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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倚知浅     御剑成凰txt下载     御剑成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剑鬼

    测试头部“那......左恒呢?”被酒十扛在肩上逃窜之时,司图青终于忍不住颤声问道。

    左恒,或者说是酒十口中的剑鬼已经完全超出了少年所能想象出的厉害范畴。对方手上握着那把天下式,但司图青却从来没有看到剑有动过。

    她好像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一步步前进,周围就会被身旁透露出的剑气给碾压粉碎,她不需要出手,仿佛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有万千宝剑为她主动出鞘,背弃主人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最起码,司图青已经丢到了从习剑开始一直伴在身旁的软剑青玉。

    青玉算得上是一把灵剑,司图青自然能感受到来自剑本身的意志。名叫青玉的软剑虽已忍住,但却对不知身份的剑鬼表达了臣服的意愿。

    司图青毫不怀疑如果他继续将剑放在身边,那剑下一秒便会将他拦腰斩断。明明是有主之物却能轻易操纵......这也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吧。

    “总之没死就行了,你问那么多干嘛!”酒十回答他,气喘如牛,“有这问问题的工夫还不赶紧替我想想要怎么脱身,最起码要撑到人来才行!”

    大汉从地上高高跃起,就在他开的下一秒,原本所在的地方顿时被密密麻麻的剑网割碎,像是瓷器那样片片碎裂,又被强大的风压碾作粉尘,看得司图青又是一阵心悸。

    他甚至完全不敢去想刚刚那么一下要是没有躲开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也生不起任何在这样强大力量面前反抗的心思。

    所谓的剑鬼.......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你是前辈,你都没有办法,我怎么可能会有办法!”他回以大喊,“我连这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但是很快司图青便来不及也说不出话了,因为风直接灌到了他的鼻子耳朵里。酒十扛着他奔跑起来,他脚下万里不过数步,一脸便跨越了无数的山脉与城池,而呼呼掠过的风呛得他鼻头发酸鼻涕眼泪一起甩了出来。

    司图青的模样十分狼狈,但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看着身后不断追上,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甩开的剑鬼,和无形但感受到凛然杀机的剑刃,饶是他自认心智成熟也不由升起一阵绝望。跑不过也打不过,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呢。

    “咳......快,快要追上来了!”他勉力在过高的移速中睁眼看向酒十身后,“再不快一点就追......”

    风全部灌到了他的喉咙里,司图青呛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以大声的咳嗽提醒壮汉身后的危机。

    “这不是在跑吗!”酒十也扭过头,神情相当凝重。

    但这样程度的危机,或者说正是在这样的危机下,男人才会一边算是慌不择路地奔逃一边骂骂咧咧,“俺就知道那些人没什么好心,首当其冲是老子,一不小心丢到小命的也是老子,站着说话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腰......”

    “要是晓得一开始这玩意就来这么快,老子就远远躲开......小子,抓稳勒!”司图青正听他骂咧咧听得入神,便听见酒十一声大喝。

    司图青下意识揪住了汉子颈的衣领,随即感到一股天旋地转与莫名压迫,压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变了形,只觉得莫名反胃恨不得找个地方一吐方休。

    但他眼前也从原本模糊疾驰而过的混沌景色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方有山有水的天地,不过山水皆为墨色,日月同时临天,比起人间,更像是画境。

    酒十也终于舒了一口气,“行了,暂时歇一会避一避,休息好了接着跑。”

    司图青从芥子袋里掏出水囊一连灌了好几口水,这才觉得犹如火烧的喉咙稍微好受了些。他哑着嗓子,犹豫了半响才缓缓开口。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剑鬼还是问左恒?”酒十反问。

    “都有......左恒不是进了古战场吗?这个剑鬼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手上会有剑,样貌还和左恒如此肖似?”他一连问出了一串问题,“为什么前辈又对此事并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般一样?”

    酒十挠了挠头,司图青问题太多,一个连着一个,反而让他有些不清楚该怎么回答。

    “你就把那个剑鬼当做左恒看吧。”酒十挠着脑袋想了想,“她要是不死,以后差不多也应该是这幅谁挡杀谁的样子,提前认识一下也没差。”

    “额......但是不一样的就是左恒能听进去人话,这个剑鬼听不进去,见着有关联的人就要杀掉?”

    酒十的语气太过一本正经,反而让司图青捉摸不透他是在认真解释还是带着点半开玩笑。

    “那......剑鬼究竟是什么呢?”他思忖道,“是类似剑灵那样的存在反噬其主了吗?”

    酒十闻言哈哈大笑,“剑灵?剑灵还嫩得很!那只剑鬼是凶怨之气,是大荒古战场和其内珍异猛兽的无数亡魂,是千年夙愿和因果纠缠喂出来!”

    “是为杀而杀,为戮而戮,只有血海尸山才能平息的杀人鬼啊!”壮汉将杀人鬼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完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司图青咽了口唾沫,光是听男人的描述就感到了森森血气,也更加惊异男人为什么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笑得出来。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更加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前辈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东西出来吗?”他感到喉咙一阵发干,“就这样任由她追过来,然后路上见到的全部都杀光吗?”

    就算是一路甚是少路过凡人城镇和洞天福地,按照剑鬼那股逼人的锐气,所过之处也绝对会生灵涂炭,百草不生。

    但是酒十对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语气散漫,“为了所谓大局,别说是死上那么几个国家的人,就是千千万,甚至再把你我,再把后来人搭上,只要能落上一子,也是值得的。”

    “准备好了没,那玩意要追过来了。”他突然看向远方,再次不由分说扛起了司图青。

    “......要一直跑吗?”司图青神色复杂。

    “不,跑到蓬莱就可以了,那儿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测试尾部

第一百九十章 疑窦丛生

    测试头部自己身上的伤势是天下式留下的。

    左恒目露惊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来源于自己的剑,可她本人却对伤势毫无印象,就好似整个人都缺失了一段最为关键的记忆。

    左恒很早之前就知道天下式是噬主凶兵,乖顺的同时也极为暴戾,很可能在自己极为虚弱的时候趁机反扑。但是在自己体内真气还算正常的时候,她有绝对把握能压制住剑。

    不仅仅有剑鞘的原因在内,也是因为她了解剑。

    但是受伤之前的记忆她是真的半点印象也无,脑中对此空白一片,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刻意切除过了一样。

    ......难道这才是局吗?左恒脸色发白。

    司音见左恒状态不是很好,在见到自己身上伤口后又是一副堪称失魂落魄备受打击的样子,心中揣测她定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片段,主动朝前一步扶好了她。

    “过去之事便是过去了。”她安慰道,“我辈修士当向前方煌煌大道行进,往事不可谏,回头驻留皆是无用。”

    左恒知道她是好意,但还是拒绝了搀扶,坚定而缓慢的摇了摇头,“不,不是纠结于过去......而是我身上伤口,便是我另一把剑所伤。”

    司音一愣,随即问道:“会不会是你记忆出了岔子......”从神色来看,她显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噬主的兵器是有,但大多都是邪道凶兵。从左恒身上的那把不知来历的配剑开看,她怎么也不可能是和邪道有染的类型。

    况且凶兵一旦噬主便无法停下,左恒怎么可能还以灵魂的形式好端端站在这儿呢?

    “不,可能是真的。”倒是一旁从方才起就不再言语的沧流给出了信任与肯定。

    “像是小左这种用剑的人,就算没有记忆也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剑。”他缓缓开口,神色也有些凝重,“所以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你现在还能走吗?”他看向左恒,如此询问道。

    左恒微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对着像剑一样锋芒毕露的少年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拜托了。”

    沧流御剑带着她前往之前发现她的地方。

    他御剑和司音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司音御剑要低上一些,能够俯瞰到下方山河瑰秀目览大好风光,但是沧流则全然相反。

    沧流御剑喜欢在高出,极高,高到只能看到脚下不断升腾而起的云雾,穿身而过的不是风,而是丝丝的流云。比起御剑这个说法,他更像是在俯瞰天地。

    “这么高会不会找不到?”左恒想让他飞低一些,这样完全凌驾于云上总让她产生一种自己过往在大鹏鸟上那种弃世出尘不入凡俗的感觉。

    “我记着路呢!”沧流说,“而且上面很舒服啊!”

    左恒并不理解他所说的舒服,只是抿着唇摇了摇头,“御剑如果不能看到下面的风景,而是一成不变的云气不是很无聊吗?”

    “啊,原来你是说这个!”沧流蓦然回过头来,眸子像是揉碎了满天星子入寒潭,又有一种炽热似火焰的神采。

    “在云下面的话风情确实很好,但是比起去看,我更喜欢飞到最高的地方,让所有人仰望我那种感觉啊。”

    左恒一愣,好像明白了沧流和王泽与她师父的本质不同。

    他飞这么高,纯粹是因为张扬和自信啊!

    沧流整个人就是一把不需打磨,不需要剑鞘,天生锐利而夺目的剑。左恒站在他身后,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第一次感到了何为意气风发这种东西,也似乎有点懂为什么正大光明有隐隐朝他臣服的迹象。

    沧流天生就是剑客,是某个曾经在客栈以酒水化山川老人口中的剑客,真正肆意逍遥,随心所欲的剑客。

    而像这样的人,哪怕在角落里也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左恒盯着他,目光灼灼,看得御剑少年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头,感觉自己身上要被盯出一个洞来。

    “你不会是莫名其妙因为救命之恩仰慕上我了吧?”他性子直,说话也不藏捏,“我听山下说书人都是这些写的。”

    左恒撇了撇嘴,心道看不出来后世有杀神名号的人居然还挺自作多情。

    “不是,我只是想和你打架,”本着避免误会化解尴尬的原则,左恒开口解释,语气中不可避免带了一点羡慕,“你的剑很厉害,我学不来那种厉害。”

    左恒说的是少年郎当仗剑走四方的豪气,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张狂劲和少年锐气。

    少年郎飞扬的眉是凛然的剑。

    “我真的很想和你打一场,”左恒语气认真,“不,我想和你打很多场,输多少次都没关系,我相信打到最后我能赢你的。”

    羡慕归羡慕,但她依旧会向沧流发起挑战,因为信心是存在的,坚定自己会成为最强会超越前人的意志也是存在的。所以不是以卵击石,也不是螳臂当车,而是站在精神平等的层面上堂堂正正寻求一战的资格。

    沧流笑了起来,少年郎酣畅淋漓的笑意在云端上回想,“就算要打,也要等你能修炼了,伤势养好了再说吧。”

    他没有拒绝左恒,因为他真的没有遇见过左恒这么奇怪有趣,但是居然能对得上胃口的家伙。

    所以说,老天爷那个家伙让他捡个人,其实是看自己太无聊了所以给自己一个陪练?剑上少年摩挲下巴,如此想到。

    他甚至都没有嘱咐左恒站稳,一个俯冲就破开云层,就这么直直御剑朝地表冲了下去,“我就是在这里捡到的你,过去没有几天,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痕迹应该还有一点的。”

    他从剑上跳下,猛地收回了剑,又在左恒即将踏空之时伸出手臂接住了她,“你看看这里,有没有想起什么啊?”

    左恒一个鱼打挺直接从他怀中跃下,在周围走了两圈后,停在了显然要深上一块的草地前。

    那里原本应该是血迹。

    她站在血迹处朝周围环视,脑中依旧空空如也,甚至没有办法模拟任何可能发生的战斗。

    “如果有人对我动了手脚,”左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没有什么办法复原到之前?”

    她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她的记忆有问题。测试尾部

第一百九十一章 知难而上

    测试头部沧流只是朝她投以疑惑的眼神,“怎么会突然如此笃定?”

    左恒略作思索,将一些实情中掺了点假料,又刻意模糊掉了重要内容,将事情告诉了他,“我虽对过往记忆没有多大印象,但肯定我身后有敌手博弈也有同盟解围......而我受伤的记忆却是印象全无。”

    “我总不可能连自己习惯挥剑,记载肉/体上已经形成下意识反应的感觉都一点印象也无吧。”左恒这样说着,比划了一个甩剑的手势,“这里是我受伤的地方,就算是再怎么失去记忆,我也应该有那么一点感觉吧,尤其是对着我倒下的地方。”

    这样说着,她指向那块早已干涸的血迹,“但是很奇怪,我非但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不是可以寻找,甚至发现不了这一块本来应该印象深刻的血迹。”

    “如果不是我的记忆被什么东西给刻意干扰成这个样子,我会想不起来吗”左恒目光灼灼,不但是询问自己,更是询问若是沧流设身处地又作何解。

    “哈,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对方略作深思,“若是放在普通修士身上来说倒是有些可能,但我既然能断定你是个不差的剑修,这样的混沌空白就可不能了。”

    “换做我自己,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他的语气相当果断,“哪怕丧失记忆,我也不可能对已经发生过的战斗毫无感觉。”

    沧流顿了顿,“当时见你生死不知忙于带回去施救,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周围情况。这里完全不是能够打起来,又能在不怎么破坏的情况下就将人伤到如此程度!”

    “你在怀疑有人刻意将我丢在这里,等人来救?”左恒眉间紧皱,“这么一来,我身上有手脚的事情无疑可以更加确信......但对方所图的又是什么呢?”

    她顺着沧流的思绪朝下探寻,越是朝下就是越是感觉到摸不到底的黑暗和深深的压抑,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整个人都成了苦瓜脸。

    左恒想不通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一切企图须得以她确实存在于这三千年为前提,否则她什么也做不了。但她无疑只是在一段过去的,不知道何时会戛然而止然后不断重复的时光之中,这样大费心思无异于杀鸡偏用牛刀。

    难道是想要永绝后患?但是要永绝后患的话左恒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死了,没必要还多个身体下落不明不白。

    “想不到索性就不想呗。”在左恒眉头紧锁陷入深思的时候,沧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面叼了根草,随着他说话时不断开合的嘴巴一起翻动着,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

    当然,在没有涉及到关于剑的事情上,他的言行也确实能称上吊儿郎当。

    “你呢,就好好养伤,修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也不怕自己手里面的剑钝掉。”

    左恒一愣,随即假设道:“你就不怕我是那种刻意洗掉记忆接近你,然后等你信任我之后再突然反水把你杀死的那种人?”

    “怎么可能有人能杀得了我啊。”回应她的是标准沧流风格的回答,“我让你一只手臂让你贴着身你都杀不了我的。”

    左恒盯着他,又是一阵无言。

    “真的,不信你到时候试试?”沧流耸肩,“我可是最强的,把武道这种断掉的路都能走过去的天才啊。”

    左恒已经很久没有听闻过武道的事项了,印象中只有曾经不为扎实的基础工夫和在大隋城门口的决裂。

    “......武道是断掉的路?”她将沧流的话重复了一遍,似懂非懂,,“怎么是断掉的?”

    “哦,忘了你是什么也不记得的人。”沧流突然目露怜悯,“要是你还记得事情,那你听到的名字应该会特别激动才对,虽然现在激动也不算太迟。”

    他清了清嗓子,少年人特有的雀跃与得意简直要跃然而出,“听好了,我可是生来就为兵主,是翻眼望便整个大夏历都寻不出一个的天才!”

    兵主,大夏历,陌生的词一个接一个朝外冒。

    “我是道主的内弟子,是下一任的掌教真人,是不过百岁便能向大能寻衅之人,你要是有记忆,怎么可能会不识得我?”少年人口气轻狂,眉梢也陡然飞做了一柄利剑。

    “天下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识得我?”

    虽然身处一片不见人踪的茫茫大荒之中,但他根本就不打算遮掩一点自己的身份,“听见我的名号,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左恒摇头,“真的没有听说过。”

    她来自后世,怎么又可能知道被刻意掩埋过的隐秘呢?但沧流的话无疑是点醒她可以从三千年前和后世的差异入手,在种种细节之中推测天下大局的影子与棋子的落势。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沧流这样问她,目光中带着点狐疑“我连着报出这么长一大串的名号,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左恒闻言点了点头,“有感觉。”

    “你很厉害很厉害,所以我更想比你厉害,更想超越你和打败你了。”她的语气很认真很认真,以至于沧流的笑声还未从喉咙里飞出就已经卡主,以至于他脸上的神色也从感到有趣的玩味过度到认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沧流这样问她。

    左恒回以他一抹笑容,“当然!”

    她知道沧流是这个时代人人都想要越过却无法望其项背的一座高峰,是能将满天星辰压到黯然失色的日月之辉,是名副其实的剑道之主,天之宠儿,更是将来连提名字都会招来雷劫缠身的禁忌本身。

    但是她也要变强。

    她还是不知道她所背负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强如沧流在那样的局势面前都免不了陨落的结局,她想要活下去只能变得比沧流要更加强大,更加无坚不摧。

    欠下的一分天资用十分力来补,十分不行那就十二分。

    沧流没能窥探左恒此刻的想法,但感受到了她的决意。

    “......我还缺个剑侍。”沉默片刻后,他淡淡开口,“你为我磨剑,我便教你如何以灵体修炼的法门。”测试尾部

第一百九十二章 知不可为而为

    测试头部给沧流当剑侍的事情,左恒简直是巴不得。

    当了剑侍,就意味她可以正大光明看着沧流练剑,被沧流以磨剑的理由提着剑教训喂招,可以学到不少他需要应对的套路来模拟他的敌手......总之,在左恒眼中,当沧流的剑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对于有些剑修来说,剑侍就等同是内定弟子了。

    况且沧流还主动提出教她如何凝练灵魂的法术。

    虽然这种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行为在事后被司音斥责为胡闹,但她还是尽心尽责地给被沧流拿剑伤到不成样子的左恒治疗伤口。

    比起眼中注定是超越目标的沧流来说,左恒更喜欢的无疑是善解人意,会温柔为她疗伤的司音。

    左恒甚至开始觉得,像司音这样找不到一点缺点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因此她和司音的关系反而更加要好,时常弄得沧流醋性大发。

    更加重要的是,比起一言不合就找她打架虽然她本人也完全乐意的沧流,司音担任了为她解惑的角色。

    什么是大夏历,道的由来,武道的由来......全都被少女解释的巨细无遗。

    三千年,或者说是更为久远的世界和后世完全不同。

    左恒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大夏历,但是大夏历在司音口中,却是一部真正的记载兴衰的人历。

    从有文字或者说是更远之前,人懂得记录天书日期的时候,大夏历就已经存在了。道也是一样,道的诞生甚至可以追究到人的诞生。是天要生人,让人主宰大地,所以天串其道,所以要顺天意,所以要敬天时。

    但是现为的大夏历,确实实际上的周历。

    祖地之朝名周,周不闻天下,人皇不闻天下,故除祖地之外,各处由周之旁系与各道之人分治。各道之中又以最先而生的三家最为强盛,而强盛之强的道家又被称为教宗。

    沧流与她,皆是这一代教宗的内门弟子,又因道家内部仅有相互称为师兄的规矩,所以她与沧流二人便直接以兄妹相称。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则是归属于道家的一片领域,位于东部与南部之间。

    而这块没什么人烟也少有修士的鬼怪魍魉乐土,实际上就是她和沧流名义上管辖的领地,实际上的闭关场所。

    左恒脑中地图逐渐对上,确认了司音说的这个领地就是后世东南交界处的那片大荒。沧流原先就是这山泽之主,也难怪后世她在躲避王泽之时会受到其助力。

    而原先她因为线索不足而自动忽略的东西,也在这隔了几千年之久的差异渐渐浮出水面。现在所差的,也就只有一个能够将之串联的完整线索而已。

    左恒对于什么人皇治世选拔贤才的那一套流程标准并不感什么兴趣,让她比较感兴趣的反而是之前沧流曾无意间提到过的武道。

    道为天授,而武道却是人从自身生长中体悟而出,因此武道并非天授,而是人为。人为之道有缺,并无先天之道那般混成,因此又称为后道。

    但无论是何种称呼,都改不了在武道一半上便会路遇阻塞,无法前进的事实。有人说是因为武道不被天承认,也有人认为是人之道本身还不够强,所以才会路遇阻碍......总之,久而久之,武道便成了公认没有前途的断道。

    但是剑道不同,武道是死的,但是剑道是活的。司音这样说,却在左恒继续追问之时表示她也不甚明白。

    关于沧流所说的能跨过武道,她也给出了一个很明显的解释以剑做桥。可具体如何以剑为桥以身为引,估计除了参悟到这一点的少年本人,谁也没有办法清楚这一点。

    而左恒在初听闻时,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能否偷学,又因为意图太过强烈明显被沧流提着剑狠狠教训了一顿,三天没力气下床。

    但从灵体的凝实程度上来说,沧流所给的什么道家秘法帮了左恒不小的忙。虽然就对方的话来说只是让她变得稍微能够抗揍一点而已。

    总之,在没有遭遇到传说中时隙倒带卡壳的情况下,左恒觉得此番经历简直收益无穷。就算是某一天时隙里的两个人会不停重复之前的事情,对她来说也只是多了一个更加能够解析出沧流剑路的继续交好司音的机会而已。

    直到某一天,沧流突然出了大荒前往祖地所在,回来之后就丢掉了他先前一直引以为傲的那柄神铸,说是要从头开始,完完整整的祭炼一柄剑。

    人在剑就在,剑毁人则毁,真正心意相通,如同手脚的一柄剑。

    司音面色古怪,而左恒则是在同样面色古怪的同时,于冥冥之中见证到了天之意志的存在。与此同时,她更加确定起沧流的转变和那趟前往祖地,也就是人皇基业所在有关。

    是什么让沧流会下这样的决心?这是左恒所不能理解的地方。如果是在接触之前,她定然会以为追求这样一柄剑是为了自身强大,为了心外无物,可是现在她已经认识那个在后世几乎被妖魔化的沧流了。

    如果只是变强的话,沧流生来就是兵主,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去铸造上这样一柄剑。如果是因为在姬朝那样的地方受挫更加不可能。

    左恒觉得沧流最多可能被真正的强者教训到还不了手,但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赢输就到了完全否定自己之前的一切。

    她跑去问司音,司音只是抿着嘴唇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过问那么多,而是选择尊重沧流的决定。

    她的反应倒是让左恒觉得其中更加有隐情了起来。而且明明沧流自己就是道教中人,剑灵当初让她不要亲近三教的说辞也显得相当有问题。

    在没有人肯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左恒决定自己去寻。她拾起被丢到树下蒙尘的神铸,留了一封简易书信后就御剑出了大荒。

    既然可以初步断定问题出在祖地,那么她还是去那里探一探比较好。似乎不论过去还是她所在的现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和那边脱不开关系。

    她丝毫不知,此刻外界已掀起轩然大波。测试尾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横纵交错

    专心自废境界重新铸剑的沧流不问外事,自然也不知道左恒这名剑侍的意图。司音倒是留意了左恒近期古怪,却没有宣之于口,而是当做从未发生过一般,依旧每日给她灌输些知识。

    只是灌输的知识里面多了些外面的具体情况,与一些地方的具体势力分布。

    左恒感激于她的慰贴,但也同样没有说出,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打算来日报在她的后人身上。

    神铸被弃之一旁,沧流自然也没有再管这把被他丢弃的剑。所以左恒没有任何阻拦就将神铸绑在了腰侧另一边的位置。

    神铸是一把好剑,哪怕被主人无情抛弃也没有半分另投他人的意向。好在左恒也并不缺剑,只是需要沧流的一个名头,避免些不必要的危险,因此也没有强迫这把剑另认新主。

    经过此事之后,倒让她原本想要效仿的心思稍微歇了一点了。如果要变强就要完全否定自己之前的经历种种,直接将剑丢弃掉,那么这样从一半开始的道路她宁可不要走。

    也许是灵魂不受肉身限制资质很好,也许是沧流给的法诀是无上法典,也许是自己原本就有修为只是锦上添花又进一层,总之,左恒现在长时间距离御剑根本不成问题。

    左恒踩着天下式朝这片大荒外头赶,见到突然从云中现身的司音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要在这里说话还是在其它什么地方?”左恒这样问道,“如果不是有话要说,为什么要拦着我?”

    她问话的逻辑很是奇怪,但被她这样询问的对象是司音。少女只是微笑着,没有摇头也是没有点头。

    “你真的决定要走,为两个一点也不相关的人探明缘由,甚至不管自己是不是不自量力吗?”司音这样问她,抹额上的金线玉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本来没有你什么事情的。”

    不,这关系到千年之后的禁忌,也关系到她日后的道路。

    左恒陷入无声的沉默,她不能说出实情,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热心肠任务,因此只是摇了摇头,用很强硬的语气告诉她,这件事情和她有关系。

    “我必须要打败他,所以事情和我有关。”左恒没有直言沧流的名字,因为不必言说心知肚明。“我不能说原因,但是事情就是和我有关系,所以我其实更多是为了我自己。”

    她对司音很有好感,故而更不想以谎言欺骗于她。

    司音只是点了点头,“这样啊,那换个地方说话吧。”

    而后她挥了挥袖,周围顿时飘来成片云霞,她们被云霞遮得严严实实,完全藏在了云霞里面。

    “这样应该就没有什么能窥探到了。”司音如是说,“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能说的话并不多。”

    “有就够了。”左恒定定看着她,十分肯定,“你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不能说出来。”

    司音点头,“不能说与不相干的外人,此事为隐秘之隐秘,所以无法泄露。”

    “但是我也不想看着他去送死,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她缓了缓,然后继续道,“所以我也不是在帮你,而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成为加害阿兄的人手之一。”

    这个笃定的语气,难道说从这个时候起后来沧流的死就已经是注定了吗?左恒回想起酒十原来告知她的隐秘。

    沧流在参加战斗之前就已经受了无解的伤,那么是什么能让他受这样的伤?从司音现在的话来看,一定是和这次他前往中州祖地的经历有关。

    左恒大脑飞速运转,但同时也没有漏听司音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不能像你透露太多内容,因为你没有权限和才能涉及到这些隐秘。”少女这样告诉她,语气略微有些急促,“但是如果你执意想要调查或者是破坏,只要围绕着中州和人皇就好,不管你能不能得知真相......”

    “如果你在某一天有这个机会和力量能够阻止的话,哪怕那个时候我和阿兄都已身陨,也一定不要忘记阻止......不,是让它结束。”

    左恒还想追问,但司音的神色已经隐有悲戚,“记住人皇二字,然后继续朝下走便好......也多亏是他一时心善,救来的是你。而不是其它什么人。”

    “......你相信我?”左恒一愣,声音都有些变调。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能在三千年前一口气将真相揭开到最底,执意调查也不过是为了之后回到自己的时间方便行事而已。

    “我刚刚看到了一点东西。”司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付出了一点小代价,但是我看到了一点。”

    “你会活得比我们都长,所以你要是到最后都不放弃的话,一定能行的。”

    左恒猜测她可能看到了三千多年后自己的战斗,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番的发言。在这样的信任之下,她重重点了点头,“我会做到的。”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做到。因为左恒清楚,从一开始,自己和沧流,甚至是和司音都是息息相关的。

    三千年后的她也许没有意识,但是现在,以时间为棋盘之竖线,以四方天下与中间一域为棋盘之横线,有一盘大局跨越了数千年的场合,强硬而不容抗拒地压在了她这样的所谓后来人身上,又在周围埋下了数枚引导行动的棋子。

    左恒现在已经毫不怀疑她来到这里,也是棋盘上某位弈者无心或是有心的一手了。

    但是串联起种种,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呢?她看向司音,渴望从少女身上得到更多解惑的答案,而对方只是叹了口气。

    “我不能再说了,其余的就算我说出来,你也没有办法听到。”

    “记住我之前和你说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她说,“虽然到时候的你不一定是我认识的你了,但是要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要相信自己就行了。”

    少女的眼眶中开始有血迹流出。

    在说话的同时,她亦在看。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白相织

    “你不能再说了。”左恒下意识想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却被一只手臂温柔而坚定地挡了下来。

    司音的语气依旧柔柔的,就和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一样,她嘴角也是翘着,两颗酒窝在颊上若隐若现。

    “没事,我到时候休息几日就好,但是时间不多,说话你一定要听下去。”司音继续说了下去,只是语气又快速了几分,“因为你的话,或许真的能做到阿兄做不到的事情。”

    左恒不知道她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象,才会对相处时日不过月余的自己抱有如此信任,但出于尊重,她还是收回了想要阻拦的手,安安静静听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也不要管他人口中的善恶如何大义如何,只要相信自己就好。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善恶分别,成全一方的大义另一方必然就会受损,不要被这些外界的逼迫做出选择,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就好。”

    “万事皆凭心意,只要你肯相信你自己,那么你就一定是对的。”左恒看着司音缓缓闭上眼,也明白这场谈话即将跳转到尽头。

    她伸出手,稍微搭住了肉眼可见脸色惨白下去的司音,“要我先送你回去吗?”

    此刻她们周身用来遮蔽的云霞已经散去,左恒将她搀扶到自己的天下式上,虽然是发问的语气,却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司音冲她勉强一笑,“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直接往祖地便好,有剑在不会有人拦你,在那里,你纵然没法得知真相,也定然能解开大半疑惑。”

    “去吧,去吧。”司音催促,“你再耽误就不一定能来得及,要错过这一次机会了。”

    左恒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司音为何会突然这样说,但还是在她的坚持下松开了搀扶的手。

    “乾坤无尽......万物皆伏......”在松开对方的时候,她自己也晃了一下,好像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她甩了甩脑袋,那声音依然在,不过好像又换了一个人,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

    “妖魔皆诛......”

    “你怎么了?”是司音的声音,“怎么愣愣的,不是打算走吗?”

    左恒回过神,“......你刚刚不是催促我快点走吗?怎么反而这会儿......”

    “我......刚刚,催促了你?”司音原本恢复了丝血色的脸上再度惨白,否认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左恒愕然,随即再一次听见了方才模模糊糊的声音。

    .......

    .......

    司图青在蓬莱。

    蓬莱是传闻中南海上的世外仙岛,住的都是一些隐逸已久的大人物,是真正不与尘世有关的方外之地。

    但此刻的蓬莱一片肃杀,更是不见传闻之中遍地的奇花异草。像是刻意一般,司图青所见的蓬莱,处处皆是贴满黄符,寒气烁人的粗长巨链。

    这些巨链铺在地上,甚至像是锁一般缠绕住了蓬莱大大小小的山头。司图青甚至特地跑过去看了符纸上的内容,又因为看不懂,索性直接放弃了这样的探索。

    到了蓬莱之后,酒十便没有急着赶路了,而是颇为悠闲地掏出酒葫芦抿了两口小酒,“放宽心,到时候我们看戏就好,看完戏我再把你送回去。”

    “啊?看什么戏?”司图青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有点纳闷。

    就算这里漫山遍野全是锁链,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剑鬼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突然悠闲到和没事人一样呢?

    “看什么?看诛鬼不成呗。”酒十哈哈大笑。

    “?什么,不成?!”司图青震声,还没说出来就被酒十捂住了嘴巴。

    “嘘小声,别让人家听见了说我们不给面子!”尽管如此,他的语气依旧是有些开心的。

    司图青暗中腹诽分明是你自己说得最大声,但迫于形势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酒十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乖乖看戏就好,当个哑巴人,也不要出力。”司图青只好带着一肚子疑惑,再度点了点头,努力跟上了再度朝前的大汉步伐。

    这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啊。

    但是看见人的时候,他好像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蓬莱人山人海,更是不乏他以前见过的一些生意往来上所谓的长辈。他们以山为基,绕在四方,而正中间却是滚滚的,咕噜冒着泡的滚烫岩池。

    司图青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酒十,“......这是要?”他心中已有答案呼之欲出,只是本人不怎么敢确定罢了。

    “杀鬼,毁剑。”酒十还没回答,一旁就有个老道人斜斜撇过来一眼,“小孩儿,带你来的长辈没有告诉你吗?还是你乱跑来的?”

    说到后面,他语中已经隐隐显露出杀机。

    “我带来的,你有意见?”酒十以更加轻蔑的态度扫了回去,同时拍了拍司图青的肩,“这种货色不要搭理,和他说话掉价。”

    那老道神色愤愤,又在看清楚酒十之后突然就瘪了下去,吞下哑巴亏之后没有说什么就从他们身旁离开了。

    酒十咧嘴一笑,“没有老子出手帮忙引着那剑鬼一路来这里,那些人敢就这样借着地利,把一座岛用来布阵?”

    “别说是一座岛了,就算是百八十座蓬莱也不够在剑面前送的。”酒十森森一笑,露出口雪白的牙齿,笑容里尽是邪气。

    司图青已经分不清他的真正立场是什么了,只能带着几分试探问道:“那......这个肉身毁了,左恒要怎么办?”

    从之前左恒让他前来寻找,又将碎掉的琉璃盏托付给对方事情,让他先入为主认为对方和左恒关系很好。但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小崽子?”酒十耸了耸肩,“能不能顺利活下来要看运气吧。”

    “你不是.......”司图青忍不住开口,因为他过于随意的态度,脸上也多了几分薄怒,“那你知道实情为什么不劝阻她,又要把那个什么剑鬼放出来?!”

    “因为老子乐意。”酒十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单手将他拎了起来,“安静看,多动脑子,不要那么多废话。”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鬼

    “那左恒会怎么办?”司图青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前辈难道不担心她吗?”

    “都讲了那是她自己的命,怎么来都是她自个儿的事情,关老子什么事情。”酒十的态度越发不耐烦,“再问就把你丢出去,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背景。”

    司图青这次真的噤声了,只敢在心底默默地抱怨。

    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是商人本性。哪怕司图青不想承认,这些年耳濡目染也是在家族之中感染许多。

    左恒确实是天下式剑主。他家关系渊源和那位一不浅,身为继承人,他见过这把剑各个阶段时的画像,自然不会认错。

    司音大前辈立下遗嘱的事情不假,但现在来看左恒身上牵涉太多,关系到隐秘、禁忌和更多的一些东西,以至于他在考量之时不自觉开始犹豫。

    司图青内心有一杆秤,一头是遗嘱和左恒,另一头是家族强盛和延续。他是整个商会的继承人,到底孰轻孰重,又应该如何在两者之中取得平衡……如此种种,都是他必须考虑的事情。

    而如此一估量,他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微不足道,甚至连挡车之螳臂都无法算上。

    “酒十前辈,我不问了。”沉默过后,司图青突然开口。

    少年叹了口气,而后施施然朝对方行了一礼,坦然中又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多谢前辈提点。”

    “我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酒十的目光斜斜瞥过,“你自个儿想到的,莫要扯上老子。”

    “是,和前辈无关,多谢前辈。”司图青说,同时乘机想要再套一套近乎,“既然已经碎掉那只无可追回,请问前辈是否有其它下落?”

    意识到强硬不成之后,他之前为了从左恒手上把杯子弄回来,态度简直能用低伏做小来形容。可是现在不但杯子碎掉了不能碰,酒十大前辈要供着,左恒又是个惹不起的祖宗,要怪也就只能怪他自个儿倒霉。

    可是没了杯子,他怎么把朱碧当道侣给带回家,怎么弄出一个继承人来自己好什么也不管就这样去修炼啊。

    “不晓得。”酒十的态度冷硬又干脆,“像你这种连本心都没怎么看出来的毛头小子就不要拿这种问题问劳资了。”

    司图青方才被他拎起来,此刻还是维持着被他半扛着状态。壮汉只是呵呵笑了一声,就直接松开手,和丢小石子似的丢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丢的方向正好有个小泥潭。也亏得司图青眼疾手快反应不慢,否则非得弄得偏偏佳公子的气度不可。

    好吧,估计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了。他摸了摸鼻子,盘算着还是回去之后该怎么让商会势力里的人帮忙找寻关于其它琉璃盏的消息。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剑鬼。

    蓬莱固若金汤,设立了千年之久的屏障被一把剑像是切瓜那样轻轻松松展开一个大口。

    黑发金瞳的剑鬼大大方方就这样提着天下式踏上了蓬莱的土地。

    她周围依旧环绕着司图青之前见过的如风暴般猛烈,又似黑暗一样给人压迫与恐惧感的剑气,甚至要比之前还要更加强盛几分。

    司图青站在酒十身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后背也被不知何时生出的冷汗给打湿。

    之前被酒十带着逃亡的印象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少年拼命才克制住了拔剑自卫的冲动。

    阵法在蓬莱中央,他们在蓬莱东,而左恒确实从蓬莱西边的结界处进入。

    近一座岛的距离他尚且都产生了如此反应,距离再进一些如何,司图青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害怕吗?又想上吗?”酒十语气略带自嘲,“那就好好记着。”

    “毕竟这就是我们那代,几乎所有天才的感受。”

    “……!”司图青喉咙一紧,“那……这个剑鬼!”

    “没错,就是多少年前将一个大世压到日月无光群星黯淡的那个人。”酒十没有否认,反而是更深一步证实了少年心头划过的猜测。

    “杀他的理由很简单,杀了他之后不仅能分到逸散的力量,那片大荒也就真正无主了。”

    “毕竟当年你家大前辈只身往南海,就等于是宣告放弃了那块土地的主人身份。”

    此前辛苦试探却没有得到回复的事情被以这样不经意又带着点唏嘘的口气说出,司图青的面色实在有些微妙。

    惊喜?或者说是惊吓更加合适一些。

    司图青还想顺杆子爬继续问上一点,酒十便已经摆了摆手,一巴掌拍向了他的肩头。

    “好好看着,开场了!”

    寄居左恒身体的剑鬼只是一步一步朝着岛中央前进,她周身的剑气没有破坏掉一路而来的符文,应该是有意控制下的结果。

    ……剑鬼居然还有理智?

    司图青惊愕,目光死死盯住了左恒那双亮着金光的眼睛。之前他没有注意,只以为是灵力的结果,现在借助酒十的神通朝那边看,不必担心关于安全的问题后,他才发现那居然是属于兽类的竖瞳。

    金色,竖瞳,一般是龙才有的特征。

    但左恒的确是人没错。

    看来回去也要专程调查一下左恒的际遇了。通过际遇,说不定还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就在他稍微晃神的期间,剑鬼已经来到了蓬莱正中,冰冷无机制的目光盯住了为她而准备的岩池。

    她的嘴角勾起来一点,然后动了一下小指。

    最近的一座山头直接被狂暴无匹的剑气炸裂开来,从山头中飞出了数道流光。

    有几名道人叫嚣着欺人太甚,直接祭出武器冲向剑鬼。

    司图青看了看,认出他们是道家某关系相近五脉的所谓五杰。

    五人同时祭出五把飞剑,而后五化百,百化千……天上密密麻麻都是剑的丛林。

    这些剑的剑尖朝下,无数寒芒的剑尖像是天上寒星。

    “打用剑的小祖宗用剑,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酒十代替司图青说出了他的心声。

    在密密麻麻倒悬将倾的剑雨下,剑鬼仰起了头。

    “碎。”她说。

    “都给我碎掉。”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刃未寒

    万千剑刃应声而碎,有流光片片似雪而下。

    在一片只余呼吸声的死寂之中,酒十咧嘴,无声胜有声。

    多年前也曾有这样的一人一剑,剑光冷得像寒冰,人却炽烈热情,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剑鬼也咧起了嘴,,一双金色的眼睛熠熠有神,双瞳中有火光的影子跃动。

    他们或许看到的是同一个幻影,又或许不是。

    蓬莱有十方大阵,阵阵连锁,无一生门,山为阵基,也为各死点的薄弱处所在,故人在山中,既是操阵也是防守。

    剑刃碎时,已有不少辅助的诸派后辈吐血倒地,心神受创。

    但是有血相祭,十方绝阵的威力却越发大了,漫山锁链抖动蜿蜒,神符纷纷破土而出,将毫无动作的剑鬼围得水泄不通。

    下是杀机遍野,上则为遮天蔽日的黑红煞气,看客眼中原本的烟霞盛景,原是这般胜似地狱的景象。

    “以后蓬莱就这样了?”司图青盯着剑鬼,想看她如何从无孔不入的杀机之中逃生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中发怵。

    他没有来过蓬莱,但知道蓬莱原本有小仙境之称。是洞天之外极为特殊的福地。

    蓬莱有大量异草奇珍,因为要杀一个人而毁掉,在商人眼中未免太过可惜。

    “蓬莱就是为了这一天而来的。”酒十只是回答,却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转过头来看着他,“损失是肯定要有的,没有什么能够完全不付出就占到便宜的事情。”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极为秀气玲珑的酒壶,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掂量,嘴里喃喃道:“况且一个剑鬼也足够止上多少年的损了。”

    “前辈在说什么?”司图青没听清楚。

    “我再说我损失这么大,完事之后你得赔我酒。”酒十面不改色地改口,“不要问那么多,看着就是了。”

    有时候事情是恰恰反过来的,知道越多痛苦和困惑反而越深,只有全然被蒙在鼓里的人才称得上最幸福。况且他和司图青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没必要事事都要给他解释。

    况且依照少年的家世,如果他真的有心打听,其实也就是自己直接告诉他多费一些时间和经历而已。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远方空气却前所未有的焦灼和紧张起来,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投入巨石,又像是冷水被火煮到滚沸。

    紧张而微妙的气氛一直传到他们那里,司图青莫名为剑鬼捏了一把汗。

    可能是因为它长着左恒的样子,看起来只是个有些瘦弱的小姑娘。

    而突然狂舞起来,遮天蔽日锁链看起来又太过吓人了吧。

    剑鬼在无声地笑,她反手握住天下式,在铿锵的撞击声中直接跃上了一条锁链。

    身后是锁链狂舞,像是矛一样的锁链末端不停朝她袭来。

    剑鬼每在锁链之中跃出一步,身边便会有一柄剑浮现,以碎刃的方式替她挡下来自锁链末端的攻击。

    四溅的火花之中,剑鬼踏着锁链一步步朝上,像燕鸟一样轻盈,又和鬼魅一样飘忽。

    司图青怎么看都只能捕捉到她留在原地的残影,而真正的人早已跃到了下一个地方。

    “它是在干什么?”他有些不解,“只是被动召唤剑挡住攻击,有点不太符合剑鬼的样子啊。”

    “杀气凛然也不是等于没脑子。”酒十咂咂嘴,“你以为为什么它会追过来?它也知道这是个局,只是意难平而已。”

    意难平三个字被男人一笔带过,平平淡淡掀不起波澜半点。

    但但司图青却觉得,平静下面是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暗涌江潮。

    意难平,听起来就是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的三个字。什么委屈怨恨什么不甘不满,都能用这三个字来概括。

    剑鬼和酒十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司图青不知道,可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触及到这些,哪怕是当一个甩手掌柜也避免不了。

    那把剑他们找了那么多年,现在却在算是他朋友的人手中,要说没有什么牵扯,那就不是所谓命了。

    “好好看着。”酒十拍了司图青脑袋一巴掌,“昆仑十方阵的阵基是山泽下的灵脉,但此阵之眼……”

    他刻意买了个关子,指向那片被黑红煞气完全遮蔽的天空,“眼在天心。”

    “可是剑鬼怎么知道?”司图青回过神来,急急发问。

    酒十平静反问:“剑鬼为什么不能知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酒十说,“我说它是积年怨恨所化,是不甘之鬼,但是说它没有神智,只是狂性而已。”

    司图青无言以对,只能静看。酒十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

    “我知道你有不少想问的,比如剑鬼为什么一点也没有被这样的杀阵压制,比如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再比如左恒在哪,把剑鬼诛灭之后又会怎么样……”

    司图青扭过头。少年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向男人,眼中盛着满满的求知欲。

    然而邋遢壮汉只是拖长了调子,像是刻意逗弄他似的,“我都知道,可我偏不说”

    “你,你……”前后落差如此大,司图青便是再迟钝也能意识到是酒十将他当做幕间杂耍一般刻意逗弄,顿时气急败坏,恨不得掏兵器好好教训这家伙一顿。

    说什么尊敬前辈,实力为尊的前提下尊敬的原因只有两个,酒十即不是德高望重也没有功德加身。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何至于受这样的捉弄?

    司图青正默默将心中一口气咽下去,就听见酒十对他轻声说了句话。

    “剑鬼不但是我告诉你的战场怨气,还是某个男人抛弃的过去和早就应该死掉的某把剑。”

    司图青的动作僵住了,甚至没有办法发出声。

    “怎么说呢……就像是被父母无情丢掉的孩子,在发现自己有能力报复之后,肯定要证明自己的,父母未必能下得去手,但是撺掇父母这么干的人就未必了。”

    司图青瞳孔一缩,听见了自己带着颤抖的声音:“所以……它要追着你?”

    这一次酒十没有回答他,只是耸了耸肩,“别看老子啊?老子怎么知道,随口一说而已。”

    司图青不信他的说辞,可对方无所谓的态度又让他不得不信。

    就在他们小谈的间隙,十方阵内再度生变。

    有雷电在黑红云层中如龙翻腾,气息却至纯至刚,落如雨下。

    而剑鬼蓦地停止了动作,望向仿佛要压下来的云层。

    下一秒,锁链化笼,笼中缚鬼。

    酒十将司图青转向他的头摁了回去,不知道第几次说出那句话。

    “不要问,看就好。”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未曾试

    时间已不多,不仅是司音说法如此,左恒也有与之相似的感觉。

    她耳边那些朦朦胧胧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频繁,虽不知究竟为何,但天性直觉告诉她这并非好事。

    左恒抿了抿唇,对司音略加说明情况后便遇见匆匆朝中州赶。

    高阶剑修一日之间便可御剑千万里,左恒修行时日尚浅,自然无法做到御剑乘风来去自如,但她现在并非完整的“人”。

    左恒现在只是意识,只是一缕脱离**的魂。现在她并没有原身堪称强健的体魄,但与之相对,对于灵气的感知却前所未有的敏锐。

    能感知便能够操控,与其说御剑的是左恒,倒不如说是无处不在的灵气给她分担了一半的力。因此,她御剑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高阶的剑修,但比普通却要快上不少。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如此。

    神铸是柄好剑,兴许是明白左恒要做什么,因此在她脚下也乖觉,半点没有被强行御使的不愿与违逆。

    毕竟抛弃只是沧流单方面做出来的行为,人可以轻易薄情违逆,可剑大多不会。人心易转,但剑心难移。

    左恒御剑相当平稳,但未行多远便出了问题,剑在摇晃,确切地说是她本身不稳。

    明明周围的灵气正常,她体内真气也在有序流转,可左恒就是止不住颤抖。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她就这样在剑上一头栽倒下去,最后听到的声音是神铸的嗡鸣,然后陷入茫茫一片的黑暗之中。

    滴水声唤醒了左恒。

    左恒扶着额头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并非在料想的黑暗之中,而是趴在一整片澄澈的湖面上。

    涟漪从她接触湖面的地方悠悠荡散开来,左恒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湖面。

    依旧是水声,而非撞击到硬物后的砰砰之响。

    左恒站起来看向湖面,对着倒影凝眸许久后,做了个拔剑的手势。

    倒影也跟着她动作,但左恒清楚倒影内并不是她。

    湖上倒影是个女子,衣白胜雪,手中银刃细长。

    左恒盯着她,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自湖面而出,持剑砍向自己。

    但是并没有。

    倒影依旧是倒影,只是左恒对面多出了真人。她与女子相对而站,无声对峙。

    是女子先开口,语气笃定,“你是左恒。”

    左恒点头,算是承认,出于谨慎却没有去问对方的来历。她觉得对面身上浑身都是古怪,有点像是王泽,但又比王泽要更加凛冽一些,像是雪山上呼啸而过的寒风,刀子一样的刮人。

    光是和她对视,左恒便觉得自己在无声中经历了一场纯粹拼剑的战斗。

    左恒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但是对面似乎很了解她,直接道:“有话直说便可,我不会为难你。”

    “时间不多,不要浪费。”

    笃定自己被拖进来和眼前女子肯定逃不开关系,左恒只是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罢了。”似乎有轻轻一声叹息,女子手上那柄狭长而古怪的剑朝水面划去。

    而后水花四溅,在四溅的水花之中,左恒看见了她脚下隐隐绰绰的倒影。

    左恒的倒影是她,而她的倒影是左恒。

    女子的嘴角朝上勾了勾,像是剑一样的眉毛也平缓下来,稍稍收敛了锋芒。

    “猜到了吗?”她问。

    左恒盯着湖面,若有所思,“你是左恒?”

    “啊,我是左恒,但不是你。”女子,或者说是“左恒”颔首,示意左恒上前一步说话。

    左恒没有上前,而是在原地问道:“是你找我?”

    “不,我只是占了个便宜而已。”对方回答,“我也是你,不必如此戒备。”

    左恒摇头,“我只说了你是‘左恒’,但是没有承认你就是我,你才不是我。”

    对方毫不在乎地笑了笑,“确实,我不是你,但是你是我。我注定要死,你却未必。”

    “你要死了?”左恒心中一揪,“因为所谓的大局要死,还是遇到了打不过的人?”她直觉是前者,但是她对于那个左恒并没有多少了解,也不太敢直接下断言。

    不过能见到差不多等于自己的人,感觉还是有点奇妙。

    “你应该能猜到一点才对,”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道,“我借这样的机会找你,是想要告诉你关于‘左恒’的一些事情。”

    “你,或者说是我是必然会有的,就算不是叫左恒也会叫其它什么名字,这本身就是所谓天意的一环。”

    左恒不语,只是神情逐渐凝重。

    “如果说沧流是多少年来最为成功的一个,那左恒大概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品,但失败品也有失败品的好处。”

    “你不说清楚吗?”左恒开口问她,嗓子眼有些发干。

    “不能说清,也说不清。我只是未来的一抹幽魂,与你经历也全然不同,所能告知的不过是冥冥之中早已存在的定数,不过是定数下的一线生机。”

    “这样……那我不问了。”左恒再度沉默,感到了女子的无奈。

    “左恒是失败品,所以既不能像是常人那样七情六欲都具备,也无法像是与生俱来的天才一样能真正毫无芥蒂将山川河海置于胸中,基本可以说,左恒的命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虽然是在说自己,但女子的口气却完全没有一点实干,反而理智清醒地像个始终冷眼的旁观者。

    她甩了甩宽大如鹤翼的衣袖,直接抛开了手里的剑,“但是或许是因为过于失败没有自由,所以才会被真正的天才怜悯……虽然这种感觉很让人不爽就是了。”

    女子啧了一声,“左恒,无论你以后要当什么样的人,都不要做那种烂好人,因为只有烂好人的下场才最凄惨。”

    “剑呢?你不要了吗?”左恒问道,忍不住看向湖面上的那柄剑。

    “你喜欢?”对方反问,“或许你喜欢吧,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毕竟这样的喜欢是被安排好的,单是这一点就让我足够厌恶了。”

    那个左恒的语气陡然烦躁起来,“不过这也和我没关系了,我管你喜不喜欢。总之别想当什么烂好人,也别被烂好人感化掉,想办法活着就行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秋水明光

    真奇怪啊,明明再说的是她自己,可她的反应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不知道为什么,左恒居然有点替她可惜。

    “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她问对方,“我觉得你还可以再尝试一下。”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嗤笑,“你别忘了,我不是你。”

    “是啊,你不是我。”左恒很坦然地回答了她,“但是这和你是不是我没有关系吧。”

    左恒小跑了两步,捡起来被她丢在湖面上的那柄剑,伸出手指在剑刃上弹了弹。

    是柄好剑。

    “你比我厉害多了,”左恒面上一片坦然,或许面对的人是自己的缘故,她句句都带上了点真心,“我能去试的你一定可以试,而且一定能干得比我好,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为什么不试一试?因为你知道前面是什么,身后又是什么,不知道踏出一步要付出的代价,也不知道他人可能要为此承担的后果。

    在这一刻,她再次清楚地认识到左恒只是拥有和她相同名字,性格类似但内里完全不同的人。

    于是只是深深看了左恒一眼,将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没有回答左恒的问题,而是平静地报出了那柄剑的名字。

    “它叫秋水,秋水明光。”

    “哦,”左恒点头,随手拿剑挥了两下,“声音很好听,是好剑。”

    在挥动秋水明光的时候,左恒听到了幽谷深涧中才有会有潺潺水声。

    “是好剑,哪怕它注定蒙尘给。”

    “有点可惜,你真的非死不可,没有一点不甘心吗?”左恒再度问道,始终忍不住心里那点好奇,“我最怕的就是死,哪怕打架上头会顾不了许多,但事后还是会有心悸的感觉。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所以想变强想求长生,想知道那些我不被容许知道的隐秘。”

    “怎么我想要的你都有了,却赶着去送死呢?”

    左恒声音不大,却犹如一颗直直砸入女子心底的小石。心乱了,新湖自然也不会平静,以她们所站的地方为中心,湖面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久久未平。

    “我想活啊。”女子觉得自己终究是输给了左恒,“谁不想活呢,我还没活够,还是有我打不过的人,还是有我没去过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就心甘情愿一点反抗也没有的去死呢。”

    她牵住了左恒的手,引着她指向湖面上空,“你看见了吗?我想,但是我不能。”

    左恒手指着的地方有一柄闪着寒光的巨刀高悬。

    “这是……”

    “天!”女子掷地有声,“这就是天意!”

    天意如刀,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有人甘愿成为天意的杀人刀,而有人则是……被天意本身直面。

    左恒只是看了一眼那柄刀,几乎就被一股莫名威压压到喘不过气来。她颇为不甘心地移开了眼,低头看向湖面。

    湖面没有刀的倒影。

    “……真的没法?”哪怕那个人未必就是自己,左恒还是有些不甘心,“难道就这样算了?”

    话音未落,一只手就已经轻轻抚上了她的头。

    女子脸色前所未有的和缓,“当然不了,不管是什么哪个左恒,就算是被刻意设定出来的性格也是会感到不甘心的。”

    “听着。”她清了清嗓子,凑到了左恒耳边,“你就是我的反抗,我这么说明白吗?”

    “我是你的……”左恒脑内灵光一现,似乎抓住了什么。

    她想要开口,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不能直接说出来,说了就暴露了。你能理解就好。”

    左恒无声点头。

    “时间不多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一定要记清楚。”对方叮嘱她。

    左恒盯着她的眼睛应了声好。

    “乖孩子。”左恒又被她揉了揉脑袋,这种自己被自己亲昵的感觉对左恒来说有点怪,但是并不算差。

    左恒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对她抱有全然的信任。

    她们都是左恒,怎么会人有自己害自己呢?

    “第一,和道家不要那么接近,不管是谁都不要太过亲密,能远就远,就算近了也不要留下任何人情给他们。”

    左恒点头,有点想问已经欠了怎么办。

    “以前的那些,在你出去之后就会一笔勾销了。”对方好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神色淡淡道,“你以为现在的局面是谁设计?”

    “嗯,我知道了,还有呢。”被她一点拨,左恒居然产生了豁然开朗之感。

    “道家里面确实意见不统一,但不统一的只是方式和过程而已,目的是一样的。”女子斜着眼睛提醒她,“我就是里面出来的,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当然信你。左恒冲她无声笑了笑。

    “第二,李修宜是好人,晏横舟也是,但是有时候好人迂腐,反而可能以好心办坏事。”

    她顿了顿,似乎在小做斟酌,“我欠了李修宜很大的人情,是他帮忙,但是这些我在将来已经还上许多,理论上来说不应该由你承担,但是……”

    “但是……?”左恒跟着问道。

    “谁让他是个好人呢。”那个左恒的语气也有些无奈,“他们师徒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没法管那么多。”

    左恒刚要点头,又听她道,“但是晏横舟身份并非一般……可以说他才是局中最为关键的人物,不管立场如何,他若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你最好帮上一把。”

    晏横舟?左恒暗中记下,对着女子应了声是。

    女子冲她眨了眨眼,特地卖了个关子,“第三……有什么想干的事情尽管去干,特别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牵扯的人物越厉害越好的那种。”

    左恒向她投以疑惑的目光。

    “一般情况下,不怎么会有人愿意你就这么死掉的,知道越多的人越是如此,明白吗?”

    “……懂了。”沉默过后,左恒点了点头。

    权衡利弊,她的位置又比较特殊,所以她只要不是太过分就不会死。虽然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消息,但怎么听着都没法让人觉得高兴起来。

    “第四点,剑与我无用,送你了,天下式最好丢掉,那玩意……”

    左恒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似乎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有缘……啊,不,是再见才对。”她朝左恒挥了挥手,哪怕知道左恒已经听不见她说了什么话。“加油啊,左恒。”

    左恒消失之后,湖泊再度恢复了死寂,女子的神情也如剑冰冷。

    她头上天刀倒悬,距离下坠仅有数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幕将落

    时间不够了,所谓的时间到底指的是什么?

    另一个左恒话中总有催促之意,而之前司音也说过类似话语。左恒敛眸,将种种疑处尽埋于心中,只待黑暗之后恢复清明。

    这一次,她应该就能出去了。现在线索直指中州祖地,关于中州祖地种种,待她出去之后再查证也不迟。

    左恒睁开眼,耳边是携着风雷呵斥与责骂之声,与她在诀别司音之前所闻相差无几。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伏诛!”

    “你屠尽一成乱造杀业,今日我便要在将你镇压在此!”

    “赦!”

    ……

    ……

    看这情况,她是惹了什么事情?

    左恒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天下式握在手中,尽管有重重锁链加身全部力气被抽离一般,这也的确是她自己的身体。

    左恒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猜测就是在她跌进时隙里面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事。

    真是……还是不上门坏事来一堆啊。

    左恒估摸了一下身上铁的粗细,手腕微微翻转,反握住了天下式,将剑锋对内。

    这地方雷声震天,偏偏有一股怎么都挥不去的湿冷阴森之意,四周更是被茫茫黑雾环绕,根本看不清身在何处。

    剑鬼知阵,但这件事情早已被参与围杀的众人知晓,所以本来应该是破阵生门,实际上是早有埋伏的死门。

    天地生养的灵物就是再凶狠暴力,玩手段心机还是很难比过人,因为人心叵测。

    更何况剑鬼是那种虽有神智但满脑子报复实则钓一钓就上钩的一根筋性格,哪怕它从理论上来说活了近三千年,在某些弯弯绕绕面前也白得和纸一样。

    剑鬼被暂时压制了下去的后几秒,刚好左恒回神。

    身体是左恒的,客随主便是一,剑鬼没有想要伤害左恒的意思是二。

    在剑鬼的认知里,无论怎么说,这个人也算是为数不多它愿意相信的故人。

    剑鬼蜷缩在左恒的心脏部位,觉得等会出去之后,自己或许能和这个人好好谈谈。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很久的时间,她会比原来要弱,但是只要是这个人就可以了。

    这个人的话,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围杀还在继续,但剑鬼突然停止反抗的动作也让那些参与者有些发怵。

    一时之间,竟然隐隐有僵持之势。

    远处拉着司小少爷作壁上观的酒十嘿嘿笑了一声,一双粗粝的大手直接按上了身旁少年的头。

    “别走神,好好看着,接下来才是好戏。”

    灵气纯度不如往昔,便想通过夺取天地造化以缚灵的方式强行转换一方小天地的格局……不说他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答应了这个计划,也要看看他们是不是有那个杀鬼的命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么好戏?”司图青正神游呢,猛地被他给拉回来之后也顾不上埋怨,将话急急问了口。

    大起大落拖到这个时候,少年反而有一种终于要见证结局了的兴奋和紧张之感。

    “你说是什么好戏?左恒那个小崽子回来了呗。”酒十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司图青闻言大震,也顾不上什么前辈后辈,一巴掌拍上了酒十的侧腰——身高所限,只能拍到这儿。

    “左恒回来了快去救人啊!这个什么绝阵一看就不是她这个境界要待的!”司图青嚷嚷,也没忘记过酒十之前说过的话,“你不是就为了她来的吗!”

    “生死有命,她的命我管不着。”酒十不为所动,反手抓住了司图青的手腕,训斥道,“老实点!”

    司图青忍不住辩驳,“……那么多前辈围攻呢!道家还出了不少力,左恒那个不是……”

    司图青想到了南域道家的新掌教和左恒有些诡异的态度,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沉默过后,到底是比不上父辈沉稳或者说是奸诈的少年再度戳了戳酒十。

    这次他动作轻了不少。

    “真的不准备出手救她啊……你之前不也挺欣赏她的吗?而且你也不是一定要帮那群老头子……”司图青小声嘀咕,“就算你不救,也不能这样干看着吧,有牵扯的情况下见死不救不就也等于是杀人……”

    酒十只是瞥了他一眼,面色古怪,“看不出来你不止这么能说会道,还生了一副慈悲心肠。”

    他的语气还算平淡,于是司图青更加摸不准酒十口中这一句慈悲心肠到底是真心实意感慨还是讽刺。

    除了说和尚和那种有济世大愿的人之外,这个词放在任何修士身上都显得微妙。

    毕竟说是慈悲心肠,可说不定就是一把直接给自己开肠破肚的杀人刀啊。

    司图青又不敢说这方面的话了,转而试探道:“那前辈,我是否可以给家人传递一些消息?”

    酒十不靠谱……那就换他家里面的长辈上呗。打是肯定打不过,但面子应该还是能卖一点的。

    至少给左恒留下半条命!……来日方长!

    司图青眼珠子还没转,酒十便已经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汉子狠狠朝他背上糊了一巴掌,刻意粗声粗气道:“让你好好看着!我不出手,还不能出脚吗!”

    司图青微怔,“……对哦。”

    酒十毫不客气地嘲笑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会钻话里的空子,半点都不像你们家里出来的,还不如左恒呢。”

    “我是准备修炼的,肯定不管那些外务……”司图青低声解释几句,心中半悬的那一颗巨石总算是稍稍落了地,注意也前所未有地集中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雷云上方。

    “你看得到吗,装什么样!”酒十又朝他背上甩了一巴掌。

    司图青想说神经病啊,不是你我看的吗,就算他看不到,关心总成了吧。兔子急了也跳墙,更何况他也不是任人欺负兔子。

    酒十就是个神经病。

    少年张了张嘴,刚想要开口辩驳,就听见酒十在他耳边嘘了一声。

    “这回真的开场了。”

    雷云之上,在锁链禁锢下真气流失异常之快的左恒暗道邪门,手上力度更胜三分。

    咣哧一声,利刃直接朝腰身处劈去,火花四射,偏偏锁链纹丝不动,依旧寒气逼人。

    天下式这样的剑,在这铁锁上居然连一道白痕也没有留下。

    左恒动作不加掩饰,也确实是拿缠身锁链没有办法。细细观察过后,有一老者自暗处上了前。

第二〇〇章 何意

    老者须发皆白,衣袖飘飘迎风而立,看起来倒是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只是眼睛里不少冰渣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将手刃。

    他站到左恒跟前,一言不发地拽起锁链,离开走的时候也将左恒整个人朝前拖了段距离。

    老者动作堪称粗暴,左恒轻轻嘶了一声,似乎听见了自己骨头嘎吱做响的声音。

    接着,她从身后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连岛都毁了,还好总算抓住了这玩意,不算太亏。”

    “占了大便宜还说吃亏,真人颇不厚道。”

    不知道是谁又感慨了一句。

    左恒只是低着头,她本来就是半跪着的状态,此刻没人看清她的神色。

    她剑抓得太紧太用力,指节都微微泛着白。

    就本人而言,她对这样的状况是茫然的,并且已经在尽可能不动声色的状况下收集信息,尽最大的可能性去保持冷静。

    哪怕之前数次冒险死里求生,也是在她确认有生机可以把握的情况下才做出行动。

    毕竟活下去是最优先的,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另一个左恒说的话虽然可信,但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在被搞死之前,她得弄明白情况想办法自救才行。

    只是左恒发现她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随着那些人的动作,愤怒从她的胸膛处蔓延开来,陌生而狂躁,偏偏带着那么一丁点相熟感。

    感觉是沧流的剑意,但又不全是。左恒大脑放空一瞬,随即鬼使神差从心底蹦出了一个自己也不大相信的名字。

    “……神铸?”

    “我……是……”略显吃力的女声在她脑中想起。

    左恒无言。

    哪怕在后来天下式的对比下有些不够看,神铸是柄好剑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连正大光明这种傻乎乎的剑都能产生一点灵智,三千年过去后神铸里面有个被抛弃的剑灵也不奇怪。

    左恒估计甚至是更早一些,沧流强行换剑的时候它就应该有意识了,不然也不会认识自己。

    “你在我身体里?他们怎么要抓你?”左恒眼珠子转了转,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逐渐聚起来的人。

    她现在被拖着朝下走,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他们……杀……主我……杀……”剑灵断断续续给她解释原委,“……杀我……”

    从神智来看,神铸的剑灵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似乎不怎么会说话,翻来覆去就是几个字,左恒甚至能感觉到她颇为焦躁的情绪。

    她当时意识飘进了时隙……确切点说是意识直接掉进了三千多年前,身体没有人接管就倒在了沧流墓前,会被剑灵占据其实并不太奇怪。

    沧流性情变化之后发生了什么左恒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和绑起来她的这些人应该产生过摩擦或者仇怨,所以神铸的剑灵才会用她的身体找上门。

    从这点看,这柄被中途抛下的剑倒是忠心。

    比天下式好多了。

    但只是如她这般猜测的话还有不少事情对不上。

    比如为什么那么多从风格打扮来说不是一路的仇家会聚在一起,比如束缚住她的铁链为什么连天下式都无法斩断……就好像提前知道一样。

    左恒下意识眯了眯眼。

    她一开始是按照晏横舟的说法去往东边,晏横舟那软脾气应该不至于欺骗她,大隋那边也没有问题。

    打定她要去古战场念头的是那种被窥视感和提供情报的原栀。

    原栀有问题?左恒面前飞速闪过她与原栀相处的点滴画面,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刻意隐瞒某种目的而接近的模样。

    原栀应该不知情,但是这和她作为推手并没有什么冲突。左恒异常冷静地分析,觉得这里面酒十这个所谓前辈应该也出了一份力。

    王泽曾经阻拦过她,说明这件事情他应该知情。只是当时自己因为个人成见而忽视了他突然多管闲事的意图罢了。

    可目的是什么?

    天下式还在她手里,说明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剑。

    但除了天下式之外,左恒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图谋之处,所以正在将她抓起来的这些人目的是神铸剑灵。

    剑灵啊……左恒微不可闻地喟叹一声。

    “你是知道什么吗?”她问剑灵。

    “杀……我我……灵…………”神铸剑灵依旧口齿含糊。

    看来是从它身上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了。左恒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悠悠睁开,装出一副刚刚转醒的样子,呻吟了一声。

    “这里是……”她做出想要捂脑袋的动作,又在发现自己被浑身束缚后显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这是……”

    拖着她前行的老者步履顿了一下,他停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问道:“剑主本身醒了,还有效果吗?”

    “那鬼物已经被血肉禁锢在她体内,被压制也无妨。”回答他的是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反正没放人的打算,活着和废了也没什么区别。”

    “另一脉那边不好交代。”有温润嗓音响起,似有不赞成之意,“叶大真人只默许我们杀鬼。”

    “不仅我一门,也是为了整个南域好。”中气十足的声音平静反驳,“杀鬼,而后夺造化以祭天地,定能让天地灵气再维持一段时间。”

    “……鬼?”做戏做全套,左恒哑着嗓子开口,戒备又不安,“你们是谁,抓我又要做什么?”

    反驳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也没有人再回答她的问题,老者紧了紧他手中的链子,拖着左恒继续前行。

    若不是时机不对,左恒差点冷笑出声。

    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

    “……你不是剑灵。”她在心中默默开口,“鬼?他们说的是你吧,杀你有灵气?”

    “……鬼……”另一头的声音有些沉闷,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救……”

    或许是它此刻就在体内,左恒居然能感知到它某些细微而微妙的情绪。

    “想让我救你?”左恒神色莫测,“那你能够告诉我,你在我身上的哪吗?”

    “救……”

    它仍然只念叨着这一个字,有些小小的雀跃和欢喜。而后左恒听到自己的心脏以极不正常的律动震了两下。

    所以……这个东西住在自己的心脏里?

第二〇一章 杀人破局

    如何自救?左恒脑子里飞快闪过若干想法。但这里不是有李修宜压阵的大隋王城,也不是有和尚出手相护的深夜佛寺。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她的剑还不够看。

    左恒讨厌的就是这一点,她手上的天下式又紧了紧,带起一阵嘎吱的锁链声。

    挣不开。

    难道就真死在这里……?明明她刚刚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关于所谓大局的内幕,怎么可能就这样甘心。

    她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神铸想要出力,但是它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左恒安危的关心。

    神铸啊……是柄好剑。

    被主人抛下的怨气与主人因局而死的不甘愤怒,确实足以让名剑化鬼。剑者坚,宁折不弯,别说是三千年,就是三万年,只要还有一口气,也绝对会选择为主人报仇的。

    不过很显然,她并不在仇人列表之内。

    她曾经当过沧流的剑侍。曾借当时被放弃的神铸想要前往大周。

    左恒在心中默默念出剑的名字,听到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又快了些许。

    剑本身应该不在了,存在的是当初的那一丝灵智,是剑意,是多少年的不甘与怨恨。

    但它依旧还是有那么一点像是摇曳灯光的清明,能够凭本能分辨好恶。

    可能是此刻它正寄居在自己的心脏之中,冥冥之中与自己有了联系。在这种莫名联系之下,左恒感到了一丝伤感和难过。

    是这把一出世就搅风搅雨恨不得将天下翻个底朝天的凶戾之剑的,也可能是她自己的。

    神铸和她自己一样,早就被设计好了下场。

    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左恒清楚必须要有抉择。

    她不能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就此甘心,就算神铸让她感到一丝亲切,就算这把剑可能是解开不少谜团的线索,她也必须有所决断。

    同死还是弃剑?可以的话左恒都不想选。

    但只有做出选择才能走下一步,才能继续往前。

    她被那些人拖着前往正咕嘟冒着火泡的岩浆池,老者带头。

    池边早已经拿血或者是朱砂一类的画好了阵法,显然是早有准备。

    被剑鬼附身的事情显然在某些人预料之中,那些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将她和神铸区分对待,准备留一条生路的样子。

    可是真的没有生路吗?有人设计她想要她死,可同样也有人在她身上有所图谋。

    后者会那么容易就让她因为这个局去死吗?

    左恒很清楚自己还有用,或者说是“左恒”还有用,那把叫做天下式的剑也还有用。

    至少是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用天下式。

    岩浆将她的脸映得通红,一双黑沉的眸子也映出赤色。左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思维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冷静。

    这可真的是生死关头了。

    越是焦急想要脱困,她的思绪就越发凝练冷静,左恒几乎是本能感到了矛盾,但现实并不准备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锁链被解开来,于此同时一同被割破的还有左恒的手腕。

    她手一抖险些握不住剑,但那些锁链很快就又像蛇一样爬上了她的腰,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左恒盘坐在地上,听着滴滴答答的血声,垂眸不言。

    那些人的议论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似乎是准备将她的血放干净后再将心脏祭炼。

    人为刀殂,而我为鱼肉,那些人并不会因为她突然恢复意识而放她一码。

    在大的谋划面前,一位小小剑修的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但是他们认定了左恒无计可施无力挣扎,也为了便于放血没有用锁链束缚住左恒的手。

    左恒手上还软哒哒抓着剑。

    ——就算她死了,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的算计。

    既然她已经不能从神铸那边得到消息,也绝不会让它被这些人以苍生大局的名义瓜分掉。

    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过是大难不死,但大难不死也不是她自己努力挣扎的结果,而是下棋人角逐后的权衡。

    左恒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现前曾见的另一个她,也知道一点为什么她会挑这个的时机出现了。

    确实存在生路。

    生路只在自己手上。

    不是要剑鬼,想分剑鬼所携带的东西,想要以它来献祭换什么天地灵气吗?

    ——它就在我的心脏里,尽管凭本事拿去。

    左恒的手指动了动,将剑尖朝自己身边拖了一些。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是没有人在意。

    大象是不会特地留意地上爬的蚂蚁干了什么的,哪怕它正准备啃食自己。

    差距太大了,以至于赌上姓名的挣扎也能化作轻飘飘不痛不痒的挠虱。

    可是……左恒没有打算反击啊!

    在所有人都觉得棋局落定,大功告成的时候,她蓄好了一击之力。

    她挣扎着提起剑,在各种不同程度的防备中长嗤一声,而后眼也不眨地反手一送,将剑直捅入了自己的心脏。

    ——不是想要剑鬼?尽管拿去!

    但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们的意,一个正在我体内,随着我的生机迅速消散的剑鬼,拿去好了。

    谁也没有输,因为谁都不会赢。

    在剧痛来袭的一刻,左恒隐约听到弦断之声。

    她将剑又朝自己心脏处捅了捅,那种有什么与自己相连的感觉逐渐衰弱下去。

    以她目前的生机而言,就是用最好的丹药也绝对救不回来。在那些愕然与愤怒不等的眼神中,左恒大笑出声,面露讥诮。

    如果这是局……不,这是不是局已经无所谓了,谁和谁博弈也无所谓了。

    现在做主的人是她!决定的权利完全在她自己手上!

    怎么样摆脱棋子的命运?!退场就好了!

    博弈没有输家与赢家,因为棋手已经做不了主了。

    是她赢。

    谁能想到……一个被设定成求生最重,死战养生的人会一心求死,以死破局呢?

    作壁上观的酒十险些惊掉了下巴,他拍了自己一脑袋,又给自己脸上来了两巴掌,这才稍微缓过来些。

    “……救人干什么!愣着啊!”他猛拍了一把司图青。

    “不对……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棋盘掀了,水也混了,这下可是真有的玩了。

    哪怕历经大风大浪如酒十,也不得不承认这招向死而生实在高明。

    厉害啊,左恒。

第二〇二章 我死我生

    假如左恒必须活下去才能立局,假如左恒必须每次豁出去才能破局,那么她就会一直处于破与立的状态之中。

    她会比谁都渴望战斗,因为战斗能让她变强,但在豁出性命的同时,她在内心深处也就会越发明白其可贵。

    越是胆大就越是畏惧,越是畏惧便越显放纵,以如此形式在破与边缘游走的一线就是左恒。

    因为她就是按照这样的设想被设定出来的,从身份到作用一直是早就安排好的,哪怕有人大发慈悲恻隐之心稍微动了点手脚也一样。

    她的性格决定她不会偏离太多,在被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她还是会回到原先的轨迹上。

    除非左恒死了。

    可是左恒不会寻死,在她走向那条本应该属于她的道路之前也没有什么挫折会真正让她死。

    至于目的达成之后,怎样也无所谓了,人们要的只是顺手好使的兵器,至于兵器有没有自己的意识——谁又会闲得没事在意这个?

    可是左恒偏偏就死了,在她按照预想那样长成之前。

    不是游走刀尖命悬一线也不是神识衰弱气息奄奄,而是真正的意识消失,然后无影无踪。

    人死存身,神药难救。

    ——但是她赢了,赢得漂漂亮亮。

    她一剑把自己捅了个对穿也把棋盘砍得稀巴烂,与她有关的人或事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为此有人如雷震怒,有人抚掌大笑,也有人摇头叹息,但无论是谁也没法改变左恒死了这个结果。

    几乎是所有掺合了某件事情的人都觉察到了某个自久远前就开始谋划无形棋局崩了一角,从崩碎的一角裂纹不断延伸破坏,大有将整个棋局蚕食殆尽的架势。

    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知道也没法阻止。

    除非有人能把左恒救回来——救还不够,更加确切地说是将整个因果给逆转掉,抹消某个已发生的事实。

    “……左恒真死了?”涉局有限的司图青仍然不敢相信,目光呆滞,“你不是说这基本是个大机缘不破不立吗……”

    酒十的状态同样也好不到哪去,“……真死了!救不回来那种。”壮汉低声骂了一句见鬼,自顾自变出一坛酒灌了起来,“……何止是厉害啊,简直太有种了,我要是这小崽子我死都能笑醒。”

    他又揭开了一坛酒的泥封,提着酒坛直接洒满了左恒一身,半口都没给自己留剩下。而后酒十随手将酒坛朝身后一抛,清晰可闻的咣当声后揪住了司图青的衣领。

    “瞅什么瞅,人死神灭,你们家那边那个必须要履行的约定也不管用了,回去成亲去吧。”

    “……我不成亲,我要修炼的。”司图青苦哈哈,“再说了,前辈您什么样的酒没有喝过,何必又非揪着喜酒不放?”

    “老子乐意。”酒十呵呵一笑,拽着少年的衣领拖起人就走。

    “尸体……?”

    “有人会管的!”

    早在左恒自绝于阵前的时候蓬莱岛上看热闹的人就散得差不多,而指望剑鬼之灵暂复天地元气的那些人也在挽救无果后陆续离开。阵法所成的黑云散去,天光重现,但过往的仙岛如今已是绝域,遍地荒芜。

    最先来的是王泽,他抿了一下嘴唇,神色冷冷,毫不犹豫扯下了左恒挂在前胸的芥子袋。

    “两清。”他说,随后抽身离去。

    接着,整个蓬莱黑了一瞬,怪异鸟鸣声响起后,有柄拂尘斜斜插在了左恒的尸体前,拂尘染血。

    之后很久都没有来人,直到蓝衫书生大白天撑起了把伞,丝毫不顾血污将尸体报了起来。

    “真是……也不是我出的问题,怎么非得让我来收尾呢。”书生半真半假抱怨,在微风与突然刮起的细雨之中渐行渐远。

    ……

    ……

    “你收的徒弟死了,死前把天给捅了?你也能笑出声?”

    幽牢之内仅有星火摇曳,隔着那盏发出微弱光亮的烛灯,两人对坐。

    李修宜不答,只是低低地笑,笑声不大,却听之如松风朗然。

    “笑什么笑!我将正经的!你要丸了你知道吗!”坐在李修宜对面的黑着一张脸,厉声呵斥,正是李宜远。

    “不止你要完!一家子老小都要被你牵扯进这个破事里来!你进入宗祠祭拜先祖就不会抬不起头吗!”

    “……你再笑!”

    “李十三你再笑!”

    李修宜当年族内排最小,是让不少小娘都心驰神往暗自思慕的十三郎。

    “我好心做错了事,却歪打正着撞了个最好的结果,难道不应该反问吗?”李修宜敛起笑意,佯板着一张脸反问。

    书生两颊消瘦唇色苍白,只是眼里得色像三月乍泄的春光那样怎么也藏不住。

    “我赢了。”他轻声宣布,“我不后悔,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想说那是错的了,只是一直没有像现在这样去干的机会。”

    李修宜罕见叫了李宜远一声堂兄,随后在青年带着几分错愕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再说了,李修宜和李家十三郎修宜又有什么关系呢?”

    气得李宜远差点拂袖而去。

    “保不了你了!滚吧!”他说,差点掀翻了这间暗房的最后一点光源。

    “行动不便,我就不送了。”锁链相撞的咣当声种,李修宜做了个清的手势,“无须特地保我,是我咎由自取,死而无悔。”

    李宜远臭着张脸走出很远很远,直到背影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彻底消失,这间暗牢才迎来它的第二位客人。

    不速之客。

    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模样清癯,他左脸上有一块像是沾了墨的印记,覆盖了小半只眼。

    “野到连世伯也不叫了?”他扫了李修宜一眼,平静讽刺道,“学了那么多年的礼也不过如此。”

    李修宜淡然以对,“说笑了,礼待礼客,而非不请自来是好事之徒。”

    “嘴还硬,看来苦头还没吃够。”对方意有所指,“我来只问你一件事——你的下场如何也全在回答的一念之间。”

    “左恒到底有没有死?”

    “左恒死了。”

第二〇三章 皆为一线

    户外小雨淅淅沥地下,书生腋下夹伞不撑伞,在朦朦的雨幕中一深一浅踩着泥泞小路。

    他身后隐约背着个人,站在不断滴落水珠子的屋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门。

    屋是茅草屋,门是破木门。这样荒郊野外的破败屋子一般是不会有人居住的,可他却煞有介事一板一眼将门敲得极为认真,就好像里面真的住着什么似的。

    门吱呀一声被敲开了,带着破败腐朽的陈旧气息,雨天无尘,只是屋内弥漫着一股隐约的霉味,他将身后背着的人放到屋子里那张穿上,皱着眉在屋内晃了几圈。

    然后,他终于想起些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小截香烛。

    书生在烛芯上拈了一下后,原本偏暗的屋子里顿时亮堂不少,也多了点烟火气和零星的暖意。

    “怪了……怎么还不醒?”他就这样举着蜡烛也不怕被烛蜡呛到,俯身去确认被他带回来的人的状况。

    被他带回来的人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口,深处见骨小处破皮,除了隐约能辨别出样貌的一张脸之外只能勉强算是有个人型。

    “我掐指一算也没出差错啊……”大老远特地跑过去救人的书生有些苦恼,他将床上人的翻过来,摘下了她身后背负的画卷抖了抖,“老师给的假货?还是学弟给的假货?”

    “我瞧着不像……”他就着烛光仔细端详了会,喃喃自语道,“这可真是怪哉……总不可能是真死了吧。”

    “醒一醒,左恒,你再不醒你家就要被拆啦。”他伸手戳了戳床上少女的脸,半点不见对于她此时狼狈模样的嫌弃。

    没效果。

    他决定换一个试试,“醒醒,再不醒就又是一步新棋了。”

    “……再不醒我家小师弟就要喜欢别人了!”

    “……”

    “……你剑丢了!”

    迷迷糊糊间左恒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她很费力才睁开眼,脑子里还有些懵。

    ……什么师弟,什么剑?

    原本面上还有些嬉笑之意的书生顿时收敛神色,轻轻咳嗽一声,问道:“能说话吗?”

    喉咙火烧一样的疼,左恒摇了摇头。

    “认得我是谁吗?”书生又问。

    左恒认得他,路远,当初和晏横舟告别的时候就是他来接的人,后来遇到道家那个谁刻意拦路也是他帮忙解的围。她点了点头,又尝试以眼神朝对方传达自己的疑惑。

    ——她明明死了。

    在意识消散坠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就应该不会再有度恢复意识的机会了才对。

    “啊,你是死了。”路远好似明白她的意思,竖起手指在左恒跟前晃了晃,这个动作差点把烛泪滴到左恒身上,但他本人却对此毫无所觉。

    “名义上和事实上你都死了,只要你以后不声张也不会有谁认得你。”他笑眯眯道,又将刚刚随着他手指头在左恒跟前晃来晃去的画卷放到了左恒身边,“至于为什么,当然是有人要救你。”

    “老师的一位故交想救你,老师想救你,天性纯善的师弟也想救你。我虽然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但因为他们想救你,我也不介意帮点小忙。”

    路远耸了耸肩,“和整个大局比起来……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像是不肖弟子,但老师和师弟哪怕有点特殊也根本没法撼动整个规则的,你之所以会被救,关键还是那个故人帮忙。”

    “故人是谁我不清楚。”他补充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所以就说了。”

    “不是想让你感恩戴德,我们不讲求这个,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知道真相和选择的权利。”

    从苏醒起就在尝试左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费力开口,喉咙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嗓子似乎毁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沙的,“禁忌,说出来没关系吗?”

    “以前有关系,现在没关系了。”路远神秘一笑,“忘了吗?现在的你是死人。”

    关于那个故人的身份,左恒其实能猜到一点。

    除了她自己之外,好像也没有谁会那么好心去救她了,至于在救了她之后的下场……左恒想到对方头顶那把明晃晃闪着寒光的霜刃,目光穿过了陈旧的房梁与茅草做的屋顶,直直看向外面阴暗的天穹。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死了。

    可能是为自己死的,也可能是像她口中那样因为来不及而死的。

    可活着的依旧是左恒。

    “……谢谢你们。”沉默良久后,左恒缓缓开口,“关于命之类的东西,我大概已经知道一点了。”

    “你不难过吗?”路远问,有些诧异。

    “你的出身,包括你对父母的感情、甚至是遇到的和结交上都是被安排好的,你以为自己在反抗能做出超人预料的事情,结果还是在朝所谓的命前进,你不难过吗?”

    左恒想了想,决定诚实回答,“有那么一点。”

    可不是难过就不去做事情就没法活了的。

    “其实不甘心要多一点,因为可能现在也是被安排好的。”她说,“可能我死又活也是命里的一环。”

    路远摇头,“这倒不会,你本来的命不是这样的。如果说老师的更改在偏差范围内,死了一次之后,你早就和正轨背道而驰了。”

    “那正轨是怎么样的?”左恒问,并不抱着自己能获得解答的期望。

    路远并没有急着说,而是先向她确认了一件事情,“你确定要我说?有些事情在模糊范围内你能知道,但一旦超出那条线,你必然入局,不管你想不想。”

    书生神色乍然严肃,“水已经全浑了,这次不会有第二个李修宜救你,小师弟就是能耐再大也掩不了第二次天机。”

    也没有第二个以后的左恒会为现在而死。

    左恒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罕见犹豫了会。

    好像死过一次之后很多事情明朗了很多,比如在怕和畏上,至少要比死之前更具真实感一些。

    就这样远离是非其实挺好的。

    以前的她就不一定会这么想。毕竟只有混乱才能有浑水摸鱼打听消息的机会。

    真相重要吗?

    重要。

    并且有比真相更为重要的东西——比如一些她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无关紧要但很好的事情。

    可真相上还压着未来。

    抽与入,执与放,皆在一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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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成凰介绍:
南域修士左恒,论资质远不及同代人物,论运气也比不上天之骄子。
从修为远远落后到一代女子剑仙,左恒成就传奇靠的从来就不是侥幸和虚无缥缈的气运二字。
她只是扣门认死理,凡事都敢拼上性命。
求长生,证大道,剑道无涯我为涯。
【最后画个重点。】
【沉迷学习填坑巨慢,更新浮云蹲坑随缘。】御剑成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剑成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剑成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