,不是贫道,而是这位小哥发现的。”
“...”
秦东恺怔怔地望着青年,良久,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叹了口气。
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了一撮黑色的粉末,仔细地涂在了脸上。
过了一会,他用手捏着脸皮,将整张脸都撕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动作所吸引,眼中浮现出些许惊讶。
唯有张起灵,清秀的俊脸上古井无波,对这离奇的一幕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秦东恺的人皮面具下,依旧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皮肤白皙,棱角分明。
但李长清三人却都皱起了眉。
“竟然是个洋人...”
鹧鸪哨见到他面具下的脸后面色一沉,目光变得有些不善。
谁也没想到,秦东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个深眉色目的外国人。
“别误会,其实我是一个混血儿。”
秦东恺见气氛有些不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解释道:
“我的父亲是一名华夏军人,我的母亲是一名来自美国的援华护士,他们两人在二战期间相遇相恋结婚,才有了我。”
“哦?这么说你还是半个华夏人了?”
李长清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对,我爱华夏,我是华夏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名华夏公民!”
秦东恺举起双手,一脸的诚恳。
“你叫什么名字?”
“秦东恺,我没有外国名字,我的名字就叫秦东恺!”
“嗯...”
李长清不置可否,看了眼躺在地上装死的双胞胎兄弟,又指了指中毒昏迷的女青年,问道:
“你和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来百眼窟有什么目的?”
“我和他们两个真的都是呼和浩特搜救队的队员,那个女也确实叫丁忆苦。”
“不过,我们来这的目的确实不只是找到她妹妹的尸体...”
见识过三人的手段,秦东恺不敢有丝毫隐瞒,当即便把他们这一趟来的目的通通说了出来。
据秦东恺讲,他是前两年才加入搜救队的新人,有一次他在与一个搜救队的老人闲聊时,偶然间听同事讲起克伦左旗的百眼窟里埋着一个宝贝,里面装满了黄金,是几十年前日本人伙同一绺子胡匪带进去的,建国后,当地的zf曾多次组建探测小组进去百眼窟搜查,却都一无所获。
据他的那个同事推测,那只装满黄金的宝箱现在肯定还藏在百眼窟地下的某个地方。
当时听完后,秦东恺便有些心动,旁敲侧击地从同事口中套出了当时的一些细节和百眼窟的具体位置,但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选择独自前去,而是将此事告诉了他的两个好友,也就是刘德强和冯德刚这对双胞胎兄弟。
兄弟二人早年间曾在广东佛山的一家武馆里拜师傅练了几年洪拳,颇会些武艺,平日里自视甚高,听闻百眼窟里很可能藏着一箱子黄金后立即便动了贪念,三人一拍即合,准备过几天便出发前往百眼窟摸宝。
正巧这个时候,丁忆苦托关系找到了搜救队,说要找她妹妹的尸体。
三人得知后大喜,他们正愁找不到借口去克伦左旗,此时丁忆苦的到来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于是,秦东恺跟领导沟通后,便私下里找到了丁忆苦和她说明了情况,对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
对于双方约定怎么分赃,李长清懒得听,摆了摆手让他跳过。
“后来发生的事,你们大概都知道了...”
秦东恺无奈地摊开了手,苦笑道:
“当地的牧民告诉我们,自从十几年前发了白灾后,百眼窟附近方圆几百里就剩下了老羊皮一户,我们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李长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能在此地相遇,说明咱们很有缘啊!”
“道长您说的是...”
秦东恺陪着笑,悄悄抹去脸上的汗水。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你们既然敢三个人便进来着草原禁地百眼窟摸宝,想必一定是有备而来。”
李长清笑眯眯地望着三人,一脸和善地道:
“贫道问你们,可知道那只宝箱的具体位置?”
鹧鸪哨眼神微凝,也盯上了秦东恺。
秦东恺被一冷一热两道目光盯着,不由脊背发毛,脸色愈加苍白,只觉自己就像是非洲大草原上一只落单的小羚羊,被两只饥肠辘辘的雄狮逼上了悬崖绝境。
“这...”
他咬着牙,低头不去看二人,犹豫了老半天,看起来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对李长清道:
“我确实知道那只宝箱的大致位置!不过...”
“不过什么?”
李长清皱眉。
“不过,我的朋友丁小姐中了蚺毒,如果再不救治,马上就要死了!”
秦东恺看向一旁地上满头虚汗的丁忆苦。
此时,锦鳞蚺的蛇毒已开始渐渐扩散,女人嘴唇青紫,浑身烫得吓人,已经完全不省人事,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形势万分紧急。
“只要你们能救她一命,我便将宝箱的位置说出来!”
秦东恺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道人,竖起三根手指朝天严肃地道:
“我发誓!”
“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李长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一时间,楼舍的大厅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忽然,道人点了点头。
就在秦东恺以为他要同意的时候,却冷不丁地听见一道清冷的英语在背后响起:
“dry?”
第一百五十八章 藏尸洞
“dry?”
青年清冷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秦东恺正一脸焦急地望着李长清,嘴里不断说着恳求的话,听到声音后语气陡然一顿,但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道人。
李长清轻笑。
他清楚地看到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秦东恺的瞳孔骤缩,眼皮细微地抖动了七八次,嘴角不自然地下抿。
“dry。”
声音再次响起。
“李道长,您是得道高人,我们先前虽然骗过您,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秦东恺弯着腰,语气急促地对李长清道:
“现在丁忆苦同志生命危在旦,咱们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啊!”
“她死不了。”
李长清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指了指对面的张起灵。
“秦东恺先生,有人在叫你呢。”
“...”
秦东恺皱起了眉,接着张了张嘴,眼里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迷茫,然后扭动脖子,一脸愕然地看向身后。
在那里,张起灵抱刀倚在墙边,平淡如水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位同志,您刚才叫我了吗?”
秦东恺试探着问了一句。
“果然是你。”
张起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忽然站直身子,迈开步子向他走去。
“什...什么意思?”
张起灵每向前走一步,秦东恺便向后退一步,俊朗的脸上汗如雨下。
“dry,美国传教士,1940年来到华夏,靠贩卖和走私明器起家,后回国建立QDK公司,在世界各地走私搜刮文物。”
“秦东恺,qdk,你不认识我了吗...”
张起灵停下,淡漠地看着秦东恺。
“裘德考。”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秦东恺摇了摇头,没有丝毫承认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愈加镇定,叹道:
“我的名字就叫秦东恺,没有外国名字,这是我的身份证,你们可以看一看。”
他说完,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证件递给了李长清。
李长清接过随意扫了两眼便还给了他。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秦东恺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时,鹧鸪哨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李长清身旁,轻声道:
“李道长,此人...”
“贫道相信张居士的判断。”
李长清笑了笑。
“以他的眼力,是不会看错的。”
对于“裘德考”这个人,他和鹧鸪哨两个了解的并不太多,唯一的联系,还是不久前在青铜门后的水晶宫桐木棺材里的那具干尸。
那具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尸体胸口印着的,便是“QDK”三个大写英文字母。
当时两人还搞不懂,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还有从尸体口袋里翻出的那封信,署名就是“dry”。
只是让道人不解的是,按张起灵刚刚所说,这裘德考明明是盗墓笔记世界的人物,而且1940年来到华夏的话,时间也对不上。
现在已经是1983年,对方看起来却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按道理说他应该早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才对。
难道他现在的脸也是假的?还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但张起灵接下来的一句话,便彻底否定了李长清的猜测。
“我记得你从巴乃回美国后不久便死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
张起灵盯着秦东恺,皱起了眉,吐出了四个字:
“返老还童。”
此言一出,周遭一静。
不论是李长清、鹧鸪哨,还是躺在地上装死的双胞胎兄弟,甚至缩在角落里的老羊皮都呆住了,纷纷把目光放在了秦东恺身上。
“Boss,你!”
刘德强再也忍不住了,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望着自己的老板。
他这话刚说出口便察觉到不对,急忙用手捂住嘴,但是已经晚了,众人的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
李长清和鹧鸪哨盯着秦东恺,一脸意味深长。
“Damnit...”
秦东恺狠狠瞪了躺在地上继续装死的刘德强,心里暗骂了一声狗杂种,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事到如此,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索性上前几步走到众人中间,摊开手,叹了口气。
“没错,我就是dry,也是裘德考。”
他看了眼张起灵,苦笑道:
“不过,我不是你口中的裘德考。”
“...”
张起灵沉默。
“此言何意?”
李长清目光闪烁。
“无可奉告。”
秦东恺,应该说裘德考冲道人微微一笑,露出了其本来面目,之前脸上的焦虑和畏惧一扫而空,竟当着三人的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那我就不隐瞒了。”
“不过你们也不用开口,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一脸平静地望着李长清。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有趣...”
李长清见裘德考于刚才相比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缓缓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朝裘德考轻轻一弹,便封住了他浑身穴位,身体便再也不能动弹分毫,笑道:
“那就劳烦居士在这待一会了。”
裘德考想要回话,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转,不由浑身肌肉紧绷,眼神不可避免地浮现了一抹浓浓的惊惧。
“Boss!”
见状,双胞胎兄弟也装不下去了,一个翻身从地上跳起来,便要冲过去将他们的老板抬走。
“两位,不要激动嘛。”
李长清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两人的额头上将他们硬生生顶了回去,一屁股摔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兄弟二人瘫在地上,用一种极为惊恐的目光看着面前笑得无比和善的道人,跟见了鬼似的。
“哥...咋办?”
弟弟冯德刚咬着牙问道。
“他娘的...还能咋办...”
哥哥刘德强狠狠啐了一声,给弟弟使了个眼色,面露决绝。
“只能如此了吗...”
冯德刚喃喃道。
“别废话!”
刘德强忍着浑身的剧痛,猛地起身。
“好!”
冯德刚也不甘示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哦?这是要鱼死网破了...
李长清负手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一脸决然的兄弟俩。
“哥!”
冯德刚眼含热泪地看向兄长。
“弟!”
刘德强深情回应。
兄弟俩用力地握住对方的手,然后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到李长清面前,用凶狠地目光望着道人,然后...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五体投地地膜拜,大声道:
“道长,我等愿降!”
“Boss,对不住了!我们兄弟还没活够,还等着衣锦还乡讨个老婆生个娃娃,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等着我们兄弟赡养,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刘德强眼含热泪地对一旁木头人似的裘德考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脸色一变,露出谄媚的笑容,对李长清笑道:
“嘿嘿,道长,只要您高抬贵手,饶我们兄弟两条小命儿,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李长清看着这两个点头哈腰的壮汉,微微有些无语,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阵,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孺子可教。”
“好吧,贫道就答应你们,只要将你们知道的都讲出来,饶你们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太好了,没问题!”
兄弟俩闻言大喜。
“我先来!”
刚说完,弟弟冯德刚便抢着举起了手,却被哥哥狠狠一瞪,立马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刘德强搓着手,腆着脸凑到李长清身边。
“嘿嘿,道长,这件事还要从...”
“打住,先停一下。”
李长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昏迷的丁忆苦身旁,将一片宝相花瓣弹入后者嘴中。
不一会儿,她的脸色渐渐转明,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滚烫的体温也恢复正常。
再聊下去,这人就快要凉了。
宝相花瓣虽不能解毒,但暂时保住丁忆苦的小名还是没问题的。
身后的两兄弟只见道人一挥袖,便将丁忆苦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不由瞠目结舌,用一种看神仙的目光望着道人的背影,一脸敬畏。
李长清做完这一切,又施施然走了回来,对兄弟二人道:
“好了,你们开始吧。”
兄弟俩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好嘞!”
哥哥刘德强点头如捣蒜。
“道长,你也知道我们的...前老板,裘德考是...”
“等等。”
李长清挥袖将他打断。
“贫道对你们的身份不感兴趣,直接说重点,当年日本人带来的宝箱被藏在了哪里?”
“是、是...”
刘德强擦去了额上的汗水,陪笑道:
“半年前,裘德考从一个日本商人的手里高价买回了一些当年日本关东军在华夏北方的机密文件,里面记载了日本的侦察部队发现的一些超自然现象,其中就有一篇关于百眼窟详细记述。”
“1941年冬,日本关东军的一个中队在呼伦贝尔接近漠北的区域神秘失踪,随着搜寻工作的展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日本人发现了百眼窟之后,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派兵将其封锁了起来,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德国人耳中。
众所周知,**一向信奉神秘主义,知道百眼窟的神秘之后大感兴趣,就对关东军提供了许多技术支持,希望其能对此事彻底调查,解开这一神秘现象的根源。
日军就这样在德国人的支持下,开进了百眼窟。
调查的过程中,他们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洞窟,洞里面堆砌着小山一般的古尸,尸山的最高处,一具头戴面具装束诡异的女尸尤为突出。
后经专家勘查与古籍对比,这具女尸不是别的,正是传说中汉代的大鲜卑巫女!
在那个巫卜昌盛的时期,这是一个被半神化了的人物,她埋骨之地龙气冲天,与兴安岭的大鲜卑山噶仙洞,同样被鲜卑人视为圣地,经常会在洞中举行埋石祭山地仪式。
在鲜卑人的传说中,黄鼠狼是阴间的死神,而这个藏尸地山洞,正是地狱的入口。
听到这,李长清和鹧鸪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当时日军由于战线过长,正在着手准备世界最大的细菌研究机构,百眼窟的出现很快便进入了当时日军高层的眼中。
他们当即下令,在百眼窟内建造了一所细菌研究站,并在里面养殖了无数老鼠、蚰蜒之类的有毒之物,还特别建立了一个培养热毒物的试验区,运用藏尸洞土壤里的特殊成份进行解毒试验。
但驻扎在这里的日军很快便发现,百眼窟里竟然闹鬼!
每到晚上,便会诡异地升起浓浓的雾气,山坡上云气变幻不定,其中隐隐若现如楼台宫阙形状,离近一看,又都不知所踪,犹如海市蜃楼一般。
日本人当即慌了神,从本土请了位阴阳师来驱魔。
“日本人按照阴阳师的指示,将一座兵舍所有的窗户和房门一律封死,就是咱们现在身处的这一座。”
刘德强咽了口唾沫,又道:
“那个阴阳师还让人在兵舍的地下修建了一座半隐蔽的焚尸炉,把从藏尸洞里挖出的大量尸体都送进焚尸炉中烧毁,用这种办法镇住藏尸洞里的亡灵。”
“后来呢?”
李长清冷笑一声,问道。
“后来...他们就都死光了...”
刘德强咧了咧嘴。
“你说的这些,和贫道要找的那只宝箱有什么关系?”
“没、没...”
刘德强吓了一跳,急忙道:
“那只宝箱和日军没关系,那是建国前的事了!”
“百眼窟里的日军死绝之后,那里就成了一片禁地,没人再敢进去,直到几年后,一个日本商人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联合大兴安岭的一伙胡匪带着一只皮箱,穿过呼伦贝尔大草原进了百眼窟,再也没出来!”
他看着李长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我们...不,裘德考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口皮箱。”
“他相信,那个箱子拥有令死者复生的神力...”
“死者复生?”
“他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刘德强面色紧张。
“有趣。”
李长清看了眼旁边目光呆滞的裘德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贫道问你们,可否知道那只皮箱具体藏在什么地方?”
“这…”
两兄弟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第一百五十九章 焚风
“道长,实不相瞒,关于那只日本商人从大兴安岭带进来的皮箱,只有裘德考一个人知道,我们兄弟俩就是个跑腿的,了解的情况十分有限...”
刘德强苦着脸,似乎是怕道人生气一剑将自己劈成两半,他急忙又道:
“我曾听他跟那个日本商人的后代买消息的时候说,那只皮箱当年是由一个胡匪头子拿着进来这的,那胡匪头子后来和日本商人一样再也没出来,所以我猜,那皮箱肯定还在他的尸体旁边!”
李长清眯起了眼。
角落里的老羊皮听完这话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康熙宝刀,嘴唇抖动,口中念念有词,神情无比激动。
“至于更具体的,我们兄弟实在不知!”
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会,伸手指了指丁忆苦,对李长清陪笑道:
“不过,丁忆苦是裘德考的心腹,跟着他的时间比我们还要早,道长您将她弄醒审问,或许能知道更多。”
“哼!”
鹧鸪哨闻言,一声冷哼,目光中不经意间射出的杀气吓得兄弟二人浑身不停地哆嗦,差点儿没摔倒。
他打小混迹绿林,出生以来一直信奉一个“义”字,对于二人这种“卖友求荣”的举动深为不耻,若不是李长清与二人有约定在先,此刻定要手刃这两个反复无常之辈!
“道长,我们兄弟把知道的所有关于百眼窟的事情都告诉您了,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妄言,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
兄弟俩刚才被鹧鸪哨身上的杀气所惊,体如筛糠,知道再待下去恐怕动辄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当即俯首拜道:
“还请道长放我们一条生路,出去之后,安心回老家种地,绝不多言!”
看二人脸色惨白,汗如雨下的狼狈模样,哪还有之前狠辣强悍?
李长清不是嗜杀之人,既然刚才答应了他们,自然不会食言。
“放心,贫道怎么会食言呢?不过贫道丑话放在前面,放你二人离去可以,但不要耍些小心思,若是让贫道再在这百眼窟里看到二位,哼哼...”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呵呵地道:
“贫道便为你们找个好去处!”
“道长您放心,我们晓得了,这就走,绝对不回头!”
刘德强和冯德刚两兄弟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狂喜,忙不迭地点头,似乎怕道人忽然反悔,不等他回话便屁滚尿流地跑出了洋楼,背影飞速消失了在黑暗之中。
“李道长,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鹧鸪哨看了眼被点穴的裘德考和虽保住性命却依旧中毒昏迷的丁忆苦,对李长清问道。
“对于此人,贫道不甚了解。”
李长清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裘德考,忽然扭头问旁边的张起灵道:
“张居士,你和他似乎是旧识,不如将其身份来历具体讲一讲,咱们也好秉公处理啊!”
“是,师傅。”
张起灵点头,随即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裘德考的生平事迹娓娓道出。
讲到最后,他微微皱眉,罕见地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
“不过,我认识的裘德考应该已经死了,眼前这个虽然和他长相性格,甚至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但到底是不是他,我不能确定。”
“哼哼,是不是没所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长清听完裘德考的生平,心头怒火上涌。
“这样的人,从他嘴里永远套不出真话,留之无用。”
眼前这个美国青年,空有一身好皮囊,内里却是头嗜血的禽兽,趁着华夏战乱大发战争财,刨坟挖冢,贩卖人口之类的绝户勾当是一件也没少干,祸害了不知多少老百姓!
在盗墓笔记世界的华夏土地上通过血腥的手段积累快速完成了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
回到美国之后摇身一变,不仅成了人上人,挤进了上流社会,还建立了一个大公司,表面上光鲜亮丽,暗地里却借着公司的渠道在世界各国大肆搜刮财富。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该死!”
鹧鸪哨也一脸杀气地盯着裘德考。
张起灵听了两人的话,什么也不说,拔出黑金古刀走到其面前就要动手。
“且慢。”
李长清将他拦住,解开了裘德考的穴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上路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呼...呼...”
裘德考喘着粗气,他刚才虽然一动不能动,但几人的对话还是能听到的,此刻面容扭曲,竟一言不发。
“好。”
李长清见状,点了点头,缓缓抬起了手。
“等...等等!”
裘德考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吼道:
“不要杀我,我...我可以告诉你们那只皮箱在什么地方!我还知道它的用途!”
他此时虽然解封,但浑身肌肉酸软无力,只得用双手撑地,脸上豆粒大的汗珠滚动不休。
“相信我,我对这里很了解,我知道这里的一切秘密,留我一命,你们不会后悔的!!”
“说完了吗?”
李长清叹了口气。
“我从没杀过人!”
裘德考像是一头身陷绝境的困兽,双目通红,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张起灵,咆哮道: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也不是什么裘德考!我就是我,我是秦东恺!”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和那个裘德考一模一样吗?这不公平!”
“华夏国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面对死亡,他再无顾忌,毫不犹豫地撕破了伪装,之前温文尔雅,胸有城府的儒雅青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发狂似的歇斯底里。
“唉...”
李长清却懒得看他这幅丑态,抬手一剑,楼舍中瞬间安静下来。
鲜血喷溅,一颗硕大的好头颅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黑暗中。
角落里,老羊皮亲眼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失去了所有血色,一声不吭地抽了过去。
鹧鸪哨和张起灵淡淡地注视着无头的尸体倒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李长清收起长剑,蹲在裘德考的尸体前,伸手在其身上从上到下摸索了一遍,没放过一个细节。
片刻,便有了收获。
他从裘德考内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图纸,展开看了两眼,便笑着对鹧鸪哨二人道:
“你们来看。”
两人走过去一看,表情一动。
“竟然是百眼窟日本关东军秘密研究所的地图!”
鹧鸪哨盯着图纸上勾勒出的线条,面露喜色。
“看来这裘德考为了此行顺利,确实做足了准备,可惜现在都便宜咱们了!”
李长清瞥了眼脚边还在汩汩流血的尸体,笑道。
“不过此人明明有地图,却并没有直奔目的地,反而在这兵舍里引出了锦鳞蚺,说明他并不知道那只皮箱的准确位置。”
鹧鸪哨目光闪烁。
“那是自然。”
李长清冷笑道:
“当年带着皮箱进入百眼窟的人没人活着走出去,鬼知道那只皮箱究竟掉在了哪里!”
“可笑这洋奸死到临头,还当我们是傻子!”
“从图纸上看,咱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当年日本阴阳师施法的兵舍,刘德强兄弟倒没有说谎,这座洋楼的房间都被砖墙封死了,上面出了焚尸炉的炉壁再无他物,咱们接下来便去焚尸炉所在的地下室看看!”
“鹧鸪哨兄弟,你带上老羊皮。”
“好。”
鹧鸪哨点头。
李长清接着又看向张起灵,一脸严肃地道:
“张居士,这女娃就交给你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走到丁忆苦面前,单臂将女人抱起抗在了肩上。
“咱们过会去研究楼找到蛇毒血清给她解了毒,问清楚状况,若真如刘德强所说,她跟裘德考是一伙的,便等出去后再交给警察叔叔吧!”
李长清说完,便率先穿过铁闸,向走廊尽头的地下室入口走去。
鹧鸪哨抱着老羊皮,张起灵扛着丁忆苦跟在后面,三人顺着漆黑的楼梯下到了最深处,直到再也没有向下的阶梯才停了下来。
李长清举起汽灯一照,发现这幢洋楼的地下果然是一个焚尸间。
当前便是几辆推死尸的滑车,上面还盖着白布,滑车前是几个用来摆放消毒除尸臭用品的柜子,柜边白森森的墙壁上还挂着两套类似防化服的装备。
最惹眼的还属墙边嵌着的巨大焚尸炉,两道冰冷的铸铁膛门紧紧关着,看上去异常阴森。
这时,鹧鸪哨给李长清使了个眼色,道人看了眼被他揽在怀里紧闭着眼的老羊皮,轻轻一笑。
这老家伙,醒了还装睡!
李长清拍了拍鹧鸪哨,示意他先不要揭穿,看这老头要玩什么鬼花样。
三个人在这焚尸间里搜了一圈,一无所获,看来皮箱并没有落在这。
李长清找到角落里的铁盖子,手扣在铁柄上一拉,随着嘎吱一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三人面前。
“跟我来。”
他将避水珠取出含在嘴里,接着纵身跳了下去。
这下面是焚尸间的排水沟,都是用大水泥管子连接而成,里面又潮又臭,水泥管道底部是一层漆黑恶臭的烂泥,极是泥泞不堪。
三人走在其间,不时有潮虫受到了惊吓,来回快速爬动。
往里走出不远,跨过一个铁栅栏,便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
李长清领着两人拐入了其中一侧的排水管道里,来到了一个遍布蟑螂的角落。
进了这里,好像是进了蟑螂窝,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肥硕蟑螂,在三人身边来回爬动。
驱走蟑螂群,露出其后一个人工挖掘的低矮暗道。
暗道内部高低起伏很不规则,三人只有双膝着弓起身子,才爬了进去,行不过七八米远,便看到了尽头被地砖盖住的出口。
揭开砖盖出去,竟来到了一个欧式风格的房间内,四周的墙上不仅有完善的通风口,还有书架和壁炉,除了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外,看上去十分精美。
“按照地图上的记载,这里应该是日本从世界各地掳来的其中一位专家的卧房。”
李长清对两人道。
三人环顾房间,最后目光齐齐落在了床边的木椅上。
那里,仰坐着一具穿着睡袍的高大男尸。
尸体内的水分早已蒸发,紫褐色的枯皮上生出一层鸟羽般地白毛,下半身则生兽毛,卷曲锋利的指甲生长不断,已经打了弯。
五官狰狞,张着个嘴死不瞑目,由于年代久远,其面目早已不可辨认。
“这僵尸骨骼宽大不似汉人,应该是个洋人。”
鹧鸪哨看了尸体两眼,便皱起了眉,目光有些惊疑不定。
“只是...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僵尸身上会长出鸟羽兽毛,实在诡异...”
“关于这点,贫道有一个猜测,但还不能肯定。”
李长清盯着那具僵尸,缓缓开口。
“咱们还是先在这房间里找找,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两人点了点头,将老羊皮和丁忆苦随意丢在了角落,在房间里翻了一圈,最后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封遗书。
书信是用俄文写的,李长清便让张起灵翻译了出来。
写下这封遗书的正是木椅上的那具僵尸,也正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位来自前苏联的生物学专家,被日本人掳到百眼窟的细菌研究所里为日本人研究生化武器。
后来研究所闹鬼,一夜之间人都死了个干净,他躲在这里不敢出去,最后饮弹而亡。
除了这些,遗书里还详细记载了关于百眼窟的秘闻,与刘德强说得差不多。
虽然遗书里并没有记述关于皮箱的内容,但却对百眼窟上方盘旋的那团黑云有着比较详细的记载。
三人看完后,总算知道了那团能吞噬人畜的黑云的真实面目。
之前刘德强曾说百眼窟地底的藏尸洞埋着汉代大鲜卑巫女的僵尸,龙气冲天,而这所谓的“龙气”,其实便是一种被佛教称为“焚风”的奇特自然现象。
再传说中,这种象恶鬼一样的阵风,是从阿鼻地狱中刮出来的,被其吹到的生灵都会立刻化为灰烬,它无影无形,时有时无,令人难以捉摸,能吞噬一切人畜野兽。
每当阴云四合雷电交加之时,总能看到山口附近有黑色的龙形阴影在云中翻滚,那便是焚风,也就是当地牧民们谈之色变的“藏在黑云里的妖龙”。
第一百六十章 铜箱
鹧鸪哨听完张起灵的翻译后,陷入了沉思,良久抬头问李长清道:
“李道长,你精通风水秘术,可知这遗书中的‘龙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长清没有说话,只是又走到前苏联专家的僵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又走回二人身边,笑道: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这所谓龙气,共分为两种,其一是地气,其二是海气。”
他见两人似懂非懂,便解释道:
“两位都是此道的行家,应该都知道这天下龙脉虽然众多,却条条分明,言之有物,从古至今都有地龙和海龙之分,而众所周知,这地龙之祖是昆仑,海龙之源在归墟。”
“俗话说的‘天下龙脉出须弥’,便是由此演化而来的。”
“风水学中的‘气’,也就是‘炁’,指的是天生万物所赋的灵气,能令动物生长,草木一新,《礼记·月令》中记载的‘孟春之月,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便是这个道理。”
“而所谓地气,就是地龙脉涌出的灵气,海气就是海龙脉涌出的灵气,被统称为龙气。”
他说完,鹧鸪哨两人恍然。
“不过,单纯的龙气是无法在百眼窟上空形成这种能吞噬人畜的焚风,其中必有隐情!”
李长清接着道:
“虽然不能肯定,但贫道结合这封遗书里的内容那具长出鸟羽兽毛的遗骨,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哦?道长请讲!”
鹧鸪哨双目放光地盯着道人。
“自古以来,人死后尸体变成僵尸的情况屡见不鲜,原因也多种多样,但尸体上长出鸟羽兽毛实是罕有,贫道所知的能造成如此怪象的,只有一种情况!”
李长清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看了眼两人脸上的的表情,淡笑道:
“那就是龟眠之地!”
“何谓龟眠之地?”
鹧鸪哨被勾上了兴趣,忙问。
“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有这样一则传说。”
李长清不急不缓地道:
“传说当年有人在海边玩耍,忽然看到有数十只老龟驮着一只巨龟的尸体上了岸,那些老龟最小的一个也有磨盘大,其中最大的当属那具龟尸,足有门板大小!”
“那人见状惊恐异常,躲起来在暗中观察,便见那些老龟把死龟驮至一处山崖下地洞穴里藏起来后,这才陆续离去游回大海。”
“那人懂些风水,知道那藏着龟尸的洞内必定‘龙气冲天’!其时他家中正好有先人故去,于是他探明洞中龟尸的特形后,把自己的先人不用棺椁裸身葬入其中。”
“其后此人果然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成就了一方霸业,将龟尸洞当作了自家的宗室的墓穴。数百年后,龟尸洞内龙气已尽,地崩露出无数尸体,所有的尸体上都生有鸟羽龙鳞,众人甚异之。”
“你们看那具苏联人的僵尸,与这的龟眠之地的传说何其相似!”
“道长是说,这具僵尸之所以体生鸟羽兽毛,也是因为巨龟身上的龙气?”
“很有可能!”
李长清微微一笑,道:
“这百眼窟在汉代时曾是大鲜卑族的藏尸洞,当时巫蛊盛行,这里面埋得不仅有一众鲜卑先民的尸体,肯定还有非常多的龙骨龟甲!”
“数量众多的龙骨汇聚,产生了异常多的海气,也就这里的僵尸身上生出鸟毛鳞羽的原因,而且此地身处内陆,又是一处罕见的宝穴,龟甲龙骨产生的海气和四周的地气互相冲突排斥,也就导致众多龙气凝聚在百眼窟上空千年不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咱们之前看到的那如同黑云一般的焚风!”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道:
“当然,这一切都是贫道根据已有的结论作出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如此还有待考证。”
“李道长谦虚了。”
鹧鸪哨苦笑摇头,叹道: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道上的人都说‘七十二行,盗墓为王,倒斗掘冢,摸金最强’了,仅凭这一手窥尽天机的风水术,便足以独步天下了!”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果然名不虚传!”
“贫道哪里算摸金校尉,鹧鸪哨兄弟莫要妄自菲薄,搬山自有其独到之处!”
李长清失笑:
“贫道的这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也是当年胡老头的,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多谢道长好意,不过不用了。”
鹧鸪哨摇了摇头。
“雮尘珠也已经被道长找到,解除诅咒的事便交给年轻一辈吧,我老了,跑不动了,这次回去后也该金盆洗手了。”
说着,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微微低头,冷峻的目光里竟罕见地露出几分柔和。
李长清闻言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张起灵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目光也放在了鹧鸪哨的身上。
鹧鸪哨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摇了摇头,道:
“先不说这些,我等还是在这房间里找找看,是否能找到一些关于皮箱的线索。”
李长清和张起灵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在这间前苏联人的房间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除了书柜上的几瓶洋酒外,张起灵还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几节电池。
鹧鸪哨将电池放入之前在兵舍大厅里捡到的军用手电筒里,按了下按钮,一道黄白的灯光亮了起来。
这手电筒竟还能用。
李长清拎起其中一瓶洋酒,看了看,上面写的都是俄文,打开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冲了出来。
“好酒!”
道人闻了闻,把嘴一咧,当即也懒得去问张起灵这是什么酒,便仰头痛饮起来。
鹧鸪哨也是嗜酒之人,见他喝得如此痛快,酒虫上脑,也打开一瓶猛灌几口,吐出一口长气。
“痛快!”
两人都是海量,尤其是李长清,烈酒对他说就跟水一样,咕嘟咕嘟便一瓶下肚,啥事没有。
在道人的“命令”下,张起灵无奈也喝了小半瓶,白玉般的脸颊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在这暗无天日的百眼窟里呆久了,三人心情不由都有些压抑,此时喝了几瓶前苏联的烈酒,只觉心胸舒畅,四周阴霾一扫而空。
喝完酒,李长清找了快白布将这前苏联人的僵尸裹了,三人提上老羊皮和丁忆苦,顺着暗道又回到了排水管道里。
按照地图,三人先是原路返回到了兵舍的地下,接着继续往前走,穿过一道较为开阔的地下水道,里有许多排比联络的水泥管道,在其中一条水泥管道理找到了回到地面的竖井出口。
路上,三人还遭受到了一条巨型钱串子的袭击。
所谓钱串子,也叫千足虫,是蚰蜒的近亲,长相都差不多,这条大钱串子浑身漆黑,毒性猛烈,就藏在两个水泥管道的夹缝里,等三人从上面经过时突然袭击,来势如风。
不过没什么用,随着一道剑光亮起,这条大钱串子很快就步上它亲戚的后尘。
三人顺着竖井的铁梯爬上了上去,重新回到了地面。
此时,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夜色深沉。
百眼窟的日军研究楼就在前方,当年的那只皮箱既然不在兵舍里,那很可能就在其中,顺便还能取到锦鳞蚺的血清,解了丁忆苦的毒。
三人稍作商议,便决定继续前进。
李长清刨了个土坑将那具前苏联人的僵尸埋了进去,让他入土为安,也算是答谢了他为众人提供信息的恩情。
路上颠簸,期间老羊皮这老头却真能忍,愣是一声没吭,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看得道人有些好笑。
穿过一片浓雾笼罩的密林,面前出现了一座矮山。
李长清望着对面的山体啧啧称奇。
只见那座矮山已经被挖去了一半,残破的山体截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山洞,好似一块被从中切开的生满了虫子眼的烂苹果。
山上的这些洞穴皆是天然生成,目测估计,至少有不下百个。
那被挖开的山腰中部,露出一座极高大的巨形石兽,面目狰狞,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土中。
“那是汉代大鲜卑的祭祀神像,看来这座山就是鲜卑族三大圣地之一的藏尸洞了!”
鹧鸪哨眯着眼注视着石像,缓缓开口。
“果然是煞气冲天。”
李长清见状点了点头,目光缓缓下移。
在那座矮山山前,有一片低矮的青灰色建筑,那应该就是日军当年的主研究楼了。
里面有配电室、医务室、储藏室、通讯室等等单位,但看上去的地面规模要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
“走,我们进去。”
李长清说了一声,便涉过齐膝的荒草向那座建筑进发,四周枯树林立,枝叶众多,不时有不知名的鸟雀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走出不远,三人的去路便被一根粗大的藤蔓挡住。
“这是观音藤,先前碰到的那条锦鳞蚺应该就是栖息于此,只是不知为何它会出现在兵舍里。”
鹧鸪哨道。
李长清打量着面前这根已经倒塌的古藤。
这观音藤生得十分巨大,粗壮处可数人合抱,能养活起如此巨大的植物,可见百眼窟的泥土中养分含量极高,也怪不得日军会选择在这里修建秘密研究所。
这巨藤的根茎不知蔓延至何方,若要绕路太过耗费时间,于是李长清只能挥剑将其从中斩断。
越过观音藤,研究所终于近在眼前。
近处看这矮山,更觉其古老奇诡。
其南侧云雾缭绕,浓浓如烟,北侧林中遍地树窟,黑黢黢的大大小小的山洞如同一个个黑色的眼睛。
西北侧的丘陵坍塌了一大块,露出一滩清冷的水渠,很可能是一处交横交错的地下水洞。
正前方的两侧立着许多古松,皆是栋梁之材,树皮厚至半米,色如琼脂,脂成云霞回波之状。
鹧鸪哨说,这样的松树起码有万年的树龄,很可能在天地初开时便已经存在。
三人穿过松林,来到研究所的前,推开大门,用手电筒向内照去。
冰冷的光束下,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身穿日本军装的僵尸,浑身长满了鸟羽兽毛,五官扭曲着,死状极为恐怖。
李长清走在最前面,随脚将拦路的日本兵僵尸踢开。
越往里走,地上的尸体越多,那狰狞的死相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小鬼子死得有些蹊跷。”
鹧鸪哨看着脚边的尸体,脸上面无表情。
“可能和当初的闹鬼事件有关。”
李长清随口回了一句。
这些日本兵腰上大都挂着模仿鲁格系手枪仿制的南部十四式,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王八盒子。
不过这种枪是出了名的战场自杀神器,卡壳率极高,三人谁都没有去捡的意思。
顺着楼梯上去,二楼摆放的都是些病体病样和各种人体器官标本,以及那些死状残酷的尸骸,并无异样。
这座研究楼是半地上,半地下的结构,地上有两层,地下还有两层,三人在地上搜寻无果,便一路转到了地下室。
整个地下室都是由水泥糊成,空气透骨冰凉,飘着一股子浓浓的防腐药水的气味,闻起来极为刺鼻。
主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门后是一间储物室,货架上陈列着各种的瓶瓶罐罐,地上摆着许多带有编号的木箱。
李长清走进储物室的第一眼,便落在了货架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一口人头大小的铜箱静静地摆在那里。
鹧鸪哨也很快注意到了那里的异常,举起手电筒照去。
在手电光束的映衬下,那口铜箱箱体纯青犹如铺翠,显得翠润欲滴,绿可盈骨,竟然如同翡翠一般!
“咕嘟...”
黑暗里,不知是谁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李道长。”
鹧鸪哨看向李长清,后者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没错了,这口铜箱一定就是当年老羊皮的弟弟羊二蛋带进来的那只,也就是系统描述的元教宝箱。
据说铜器坠水千年,则变为纯绿而且色莹如玉,若被水泡土埋,自身的铜性为水土蒸淘殆尽,则不见铜色,惟有翠绿彻骨,或在遍体翠绿中存有一线红色如丹,叩知有铜声。
眼前这口铜箱,一看便知是从极深的土里刨出来的,且年代久远,最起码不下千年,绝对就是李长清此行的目标没跑了!
不知何时,老羊皮也睁开了眼,仰着脖子呆呆地望着那口铜箱,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押不芦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整个储物室里鸦雀无声。
李长清大步走到铜箱前,将其提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可能那铜箱的铜质早在水土中蒸淘尽了,留下的铜骨只有曾经的数分之一,所以入手异常轻快,就好像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不对!
李长清瞬间反应过来,而后皱起了眉。
这很可能不是那只元教的宝箱!
保险起见,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鉴定”。
系统的声音随之响起:
“鉴定成功。”
“名称:恨天骨箧。”
“等级:珍宝。”
“描述:南海恨天古国用来祭祀的祭器,价值连城。”
“果然不是!”
李长清叹了口气。
兴奋了半天,原来是搞了个乌龙。
“李道长?”
这时,鹧鸪哨也发现了他的表情不对,急忙走上前问道:
“有什么发现吗?”
“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古代铜箱,并不是当年羊二蛋带进来的那只。”
道人摇了摇头。
“...”
鹧鸪哨闻言一惊,急忙低头看向他手里的铜箱。
见这箱子虽然古老,铜莹如翠,表面的花纹却早已被腐蚀地不成样子,但却不像是从山里挖出来的,倒很像是件从海里捞出来的古董。
羊二蛋带进百眼窟的那只铜箱,是泥儿会那绺子胡匪从大兴安岭山里面挖出来的,显然不会是眼前这只。
他很快回过神,皱眉道:
“这里应该是当年日本鬼子的储物室,我等四处翻找,那只宝箱很可能就藏在这里的某个角落。”
李长清点了点头,对两人道:
“贫道找门后的两排木箱,鹧鸪哨兄弟,张居士,所有的货架就交给你们了。”
“好。”
三人当即将整个储物室都翻了个底朝天,把能找到的不能找到的地方都搜了个遍,除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古器再无发现。
看来那只铜箱并不在此。
李长清将手里一个刻满符文的黑色古瓦罐丢在地上,随手打开了那个名为“恨天骨箧”的铜箱。
除了箱底残留的一些黑色木屑,果然空无一物。
他望门口瞥了一眼,老羊皮不知何时又躺了回去,开始继续装睡。
李长清懒得理他,对鹧鸪哨二人道:
“既然地下一层没有,那咱们便再去地下二层看看。”
“希望能地下二层找到那只铜箱吧,不然咱们就只有去研究所后面的矮山上找了...”
要在茫茫的大山中找到几十年前丢弃的小箱子,无疑是海里捞针,真到那时,完成任务的希望的就十分渺茫了。
三人带上老羊皮和丁忆苦出了储物室,来到走廊的另一头,便看到一个楼梯。
从楼梯下去,来到了地下二层,也是研究所的最后一层。
这里的规模远大于上一层,走道都用红漆标着序号,李长清猜测这里很可能是整个研究站的最核心区域,日本人用这些序号来划分区域。
当年日军在这百眼窟地下建造如此大规模的秘密研究设施,其目的恐怕绝不止研制毒气和细菌这么简单,这里面也许还隐藏着更惊人的秘密和研究项目。
三人从楼梯口开始,对整个地下二层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始终一无所获。
鹧鸪哨手里的军用手电由于年代实在久远,加上百眼窟晚上雾气弥漫,里面的零件有些受潮,支撑到现在,亮白的光束开始变得暗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熄灭。
三人一直走到了宽阔通道的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圆形铁门,铁门被用绿漆喷涂了一层,正中有处醒目的血红色标识:
“0”。
“零?”
据鹧鸪哨所知,日军带有“0”号标志的文件一般都是最绝密的文件,此处铁门上“0”代表的意义由此可知。
这整个研究所地下的门户都是方形,只有这扇大门是圆形,李长清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大门,发出“空空空”地闷响。
这扇铁门不仅有两三尺厚,而且门内还加了什么特殊材料,隔音效果极佳,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铁门并没有被锁上,而是半掩半合。
鹧鸪哨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黑咕隆咚的,门后的空间比之前看到的地下室都要大上许多。
出于谨慎考虑,李长清让鹧鸪哨看着老羊皮和丁忆苦留在门外,由他和张起灵先进去一探究竟。
鹧鸪哨心里虽然有些郁闷,但还是没说什么。
临别前,他将从刘德强兄弟身上缴获来的两把77式手枪和手电筒硬塞给了张起灵,自己只留下了老羊皮的那把盘龙的康熙宝刀。
李长清缓缓推开铁门,刚迈进去半只脚,便发觉了不对。
低头一看,却见门后的地下铺着的不是水泥,而是一层红色的泥土,用剑往下戳了戳,根本碰不到地,不知有多深。
李长清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进去,张起灵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这里的墙壁都是土砖,而且与顶壁连成弧形,造成着宽敞的地下室中间高,两侧低,土砖向上内收,层层收拢,交错叠压,看形状更象是一个窑洞或地窖。
门后极为潮湿,空气中还飘着一层厚厚的雾气,这里越往里走可见度很低,半柱香后,他已看不到四周的具体景象,只能隐隐感觉到自己走入了一个极大的地下空间。
日军难道是在这里种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埋了什么...
李长清打量着四周,心里忽然升起一种预感,或许他要找的铜箱就藏在此处。
又往里走了一阵,身后的铁门已完全消失在了雾中,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地上开始出现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土疙瘩。
李长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接着恍然大悟。
这些那里是什么土疙瘩,分明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坟茔!
而就在此时,头顶忽然间传来几声异响,他抬头望去,只见几道黑乎乎的身影从上空的雾气里扑了下来。
李长清抬手一剑将那些黑影斩成两段,这才发现,那竟然都是一具具面目狰狞,浑身赤裸的僵尸!
身后张起灵掏枪便要射击,却被他拦下。
“先等等。”
张起灵收起手枪,凝神看去。
那几具僵尸被李长清斩断后无力地坠在土里,犹不死心,竟张牙舞爪地爬了过来,被道人用罡气钉在了地上。
两人这才看清,几具僵尸浑身上下凡是有孔的地方都塞满了泥土,像是刚被人从坟茔里刨出来一样,脸上的五官都快要烂没了,坑坑洼洼的像是瘪了气的轮胎,上面爬了白乎乎的一片蛆虫,在手电的光束下闪着肥腻的光,已经不能单纯地用恶心来形容了。
但两人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而是它们的背后。
“这些粽子并没有诈尸,而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
李长清沉声道。
张起灵没有说话,连开数枪,将几具僵尸身后的类似“藤条”一般的东西打成了粉碎。
下一秒,没了身后“藤条”的束缚,几具僵尸瞬间便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声息。
所谓僵尸,是所有没有腐烂的尸体的统称,并不是所有的僵尸都会诈尸扑人。
准确的说,如果没有特殊的环境条件,大部分僵尸是很难起尸的,不像民间流传的奇闻逸事或者现代社会的影视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只要是风水凶地就会有死人诈尸那么简单。
自古僵尸起尸的要求是较为苛刻的,李长清下斗至今,碰到的真正算诈尸的,也只有瓶山地宫里的那具元代老魃。
按理说,僵尸身上长出长毛的都属于凶尸之列,而凶尸又有黑白之分,但这百眼窟是一处龟眠地,里面的僵尸虽然生出鸟羽兽毛,却并不会诈尸。
“师傅,这些僵尸背后的藤条是什么?”
张起灵走到那些碎尸身后,用黑金古刀挑起一截被子弹打碎的“藤条”,仔细观察了一阵,低声问李长清道。
李长清皱眉摇头,刚要说话,地上却突然伸出两只惨白的人手向他的脚踝抓去,长长的指甲好似钢钩。
道人两脚将抓来的人手踢飞,抬头再看,却见一具具浑身是泥的僵尸从四周隆起的土疙瘩里爬了出来,将二人围拢在内。
不过眨眼的工夫,已有不下百具僵尸扑倒面前,雾气中还源源不断地有僵尸从地下爬出来,似乎永无休止。
这地下还不知还埋着多少死尸!
“哼!”
李长清目光如电,大袖拢起向四周一甩,罡气风起云涌,呼啸而起,将扑来的百十只僵尸罩住。
下一秒,僵尸群像洋娃娃般被甩地七零八落,再起不能。
另一边,张起灵左手刀右手枪,兔起鹘落间,将从空中落下僵尸背后的藤条全都砍成了碎块。
忽然,一声闷雷般的响动从深处传来,似乎是土层下面埋着什么巨大得难以想象的东西,此时已经破土而出。
听那动静,绝不是普通的死尸发出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音越来越大,声如裂帛,就好像撕扯破布一般刺耳。
“走,过去看看!”
李长清对张起灵说了句,便率先越过尸群向砖室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死尸越多,原本空旷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漫漫的尸海堵住,十几条老树根须类的植物穿行其间。
这里毕竟只是一间地下室,空间有限,此时走到一半,已经无处落足,四周不断有僵尸扑向二人。
李长清见尸体越来越多,知道事不可为,无法继续深入,便扭头对张起灵道:
“先撤回门口,再做定夺。”
于是二人一路斩尸拔根,轻松回到了入口的圆形铁门处。
鹧鸪哨此时正立在门外,凝眉望着深处,见到两人回来,急忙问道:
“道长,张小哥,里面情况如何?”
他在门外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看不到,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三人汇合后,李长清看见老羊皮站在鹧鸪哨身后,见到他身子吓得哆嗦个不停。
“没空细说了,里面有东西要出来,带着他们先撤。”
鹧鸪哨听后毫不犹豫,一手一个拎起老羊皮和丁忆苦,率先向走道里飞身退去。
李长清和张起灵紧随其后。
两人掠出铁门的瞬间,身后老树拔根声愈发轰隆,震得整个地下通道的四壁都微微发颤。
“这是肿么咧...”
老羊皮抱着鹧鸪哨的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无数挂满僵尸的树根从铁门后井喷而出,声势惊人。
那一根根粗壮的树根上,数不清的僵尸张牙舞爪地扭动着身躯,那画面足以令人窒息。
老头只看了一眼,便紧紧闭上了眼睛,口中不停念叨着:
“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
鹧鸪哨也看到了身后的场景,心头一片恶寒,身形一边飞速后退,一边问李长清道:
“道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知道小日本当年做的什么孽,看这架势,他们恐怕将从鲜卑藏尸洞里挖出来的所有古尸都埋在了里面。”
李长清轻轻一叹,而后语气迅速地道:
“不过里面空间太小,贫道手段无法施展,不管那是什么妖魔鬼怪,咱们先将它引出来,再将其做掉!”
说话间,铁门内涌出白花花的尸体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还有蠕动而出无数老树一样的根须,这些花白的死体中夹杂着无数植物的根须,千头万缕挂满了泥土和肉蛆。
片刻后,藏在零号门后面的怪物终于露出了其庐山真面目。
只见无数根须汇聚之处,竟是一株两丈长的巨大人参!
那巨参上半截看起来象个老太婆,满脸皱褶,身材臃肿;下半截则象人参一样,全是支支杈杈的根须,有长有短好似触角,每条根上都有硬毛倒刺,数百具腐烂干枯的尸体与它的根部长在了一起。
“竟然一株人参!”
鹧鸪哨见状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呼一声:
“难道是成了精的山参!”
老羊皮听到了他的话,心里虽然怕极,却还是没忍住往身后看了两眼,却陡然瞧见那株藏在群尸中间的巨参,脸色顿时惨白,结巴着惊叫道:
“那、那是...是押不芦!”
“押不芦?”
李长清闻言一愣,心道好奇怪的名字,急忙问他道:
“老居士,你知道那个怪物?”
老羊皮拼命地点头,喊道:
“俺知道那个神神是甚...在俺老家有个传说,说千年之前有人从西域回回国圆沙城偷运回来一种植物,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头很大的人参,其实浑身都是剧毒咧!”
“听老人说,那怪物就...”
老头喘了口气。
“就...就叫押不芦!”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任务完成
他的话音刚落,铁门里的怪物整个身子都挤了出来,无数挂满死尸和肥蛆的触手顺着走道的上下左右,从四面八方向众人铺天盖地地罩下。
老羊皮此时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怎地,竟突然不结巴了,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几秒内便吐出一连串的话:
“这押不芦就喜欢在阴暗腐臭的泥土中滋生,专门吃死人,它滴根根能深到十几米的地下,就像一棵巨大的食人草,而且还会吐毒咧!俺们要是吸进它吐出滴毒气,很快就会翘辫子咧!”
老羊皮在西北老家,就曾见到过有人刨荒铲坟时挖出过这种人形毒物。
他亲眼目睹,当时从地里一掘便是一串子的死尸,都是些在晚上从这经过的村民,没有防备之下被这怪物卷了,作为养分被拖到了地下。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押不芦卷了人畜之后,它体内的毒素便都转移到了尸体内。
那些死者虽然已经死了,但却如同养尸一般,头发指甲还在生长,被阴气长期潜养,遇阳气而动,扑食活人,将路过的活物杀死化为押不芦的养分。
这些死尸与押不芦之间的关系,倒有些像是华夏古代传说中的恶虎与伥鬼,只不过没那么玄幻罢了。
听完老羊皮的叙述,李长清觉得这“妖参”倒有些像《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记载的“地阙衔尸”。
风水学讲究物久通人性,只要年岁够长,动植物足以通灵拟人,这也是民间广为流传的“鸡无三载,犬无六年”的出处。
传说老参或是合手乌一类为天地灵气所钟,如人参旁埋有新死者尸体,可不腐不朽,年头多了,死人和人参就长为一体,食之能大补,长到这种程度参不叫参,尸也不为尸了,而是合为一提,所以称之为“地阙”。
不过这押不芦虽类地阙,却又有不同,更像是一种需要地气和尸体存活的半生物。
当年日本人不知又在搞什么惨绝人寰的秘密实验,竟在这人迹罕至的地下,用从百眼窟里挖出来的尸体养了这么个大家伙,胆子真是够肥的!
不过这押不芦虽然厉害,却不足以瞬间杀死这么多人,研究所里的日军一夜间死绝,其中恐怕另有他因。
李长清的脑海里瞬间有无数念头闪过,此时众人已退到了走廊的尽头,身后只剩最后的一幢承重的钢筋水泥墙,除了往上再无退路可走。
他回头一看,押不芦的触手已近在咫尺,数不清的死尸挤在一起向众人扑来,要将他们也化成本体的养分。
这押不芦,包括这些死尸的体内都充满了剧毒的毒液,直接用剑斩开李长清虽然不惧,但其他人肯定会为其所害。
所以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拔剑直捣黄龙,而是先扭开鹧鸪哨手里汽灯的盖子,挑出最后的两指灯油,点在剑尖之上。
接着解开腰间挂着的酒葫芦,猛地将里面的浓烈的马奶酒洒向半空,在身后几人一脸呆滞的目光中,右手挽了个绚丽的剑花。
剑罡燃酒,化作九道咆哮的火龙,竖鳞起角,在群尸之海里横冲直撞。
凡是被沾到火气的,不论是尸体还是押不芦的巨大触手,毫无例外尽数化成了一片火海!
不过几息的工夫,整个地下二层都被点燃,照得偌大的空间一览无余,放佛在黑暗无垠的地下世界盛放的一朵璀璨的烟火。
“道长真乃神人也!”
鹧鸪哨近乎感慨的惊叹被掩盖在一阵噼里啪啦,鞭炮般的炸响中。
张起灵的目光更是亮得惊人。
老羊皮望着在火海中苦苦挣扎的巨大怪物押不芦,只觉眼前一切如梦似幻,直到滚烫的蒸汽敷上他鸡皮般的脸才猛然回神,忍不住扯开雄浑嘶哑的嗓子,高声唱道:
“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古来冲阵护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不过在这壮观五匹的火海前,也没人去细听老头的吆喝,鹧鸪哨和张起灵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火海中央那快被烧焦了的人形毒物身上。
天生五行,环环相克。
火克木乃是大道之理,这押不芦虽然凶恶,说到底其还是一颗长在土里的植物,被熊熊烈火焚烧毫无办法,不过片刻便被蒸发了浑身的水分,变得碳化干枯,霎那间生机全无。
而随着押不芦死去,挂在其根须上的无数僵尸也都停止了动作,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尸,被火海迅速吞噬,化为灰烬。
“道长,这是什么...手段?”
鹧鸪哨一脸惊叹地看着李长清。
他本来想问这是什么武功...但一想又觉得不对,便改了口。
“此术名为剑引天火。”
李长清信口胡诌了一个听上去逼格很高招式,最后确认了一眼押不芦已经去世,便拽着三人往旁边的一个铁柜退去。
根据之前在裘德考身上搜出的地图,那里是通往一个密室的入口。
俗话说,水火无情。
点火容易,想让成气候的大火熄灭,那可就不是人能决定的了,幸好这里除了押不芦和其身上的死尸外,不是水泥就是铁皮,火势无法进一步扩散,否则他就真的作茧自缚了。
饶是如此,如此大量的尸海也足够这场大火烧上好一阵子了,众人现在就好像在针尖上跳舞,若再不撤出,后果可想而知。
鹧鸪哨自然知道现在的处境,当即杠上老羊皮和丁忆苦,跟着李长清从铁柜下到了地下二层最后的密室。
这铁柜极厚,防御力惊人,众人进去后关上了柜门,将汹涌的火海挡在了外面。
一进密道,李长清当头便撞上了一具浑身枯紫的僵尸,看装束也是当年日军的一份子。
他估计这人是在研究所出事的瞬间逃进了这里,妄想活命,却还是难逃一死,不过这些在此时都无关紧要。
一脚踹开僵尸,李长清率先跳进了铁柜下的密室。
密室的空间不小,不比地下一层见到的那间储物室逊色,这里到处都是些摆放标本瓶的大柜子,里面人体器官和奇形怪状的动物死体流了满地,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防腐药水气味。
最醒目的还属密室中央,被一堆标本瓶碎片围绕的金属台上躺着的一具金面罩脸的古装女尸。
女尸脸上那张金属面具,在手电筒暗黄的光线下,泛出一阵阵冰冷幽寂的光芒。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那流转的光华下,女尸那张沉静肃穆的脸似乎有一瞬间的抽搐,好像活过来一般。
“那是...日军从百眼窟地下藏尸洞里挖出来的汉代的大鲜卑巫女!”
鹧鸪哨眼皮一跳。
“她...她刚刚好像睁眼咧!”
老羊皮不知看到了什么,倒抽了一口凉气,缩到了鹧鸪哨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金属台上女尸的动静。
老头受了一路的惊吓,抗打击能力直线上升,此时心里虽然害怕,却还能勉强承受得住。
李长清静静地看着那具在大鲜卑山文化里被神话的巫女尸体,一脸淡然。
他只是心里有些好奇,面前这具死了几千年份古尸并没有像他们之前见到的所有僵尸一样,身上长出鸟羽兽毛,这确实有些诡异。
不过很快,女尸身旁的一件东西便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只见就在女尸手边,摆放着一口小小的铜箱。
这口铜箱与之前在地下一层见到的那只恨天骨箧不同,虽然一样年代古老,但这口铜箱上的花纹雕刻却保存的异常完好。
铜箱中央雕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黄皮子头像,眉眼栩栩如生,古旧斑驳的铜花上刻满了稀奇古怪的巫纹符咒,不大的箱体上有许多绿松石和金丝夹嵌,显得十分华贵神秘,一看就很不寻常。
毫无疑问,这口小小的铜箱,一定就是当年泥儿会的胡匪带进百眼窟的那个了!
李长清当即不再犹豫,快步走上前,从金属台上一把将铜箱捞了起来。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传来:
“叮。”
“检测到宿主找到任务目标元教招魂宝箱,请尽快进行销毁。”
“终于找到你了!”
李长清一振,心中默念了一声:
“鉴定。”
“叮。”
“名称:招魂棺。”
“等级:重宝。”
“描述:古代大兴安岭附近元教的至高圣器。”
“招魂棺?这铜箱其实是一口棺材?”
李长清皱起了眉,打量着手里的铜箱,这才惊愕地发现,这铜箱的箱盖上竟然没有合叶连接,而是像棺材一样,需将盖子完全抬起来,才能开合见到里面的事物。
再仔细一瞧,发现盖子与箱身闭合的缝隙间尚有火漆残留的痕迹,想必是曾经被人打开过。
鹧鸪哨和张起灵此时也看着他手里的那口铜箱出神,谁都没留意到,躲在黑暗里的老羊皮已经偷偷摸摸地爬到墙角的一具穿着黑卦系着红腰带的男尸身旁。
老羊皮盯着那具男尸的脸看了良久,忽然咧开大嘴哭嚎起来,喊声震天。
“俺滴二蛋哟...你死得好惨呐!”
“哥哥来晚了...”
“俺早就说那泥儿会的通算先生不是甚好鸟...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李长清三人被他突然其来的哭喊吓了一跳,纷纷扭头望去,只见老羊皮已趴在尸体上泣不成声,能看得出来他发自骨子里的悲痛,便知道那具已经干瘪的男尸便是他失踪多年的兄弟羊二蛋。
鹧鸪哨走上前将老头拉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脚下面目全非的尸体,陷入了沉默。
羊二蛋挺机灵的一小伙,也肯吃苦,当年给他的印象比他的哥哥老羊皮好上不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再见时已是天人两隔。
虽说对方落到如此地步不过是咎由自取,他心里还是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老羊皮还在哭喊,嗓子都哭哑了仍不罢休,李长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鹧鸪哨道:
“算了,他们兄弟俩几十年没见,便让他发泄个够吧...”
鹧鸪哨点了点头,于是不再管他,将目光再次放到了铜箱上。
李长清拔出了剑。
系统给他的任务要求是找到宝箱并将其内的黄皮子尸体除掉,他现在已经完成了其一,剩下的便是将这口铜箱销毁了。
虽然这箱子制作精美,价值不菲,但他并没有毁尸留椟的打算。
鬼知道打开铜箱会发生什么!
李长清猜测,当年羊二蛋他们很可能就是贸然打开了铜箱,这才团灭在了此地,别的不说,仅看“招魂棺”这三个字便知道这箱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别说里面装得还是一具黄皮子的尸体。
之前在兵舍外,老羊皮就是中了两只白毛黄皮子的幻术才失了魂,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道人虽自信没什么东西能将他“害死”,但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没必要自找麻烦。
于是他抬手便要出剑将这口“招魂棺”连同里面的黄皮子尸体一同劈成粉末,不料刚准备动手,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吼:
“停手!!”
眼角的余光瞟见老羊皮猛地站了起来,双目通红地盯着铜箱,喘气如牛,发疯似的朝道人冲了过来。
噌!
一道明亮的剑光闪过,无坚不摧的罡气狠狠斩在了铜箱上,随着“碰”地一声,小箱子被碾成成了千千万万的齑粉,随风飘散。
李长清收剑,淡淡地看着他。
“你说啥?”
“作孽啊!!”
老羊皮见状扯着脖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抖个不停,对道人吼道:
“你为甚...你为甚要毁掉它!”
李长清却没理他,在铜箱灰飞烟灭的瞬间,他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任务完成。”
“奖励已发放至袖里乾坤,请宿主查收。”
任务完成,李长清只觉心情舒畅,连带看着阴暗潮湿的地下密室似乎也顺眼了许多,虽不知道这老家伙又抽什么风,也没将对方歇斯底里的质问放在心里。
他摆了摆手,便对一旁的鹧鸪哨和张起灵笑道:
“贫道来此的目的已经完成,等上面的火焰灭去,也该出去了。”
说着,又看了看仍昏迷不醒的丁忆苦,随口道:
“至于她,找不到锦鳞蚺血清也没办法,便等出去后再移交给当地的医院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白
鹧鸪哨和张起灵都是聪明人,心思远超常人的缜密,李长清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隐瞒他来百眼窟找铜箱的目的。
不过以他们之间的交情,鹧鸪哨二人也自然不会多问,更别说李长清对他们都有难报的大恩,尤其是鹧鸪哨。
可以这么说,就算道人现在要鹧鸪哨去死,后者估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毕竟,李长清对扎格拉玛一族的恩情已经不是用人命可以衡量的了。
至于张起灵,这瓜娃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自从见面就“师傅、师傅”地叫个不停,一路上更是对李长清言听计从,搞得他多少有些尴尬。
难道真是未来的自己穿越到了盗墓笔记世界的过去,收了张起灵为徒?
但这件事却不好解释,道人也懒得解释。
难道要对他们说“这一切都是系统的任务”不成?
既然不好明说,那就索性就不说,反正二人也不会问!
就让他们以为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吧。
李长清微微一笑,走到金属台旁,准备放一把火把大鲜卑巫女的僵尸烧了,用剑尖挑起一点灯油刚要动手,耳朵忽然动了动。
他随意一个侧身,黑影扑了个空,径直撞在了金属台上。
“老居士,你这是何意啊?”
李长清收剑负手,微笑着盯着身前抱头痛呼的老羊皮,眯起了眼。
“老羊皮,你疯了!”
鹧鸪哨也反应过来,眉头紧皱,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张起灵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拔出了黑金古刀。
老羊皮对三人的动作视而不见,揉着脑袋双目通红,脸上涕泗横飞,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他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一句话:
“你为什么毁掉宝箱...你为什么要毁掉宝箱...”
“你为什么要毁掉那铜箱咧!”
忽然,他猛地抽出康熙宝刀,嘶吼着向李长清砍来,看那架势,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姿态。
“找死!”
鹧鸪哨看出老羊皮是真动了杀心,当即横眉竖目,要一枪结果了这忽然失心疯的老家伙,却被李长清一把拦住。
“他毕竟是咱们的同胞,和那裘德考不同,一路上领着咱们来到百眼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留他一命。”
鹧鸪哨闻言叹了口气,缓缓放下了手枪,张起灵也将长刀回鞘,重新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老羊皮早年曾在常胜山上学了些把式,虽然上了年纪,此时在不要命的冲锋下还有那么几分样子,但在李长清三人眼里,则完全是小孩子过家家。
面对老头“来势汹汹”的劈砍,李长清连躲都懒得躲,任由对方的宝刀落在他的身上。
康熙宝刀锋利的刀刃离道人还有三尺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放佛砍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只听“哐”地一声。
宝刀被无情崩飞,老头被传来的劲力弹出去数丈,狼狈地翻滚几圈后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
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不住地颤抖,虎口处鲜血淋漓,连森白的骨茬都露了出来。
他刚才这一刀,不仅没能伤到李长清丝毫,还将自己的大半条命搭了进去。
经此一遭,老羊皮似乎从疯魔状态完全苏醒了过来,一脸恐惧地望着道人,好像在看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李长清仍是微笑地看着老头,心里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缓步走到老羊皮身前,笑问道:
“老居士,你不会是想用那口铜箱为你的弟弟羊二蛋招魂吧?”
此言一出,四周一静。
老羊皮脸上的皱纹一滞,喘得更厉害了,虽然暂时说不出话,但那表情放佛在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长清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来你知道很多啊...”
这一幅表情落在老羊皮眼里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老头可没忘记,面前这个披着道人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砍那外国人的脑袋前也是这么笑的!
出于对死亡的敬畏,老羊皮当即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平复了一阵呼吸,用尽余生剩下的全部力气,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道道爷...别杀俺...俺什么都告诉你...”
李长清闻言乐了。
这老头果然还是那个胆小怕死老羊皮,此时用铜箱招魂将弟弟“复活”的一腔热血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冷却下来之后,便立马现了原形。
不过,这也是他愿意看到的,于是将老头从地上提了起来放到了金属台上,表扬道:
“嗯,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然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就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吧!”
“是...是...”
大鲜卑巫女冰冷的尸骸就躺在他身边,老羊皮点哪敢说个不字,顿时头如捣蒜,将之前想好的求饶说辞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心里不由十分后悔。
俺老汉刚才怎就魔怔了,非要跟这杀人不眨眼滴魔头动手咧!
那甚破箱子让他毁去就毁去罢...
现在好咧,恐怕俺说完之后就要被他们灭口咧!
二蛋哟,锅锅要下来陪你咧...
想着想着,老羊皮心里不由万分悲哀,但又不能不说,于是便抽泣着将自己知道的断断续续地透漏了出来。
他之前在蒙古包那天晚上和三人说的那些话倒没有说谎,这一点有些出乎李长清的预料。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毕竟鹧鸪哨对他们兄弟二人的过去大多了如指掌,后来他们在常胜山上的事也瞒不过去,当着他的面,老羊皮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胡编乱造,只是故意隐去了其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原来当年老羊皮一路追寻弟弟羊二蛋的踪迹来到了克伦左旗深处的百眼窟前,本想进去将弟弟找出来,却畏于百眼窟上空“黑龙”焚风的威势而止步不前,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按照他之前的叙述,此后的十几年他便扎根于百眼窟附近,为当地的巴彦(蒙古语中的有钱人)放了几十年的羊,一直苦苦守在百眼窟前,希望能等到弟弟出来。
老羊皮倒并没有说谎,真实情况也正如他所说,只不过他没有告诉李长清三人,这几十年里他可没有闲着。
虽然没有勇气进百眼窟,但老羊皮并却不甘心,于是他便借着当年在常胜山上跟随陈玉楼学到的技艺,乔装打扮在百眼窟附近的牧区山区踩了几十年的盘子,着实捡了不少舌漏(倒斗行话,即重要线索)。
没想到这多年的七拼八凑,还真让他得出了关于百眼窟的真相!
这百眼窟与嘎仙洞一样,是代表着阴与阳、生与死的两大鲜卑人的圣地,但却根本就不是什么鲜卑人的藏尸洞,里面也极少有鲜卑人的尸体。
当年日本人挖出的那些尸体,其实都是历朝历代生活在这附近的先民的遗骸!
李长清判断的一点儿也没错,这百眼窟确实是一处龟眠之地。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民,正是发现许多巨龟埋骨于此,夜晚常有宫阕楼宇的仙景出现在洞中,才将此地误认为死后去往阴界的归宿。
由于游牧民族历来祟尚天葬,并不强调人土为安,所以才会将亲人的尸骸随意丢在洞中,不埋不封。
“果如道长所言!”
鹧鸪哨听完,眼睛一亮,心中对李长清愈发敬服。
李长清摆了摆手,对老羊皮道:
“你继续讲,那口铜箱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羊皮喘了口气,缓缓道:
“那箱子说是箱子,其实是一口棺材,一口能招魂滴棺材...”
不知在多少年前,在大兴安岭附近忽然兴起了一个名为“元教”的邪教,一度盛极一时,信徒无数,最火的时候曾扩散及蒙古草原。
而元教的元就是黄,拜的大仙正是黄大仙,元教大巫据说是黄大仙化成的女子人形,整日戴着面具坐在堂中,凡是善男信女顶礼膜拜,有求必应。
其所谓的“黄大仙”,则是一只活了百年的黄皮子,那老黄皮子日久成精,掌握了一些蛊惑人心的幻术。
元教的教众将这只黄皮子装在一具女尸的尸壳中,借之愚昧民众,以此获利。
黄大仙死后,元教的神棍们就对外宣称百眼窟的天上有从冥府中蹿出作祟的鬼龙,只要把黄大仙的遗骨埋到百眼窟,便能镇住这条龙的魂魄,于是就修了一个带金井的墓穴,把黄大仙葬了进去。
除此之外,元教还在墓室四周豢养了许多黄皮子,来看守黄大仙的棺椁。
老羊皮猜测,后来研究所里的日军在一夜之内死光,很可能就是当年遗留下来的黄皮子所为!
而那口装殓黄大仙尸骨的棺材,李长清刚才毁掉的那口小铜箱,就是后来被元教当成圣器的招魂棺。
传说中,只要是元教的信众死后的灵魂都会被纳入这招魂棺,如果家属的遗孀想要跟已经死去多年的人交谈,只要纳给元教金珠,黄大仙就能通过这口铜箱招回死者的亡魂。
有道是物极必反,元教在经历过鼎盛之后,由于统治阶级的打压而逐渐走向衰落,残存的教众带着招魂箱躲回了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修了座黄大仙庙继续从事他们的诡秘勾当。
再往后发生的事,三人也都知道了。
先是日本关东军听到元教的传说后大感兴趣,派人联络了泥儿会的胡匪,从深山里将那口装着“黄大仙”尸体的招魂棺挖了出来,带进了百眼窟,却不料引来杀身之祸,整个研究所的人在一夜之间死绝,若不是老羊皮,恐怕这个秘密也就会被永远地埋在这地下了。
李长清本以为老头说的这就完了,没想到他竟然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老羊皮可能是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便想着破罐子破摔,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丁忆苦,将另一段陈年往事说了出来。
1968年,全国知青下乡插队,老羊皮作为克伦左旗有名的贫下中农,也被安排作了知青插队的人家。
没过几天,一个身穿军装的小姑娘便来到了这里,她叫丁思甜。
丁思甜长相甜美,多才多艺,又肯吃苦耐劳,相处的日子久了,原本还有些抗拒的老羊皮便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单纯温柔的小姑娘,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待,丁思甜也把老羊皮当成了自己的爷爷,两人的感情日渐升温。
但她不知道的是,老羊皮当时正在筹划进入百眼窟探秘,但却被突如其来的知青们打破了计划,无奈之下,老头心生一计。
一天夜里,他趁着众人熟睡之际,故意用石头将牛圈砸出了一个大口子,等牛群都跑光了在呼喊众人起来追赶,一众子知青都很热情,也不疑有他,当即争先恐后地骑马追牛。
老羊皮原本的计划是借找牛的幌子,支开丁思甜让她去大队喊人,然后鼓动知青们和他一起进去百眼窟,没想到半路出了岔子,老羊皮行至半道儿被发狂的牛群冲散了,等他赶到百眼窟时,知青们连同丁思甜已经进了百眼窟。
老头见状,知道捅了大篓子,心里是又后悔又害怕,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退了回去。
后来,姗姗来迟的搜救队在百眼窟里搜寻了一番,始终没找到半个人影,那几个知青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便上报了失踪。
只剩老羊皮一个失心落魄地回了家。
没过多久就,百眼窟附近便发生了百年难遇的白灾,冻死了不少人,当地的牧民都说是知青们擅闯禁地,热得长生天大怒,才降下的惩罚。
对此,老羊皮也是敢怒不敢言。
从那以后,白眼窟附近的牧民们便都搬走了,他便独自一人守在这附近十几年。
三人听完,也是感慨不已。
自己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几十年,这老头这次肯带路除了有鹧鸪哨的部分原因,恐怕也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李长清摇了摇头,问他道:
“老羊皮,你之前不是说丁思甜是死于白灾吗?”
“俺...俺...”
老羊皮低着头答不上话来,满脸的皱纹里写满了自责与愧疚。
这个老家伙,满嘴跑火车...
李长清看他一幅懦懦不敢言语的模样,眉头紧皱,忽然很想上前给他两个大逼兜。
一旁的鹧鸪哨脸色阴沉得可怕了
他向来嫉恶如仇,听到知青们因为老羊皮失踪,眉宇间的杀气已经呼之欲出,恨不得替知青的家属们毙了这老贼。
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几声啜泣。
众人扭头看去,却见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丁忆苦,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这姑娘正美眸含泪,哭得梨花带雨,分外惹人娇怜。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剑经与龙符
“都怪俺...都怪俺...要是那天俺没有一时鬼迷心窍砸开牛圈,小丁也不会...”
老羊皮低着头,眼里浮现出一抹浓浓的痛苦之色。
“长生天在上,一切罪孽都是俺一人做滴,可不要祸及俺滴孩儿们咧...”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老头总算还有几分善心,说话时的表情似在做临死前的人生忏悔,就像是西方教堂里的神父,临终前总要摆出一副悲悯高大的神情,接着掏出脖子里的十字架,高呼一声“主啊,我有罪...”。
可惜,神不怜人,唯人怜人。
李长清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一时间,密室里陷入了沉寂。
半晌,角落的啜泣声渐止,丁忆苦撑着金属台勉强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老羊皮身旁。
她的体内蚺毒却还在,之所以苏醒全赖宝相花瓣里蕴含的强大生命力,虽然生命已经无碍,但时间长了还是会再度陷入昏迷,除非尽早注入血清,否则她的后半生很可能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李长清倒有办法将她体内的蚺毒逼出,只是需要耗费不小的心力,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毕竟两人素不相识,这女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老羊皮爷爷,我不怪你,我了解我的小妹,相信她也不会怪你的...”
丁忆苦一开口,就听得道人啧啧称奇。
怎么忽然有种在看晚间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的感觉?
老羊皮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丁忆苦又道:
“佛说: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可能这就是思甜前世种下的因吧...”
“是她命中注定必有此劫,躲是躲不过的,我了解她,相信如果能再选一次的话,她也不会后悔退缩的...”
“老羊皮爷爷,您就不要自责了...”
好家伙,都让你懂完了。
李长清拔开酒葫芦喝了一口,边看戏边扭头对身旁的鹧鸪哨和张起灵低声道:
“这就是贫道讨厌那群秃驴的原因。”
鹧鸪哨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想到,张起灵竟破天荒地开口了。
“我也不喜欢。”
“英雄所见略同!”
李长清眼睛一亮,对他做了个干杯的手势,然后将葫芦里剩下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对于佛门,道人可谓深恶痛绝,不,应该说两者是互相嫌弃,佛道两家之间的关系本就是矛盾的,既互相冲突,又互相融合。
但李长清自小信奉“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对佛门那一套前世后世因果恶业之类的理论嗤之以鼻。
若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世间却为何恶贯满盈之徒汹汹于野,蝇营狗苟之辈纷纷秉政?难道今生种下的恶因,非要等到后世偿还吗!
他刚步入先天时年轻气盛,曾夜辞师门,独身去千万里外造访佛门,欲与江南那群号称“得道高僧”的秃驴们辩法,却误入了以武闻名天下的少林寺,最后法是辩了,只不过辩论的方式有些不太一样...
咳咳,跑题了。
总之,听到丁忆苦一口的佛门经典语录,李长清不由为她尸骨未寒的小妹丁思甜感到悲哀,连带着对这女人的印象变得更差了。
丁忆苦后面说的话他也懒得再听,趁着两人抱头痛哭的工夫,从袖子里摸出此次完成任务,系统给的奖励。
那本名为《问道剑经》的秘籍。
将厚厚的秘籍托在手中,李长清盯着上面简体汉语写的四个宋体大字和那明显是用订书机装订成册的书脊,倒抽了一口凉气。
嚯,有够亲民的!
翻开的第一页,标题赫然写着四个字:
出版声明。
后面的文字是:
本书为道君剑无涯所著的《天人的意识形态汇总——论剑与道》的再版,书中内容仅供参考,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李长清看得双眼发愣。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好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再往后翻,第二页是目录,他只大体看了一遍,头皮便有些发麻。
这本《问道剑经》共分为五个大章,其中包括若干个小篇,这五个大章分别是:
最后是结尾章,关于剑道的终极畅想。
只看目录,李长清便已经惊呆了,惊讶地半晌合不拢嘴。
原本以为只是一本聊胜于无的剑术秘籍,直到看到“先天之后”几个字眼,他才惊愕的发现,这tnnd竟然是一本直通大道的道经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还不直接起飞?
李长清“啪”地合上书本,缓了好久终于将心里泛起的惊涛骇浪平复,深深吸了一口气。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贫道被困在先天境界多少年了,今日终于!
什么,才一年啊?
奥,那没事了...
不过,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而且是大喜!
李长清将书本重新收了起来,准备出去后找个深山老林再慢慢苦心钻研,最后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系统,yyds!
一旁的鹧鸪哨见道人忽然有些失态,心里升起些许好奇,下意识向他手里的书本看了一眼。
却只见一片空白,上面什么字都没有,目光不由有些迷惑。
李长清对此并不知情,但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拍了拍鹧鸪哨的肩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
“道长何故发笑?”
鹧鸪哨见状一头雾水。
“咳咳,没什么...”
李长清虽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但也不想太过高调,神色一肃,随口道:
“贫道只是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可惜鹧鸪哨听不懂这句梗,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这时,丁忆苦和老羊皮也腻歪完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下金属台,来到三人身前,丁忆苦对三人认真鞠了一躬。
她之前虽然中了蚺毒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并不是完全的失去感觉,还是能觉察到外界发生的事的,自然也知道裘德考三人的下场。
“三位同志,真的很抱歉!”
“道长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
李长清随意摆了摆手将她的话打断,他对丁忆苦和裘德考团队之间的事不感兴趣,也实在没有工夫继续听她瞎扯。
老羊皮见状还以为道人已经不耐烦了,准备动手杀人灭口,吓得脸色愈发苍白,急忙举起手,结巴着道:
“道、道长,俺、俺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很重要滴事情!”
“只、只要您肯放过小丁的姐姐,俺、俺就告诉你!”
“哦?”
李长清一听,顿时乐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说吧。”
“好、好!”
老羊皮以为道人答应了,不由大喜,面上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对众人道:
“诸位好汉,你们可别不信,这百眼窟里真正的好东西,其实都埋在研究楼后面滴山里咧!”
说着,他一脸神秘兮兮地考了上来,煞有其事地道:
“你们知道不,俺可不是胡说,这百眼窟里真藏着一头真龙!”
李长清和鹧鸪哨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道人无奈地摇头,没想到这老头依旧是本性难移,死到临头还嘴硬。
“老羊皮,百眼窟上空的黑云不是龙,而是焚风,是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
李长清叹了口气。
“不、不...”
老羊皮见众人不信,顿时激动起来,两手不停比划着道:
“俺说的不是那个,这百眼窟,就在身后那座山沟沟,那口埋着元教黄大仙今井里,藏着一头没有眼睛滴龙!”
没有眼睛的龙?
李长清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对老头道:
“你且详细说说。”
老羊皮虽然不懂青乌风水之理,但接触古墓发掘丘冢,道听途说也能略知一些名堂。
老羊皮说,这研究所后山里有一口金井,便是当年元教神棍埋葬黄大仙的墓穴,除此之外,山里还埋着许多巨龟的龟甲,那冲天的海气在他眼里便是龙气所聚。
老头以为龙吐天浆,有起死回生之力。
当年,老羊皮寻弟未果,追到百眼窟,在这附近踩盘子的时候,曾在偶然间从一个老萨满口中捡了一个舌漏。
萨满教在解放前就几乎已经绝迹了,其地位多被藏地来的喇嘛取代,只在大兴安岭的深山穷谷还存在一些跳萨满的巫者,这个老萨满是元教信徒的后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秘密。
据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萨满说,这百眼窟上空龙气汇聚几千年不散,久而久之,由无形化为有形,在山里边凝结成了一枚无眼龙符。
传说中,只要找到这枚龙符,带着它穴地八尺,头朝上竖着下葬,就能羽化成龙,从此翱翔九天!
李长清听到这,差点儿没笑出来,强忍着笑意让老羊皮继续说。
老头似乎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说话的时候一脸严肃,看上去很是认真。
后来,元教找到了那枚龙符,并将它与黄大仙葬在了一起,奢望那只颇有道行的黄皮子死后能蜕变成龙,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那些神棍又将其取了出来,带着黄大仙的棺材逃回了东北。
“那老萨满虽然没告诉俺那枚无目龙符具体藏在哪里,但据俺判断,元教那些棍棍木将那符带走,那枚无目龙符肯定还埋在后山的金井里!”
老羊皮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笃定,似乎对自己的猜测抱有很大的信心。
说完,梗着脖子闭上了眼,做出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
“俺说完了!动、动手吧!”
...
老头等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动静,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瞧瞧看了看,却见李长清和鹧鸪哨正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老羊皮壮着胆子大声问道:
“你们咋还不动手!”
两人停了下来,李长清似笑非笑地盯着老头。
“贫道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
“啊?”
老羊皮大吃一惊,结巴着道:
“你、您不杀俺?!”
“贫道又不是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咱俩无冤无仇,又为何要杀你呢?”
李长清眨了眨眼。
“这...”
老羊皮脸上一会青一阵,一会紫一阵,表情十分精彩。
“老羊皮爷爷,太好了!”
丁忆苦这时也反应过来,苍白却愈显柔美的俏脸上也泛起一抹红晕。
老头却一脸苦涩,不住地摇头,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老糊涂”、“亏大咧”之类意义不明的话。
...
“道长,我记得我等曾瓶山的藏经洞里找到过一枚无眼人符,却不知与着无眼龙符有什么关系?”
听完老羊皮的话,鹧鸪哨低头思虑一阵,问道。
“确实有关,而且有很大的关系。”
李长清点了点头。
“这两枚铜符都是南海恨天古国的产物,贫道猜测像这样的铜符很可能一共有十六枚,正对应着先天全卦之数!”
“先前咱们在瓶山时,贫道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其中的无眼人符和无眼鬼符,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地听到无眼龙符的下落。”
“恨天...”
鹧鸪哨皱眉,似在回忆,过了一会,才缓缓道:
“这南海恨天国,我倒有所耳闻,只是忘了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现在只能记起一点。”
“在商周时期,南海海眼的珊瑚螺旋附近生活着一个精工巧匠的族群,名为恨天氏,他们在地狱鬼火升腾的地方建立了恨天国。”
“传说中,恨天国有着极为发达的青铜文明和炉火纯青的冶铜技艺,只不过后来有一天,恨天氏和恨天国突然失踪在了茫茫汪洋之上。”
“从古至今,不论是正史还是民间野闻杂谈,对于这个古国的记载都十分之少,偶尔能找的零星记载,也都语述不详,关于这个神秘莫测的国度,从来无人知晓,就好像,这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国度。”
李长清听完鹧鸪哨的话,沉思了一会,忽然对身旁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张起灵问道:
“张居士,你们那个世界可有南海恨天国的传说?”
张起灵认真思考了一阵,摇了摇头。
李长清叹了口气,对二人道:
“实不相瞒,贫道对南海恨天也是所知甚少,但这些造型独特的铜符对贫道有大用,所以还要麻烦两位‘舍命陪君子’,再随贫道再去研究楼的后山走一遭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金井
“固所愿也。”
鹧鸪哨抱拳,冷峻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李长清笑着拍了拍他,又拍了拍另一侧的张起灵。
青年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对方不可能拒绝。
老羊皮见状急了,生怕三人将他俩丢在这,急忙举手吆喝道:
“俺、俺们也要去!”
“放心,不会把你们丢在这的。”
李长清看了他一眼,而后盯着面色苍白的丁忆苦,淡淡地道:
“贫道虽然暂时保住了你的性命,但你身上的蚺毒并未消除,你既然已经醒了,便自己跟在后面,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道长放心。”
丁忆苦咬着嘴唇,将散落在额前的刘海儿拢到而后,精致的俏脸上写满了坚定。
“思甜的尸体还没找到,我是不会放弃的。”
“随你吧。”
李长清摇了摇头,转身向密室的入口走去。
谁知道十几年前进入百眼窟的那群知青死在了什么地方,这百眼窟里妖魔鬼怪众多,大概率是尸骨无存了。
不过这女人既然坚持,他也懒得去管。
人总要有希望的嘛。
此时他们下来的时间不短了,上面的押不芦估计也被烧得差不多了,李长清对众人说了句“贫道上去看看”,便顺着来时的密道回到了铁柜里。
轻轻推开被烧得滚烫的柜门,便有一股混合着浓烈尸臭的热风扑面而来。
道人眉头一皱,迈步走了出去。
环顾四周,整个研究楼的地下二层此时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焦黑的碳快,还有未烧完的死人颅骨。
宽阔的走道中央,那只两人高的押不芦妖参本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偌大的身子如碎裂的玻璃般布满裂痕。
往里望去,还能看到无数暗红的火星子在一明一暗地闪动。
出乎李长清的预料,这里的空气虽然相比之前浑浊了不少,但还没有到常人感到呛鼻的程度,看来日本人的地下通风设施做得还是不错的。
在走廊里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异样,李长清用剑柄在铁轨上轻轻敲了三下。
半柱香后,由张起灵和鹧鸪哨打头,四人鱼贯而出。
看到眼前如炭场般的景象,纷纷发出一声惊叹。
丁忆苦还好,她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这人间炼狱的场景,以为是走了水,只是单纯的震惊。
可老羊皮当时看得清清楚楚,飞速地瞟了一眼“罪魁祸首”便扭过头去,低头一声不敢吭,嘴里念念有词。
“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
李长清见状微微一笑,他知道在老头心里,自己恐怕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啥两样,不过他也不在乎,当先从楼梯上了地下一层。
众人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地下一层,这里倒与来之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下面的火海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于是众人不再停留,一口气从朝山的后门走出了研究楼。
此时,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来,林中烟雾已变得稀薄,林间鸟鸣四起,倒没了夜里的那股子阴森,与寻常树林子没甚两样。
众人感受着周围的环境,也都稍稍放松下来。
丁忆苦虽然体虚轻喘,但一路有老羊皮搀扶,倒也能受得住,只是不断有虚汗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淌下。
众人穿过林子来到研究楼后的那座矮山前,仰头观望。
从这里的角度看去,这座被掏空的矮山倒也算是伟岸,半个山顶笼在薄雾中难以分辨,却能清楚看到上面一个接一个蜂窝状的洞窟,黑不隆咚的,像是恶魔的眼瞳。
山的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兽,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
“在东北民间的传说中,有石兽耸立的山上洞窟密布,其深处便是通往冥府的门户,人死之后,一缕阴魂不散,都要奔那个去处,被称为‘鬼衙门’。”
鹧鸪哨盯着那尊石兽,缓缓说道:
“传说中,那里面亭台楼阁无数,却不是给活人的,而是给死人住的。”
“咕嘟...”
老头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丁忆苦望着那山上密密麻麻的洞窟,眼里不由浮现出几分畏惧。
“什么鬼衙门,纯粹是无稽之谈!”
李长清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随口道:
“按陈总把头的话说,那都不过是乡里巴人不识天数,自欺欺人的野闻杂谈罢了!”
听到他提起陈玉楼,鹧鸪哨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开拔!”
李长清大袖一挥,便负手大摇大摆地向山上走去。
张起灵第二个跟上,接着是鹧鸪哨,老羊皮扶着丁忆苦走在最后。
据老羊皮说,那口埋着无眼龙符的金井藏在大山的最深处,众人想要进到那里,山坡侧面那个如深渊巨口一般的黑洞便是唯一的入口。
半个时辰后,李长清站在巨大的黑洞口向内张望。
这山洞不知是塌方还是人工爆破作业的原因,呈现出山体一个截面,从这里望去,山腹中大大小小的窟隆全都暴露无疑,洞口的两侧有巨大石人石兽拱持。
众人跟着他下到洞内,里面鬼火磷光闪烁,景物依稀可见,倒也并非一片漆黑。
李长清站定后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洞极高极深,石壁阴凉,恶风盈鼓,且洞内只有一条道,一直通往最深处。
大约两百不开外,有一片四五个足球场大小的阶梯形深窟,四周方形的土台层层向下,呈倒金字塔形,应该是一处规模庞大的挖掘作业现场。
众人走到深窟边缘往下望去,只见下面布满了闪烁不定的鬼火光亮,犹如黑夜里的繁星。
借着手电筒的光束仔细一看,深窟每一层阶梯的黄土里都露出无数死尸的肢体,有的露出半个脑袋,有的露出一条胳膊,都是尚未从土中掘出,几乎全部羽化,个个尸毛盈动,好像随时都会从土中爬出来。
那如繁星点点的光芒,竟全是死尸化作的磷火!
“俺滴个亲娘,这、这是个万人坑啊!”
老羊皮当即扯着干哑的嗓子大叫。
丁忆苦面色愈发苍白,扭过头不敢去看坑内无数的尸体。
李长清目光飞速从深窟里的尸体掠过,最后落在了坑底一片巨大的龟甲之上,对鹧鸪哨和张起灵道:
“看来,这里便是百眼窟的龟眠之地了。”
鹧鸪哨点了点头,淡淡地道:
“这深窟里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装束诡异,应该都是当年被元教忽悠着为黄皮子殉葬的信徒。”
“走吧,我们下去。”
李长清说了声,而后率先从旁边的石阶向坑底走去,鹧鸪哨和张起灵始终跟在他的后面。
老羊皮和丁忆苦见三人走远,对视一眼,打了个哆嗦,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洞底恶风呼啸,空气凉飕飕的。
挖掘场每个角落都有平缓的石坡,七扭八拐地延伸至最深处,整个石坡都是条石铺成,老羊皮两人一路上虽然忐忑,却也很顺利地走到了洞窟底部。
这万人坑的底部,石道的尽头是一个用白色圆石堆砌的洞口,上面贴了许多东洋的鬼画符,想来是当年日本人用来辟邪的。
不过日本人想破脑瓜子也想不到,这百眼窟里闹得不是鬼,而是成了精的黄皮子。
再说就算真是闹鬼,用东瀛的符咒来镇压华夏的恶鬼,拿屁股想都知道事不可为!
当年驻扎百眼窟的日军大概是被吓昏头了,好不容易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从洞口进去,走过一条并不长的宽石道,又穿过一座天然形成的落水桥,前边的地势豁然开朗,不远处不知是何处来的光源,灰蒙蒙的一片。
还真是应了那句: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不过山的那头并不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更没有蓝精灵,而是出现了一片极为古老的建筑群。
李长清看不出那些楼阁殿堂是具体哪个朝代,也辨不出其分布格局,只能从其雕梁画栋的痕迹上看出其久远的年代,起码有几百年。
没想到这洞里竟然真如鹧鸪哨所说,有一片古代建筑群!
他心里虽然有些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前方。
三人身后,老羊皮却已经看呆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这片古典建筑群的大街小巷之中,有无数黑影晃动,人声嘈杂鼎沸,似乎是鬼市一般。
“俺们这莫不是真滴来到阴曹地府咧...”
老头喃喃地道。
这时,他身旁的丁忆苦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弯腰吐出一口黑血,一下子将老头惊醒。
“不好咧,小丁姐姐要死咧!”
老羊皮下意识惊叫起来,在寂静的环境里极为刺耳。
“怎么回事?”
李长清回头一看。
“我没事...”
丁忆苦吐出黑血后,脸色竟然恢复了些许红润,感觉胸口也顺畅了不少,对四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看到这片建筑后便胸中积郁,现在吐出来就好多了...”
“...”
李长清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又转了回去。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土堆里,用剑从地下挑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甩到众人面前。
“这是...”
鹧鸪哨一愣,将那物上的泥土除去,众人这才看清,这竟是一具巨大的龟甲!
“没错了,这里便是龟眠之地的源头,眼前这一片庞大的古代建筑群都是龟甲中海气汇聚造成的海市蜃楼。”
李长清对众人解释道。
据《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记载,华夏沿海地区自古以来都流传着“龟驮海市”的传说。
说的是鼋入海化而为蜃,万年老鼋从陆地爬入大海,就会失去形体,化为海螫蜃楼的幻气,在海中看到一座并不存在的仙山,实际上是鼋遇海气所化而生成的海市奇观。
所以眼前这一片建筑群都是虚假的景象,是在群龟埋骨之地才能见到的奇景。
“古人八成就是把龟骨中海气浮动产生的幻布之象当作了阴间,才会编出‘鬼衙门’的传说。”
李长清最后做出总结。
“李道长,这么说,俺们现在看到滴这些楼房都是假滴咧?!”
老羊皮瞠目结舌。
“没错。”
李长清微笑点头,大步走到不远处的一座楼阁前,将手伸了进去,在几人的注视下,他的手直接从楼阁中穿了过去,就像是戳在了空气上。
“俺滴娘...”
老羊皮揉了揉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叫道:
“俺老汉今天真是开了眼咧...”
丁忆苦也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老羊皮,你说的那口金井可在这里?”
这时,鹧鸪哨忽然开口。
“在滴,在滴!”
老头急忙点头,比划道:
“当时那个老萨满告诉俺,那金井就藏在鬼衙门滴最深处,想来俺们走到头应该就能看见咧!”
“那好,带路吧!”
鹧鸪哨说完,将康熙宝刀塞给了他。
“...”
老羊皮望着前方鬼影绰绰的海市犹豫了片刻,最后一把接过宝刀,狠狠点了点头。
“好!”
在老头的带领下,众人在海市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青石床前。
一路上没了老羊皮的搀扶,丁忆苦累得气喘吁吁,虽然还是坚持了下来,但走到地的时候人已近乎虚脱,几缕青丝被汗水紧紧黏在额间。
对此,李长清三人皆视而不见。
走到这里已经到底了,四周头顶乳石林立,轻烟缭绕,雾气蒙蒙。
巨大的石床下散乱地摆着许多小型的的石棺,最长的不超半米,棺盖上刻着一个个面目可憎的人脸,有男有女。
李长清随便掀开一个,里面露出一具早已枯化的黄皮子尸体。
“就是这里!”
老羊皮见了那具黄皮子的干尸,吓得一个跳脚躲到了众人身后,指着石台喊道:
“老萨满说的那口金井,就在这石床子后面!”
李长清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快步绕过石床,来到其与洞壁的夹角间,便见到泥土上盖着一块扁平的长方形石台。
道人推开石台,露出一口地井。
这地井镶嵌着一圈金边,但由于时间久了被氧化发黑,已看不出一点金色。
砌井的砖都是极厚极大的石砖,砖上有黑色的龙形标记,龙体浑然简约,要不是有爪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泥鳅。
诡异的是,这些龙形符号上都没有眼睛。
“此地果然与无眼龙符有关!”
见状,李长清眼睛一亮。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妖龙归巢
李长清见到金井壁石砖上的无眼龙纹,便料想那恨天国的无眼龙符八成就藏在下面。
正想对众人说一句“你们在这等着不要动,贫道去去就回”,却听队伍末尾的老羊皮突然捂着脖子发出一声惨叫。
那声音无比凄厉,犹如鬼哭狼嚎。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急忙扭头往老头脖子上看去。
但老羊皮大手将鼻子捂得严严实实,这会儿正躺在地上边叫边打滚,什么也看不清。
“老羊皮爷爷,你怎么了?!”
丁忆苦本就体虚,此时见老羊皮一幅痛不欲生的模样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急忙就要弯身去扶,忽觉眼前一花,道人伟岸的背影已闪现身前。
“别动。”
李长清淡淡地瞥了身后的女人一眼,而后猛地伸出二指从老羊皮身上掠过,整个动作快如雷霆霹雳。
“原来是白蝨(shi)作怪。”
他看了一眼被夹在指间中物,双指微微一用力,而后随手丢在地上。
身后三人急忙看去,只见被道人捏死掷在地上的东西竟然是一只肥硕的白色飞虫。
那肥虫大约有一截手指长短,浑身长满了长长的白毛,螯牙锋利,长着一对透明的翅扇,面目丑陋,令人毛骨悚然。
“好大一只肥蝨!”
鹧鸪哨一声低呼,眉头微皱。
这种名为白蝨的虫子多生于死而未腐的僵尸身上,见风就动,不吸血而专吸活人阳气,锐利的螯牙连帆布包都能穿透,且速度极快,如白色幽灵一般,叫人防不胜防。
被它叮上一口,伤口便会如钢针刺戳般剧痛无比,也难怪老羊皮毫无防备之下猛遭其蛰咬,会疼得满地找牙。
鹧鸪哨的话音刚落,众人便见有无数簇白屑般的白蝨从石床旁边的一众石棺中升空而起。
不过眨眼的工夫,已散得漫天都是,将众人团团包围。
李长清见状,心道一声麻烦,如此多的白蝨,恐怕在几秒钟内便会吸干一个成人的阳气。
他虽不放在心上,但队伍里有老羊皮和丁忆苦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吊车尾,待会剿虫之际,难免有漏网之鱼飞到两人身上。
两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一个身中蚺毒虚弱无比的小姑娘,一旦被多只白蝨咬中,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要归西。
为今之计,也只能叫他们下到金井中暂避了。
诸多念头在李长清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迅速拿定了主意,正要开口,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起灵忽然从他身边走过。
“张小哥?”
鹧鸪哨见青年径直走向白蝨群,心中陡然一惊。
张起灵对两人摆了摆手,抽出黑金古刀自掌心划过,而后攥紧右拳,缓缓举过头顶。
殷红的鲜血,从拳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围住众人的那遮天蔽日的白蝨群闻到青年的鲜血后,竟如羊群见了虎狼,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张起灵的鲜血就像一块巨石,落入了平静的白蝨海中,霎那间激起浪花无数,整个白蝨群就像发疯一般,嗡鸣震天,如避蛇蝎般钻回了石床周围的石缝里,散了个干干净净,连一只也没留下。
白蝨群来得有多快,去得就有多快!
“...”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不语。
躺在地上的老羊皮和脸色苍白的丁忆苦更是目瞪口呆,似乎还没从刚才惊人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直到鹧鸪哨叫了一声“好”。
“张小哥,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一手!”
鹧鸪哨走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肩。
“好神奇的血。”
李长清赞了一声,对张起灵笑道:
“张居士好手段!”
张起灵面色平淡如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我的血恰好对这些尸虫有一点克制作用。”
李长清闻言微微一惊,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盯着青年。
看不出来,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老凡尔赛了!
这鲜血岂止是有一点,效力简直堪比强力驱虫剂!
此事过后,要不要问张起灵要几葫芦血以备不时之需呢?
李长清摸着下巴,低头思索。
想来以他俩的关系,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一旁正在给自己手缠绷带的张起灵自然不会想到,被他奉为师尊的李长清已经开始“觊觎”他的身体了。
“道长,白蝨群虽然暂退,但我看此地凶险异常,不宜久留,我等还是下井尽快取到无眼龙符离去为好。”
这时,鹧鸪哨建议道。
“有理。”
李长清点了点头,对众人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下去!”
“便有贫道和张居士打头阵,你们随后,鹧鸪哨兄弟打底。”
鹧鸪哨和张起灵自无意见。
丁忆苦吃力地将躺在地上的老羊皮拉了起来,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被他们丢在这喂了白蝨。
这两人都被方才的一幕吓怕了。
尤其是老羊皮,若不是张起灵当场放血,恐怕他此时早已没命了。
商量过后,众人依次跳入了金井。
漆黑一团的井中有很多鬼火闪烁。
井壁上都是龙砖,而底部并没有水,透过繁星般的磷光,能看到金底有许多牛透明的凹凸物体,触手光滑温暖,像是某种石头。
这些石头类的物质大多已经被敲破了,有的还保存完好,里面像是有清水在流动。
“这些都是水胆咧!”
老羊皮见到这些透明的石头,先是一愣,而后面露狂喜,也顾上往下爬,举起康熙宝刀的刀柄便砸,一边砸还一边对丁忆苦喊:
“小丁快来,你有救咧!”
丁忆苦虽然困惑,但还是凑了上去,任由老头敲破的石头里的液体流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
“水胆?”
李长清听到了老头的话,心里有些好奇,看向身旁的张起灵,见他也一脸迷惑,便将手放在一个未被敲破的透明石头上。
“鉴定。”
“叮。”
“名称:水胆玛瑙。”
“等级:珍宝。”
“描述:一种成形于亿万年前古火山运动的石英云迹隐晶质天然矿物,化学成分为二氧化矽的隐晶质集合体。
由于二氧化矽胶体在凝结时包住一股高温产生的水蒸气,在冷凝後化为液态水,便会将清水永远留在玛瑙之中。
这股来自亿万年前的清水,有清毒化瘀,去病除灾,延年益寿的作用,具体情况因人而异。”
李长清看完后,嘴里啧啧称奇,给张起灵解释了一番。
后者听完却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
没想到这金井里还有着如此奇物,看来是丁忆苦命不该绝。
李长清本着贼...呸,雁过拔毛的基本思想理念,自然不会放过近在咫尺的宝贝。
一边心里想着用亿年前的清水泡茶是什么滋味,一边运起师门的“三千拂风手”,将剩余的水胆统统摘下收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便是古人说的,名山大川,和气相向,则生玉髓,食之能得‘不死’啊...”
另一边,老羊皮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才敲碎一个给丁忆苦解了蚺毒,向井壁上再看时,已空空如也,剩余的为数不多的未被敲碎的水胆已不翼而飞。
老头呆了片刻,心中气得发堵,却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脸委屈地在心里画一百个圈圈诅咒这个不讲道理的无良道人。
李长清自然听不到老羊皮心中的埋怨,收起水胆后只觉浑身神清气爽,给上面的众人打了个手势,取出避水珠含在嘴里,便飞身跃入井底的冰水中。
这金井中风水汇聚,井底的冰泉皆是地下的矿水,清澈透亮。
井水大约有七八米深,道人一个下潜便落到了水底。
环顾四周,水底的景象一览无余。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半露在泥土中。
走过去抛开沙土,将其捡了起来,放下手里仔细端详。
这是一块约有二十厘米长短的青铜龙符,通体翠绿盈骨,做工算不上精致,形状很怪,分有五爪,虬首摆尾的样子浑然天成,跟现在人们熟悉的龙形区别极大。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枚铜龙并无眼睛,是一条盲龙。
铜符入手的瞬间,系统的声音在李长清脑海中如约响起:
“叮。”
“探索到恨天古器:无眼龙符。”
“周天卦镜补全启动。”
“当前开启度:30.8%。”
“开启进度:3/16。”
“时空融合进程加速。”
“当前融合度:5.6%。”
“果然是龙符...”
李长清翻手将铜符收起,看着脑海里浮现的几行字,面露思索。
他记得在瓶山获得鬼符的时候,周天卦镜的开启进度还是未知,此时却变成了3/16,看来这无眼铜符果然共有十六枚!
不仅如此,人符和鬼符两枚加起来才让周天卦镜开启了14.7%,而单单一枚龙符提供的开启度就超过了两者之合。
这无眼龙符,不简单呐!
古人以龙为天,这龙符很可能便是十六枚铜符之首,也是最重要的一枚!
最后让李长清十分关心的,便是时空融合度。
初见时,他还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如今经历了一系列怪事后,道人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特别是在原本属于盗墓笔记世界的裘德考出现之后。
“这时空融合,会不会是盗墓笔记和鬼吹灯两个世界的逐渐重叠...”
李长清皱着眉。
“如此想来,两个世界里确有几个极为相似的人物。”
早在地球时,他曾在贴吧里见到有人说《盗墓笔记》一开始是作为《鬼吹灯》的同人连载,后者里面的一些角色如王胖子和大金牙,都在《盗墓笔记》里有一模一样的对应者。
“只是,两个世界融合又意味着什么呢?”
李长清不解。
在鬼吹灯世界经历的越多,他越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水很深。
不论是南海海底的那座仙人墓,还是鹧鸪哨所言昆仑山上忽然出现的神宫,甚至那能连通陨玉天宫的青铜巨门。
种种不可思议之处,其中所蕴藏的隐秘,绝对骇人听闻!
李长清有一种预感,现在他所看到的听到的,恐怕不过是鬼吹灯世界的冰山一角罢了。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他轻轻一叹,当即不再多想,脚尖点地跃出了水面。
“活水入盆,扯乎!”
冲留在上面的鹧鸪哨和张起灵等人吆喝一声,率先向上跃去。
“走!”
鹧鸪哨闻言点了点头,拽上一脸茫然的老羊皮和丁忆苦,跟在最后跳出了金井。
“李、李道长,您找到那枚龙符咧?”
一落地,老羊皮就忍不住问道。
李长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老头小声嘟囔几句,而后抬头一脸渴望地望着他,讨好道:
“俺...”
他刚吐出一个字,却听前方埋龟洞里恶风呼啸,声势滔天,吓得老头急忙把后面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发生肾么事咧?”
他一脸茫然地抬头。
“怎么回事!”
鹧鸪哨一个箭步翻上石床,向前方来时的洞口一望,脸色顿时变了。
“不好,是百眼窟上方的焚风!”
“糟了,定是焚风归巢了!”
李长清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即转身对众人语气急促地道:
“快向洞口逃,这里地势一马平川,若被那黑风堵在这里,你们就没命了!”
老羊皮和丁忆苦一听是百眼窟上空的“黑龙”回家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停留半分,还没等道人说完便已跑出了几十米。
此时,风声愈演愈烈,一大片一大片黑灰从众人眼前飘过。
“长生天...俺滴娘咧!”
跑在最前的老羊皮嘴里念叨着,下意识拿手一抓,竟全是死人体内的油膏,身子一个哆嗦,差点没摔了个狗吃屎。
老头和丁忆苦到底只是普通人,跑了没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速度立刻便降了下来。
生死危机之际,鹧鸪哨也顾不上许多,伸手便将两人抗在了肩上,迈开长腿,拼命奔向洞口。
从藏尸洞外传来的恶风之声,卷集着天地间的鬼哭狼嚎,犹如龙吟长谷,震得洞壁一阵阵发颤。
成片的黑尘在空气中浮动,除了李长清,众人无一例外都被黑风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油,看起来像是从非洲来的尼哥。
越靠近洞口,越觉浑身滚烫难耐。
滔天的热浪一道接着一道,从众人的七窍中灌入四肢百骸,仿佛焚尸炉一般,要将众人活活烧成灰烬。
距洞口不到百米的时候,冲在最前的鹧鸪哨也再难承受,对李长清大叫一声:
“李道长!”
“退后!”
李长清从天而降,拔剑斩出。
一道擎天的剑芒划破长空,黑龙般的焚风竟被他从中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趁现在,赶快冲出去!”
道人目光如电。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新旧
李长清说完,鹧鸪哨不敢有丝毫犹豫,扛着已被焚风吹得半死不活的丁忆苦和老羊皮率先跳出了洞口。
紧接着,张起灵伸出长臂挂住洞口顶的石凸,整个人如一头老猿般荡了出去。
道人随后接踵而至。
出了龟眠洞,鹧鸪哨依然没有松懈,又扛着两人跑出几百米,直到身体感受到丝丝凉意才停了下来,将老羊皮两个随手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顶着剧烈的焚风进行一系列高强度的运动,饶是他一身铁筋钢骨,此时也有些吃不消,浑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抬头看了眼四周,发现已经回到了万人坑底的窄洞里,两侧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下一秒,张起灵和李长清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张起灵此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头发身上都是腥臭无比的黑色油脂,微微喘息着,看上去十分狼狈。
但他的身形依然笔挺,漆黑一团的脸上,那对凛冽的眼眸犹如寒星般熠熠生辉。
相比四人的狼狈,李长清却如同没事人似的,从呼啸燃烧的无尽业火中走了一遭,却浑身片尘不染。
别说沾上一点焚风带着的黑油,就连一根头发都没乱。
仍然是一袭出尘的白色道袍,丰神俊朗的模样。
此时逃出生天,三人齐齐回头向洞内望去。
只见洞内一片虚无中,凄厉的呼啸之声愈演愈烈,声势犹如万鬼夜哭,一阵阵的冲击排在拢音极佳的石壁上好似巨浪冲天!
不知过了多久,其惊人的声势才缓缓平歇。
良久风止,洞穴里万籁俱寂。
李长清砸了砸嘴,拎起酒葫芦想要痛饮一番,葫芦嘴递到唇边才想起从老羊皮那灌得马奶酒之前在研究楼地下已经喝完了,只得讪讪放下。
“这焚风归巢,风雷呼啸,热浪滚滚,犹如地震海啸,绝非人能力敌,方才真是好险...”
此时风平浪静,鹧鸪哨胸口提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出,摇头轻叹道:
“若非道长劈风斩浪,我等恐怕已经被那热浪堵在洞中吞噬,化为灰灰了!”
说完,他看了看脚下四周石壁,双目又泛起几分疑惑。
“只是此处平整如初,不知那焚风从何而来,莫非还有别的入口?”
“龙海之气,人不可掇,何必多想!”
李长清笑着摇了摇头,对此丝毫不关心。
走到鹧鸪哨和张起灵身旁,大袖在二人身前一拂。
两人只觉一阵清风扑面,再睁眼时,惊讶地发现浑身从头至尾焕然一新,头发里指甲间的黑泥也已被尽数除尽。
肌肤光滑,衣物整洁。
“这是?”
鹧鸪哨眼睛一亮。
“一点小技巧罢了!”
李长清哈哈一笑,又走到石头上的老羊皮二人身前,甩了甩袖子,一团清风徐徐升起。将二人裹住。
原本被热浪吹得半死不活的老羊皮和丁忆苦经此一遭,不仅浑身黑油尽除,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被灼伤的痕迹也迅速愈合。
不一会儿,便生龙活虎地从石头上爬了下来。
“李、李道长,焚、焚...”
从石头上下来的老羊皮神情还有些恍惚,记忆依旧停留在被黑龙般的妖风吹过的那一幕,指着洞内,嘴里结结巴巴。
“妖龙已回到地狱,咱们也已经从岩浆里游出来了,老居士,你滴小命保住了!”
无眼龙符顺利到手,李长清心情不错,罕见地和老头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老羊皮竟信以为真,闻言拍打着胸膛长吐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无声流下,嘴里不住地喃喃道:
“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
这老家伙,真是没救了!
李长清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眼老头身边的丁忆苦,这小姑娘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表情还算是镇定。
他转身对鹧鸪哨笑道:
“鹧鸪哨兄弟,此行虽有波折,但毁掉了元教祸害百姓的那口招魂棺,还找到了恨天国的无眼龙符,也算圆满了,回京之后找到陈总把头,咱们老朋友六十年重聚首,到时不醉不休!”
“一定一定!”
鹧鸪哨闻言亦大笑。
他和陈玉楼的感情比李长清只深不浅,毕竟两人曾共事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那段日子里,鹧鸪哨和陈玉楼同吃同睡,同进同退,真如亲兄弟一般,直到后来抗战解放,两人也是一同上得战场。
全国解放后,两人虽因对解除诅咒的意见不同产生了分歧,但心里对对方的情感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岁月而逐渐浓烈。
自1956年两人不辞而别,到现在的1983年,对陈玉楼来说,已是整整27年!
对于鹧鸪哨,虽然只在青铜门后待了大半年的时间,但在这多半年的时间里,他也想了很多,反思自己当年做下的错事。
当年几次进入献王墓的无功而返,加上后来师弟老洋人等族人的先后故去,那种眼看着亲朋被鬼洞诅咒折磨至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让这个心如钢铁般坚毅的汉子几欲发狂。
迫切地想要为族人摆脱诅咒的想法让鹧鸪哨陷入了疯魔状态,不管陈玉楼和师妹花灵等人的劝阻,在全国各地奔波,搜寻解除诅咒的一切可能。
哪怕只有丝毫的希望,鹧鸪哨也不愿放弃。
这也是他为什么后来会铤而走险,召唤青铜门,从而被困在天母世界的原因之一。
幸好道人及时赶到,要不然,鹧鸪哨的后半生很可能都要在暗无天日的黑暗平原上流离失所了...
想到这,鹧鸪哨转眼看向一旁静默无言的冷酷青年,由衷地道:
“张小哥,请随我等一起回京,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至于回家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李道长在,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张起灵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鹧鸪哨兄弟说的没错。”
李长清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此事包在贫道身上,你且安心陪贫道在这玩耍几日,领略一下与你家乡不同的风光!”
“是,师傅。”
张起灵淡淡地道。
旁边的裘德考老羊皮和丁忆苦听了三人云里雾里的一番话,面面相觑不解其中之意,眼里一片迷茫。
三人自然不会跟这两个外人解释什么,当即带着他们按原路走出了百眼窟。
临走前,还特意回了一趟研究楼地下二层的密室,带出了老羊皮弟弟羊二蛋的尸首,出去后由老头亲手把这个泥儿会的大柜埋在了百眼窟边的一座小土丘里。
在兄弟二人的老家陕北,历来都是土葬,临终后被一把黄土埋了躯体,才算是对得起祖宗,“入土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
可羊二蛋惨死在百眼窟里,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人既然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也没了意义。
任他生前有万般野心,死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
老羊皮在羊二蛋的坟前按照家乡的习俗拜了三拜,也算全了此生的兄弟情。
鹧鸪哨和丁忆苦看着老头满是沧桑悲苦的眼神,心头不由升起几分感慨。
埋了羊二蛋后,众人先将老羊皮送到了克伦左旗南边的一片牧区,他的儿女那里,老头的儿女见到父亲一幅恍恍惚惚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鹧鸪哨向他们简略解释了一下,对方立马感恩戴德,说什么也要杀羊宰牛赖款待一行人,却被李长清委婉拒绝。
离开蒙古包时,鹧鸪哨叹了口气,对李长清轻声道:
“这老头自从埋了他兄弟,一路上便浑浑噩噩跟中了邪一般,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看样子没有几年活头了。”
“人一旦没了念想,生死又有何区别。”
李长清喝了口重新灌满马奶酒的酒葫芦,眯着眼随口道:
“那老头心思深沉,平日里仅靠着找到弟弟的一股执念支撑,此时夙愿了解,倒也正常。”
鹧鸪哨点了点头。
李长清瞥了眼身后,又道:
“倒是丁忆苦这小姑娘,竟然主动提出留下照顾老羊皮,确实令贫道有些惊讶。”
鹧鸪哨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道长,你有没有感觉到,那女人似乎有些不正常...”
似乎怕李长清误会,急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她的身份...”
“你猜的得不错,她的身份很可能是假的。”
李长清喝了口酒,笑道:
“那小姑娘绝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她跟裘德考来百眼窟,一定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目的。”
鹧鸪哨神情一动,继而缓缓皱起了眉。
这时,道人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玩味地道:
“不过,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贫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不出意外,今后再难见面,又何必去管!”
“道长所言有理。”
鹧鸪哨也笑了,随后随意挖了个土坑,将从刘德强兄弟那里缴获来的77式手枪肢解后埋了进去。
“是时候回京了...”
他站在草丘上,望着天边的夕阳,静静地出神。
一想到即将与陈玉楼重逢,鹧鸪哨的心里便不可抑制地涌起几分激动。
...
三天后,李长清领着鹧鸪哨和张起灵成功混上了从呼和浩特开往京城的火车。
随着列车的阵阵鸣笛,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几十个小时后,列车缓缓进站。
鹧鸪哨走下火车,看到月台上来往行人衣着整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青年挎包携袋,身上散发出一股昂扬向上的进步精神,与他所在的年代天差地别,心中不由万分感慨。
“别激动,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李长清冲他露齿一笑。
三人走出京城火车站,来到了大街上,鹧鸪哨放目四周,一切都是那么地新奇,闻所未闻,一时间都得看傻了,呆呆地矗立在原地,似乎在努力适应着岁月带来的变化。
李长清和张起灵并没有打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
能让鹧鸪哨这钢铁般地汉子露出这种不知所措的神情,可是万年难得一见呐!
过路的行人大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三人中除了李长清穿得道袍还算正常,鹧鸪哨和张起灵两个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
要不是头发脸庞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还真有可能被认为是从山里下来的野人。
更有不少梳着大辫子的姑娘,被李长清和张起灵身上独特的气质和俊朗的面容所吸引,霞飞双颊,跟在三人身后指指点点,被发现后便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不一会儿,便有路过的行人上前热情地询问:
“几位同志,欢迎来到京城,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是否需要帮助?”
被道人微笑拒绝后也不以为意,继续大步赶路。
“时代变了!”
半个时辰后,鹧鸪哨感叹道:
“不仅是大街小巷的楼房建筑,更多的是人们的精神面貌的变化。”
他是从华夏最混乱最黑暗的年代一步步走过来的,比常人更知道今日局面的来之不易,想到抗战时期的惨绝人寰和刚建国时的步履维艰便忍不住喟然长叹:
“华夏,未来可期!”
“那是自然。”
李长清拍了拍他,笑道:
“走吧,去给咱们的陈总把头一个惊喜!”
他并没有把鹧鸪哨带回来的事,通过联系李醉告诉陈玉楼,一来是准备给后者一个惊喜,二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李长清想看看陈玉楼时隔27年,再见到当年的挚友会有什么反应。
想必老头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鹧鸪哨并不知道道人的心中所想,不然很可能会满头黑线,心中对李长清的印象更上一层楼。
至于张起灵,依旧是一脸冷酷,他这张俊脸上的表情自从出了百眼窟后就没再怎么变过。
在李长清的带领下,三人在京城小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陈家的四合院前。
走到门前,只听“吱呀”一声,陈家的大门竟正好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青年从门后露出了头。
“李醉?”
李长清看到青年后,脸上微微有些惊讶。
青年闻声愕然抬头,却见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士站在身前,待看清其相貌后不由大惊失色,失声叫道:
“李道长?!”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逢
“李道长,你回来了?!”
李醉见到道人,顿时惊喜交加,正想上前将他迎进来,却冷不丁看到他身旁还站着俩人。
“这两位是?”
他看向鹧鸪哨和张起灵。
这两位其中一个看上去和他年龄相仿,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身高大约有180左右,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劲装,右手缠着一圈绷带。
这青年肤如白玉,五官俊朗,眸若寒星,看上去深不可测。
最诡异的是,其右手食指和无名指奇长无比,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个高手!
李醉看到青年后瞳孔一缩,同时心里瞬间便有了判断。
再看另一个中年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也是一身破旧的黑衣,比那个青年稍矮一些,双目如鹰勾,冷峻深邃,饱经风霜,嘴角微微下抿,一幅不怒自威的模样。
不知为何,对方的脸总给李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两位都是贫道的好友。”
李长清略带深意地看了李醉一眼,笑道:
“老陈可在家?”
“在的,在的!”
李醉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热情地点了点头。
“首长正在屋内,李道长,诸位贵客请跟我来!”
说完,扭头就往里走。
“慢着。”
李长清却一把将他拉住,笑问道:
“方才看你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相办?”
李醉闻言微微一愣,只听道人又道:
“我等赋闲路过此地,特来看望老陈,你若有要事,尽管去做,切莫耽搁了时辰。”
他这话一说出来,明眼人自然一听就懂,李醉这孩子打小就会看眼色行事,却见面前道人虽脸色淡淡,高深莫测,但他旁边那个一脸冷峻的中年人眉峰高耸,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他心里嘀咕一句,表面却不敢怠慢,当即点头哈腰地应是:
“奥...哎,可不是嘛!嘿嘿,陈老正好让我去给隔壁的胡老太爷捎个信,既然如此,那您们请便...请便!”
李醉一边说着,一边“蹑手蹑脚”地从门后溜了出来,先冲李长清讨好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他旁边的鹧鸪哨和张起灵点了点头,这才一溜烟儿消失在了胡同口。
鹧鸪哨看他“做贼心虚”似的背影逐渐远去,皱了皱眉,问李长清道:
“道长,这是哪来的小贼,长得一幅汉奸模样,满嘴流奸耍滑,走起路来簸箕脚左右肩,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好东西,现在陈兄的身边都是这种货色了吗?”
嚯!
李长清一听,忍不住差点儿笑出声。
玩味地看了眼鹧鸪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
鹧鸪哨一脸疑惑。
“理他做甚!”
不等他再度发问,李长清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地道:
“咱们走吧,别让陈兄等久了。”
说完,便率先迈进了陈家高高的门坎。
陈家四合院并不算太大,陈玉楼上了年纪以后专爱高些花花草草,什么四季竹、君子兰之类开得满园。
这会儿正值晚夏,本不算宽敞的小院里郁郁葱葱,遍地阴凉,与李长清上次来时几无太多变化。
三人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一路往里,绕过一道院墙,远远地便看见房前的一张黄竹牛皮扎躺椅上,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躺在上面闭目养神,神态安详。
此人不是我们的陈总把头,陈玉楼陈金堂又是何人!
旁边的竹桌上,还摆着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沙哑的小曲儿从里磕磕绊绊地响起。
听那唱词,正是京剧中的经典,梅先生唱得《女起解》。
此时老头正听得入神,完全没察觉到有三个不速之客“闯”进了他的安乐乡,还犹自随着曲调转合有节拍地敲着手指。
“陈兄,别来无恙啊?”
李长清静步走到躺椅前,大咧咧地坐下,拎起桌上的紫砂壶为自己倒了一盏清茶,抿了一口,笑道:
“良辰美景,午后好阳光,您老却怡然自乐,这真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啊!”
此时,收音机里正唱到“人言洛阳花似锦,偏我到来不如春...”,老陈头正听得入迷,却冷不丁听到身旁有人来了这么一句,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李兄!”
猛地一个激灵,立马就睁开了眼,待看清来人后眼里露出浓浓的惊喜,“腾”地一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这一下用力过猛,差点儿便闪了老腰,李长清及时伸手将他扶住。
饶是如此,也疼得老头捂腰佝背,咳嗽个不停,表情痛苦,好一会才缓过来,苦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老毛病了...”
陈老头说完,缓缓抬起头,正准备将李长清请到屋内叙一叙离别之情,却猝不及防看到不远处还站着两位,当下便是一愣,浑浊的目光下意识扫过二人的面庞。
待看到其中一人时,他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滞,身子如遭雷击一般僵立在原地,瞳孔逐渐放大。
“你...”
此时,对面鹧鸪哨重新见到阔别多年的老兄弟,心情也是无比激动。
特别是当他看到后者满头的白发和一脸的皱斑后,心头便是一酸。
往事一幕幕在走马观花般地在鹧鸪哨的眼前掠过。
这个钢铁般的汉子此刻眼眶发红,三步做一步走到老头身前,紧紧把住对方颤抖干枯的双臂,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叫了一声:
“陈兄。”
“鹧...鹧鸪哨兄弟...”
陈玉楼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那冷峻的眉眼一如二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
有些不敢置信地搓了搓干枯的眼角,老头用颤抖不已的手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了一幅老花镜,又颤颤巍巍地戴上。
“鹧鸪哨兄弟...真是你吗?”
“老天啊...陈某...陈某没在做梦吧...”
陈玉楼喃喃自语,忽然伸出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老脸。
他心里虽然一直坚定的认为鹧鸪哨并没有死,只是暂时不知所踪,但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孜孜不倦地找寻着解开扎格拉玛诅咒的线索。
他太了解那个男人了。
那个名为鹧鸪哨的男人,那个当年绿林道里号称“枪腿双绝,天下无敌”的男人,决不是个命短福薄之辈!
但再坚定的信念,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褪色...
转眼间二十七年如流水般漂过,陈玉楼派人找遍全国各地,却一直没有往日兄弟的丝毫音讯,躁动的心也不可避免地随之一点点沉入了谷底...
虽然每当有人问起,他总是一口咬定鹧鸪哨只是失踪了,但这些年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陈玉楼总会从抽屉里翻出之前的老照片静静出神。
虽然不愿承认,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
那个叫鹧鸪哨的男人已经死了。
死在了异域他乡,死得毫不起眼,像一只蝼蛄般微不足道,便如同路边的一根不起眼的野草...
每到这时,陈玉楼都会无端地发一场火,冷静下来之后,满腔的怒火最终尽数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但陈玉楼做梦也没想到...谁又能想到...
鹧鸪哨,他的老兄弟,时隔整整二十七年,现在竟然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犹如天降一般...
“陈兄,我回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陈玉楼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已经是他这些年第二次如此失态了...
“陈某就知道...”
陈玉楼死死把住鹧鸪哨的手臂,心中无比地激动。
这时,李长清也站起了身,缓缓走到了两人身旁。
三人把臂注视良久,忽然齐声大笑起来,声震雷霄。
张起灵倚在爬满翠绿的墙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暖风吹过他的额前,细碎的刘海儿随风飘动。
...
半个时辰后。
陈家厅堂内,陈玉楼听完李长清和鹧鸪哨两人的叙述后,浑浊的眼眸里绽出惊人的光,猛地一拍大腿。
“陈某就知道!你鹧鸪哨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当年敢单枪匹马闯进鬼子重兵把守的县城里杀人放火的!那是何等奢遮的人物!怎会被区区一道破铜烂铁的门户困住?”
“陈兄谬赞了...”
鹧鸪哨听得直摇头,苦笑两声,冲李长清抱了抱拳。
“若无李道长手段通天和这位张小哥的照拂,我迟早要被困死在青铜门里面,哪里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李长清微笑不语,只是静静喝了口茶。
“那是自然!”
陈玉楼感慨了一声,先是对一旁的静默无言的青年抱拳,说了声:
“陈某多谢张小哥!”
张起灵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陈玉楼却毫不在意,又面色肃整地看向旁边悠哉悠哉喝茶的道人,行了个道礼,李长清也以道礼回应。
他接着叹道:
“若说陈某和鹧鸪哨兄弟是天下一流,那李兄你便是天上一流!”
“说来惭愧,想我陈玉楼一生心比天高,却被小小的一个献王墓困在原地几十年之久,若不是李兄仗义出手,扎格拉玛一族延续千载的诅咒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看到解除的曙光...”
“说起诅咒,上次我走得匆忙,只听说胡八一那三个小子已经启程去了昆仑,却还没来得及详问。”
李长清听着陈玉楼的花式吹捧,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当即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不知献王老儿那颗玉化的人头,怎么样了?”
鹧鸪哨之前听道人讲过,知道雮尘珠就在献王地脑袋里,闻言心里一突,也好奇地望向陈玉楼。
“李醉那小子没有没有跟你说吗?”
陈玉楼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瓜,摇头苦笑道:
“是陈某老糊涂了...”
接着,老头便把关于李长清带出来的那颗献王头颅的研究结果讲了出来。
当时陈玉楼将献王的首级交给有关部门后,没过多久,调研报告便出来了。
据结果显示,献王人头的口中确实多出了一块和人类眼球大小差不多的物体,但那物体和口腔整个溶为了一体,根本不可能剥离出来。
后来经过处理,研究人员成功地将献王人头所有能切除的部位全部切掉了,只剩下一块口腔的部分。
这剩下的部分几乎就是一块有模糊人脸的玉球,表面纹理呈漩涡的形状,经过确认,就是传说中的凤凰胆雮尘珠无疑了。
“想想,胡八一那三个小子走了也有七八天了,算算日子,现在也应该已经到达昆仑山脉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
说完,陈老头摇了摇头。
鹧鸪哨闻言,眉头无声地皱了皱,低着头若有所思。
一旁的李长清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不急不慢地品了口茶,任茶叶的清香在口腔中弥漫,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着安慰道:
“二位尽管放心。”
“别看胡八一和王胖子那俩小子平日里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想来不会让人失望!”
“贫道有一种预感,扎格拉玛一族延续千年的诅咒,必将在他们三人身上得到终结!”
“...”
陈玉楼和鹧鸪哨见他语气笃定,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对视一眼,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
“道长为何如此肯定?”
“呵呵...”
李长清却微笑不语,一脸高深莫测,心想:
废话,能不自信吗!
贫道看过剧本这事难道也要告诉你们吗?
何况这一世在他这只大蝴蝶煽风点火,胡八一不论是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研习,还是身手方面都比原著里要强上不少,除了下墓倒斗的经验不足外,再没有别短板。
不过,这最后一点,在其主角光环的加持下应该不是问题。
此去昆仑解除鬼洞诅咒,想必中间虽有波折,但总归是能办到的。
想到这,李长清喝尽杯中清茶,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但他却不知,因为他的缘故,远在天边的胡八一一行人将在昆仑山上经历怎样的离奇惊险!
他们最终能否成功解除诅咒,还尚未可知...
这正是:
天数无常,天理昭彰,更易变幻,鬼神莫测...
见李长清故作高深,并不作答,陈玉楼和鹧鸪哨皆无奈摇头,实在拿道人没办法,只得换了个话题,不谈此事。
他们二人对李长清很是信服,既然他如此说,那八成可以肯定,也就放下了心。
夏意浓郁的午后,四人围坐在桌前吃茶咳着瓜子,聊着聊着,鹧鸪哨忽然问陈玉楼道:
“方才我等进来时,正碰上一个行迹鬼鬼祟祟的青年男子,叫李醉。”
“陈兄可知,那李醉是何许人也?”
陈玉楼闻言一愣,看了看鹧鸪哨,又看了看李长清,眼里露出些许愕然,那意思是:
你没告诉他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封思北
李长清见陈老头看将过来,不急不缓地提起紫砂壶将茶盏重新斟满,笑道:
“贫道毕竟是后来,也只是略知一二,此事还需陈兄亲口说与鹧鸪哨兄弟。”
陈玉楼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了旁边满头雾水的鹧鸪哨,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半晌,等的鹧鸪哨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对他缓缓说道:
“这李醉,呵呵,说起来与你的关系比陈某和李兄还要亲近不少...”
鹧鸪哨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有些惊讶的同时即刻想到了什么,伸手将陈玉楼打断,沉声问道:
“莫非那小子是我扎格拉玛的族人?”
陈玉楼点了点头,眼里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不仅如此,他还是扎格拉玛族最后的一位搬山道人。”
“只不过,呵呵...”
“不过什么?”
鹧鸪哨心已经渐渐沉到了谷底。
“只不过,那小子当初是投机取巧,加上走了狗屎运才通过了族中考验,关于搬山道人的技艺和倒斗的手段他是东不成,西不就,实在是没有丝毫天赋,唯二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察言观色和制药解毒了。”
陈玉楼嘴上毫不留情,喝茶的工夫就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兄弟的老底,当着几人的面揭了个干干净净。
鹧鸪哨听完,一张老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原本还好奇,陈玉楼身边为何会有行迹如此鬼祟之辈。
却没想到,吃瓜竟吃到自己家了!
李长清见他脸色愈发冷峻,便出来打马虎眼道:
“呵呵,鹧鸪哨兄弟不必担忧,那李醉小子虽然笨是笨了点,但胜在脑子灵活。”
“仅凭他是扎格拉玛一族几十年来唯一长成的男丁,还使劲浑身解数通过考验,只为解除族中诅咒,便能看出其志虑忠纯。”
“贫道能从献王墓里取出雮尘珠,他也出力不小,可以说,解除鬼洞诅咒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何况他还年轻,未来可期啊!”
鹧鸪哨听后,虽然觉得道人话里有话,但脸色还是好了不少,叹了口气,对陈玉楼抱拳道:
“我一去就是二十七年,期间族中繁琐事宜,麻烦陈兄了!”
陈玉楼笑着摆了摆手。
“你我兄弟,何须多言。”
鹧鸪哨也不矫情,点了点头,一对鹰目中冷光一闪而逝,哼道:
“李醉那小子虽然有心,但坑蒙拐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若非李道长,凭他那点微末技艺,进了献王墓也见不到雮尘珠,不过是大点的炮灰罢了!”
“现在我虽然回来了,但扎格拉玛一族未来的担子总归要落到他们这些年轻人肩上,明日一早,我就带着他去深山里磨练一番!”
“身为搬山道人,若连祖传的技艺都学不会,还留之何用?徒增笑耳!”
李长清听鹧鸪哨平淡的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冷冽,吹去茶水升腾的热气,抿了一口,心中不由为李醉默哀了三秒钟。
一旁的陈玉楼哑然失笑,放下茶盏,对鹧鸪哨道:
“鹧鸪哨兄弟,自从李兄为花灵调养身体之后,她的情况便越来越好,不过在鬼洞诅咒未彻底解除之前,陈某觉得还是最好不要让她回到华夏。”
一听陈玉楼提到花灵,鹧鸪哨脸上不动声色,耳朵却立马竖了起来。
陈玉楼见他样子,便笑道:
“如今你也回来了,要不要抽时间去躺美国,和她见一面?”
末了,老头又补了一句:
“花灵若是知道你回来,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鹧鸪哨听完,脸上表情不变,只是沉默不语。
虽然他表现得很镇定,但李长清还是从鹧鸪哨微抖的手指看出了对方心里的激动。
那一幅明明很心动,表面上还要装出风轻云淡的模样,看得道人莫名有些想笑。
内心挣扎了片刻,鹧鸪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眼天边,再回头时,脸色已恢复如常,淡淡地道:
“二十七年都过去了,何必在乎这短短一朝一夕,往后的日子还长,我明天一早就带着李醉去附近的白云山,此事了结之后,再去美国,接花灵回家。”
他口中的白云山,即燕山山脉的一处支脉,离京城不远,出京往北,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
那里常年白云缭绕,因此得名。
山中景色静美,空气宜人,倒是处隐居和锻炼身体的好地方。
“好,陈某明天便派人开车把你们送过去。”
陈玉楼自然没有意见,笑呵呵地道。
鹧鸪哨点头。
这时,茶水喝尽了,陈玉楼刚想起身续上一壶新的,却被李长清拉住,笑眯眯地道:
“老友重聚,怎么不一醉方休?”
陈玉楼一愣,而后大笑。
“李兄言之有理!”
然后转身去了卧房,不一会儿,便拎着两壶军区特供的茅台走了出来,揭开盖子,为三人斟满。
“三位尝尝。”
李长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只觉一股火辣顺着喉咙一直钻到丹田,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好酒!”
鹧鸪哨放下酒杯,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些许微笑。
张起灵倒没什么感觉,但为了迎合气氛,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来,我等满饮此杯!”
陈玉楼又为三人斟满,然后举起手中酒杯。
四只酒杯在半空中碰在一起,而后纷纷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陈老头九十多了,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再难像年轻时那般豪饮痛灌,但今日老友重聚,他心里实是激动不已,硬逼着自己将满满一杯烈酒灌入肺腑,然后涨红着脸剧烈咳嗽起来。
李长清见状,摇了摇头,随手将一片宝相花瓣弹入了陈玉楼的酒杯,笑着调侃道:
“岁月不饶人呐,当年纵横天下的陈总把头,已经垂垂老矣!”
陈玉楼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又硬生生将咳嗽憋回了胸腔里,横眉竖目,驳道:
“陈某虽老,却饭斗米,肉十斤,尚能披甲上马!”
“陈兄说的是,贫道敬你一杯!”
李长清举着酒杯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又为老头斟满了酒,将满满的酒杯推到了他面前。
“咳...”
陈玉楼见他玩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却不甘示弱,狠下心端起酒杯和李长清一碰,而后一口闷下。
咦?这回的酒水为何一点也不辣?甚至...还有丝丝的甘甜...
酒水刚一进肚,陈老头便察觉到了异常。
而且...
好凉啊!
陈玉楼回味一阵,心头有些疑惑,但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错觉。
他却没看见,身旁的李长清和鹧鸪哨对视一眼,唇角皆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
酒过三巡,天色已暗。
李长清又问起陈玉楼了另一桩事。
“陈兄,孙教授的近况如何?”
“老孙啊...”
陈玉楼看了他一眼,笑道:
“自从李兄你上次走后,那老小子便一直待在他的研究所里,很少外出。”
孙教授果然是个聪明人。
听了陈玉楼的话,李长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鹧鸪哨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好奇地问道:
“陈兄,李兄,这孙教授是何人?”
“这孙教授,说起来还和你一些关系。”
“又和我有关?”
鹧鸪哨闻言一愣,旋即有些郁闷。
怎么什么人都与我有关系...
“准确的说,是和你的救命恩人,老羊皮兄弟有关。”
陈玉楼呵呵一笑,当即将孙学武和老羊皮兄弟的关系以及他的出身和早年经历通通讲了一遍。
鹧鸪哨听完,面露了然之色。
“你们可别小看这个孙学武。”
李长清笑道:
“这老小子可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陈玉楼见他聊起孙教授的话题,心里也有些兴趣,他自认为对这个老部下十分了解。
知道孙教授是个性子耿直阴沉之辈,平日行事言论随心所欲,丝毫不怕得罪人,加上有不少古怪的癖好,一直为同事所不喜。
如果不是背后有他这座大靠山,早就被人扳倒不知多少回了,绝对蹦跶不到现在。
“老孙只是看起来阴沉,其实不过是个一心扑在研究上的老学究,平生志向便是解开龙骨天书上的秘密,李兄你上次走之前留信跟我说,他正在寻找地仙村,恐怕也是为了此事罢。”
陈玉楼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李长清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地仙村?”
鹧鸪哨皱眉,思虑片刻,忽然开口道:
“两位所言,莫非是明末川地的地豪土绅封家的族长封师古所建的那一座?”
“哦?鹧鸪哨兄弟你知道?”
李长清有些惊讶。
历史上关于地仙村的记载甚为稀少,就连目前国内绝大部分明史专家都不承认有这座地下村落的存在,要不是看过鬼吹灯原著,他也不会知道。
却没想到,鹧鸪哨竟然听说过。
“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鹧鸪哨点了点头,抬起头,目露回忆之色。
“其实关于这地仙村的事情,我还是在民国时,一个在四川青城山做道士的朋友告诉我的。”
李长清和陈玉楼对视一眼,皆抱拳笑道:
“愿闻其详。”
“我的那个朋友,名为封思北。”
“哦,姓封?莫非是封家的后人?”
李长清挑了挑眉。
“正是。”
鹧鸪哨点了点头,随后将当年的一件旧事缓缓道出。
那是民国初年,鹧鸪哨刚出道的时候。
当时,他很快便仗着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在川湘一片的绿林道中打出了响亮的名号。
有一次,鹧鸪哨路过一座荒山,误打误撞从一伙强人手里就下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年轻人醒后,对他感恩戴德,声称有仇家一直在追杀自己,恳求鹧鸪哨出手相助。
那时的鹧鸪哨正值年轻气盛之际,一腔热血无处洒,听对方讲完事情的原委后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之后便放出消息引敌来犯,一人一刀,将年轻人追来的仇家尽数了断。
事后,年轻人对鹧鸪哨感恩不尽,便将自己的身世和家族的秘密都告诉了他,声称要以一桩大富贵报答恩公。
年轻人自称叫封思北,是川地明代大地主封家的后人,祖宗便是倒斗界赫赫有名的观山太保。
据封思北讲,他们封氏当年是川地极有名望的豪族,祖祖辈辈都居住在巫山棺材峡。那峡中地形险恶剥断,藏有无数的悬棺,封氏先人就曾经在棺材峡中盗取过许多天书异器,并借此发迹,习得了许多失传已久的巫术。
到了元末明初,传到封王礼这辈,封氏一族便自称为“棺山太保”,仗着精通“棺山指迷术”,在全国各地秘密地发掘古冢山陵,盗掘了不少藏在墓中的古卷古籍。
后来洪武皇帝找到观山封氏一族修筑皇陵,赐予封王礼和他的几个弟子纯金腰牌,从那以后,封家便自称为“观山太保”,倒斗活动欲加猖獗。
两百年后,封家传到了封师古和封师岐这一代,前者为寻仙在地下建立了一座地仙村,并鼓动封家众人和当地的大批民众一齐进去“求仙”,而后者这一支则为了给家族保留退路,单独迁移去了外地。
鹧鸪哨救得这个年轻人,封思北,就是当年迁出封家的封师岐的后人。
“当时封思北告诉我,当年封师古进入地仙村时携带了大量的金银财宝,随便取出一点,也足够寻常之家一辈子的吃穿用度。”
鹧鸪哨沉声道。
当年,封思北讲完家族的历史,为报答救命大恩,便诚挚地邀请鹧鸪哨和他一起进入地仙村摸宝,取得的宝物他一分不要,全部都给鹧鸪哨。
但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更何况,鹧鸪哨本就对金银财宝不感兴趣,倒斗只为了找到关于雮尘珠的线索,当场便一口回绝了对方的邀请。
封思北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勉强,只给鹧鸪哨留下了一段话,说如果缺钱了,随时可以凭借这段话中的线索进入地仙村找他,他在地仙村里随时恭候,说完便离开了。
鹧鸪哨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放在心上,后来经历了许多,这件事也就一直深埋在了心底。
直到方才听陈玉楼提到地仙村,他才猛地回忆起这段陈年旧事。
十几年后,封思北给鹧鸪哨寄了一封信,说自己在青城山出家当了道士,并再度邀请他共探地仙村,但鹧鸪哨当时忙于找寻雮尘珠的踪迹,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再之后,全国遍地狼烟,两人便断了联系,直至今日。
鹧鸪哨讲完,脸上浮现出一抹惆怅。
能看得出,他对封思北的印象不错。
李长清听完,心里却有一口老槽不知该吐不该吐。
好家伙,你怕不是对“略知一二”有什么误解...
贫道看过原著知道的都没你多...
强忍住心里吐槽的欲望,李长清咳嗽了一声,问道:
“鹧鸪哨兄弟,你还能否记得当初封思北说得那一段话?”
第一百七十章 凶兆
李长清此言一出,陈玉楼和张起灵也同时将目光放在了鹧鸪哨身上。
“那段话...”
鹧鸪哨皱眉回忆了一会,缓缓点了点头,略有感慨地道:
“虽然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此刻想来却犹如昨日啊...”
李长清闻言有些惊讶。
他只不过随口一问,本来没报太大的希望,谁能想到鹧鸪哨看样子竟然还真记得!
李长清正想着,却听鹧鸪哨沉声道:
“当年封思北告诉我的那段话,是一首类似民谣的打油诗,我记得大概是...”
接着,他将当年封思北告诉他的那段话缓缓念出:
“好个大王,有身无首;
娘子不来,群山不开;
烧柴起锅,煮了肝肺;
凿井伐盐,问鬼讨钱;
鸟道纵横,百步九回;
欲访地仙,先找乌羊。”
“欲访地仙,先找乌羊...”
陈玉楼皱眉低声念叨着,正听得入迷,鹧鸪哨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讲到一半戛然而止,老头急忙催促道:
“怎么不念了?后面呢?”
“没了,他当时就说了这么多。”
鹧鸪哨摇了摇头。
“没了?”
陈玉楼一愣,而后沉默不语,低头思索起来。
李长清也稍感意外。
看来这封思北也不是十分信任鹧鸪哨嘛...
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是封家家传的秘密,若是轻易将全部的《观山指谜赋》告诉一个外人,虽然是救命恩人,但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流传出去,谁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那封师古建造的地仙村可以说是八部《鬼吹灯》里最难盗的大斗,其内危机重重,更有传说中的九死惊陵甲守护。
整个华夏,除了有限的那几个人,旁人就算侥幸知道了全部的观山指谜赋,别说盗,能不能找到且进去还要两说。
那封思北虽然告诉了鹧鸪哨观山指谜赋,却只说了一部分,恐怕也是包藏祸心。
他很可能是自知手段不行,需要找一个身手了得切盗墓技艺高超的工具人来进入地仙村古墓,这才盯上了鹧鸪哨。
不过,饶是如此,封思北也要比他的儿子封学武,也就是孙教授孙耀祖要好上不少,最起码,他并没有诓骗鹧鸪哨,也没有做局引后者入瓮,并编纂假的观山指谜赋,以完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也有可能是封思北知道鹧鸪哨的为人秉性,怕对方知道真相后杀了自己泄愤,因此不敢胡言乱语。
毕竟鹧鸪哨可不是胡八一,一旦惹火了他,那是真敢动手宰人的!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连眼都不带眨的。
鹧鸪哨说完,众人都低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陈玉楼忽然开口问道:
“李兄,你刚才说,老孙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要是换做之前的常胜山陈总把头,听到川地有埋藏着无数财宝的大墓,那早就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点将遣兵,要亲自去走上一遭了。
可时过境迁,现在的陈首长,对地仙村之类的古墓已没了兴趣,只是琢磨了一阵,便不再关注。
相比封家的地仙村,他更在意李长清刚才说得关于孙教授的那番话。
孙耀祖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也是现在他身边为数不多的老人,陈玉楼自然不想他出什么幺蛾子。
“字面意思。”
李长清咕嘟喝了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笑道:
“陈兄,孙教授对地仙村古墓如此在意,没有任何证据,便笃定了里面埋着破解龙骨天书的秘文,虽然他口称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但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找到地仙村,恐怕不单是为了破解龙骨天书这么简单。”
“...”
陈玉楼闻言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不定。
李长清瞥了一眼老头的神色,又随口道:
“如果贫道记得没错,孙教授好像是被领养的吧?”
“李兄的意思是...”
陈玉楼听到这话,猛地一愣,继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呵呵,这不过贫道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当不得真。”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李长清摆了摆手,继续喝起了酒。
陈玉楼见他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兄,你啊...”
喝了口酒,他心中的震惊缓缓冷却下来。
管他究竟是姓孙还是姓封,到底还是自己的老部下,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没做出出格的举动,就随他去吧!
想到这,陈老头的脸上渐渐恢复了淡然,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
李长清也看出陈玉楼的意思,什么也没说。
他提起孙教授的事也不过是给陈玉楼提个醒,让他盯着前者别瞎搅和,免得胡八一三个愣头青和原著里那般被封学武那老小子耍得团团转,免费当了好几部的工具人。
毕竟都是故人之后,还是陈玉楼看着长大的,胡八一和Shirley杨的长辈都和李长清交情匪浅。
道人实是不忍心看着他们三个冒死忙活了一顿,最终却成全了别人。
那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
四人喝了一通宵。
喝到最后,陈玉楼第一个支撑不住,告罪上床。
然后是张起灵。
这小子倒没喝醉,只是纯粹不想喝了,一声没吭地进了客房,不知是去睡觉还是干嘛了。
只剩下李长清和鹧鸪哨,一直决战到了天亮。
这两人毫不客气,你来我往间把陈老头多年的藏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也不知陈玉楼明天起来看到这满地狼藉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其中一个是靠“作弊”,酒精喝到体内就自动被真气降解。
而另一个却是真海量,属于“青岛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飘我不飘”那种,真不愧是纵横酒场的真豪杰!
最后一口酒液下肚,李长清打了个饱嗝,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面朝朝霞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李道长好酒量,在下佩服!”
他身旁,鹧鸪哨面色红润,大马金刀地坐在马扎上,面前堆满了空酒瓶,颇有一种“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气魄。
“哈哈,鹧鸪哨兄弟谬赞了!”
李长清抱拳,“商业互吹”道:
“昨夜这一场恶战,咱俩这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贫道闯荡江湖这些年,能与兄弟你匹敌者,寥寥无几,除去贫道,我愿称你为最强!”
“哪里,哪里!”
“诶,贫道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
“...”
正当两人“挤眉弄眼”地互相谦虚之际,却见一个秃顶的老头,提着两个鸟笼,哼着小曲儿,从墙角拐了进来,看到两人和一地的酒瓶子后,明显一愣。
“哟,老胡头,好久不见了!”
李长清听到动静,扭头一看,顿时乐了。
这老头不是胡八一的爷爷胡国华胡先生又是何人!
鹧鸪哨仔细打量了老头一阵,也认出了来人,眼睛顿时一亮,露出笑容,招呼道:
“老胡,好久不见!”
“李道长!”
胡先生见到李长清,脸上惊喜莫名,又听到另一个人叫他,目光放将过去,看了两眼,也认出了鹧鸪哨,顿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馒头,瞪着两眼,声音都变了。
“鹧...鹧鸪哨兄弟?!”
啪嗒!
老头将手里的两个鸟笼随手一抛,迈开小碎步就跑了过来,一把拉住鹧鸪哨上看下瞧,那表情万分精彩。
“鹧鸪哨兄弟,你...你何时回来的?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可把我和老陈都急死了!”
“...”
鹧鸪哨对此苦笑不已。
李长清见胡先生一副激动得要抽过去的样子,急忙将他扶住,笑道:
“老胡同志,你先别激动,听贫道为你慢慢道来。”
随后,他就在胡先生一脸震惊的表情下,将之前跟陈玉楼说的那一套重新讲了一遍,听得老头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
一番话讲完,胡先生已经有些麻木了,好在他也是和陈玉楼、鹧鸪哨一起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接受能力很强,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对二人抱怨道:
“你们喝酒为何不叫上我,难道是嫌我老了?哼,别看我年轻时长相儒雅,想当年,老夫也是城里出了名的海量,在喝酒这方面,老夫也是一生不弱于人...”
李长清和鹧鸪哨自然是一通安慰,才将胡先生心里的怨气抚平。
三人又叙了一会旧,鹧鸪哨便起身告辞。
他昨晚特意向陈玉楼问了李醉的住处,现在趁着天刚蒙蒙亮,正要启程去那小子家逮人了。
鹧鸪哨走后不久,张起灵便抱刀从客房里走了出来,和李长清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地走到院子里开始打坐。
胡先生方才听李长清提起过张起灵,见到他后也不惊讶,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青年的身量和面相。
只看了一会,嘴里便啧啧称奇。
李长清知道这老头曾跟他师傅阴阳眼孙国辅学过看相,心里也好奇,便问道:
“怎样,老胡头,看出什么来没有?”
“怪啊,怪啊...”
胡先生砸了砸嘴,边盯着张起灵的脸,边摇头道:
“这位张小哥,面如满月非凡相,鼻若悬胆有规模。隐隐后发之骨,堂堂梁柱之躯,那绝非是常人能比!只不过...”
他迟疑片刻,奇道:
“只不过,这位小哥虽然骨相非凡脱俗,印堂之上三寸却隐隐有一股黑气盘旋,徘徊不散,乃是早夭之兆啊!”
“按理说,犹如次面相之人,一生贵不可言、气运滔天,无疾而终,怎会染上如此凶兆?依老夫愚见,其中必有蹊跷...”
“黑气?”
李长清眉头一皱,盯着张起灵头顶瞧了半天,哪见有什么黑气,只有一头浓密的黑发。
“老胡头,在古代,妖言惑众,那可是要按律问斩的!”
“哎呀,李道长,莫要开玩笑,老夫学艺时开过天眼,那是不会看错的!”
胡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什么天眼竟如此神奇?”
李长清闻言,心里愈发觉得老头不靠谱。
他乃先天之体,一对眼睛能勘破世间一切虚妄妖佞,哪里是老头口中的“天眼”能比!
但他在张起灵浑身上下瞅了又瞅,却始终什么也看不到。
“唉...”
胡先生见道人不信,无奈地叹了口气,闭口不再多言。
李长清见他这幅模样,虽然依旧不信,心里却不由谨慎起来,心想:
直到把张起灵送回盗墓笔记世界之前,还是别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免得出现无妄之灾。
“咦!”
这时,胡先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李长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落在张起灵放在两膝之间的右手上,准确的说,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那两根手指比其他的肉眼可见地长出了一大截,且骨节坚硬有力,看上去稳如泰山,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那是,探穴指!”
胡先生瞪大了双眼,愕然扭头看向李长清,促声问道:
“李道长,您能否告知在下,这位张小哥...到底是何来历?!”
李长清见他说这话时眼底竟浮现出一抹隐隐的惊喜,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他没看过《盗墓笔记》,对张起灵的了解大多来自网友,只知道对方长生不老,来自一个极为神秘的张家,身手了得,是盗墓笔记世界的武力天花板,其他的便所知甚少。
于是便直言相告:
“他是贫道和鹧鸪哨兄弟,不久前在青铜门后认识的朋友,了解的并不多。”
“了解不多?”
胡先生皱起了眉,狐疑地望着道人。
“那这位小哥刚刚为何会称呼您为师傅?”
“啊这...”
李长清一时语塞。
心里翻了个白眼,道这我怎么知道!
他喜欢叫,贫道还能堵住他的嘴吗?
“此事说来话长...”
李长清忽觉心累,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敷衍地摆手,叹道:
“贫道一夜没合眼,有些倦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吧...”
说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等老头反应,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
胡先生只觉眼前一花,一阵清风拂面,再回头时,便不见了道人的身影,愣了几秒,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办法,老头只能整理了一下仪表,露出和善的笑容,缓缓走到打坐的青年面前。
近距离观看对方的右手,他心中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咽了口唾沫,正想要开口询问,刚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淡漠如水的黑眸。
“有事么?”
“咳...”
胡先生被青年平静的眼眸看得心里有些发慌,表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冲他抱了抱拳,笑眯眯地道:
“呵呵,这位张小哥,老夫胡国华,是李道长多年的好友,方才有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往事不堪回首
张起灵点了点头,继续盯着他,意思是有话快说,别打扰我练功。
胡先生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了指青年异于常人的右手,目光如炬地笑了几声。
老头这种早年相宅相面的风水先生,识人千面,闯荡江湖多年,深谙“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道理。
他虽与张起灵刚见面不久,却从一系列举动中摸清了对方的性子,当即不再说些绕弯的废话,开门见山道:
“敢问张小哥,您这右手食指和中指,练得可是发丘探穴指的童子功?”
自古以来,众所周知,倒斗界有三大门派,分别为摸金、搬山和卸岭。
但鲜有人知的是,除了这三脉,还有一个名为“发丘”的极为神秘的倒斗派别。
其中发者,发掘;丘者,坟墓,顾名思义,发丘即为发掘坟墓,其传人被称为发丘天官或发丘灵官。
说起这发丘一派的起源,常人皆道与摸金同宗一脉,皆由东汉末年的魏武帝首创,其实则不然。
摸金一脉真正的雏形始于战国时期,到西汉时边已经成型,只不过是自曹操设立的摸金校尉的官职以后,才广为流传开来。
而发丘将军,则是曹操的首创,选取的是精通寻龙诀和分金定穴的摸金高手,授予其发丘中郎将的官职,统领一众摸金校尉。
俗话说,摸金有符,发丘有印。
与摸金校尉们的摸金符不同,发丘中郎将的身份证明是一方刻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印玺,名曰发丘天官印,且天地间仅有一枚。
传说中此印是件不可多得的神物,号称一印在手,鬼神皆避。
自古神物遭天妒。
持发丘印倒斗,万邪辟易,因此招来无数同行的忌惮和垂涎,终于明代永乐年间,遭棺山封氏向皇帝进献谗言,将发丘印和大部分摸金符征缴入朝,统一销毁。
发丘一脉自此断绝,不复存于世,摸金符也仅剩三枚,直到清朝时才被倒斗界的传奇人物张三爷寻到。
这便是发丘一脉为何神秘的原因。
胡先生的师傅阴阳眼孙国辅,师从清末传奇摸金校尉张三链子,虽未挂得摸金符,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摸金传人。
胡先生虽然“半路出家”,但跟随师傅多年,也学到了些摸金一脉的真本事,早些年更是随陈玉楼和鹧鸪哨一起盗过云南献王墓,也能勉强算是半个摸金校尉。
他早些年听师傅讲起过摸金的起源和倒斗的四大派系,对传说中的发丘一脉也有些了解,知道这发丘天官除了“百无禁忌”的发丘铜印,还有一项独门绝技,就是号称能“火中取炭,沙里淘金”的发丘探穴指!
据师傅讲,此门技艺需要从童子练起,没有二十年的苦工根本成不了气候。
一旦练成,双指远长于常人,皮如老革,骨若金刚,指甲如钻头,那两根手指就如同两根铁钎,戳那地下坚硬如铁的古墓墓砖那就跟戳豆腐一般,探墓取物,易如反掌,下地倒斗,更是如有神助,端的是神奇无比!
可惜,关于此法的技艺,自发丘印被毁之后便已失传,世间再无人能够练成。
但胡先生没想到,此法竟然在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重见天日,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有言道:自古摸金发丘不分家。
胡先生见到张起灵右手两根手指的瞬间,心里便有了八分肯定,要不是知道发丘印早在明代已被毁了,他还真以为对方是当代的发丘传人。
不过本着心中好奇,他还是问了出来。
张起灵听到他的话后,眉头微微一皱,迟疑片刻,缓缓点头。
胡先生见他肯定,目光愈盛,心中莫名激动起来,上前一步,问道:
“恕老夫冒昧,敢问阁下,此门绝技你是在何处学成?又是何人所传?”
说完,老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抱拳加了一句:
“忘了介绍,老夫摸金胡国华。”
“摸金...”
张起灵愣了一下,低头思索片刻,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摸着下巴道:
“好熟悉...”
“我好像认识一个自称北派摸金校尉的家伙...”
“北派摸金校尉?”
这回轮到胡先生愣神了。
老头皱眉思索了半天,愣是不知道青年口中的“北派”是何意。
也没听师傅说摸金校尉还分南北啊?
胡先生越想越有些糊涂了。
师祖张三链子张三爷,一人挂三符,后来将这三枚摸金符分别传给了他的三位师叔,金算盘、铁磨头和飞天狻猊(了尘长老)。
这仨人中金算盘和铁磨头几十年前便死了,身上的摸金符不知丢在了哪座古墓里,了尘长老解放前也在洞庭湖畔圆寂,他的摸金符传给了胡八一,又哪来的第四枚摸金符呢?
莫非是有人找到了金算盘师叔或铁磨头师叔的摸金符?
还是对方口中那自称北派摸金校尉的说慌骗人?
胡先生一时陷入了沉思。
想了良久,始终没有头绪,暂且将疑惑压下,见张起灵始终沉默不语,便道:
“既然阁下不愿多讲,老夫自然不会勉强...”
老头刚说到一半,却见张起灵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右手,表情淡漠地道:
“过往的事情,我早已记不清了,抱歉。”
胡先生闻言一愣,盯着青年看了半晌,却见对方神情坦然,也看不出其所言是真是假。
不过,记不清了...嗯,这显然不太可能。
常言道发不可轻传,更何况发丘探穴指这种需要十年甚至几十年才能练成的手段,若不是师徒至亲,谁人又可能将这早已失传的绝技毫无保留地传授呢?
对方此言,恐怕是敷衍之语,或是有什么不愿提及的难言之隐。
想到这,胡先生心中了然,对方既不愿讲,他也不能逼迫,当即点了点头,抱拳道了声“今日幸会,不甚荣幸,日后有缘再叙”,然后转身离去。
临走前,终于想起了之前被他随手丢在道旁的两个鸟笼,急忙跑过去将两个小宝贝儿捡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事后才缓缓出了口气,然后哼着小曲儿迈出了陈家大门。
今日与失去音讯多年的老友重逢,胡老头心里实在高兴,走出巷子便径直往茶馆去了。
张起灵注视着老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漆黑一团的眼底若有所思。
而后重新闭上了眼,盘腿坐下,开始照例的晨练。
...
天色大亮,陈玉楼终于醒了酒,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陪李长清去紫禁城逛了一圈,饭后又去了天绒湖划了小半天的船。
说实话,划船的时候周围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确实挺尴尬的。
每当有小船从二人眼前漂过,看着船上青春靓丽、裙摆飘飘的女青年,那白天鹅般修长细腻的脖颈,陈玉楼便会感慨一声“年轻真好”。
李长清为了配合,也会适时吟上几首,如“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之类的杂诗,惹来一阵阵异样和嗔怪的目光。
每当这时,陈玉楼总会放声大笑,声震云霄。
老陈头昨夜喝了一晚上的酒,今天早上起来却觉神清气爽,脚下飘飘,不但脸上皱纹蒸发了许多,头上还多了一抹灰色。
陈玉楼又不是傻子,当即就明白过来,对此只是无奈苦笑。
他一直认为“生老病死,皆为天数,非人力可逆”,之前也一直坚持不用宝相花瓣。
可生死间的大恐怖,自古谁又能勘破呢?
虽然老头不是出于的本意,但既然是李长清的一片好意,他也就释然了。
鹧鸪哨回来了,困扰他多年的诅咒也快要解除了,这一日子也是一天更比一天好了,能多活几天是几天吧...
陈玉楼如此想。
两人逛了一天,回到陈家大院,李长清取出了那具他们从陨玉祖胚中带出来的面具玉俑,交给了老头,摆脱他转交给相关部门,给这具古尸做一个全身CT检查,并想办法将其脸上的面具取下来。
陈玉楼自然不会拒绝,当晚就叫来潘永亮把玉俑拉走了。
陈玉楼服用宝相花瓣后精神头和干劲十足,只休息一天便又启程去外省参加个什么会议去了,李长清自此彻底闲了下来。
有一次,李长清想起鹧鸪哨的经历,忽然对Shirley杨的父辈有些好奇,便去找陈老头解惑。
陈老头告诉道人,鹧鸪哨当年战场杀敌,有一次身受重伤,是被一个来自美国的世界红十字会的年轻护士从土里刨出来,及时送去野战医院救了整整两天两夜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那女护士虽然来自美帝,却是个打小沐浴在红色光辉下的国际反***同盟的友人,大学毕业后不顾家人阻拦,毅然来到华夏,抵抗日本****的侵略。
她被鹧鸪哨在战场上的英姿吸引,对这个铁血的汉子一见钟情,在鹧鸪哨受伤昏迷期间,不分昼夜地待在他身边照顾,寸步不离。
鹧鸪哨醒来知道后,表面上不说,心里却也是格外地感动。
养伤期间,两人整日待在一起,日子一久,自然是迅速坠入了爱河。
彼时,陈玉楼正领着一帮弟兄在前线奋勇杀敌,等到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他班师回到后方一看,两人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
于是在陈玉楼的提议下,两人便在军营里举办了一场简易的婚礼,算是正式结为夫妇。
后来全国解放后,为了给保住花灵的生命,鹧鸪哨的夫人便在陈玉楼的安排下,带着花灵和他们刚出生的女儿一起回了美国,并定居下来,留下鹧鸪哨一人,独身在华夏找寻破除诅咒的方法。
再后来,鹧鸪哨失踪,他远在美国的妻子得知消息后痛不欲生,没过几年就含恨病故,留下一个独女。
几年后,鹧鸪哨的独女在美国和一个叫杨玄威的华夏留学生相知相恋,并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诞下了Shirley杨,并送回华夏交给了陈玉楼抚养。
“原来如此...”
李长清听完,心中有些感概,想了想,又问道:
“那杨玄威两口子现在何处?”
“他俩啊...”
陈玉楼叹了口气,缓缓道:
“把雪梨丢在陈某这就满世界乱跑,也不知在搞什么东西,前年除夕时来信说在埃及开罗赏雪,现在也不知又去了哪个国家...”
李长清眉头一皱,而后又缓缓舒展。
看了眼一脸无奈的陈玉楼,忽然一笑。
“陈兄,说了这么多鹧鸪哨兄弟的旧事,关于你的家事,贫道还一直没来得及询问。”
他调侃道:
“这许多年没见,不知你们陈家的香火落在了何处?贫道可一直没忘记,当年去常胜山做客,陈兄你可是金屋藏娇啊!”
“李兄,你啊,你...”
陈玉楼闻言一愣,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最后却只是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
...
之后的几天,虽然每天早晨隔壁的胡老头都会来叫李长清一起去遛鸟,但都被道人一口回绝,只逗了逗“铜板”,便一心扑在了百眼窟任务奖励的《问道剑经》上。
没错,李长清顿悟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八个大字虽然简单烂俗,却蕴含着一股昂扬向上,奋勇争先的大道理!
俗话说,大道至简,世间最深刻的道理往往就藏在最显眼的地方,伟人诚不欺我也。
明悟了这个道理之后,李长清每日茶不思,饭不想,一心向道,再不虚度光阴去做些遛鸟饮茶的勾当。
宁肯头悬梁,锥刺股,也绝不效仿胡适之!
虽然鬼吹灯世界灵气极低,修炼犹如龟爬,一日三寸,但李长清心中却早有计较。
几日前,系统便公布了传送开始的日期,还有两周的时间,道人就可以再次回到壶江世界。
因此,这两周内,李长清计划着先将《问道剑经》里讲述先天之前的部分学一遍,加深印象,夯实基础,常言道,地基稳才能建得高,这便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咳咳...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长清刚作出决定,制定好的计划便被来自白云山的一通电话彻底打乱。
来电人正是鹧鸪哨,道人接通后,对方简略说了一下事由。
原来他带着李醉在山中苦练了几天,某日傍晚下山时,机缘巧合碰到了一位精通卜卦推演的高人,自称姓张,讳赢川,表字思泊。
李长清听到这,心里便是一突。
张赢川?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仔细一想,顿时记了起来。
“嘶...这张赢川似乎是在胡八一去昆仑神宫之前遇到的一位隐世高人,好像是清朝传奇摸金校尉张三链子的嫡系后人!”
有、意思...
听筒里,鹧鸪哨冷峻的声音继续传来。
他们遇到张赢川之后,三言两语用言语试探了一番,初步透了个底儿,互相知道道了些身份。
之后的日子,鹧鸪哨和李醉时常碰到上山砍柴的张赢川,一来二去,也逐渐熟络了。
通过聊天,鹧鸪哨惊愕地发现对方竟然在不久前见过胡先生的孙子胡八一,还给他们的昆仑之行算了一卦。
这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