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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倚知浅     御剑成凰txt下载     御剑成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月下现真

    如刀那些人并不会在意所谓蝼蚁的看法,甚至会因为蝼蚁的反抗而感到有趣,所以她有说话的机会,甚至会因为“有趣”得到一些好处。

    但是眼前的和尚不一样,眼前的和尚是食人的恶鬼,是现实而非高高在上。在受伤的前提下,只要有一个不注意,她无疑就会交代在这里。

    “本来是打算不显露出来!”和尚又在废话,但是他没有攻击意图,左恒也就听着,继续暗中修复自己受伤的手臂,“但是作为对于明眼人的赏识,小僧愿意让你们死得好看一些!”

    在他抬手的瞬间,左恒一把冲进子鬼之中,将显然还在听对方说话的原栀捞了出来。

    “走!”她说,耳边全是因为奔跑产生的呼呼声,“你比较快,带着我!”

    原栀在愕然后迅速与她换了个位置,她拉着左恒的手,也不管什么真气消耗的问题,直接用上了她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

    气流像是刀子一样在脸上刮,左恒反而是松了口气,她回过头,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冲天光束,如果刚刚没有及时逃开,怕是要被扎成筛子或者直接烧成灰一类的。

    冲天光束中有巨大掌印朝他们拍来。

    左恒刚松下的一口气在瞬间又提上,她主动松开原栀的手,直接将正大光明甩了出去。

    剑与手掌相撞,说不清楚是哪个金光更强烈。

    而原本前行的原栀也停了下来,声音适怎么也压抑不住的颤抖。

    “出不去,这里不行,这个佛寺被什么东西隔住了,我们没时间打破。”她说,“我先拖着,你,你快点......”

    左恒打断她,“那他应该是早算好了的,他很厉害,我们现在跑没用。”

    这声厉害是真心实意的,从诱敌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再到能够准确堵住退路,左恒觉得自己做不到,最起码是目前来说做不到。

    “你在说什么啊,你,你不害怕吗?”原栀有些失声,“不跑出去会死的!”

    左恒应了一声,“嗯,所以不管怎么说,要打赢他。”

    原栀沉默下去,左恒看了一眼最终消散的巨大手掌,提醒了她道:“人要来了,不想死的话就打,朝一个地方攻击可能还有机会。”

    她的态度似乎是过于淡定了,这让原栀无法理解,或者说是无法忍受。

    “你不怕死吗?!”少女几乎是吼着出声。

    左恒抬眼:“怕。”

    她当然怕死了,小时候就怕,所以用各种方法活着。现在更是糟糕,她的命是不是自己的还说不定,而且还莫名其妙和一堆人扯上了关系,说不清楚欠了别人多少别人又欠了她多少。

    如果现在死了,一切不久成了空谈?

    “就是因为怕,所以才要好好打。”她说,“打赢还有机会,跑的话会直接死。”

    在即将到来的战斗面前,左恒神经都异常紧张,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硬邦邦的木头一样紧绷了起来。兴奋和恐惧交织在她的脑子里。

    如果是刚才她会毫不犹豫回答害怕,因为这是事实。

    但是现在她已经说不清楚怕还是不怕了,她手上握着剑,伤还没好,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正是为这个时候出生的。

    不顾及生气,抛弃一切,除了战斗就是战斗,要么赢要么死,就是这么简单。

    “你的眼睛......”

    左恒已经听不到原栀具体说了些什么了,或者说是听见但是没记住。

    不知何时爬得老高圆月愈发皎洁,月下有隐约的香气,僧人一路踏着步子跟了过来,手上拈着一朵不知从何处采摘的白花。

    “二位施主为什么要反抗呢?”他此时的模样和之前又有所不同,“人心欲念,唯有沉沦。生者无用,方有死能救死。”

    原栀倒吸一口气,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张口骂道:“妖僧,歪理!你用那些药人,就是为了让人显露出丑态,然后控制住他们吗!”

    事到如今什么驭魂宗不驭魂宗的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在意的只有眼前和尚的作为,“难怪我觉得这里有那么多人不对劲!你这不是在度人,你是在杀人!”

    最终还是愤怒压倒了恐惧,原栀开始操控她那些密密麻麻的丝线,她引以为傲的武器,不由分说地朝着对方袭去。

    “因救而度,因救而杀。”和尚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只有人之大恶,方能显我佛慈悲无量。”

    左恒没有和他废话,直接一剑砍了上去。这一次,和尚的身影虚虚实实,天下式直接砍了个空。

    “贫僧不会出手,但我佛会来度化尔等。”他的声音也听不真切,但所言非虚。

    原本应该是正殿的地方有巨大彩光朝外扩散,虚影之中,一尊巨大金像逐渐成型。

    佛像眉目低垂,一派光明慈悲像。它的脸,正是他们面前僧人的脸。

    可从给人的感觉来看,分明是真佛。

    佛像只是抬起了手掌,像是小山一般压下。已然陷入癫狂的僧人突然大笑,将朝他袭击来的无形丝线乱纠成一团。

    太混乱了太混乱了,不应该这样。原栀的背已经被冷汗打湿,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武器。

    或者说她此刻的内心和丝线一样乱也可以。

    一个邪僧所召唤出来的佛像,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金光?为什么冲天的是佛气而不是邪氛?

    只是在场没有人会告诉她答案。

    左恒用尽了全力在挥剑,清光在黑暗之中格外潋滟。

    在佛掌以缓慢速度朝下压的当口,她仍将目标死死地放在邪僧身上。是剑光更是残影,在交织成的一片绚烂光幕中,她呵出一口气,一鼓作气地刺出最后一剑。

    所有的真气都被她灌注到了剑尖上,目标正是和尚一直挡着她剑的掌心。

    就算杀不死,也绝不能让他好过。

    理智崩裂的当下,左恒是这样想的。

    和尚的手上被剑整个穿过,只剩下一个可以看见脸的巨大血窟。

    而在贯穿对方的瞬间,左恒的手臂上有无数血线喷射出来。

    她一愣,然后松开剑,皱着眉忍不住吸了好几口凉气。

    拜这份疼痛所赐,她重新冷静下来,在和尚不可置信的神情中,她换了只手,再度挥剑。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个小小的泡沫,留下啵的声响后,悄然破碎。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谓我东来

    如果非要说死的话,那么最起码也得让对方吃不了兜着才行。以命换命,那么这把剑就算折在这里也不算辱没。

    手之后是眼。

    左恒一连刺出二十八剑。剑剑为虚,又次次皆实。

    僧人只见到漫天的虹光与残影,他下意识伸出手臂抵挡,有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上来,将他胳膊捆得严严实实。

    原栀五指缠丝双手操纵,咬牙支撑。

    左恒的剑刺瞎了和尚一只眼,然后直接捣进了他的半个脑子。在手臂彻底崩溃之前,她将剑使劲再对方的眼窝转了两下,并且再度朝里捅了捅。

    和尚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呻/吟一声,捂着脸跪倒在了地上,面目却是扭曲的。

    咣当一声,剑落地,和尚也发出狂笑。

    “我佛在此!”他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指着后方巨大佛像,神色癫狂,“我死佛在,佛在我在!”

    左恒撑着剧痛捡起天下式,又给他来了一剑。

    和尚的状况很不好,罗汉身本来就是一破即损的法门,但是他仍然在笑,巨大佛掌仍然在压下。

    原栀隐隐懂了一些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分说直接横抱住左恒朝佛掌之外逃窜。

    “杀不死他,趁着他受伤我们先跑出去!”原栀语气凝重,“他和这尊佛已经有了联系,再拖下去只会拖到他伤势复原而已!”

    左恒摇头,勉力挤了挤她的腰,表达了想要挣脱的意思。

    “你抱着我一直跑,但是佛掌还是那么大,好像我们根本没有跑一样。”她说,“应该是跑不掉,我不是很懂法术这方面,但是按照这样跑,佛掌压下来我们也不出去。”

    左恒指了指前方,原本隐约可见阑珊灯火的地方异常遥远,甚至感觉和他们此时并不在同一空间。

    “你有没有布或者其它的东西?帮我把手扎起来。”左恒态度强硬,“没有布的话就撕衣服,包紧一点。”

    “你还要挥剑?”原栀不敢置信。

    她放下左恒,虽然不赞同她的作为,但还是鬼使神差般地照着她的话去做了。

    少女语气晦涩,“我搞不懂......”

    “啊,我也不知道。”原栀的包扎技术很好,左恒稍微眯了眯眼,回了她一句,“在我想到原因之前,我就已经这么做了,就好像我生下来就应该这样一样。”

    “不知道能不能打破,但应该能消耗一点吧。”她看着仅有数丈之遥的巨大佛掌自言自语,“有点后悔,好吧,其实不是很后悔。”

    “你说什么?”原栀问她。

    “没说什么。”左恒坐在地上休息了几秒,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和之前被和尚一拳打飞出去不同,她这次是真的能说是灯枯油尽了。

    可是又有个声音说她本来就是这样,她本来应该这样,她是为战斗生的,也应该是在战斗中死。

    她可以折断可以摧毁,但是不能输。

    天下式倏地嗡鸣一声,左恒咧嘴,足下一蹬,直接接力冲了上去。她用两只手握住了剑,像是握杀猪刀那样粗暴地直接将剑挥向了巨大佛掌。

    这是抛去了任何技巧的一剑,银刃雪白,在与佛掌相接的刹那迸发出刺眼的白光。

    那道白光过于刺目,原栀被戳得双目滚泪,不得已闭上了眼。

    如果是左恒这个古古怪怪的散修,应该可以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左恒抱有如此的信任。

    可能是因为她太过从容了吧。

    原栀如是想着。

    下一秒,没有山移海转也没有天崩地裂,亮光过后,仅有无数泡沫凭空飘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眨眼间无数泡沫幻灭,却又好像是斗转星移春秋几度一样悠久。

    白发僧人立于檐上,手上握着一串檀珠。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灰,站在那儿,就像一尊佛。

    或者说他就是佛。

    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原栀立刻迎上去接住因力竭而倒下的左恒,戒备道:“你也是那个妖僧的同伙吗!”

    突然出现的带发僧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只将头偏向一边,看着斜斜插入地板的天下式。

    “是缘也是业,难怪佛要东行。”

    “......还是说是我要东行?”

    僧人像一只鸟儿轻巧从檐上跳下,踩着三分月色站在了原栀身前。

    原栀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

    “你们见过圆静了?”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对方话里头的意思却无比肯定,“他在前面。”

    原栀不动神色将左恒朝自己怀里面搂了搂。从方才起,这个不知来历的古怪僧人视线就一直落在左恒身上。

    “和圆静打了吗,难怪会这样。”

    “说了这么多话,请问高僧是友是敌?”原栀憋不住了。

    “非敌非友,只因有缘人。”月下之僧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从原栀怀里面抱起了左恒,然后一路朝前走去。

    “你!”原栀咬着牙,并不知道他肚子里卖的是什么鬼主意。

    她没有感觉到这个大和尚的敌意,也感觉不到善意,就好像他人虽然在那里,可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一样。

    原栀感到了危险又感觉不到危险,更让她提高了对这个和尚的戒心。

    眼下其实趁机逃跑的好机会才对,可是对方不由分说抱走了左恒,原栀甚至都没有权衡就选择跟了上去。

    怎么说也算是左恒救了她的命,哪怕她是个小偷,也是讲义气的小偷啊。

    而且说不定还能见到佛门内部矛盾,这个机会怎么说也不能白白放过。

    “你有话要问。”僧人并没有低头看被他抱在怀里的左恒,“时候未到,我不说。”

    僧人白发白袍,偏偏左恒身上的血将他袖口和胸襟一块染得血红,可是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仿佛脏的不是他的衣服一样。

    “我没什么要问。”在稍微有了些说话的力气后,左恒回答他,“我知道你认识我,或者是从某些人嘴里面听说过我,我看见了。”

    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先是看着剑,这才看向了她。

    她只是脱离虚弱,并没有昏厥,自然会留心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反应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菩提无名

    方才发生的事情原栀可能没有看见,但是她看见了。

    巨大佛掌消散并不是因为她挥出的那剑,而是因为白袍僧轻飘飘抬手。他只是抬手,将自己的掌印对齐了那个巨大的佛印,左恒怎么也奈何不来的佛掌便在瞬间土崩瓦解,只余烟尘和一地泡沫。

    正是对方所说的,梦幻泡影。

    白衣僧低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四个字,“有悟,可觉。”

    “僧名释菩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左恒听到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此,左恒反应异常平淡,“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就不说了。”

    对方摇了摇头,道:“不知。”

    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左恒一愣,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突然出现的和尚很厉害,是她感觉不到的那种厉害,就算不是和李修宜那种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人物也差不了多少,他先是看了剑,就说明是知道这件事情或者说有所耳闻。在场的有两个人,他没有看原栀而是看自己,应该也是认识自己的。

    既然认识自己又不知道名字,那么可能就是听说。

    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剑主人。

    那么对方的立场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李修宜有一个徒弟,一个师侄。”对方开口,“你是徒弟。”

    左恒盯着他光洁的下颚,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和尚是怎么把自己和徒弟扯上关系的。

    ......怎么看李修宜的徒弟都应该是晏横舟那样,不但模样肖似其师,性格也温吞弱水才对。

    “我算师侄。”左恒含糊,“而且师侄不止一个。”

    她还有个更莫名其妙的师兄呢。

    “哦。”释菩提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又继续朝前走。

    “你是来抓那个叫圆静的和尚的?”左恒问他,又想起他之前的话来,补了一句,“放我下来,你要抓他没我什么事情,我应该走了。”

    她扭着脖子努力朝后看,原栀正在试图追上来,“有人还在等我,你把我放下来,这是你们佛门的事情,不要扯上我。”

    再和三教扯上关系,九泉之下的剑灵不说气死,肯定也要骂骂咧咧好一阵子。

    释菩提将桎梏她的力道又加大了些,左恒被迫安分下来。

    “有伤,而且李修宜说你有意思,佛也说东来有缘,僧要跟着你。”

    这大概是除了那句佛经外左恒听到的最长的话,她抿了抿嘴,“我不会跑,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释菩提直接松了手。

    左恒背脊一阵发疼,嘶着站起来,觉得这个和尚也属于听不懂人话的类型。

    可是对方却没有就这么直接把她丢在原地,而是等她站起来之后,才接了一句:“跟上。”

    如果不是她手里没剑......

    左恒一愣,整个人都定在了那儿。

    “不行,我得先把剑拿回来。”

    天下式和正大光明都因为她握不住剑直接掉到了地上,她还没有让原栀帮忙拿起来,这个和尚就不由分说带着她跑回了之前好不容易逃走的地方。

    这个古古怪怪的和尚总是能有法子让她不淡定。

    “不急。”释菩提拉住她,“先见圆静。”

    左恒盯着他,一步也不肯妥协:“这不是我的事情,要去见那个和尚的话我就要杀那个和尚,你会让我杀吗?”

    释菩提摇头,“你杀他,我便度你。圆静之过由佛评判。”

    “这不就行了!”左恒也说上了火气,“你让我回去拿剑,然后你自己去处理和尚,你要跟我我就跟着,不要把我带过去!”

    她中气十足的声音不仅是释菩提一愣,赶来查看情况的原栀也呆了一会。

    “.......你们认识啊?”她问。

    左恒连巷间骂人的话都快飙出来了,咬牙道:“......这个和尚瞎劳子鬼扯非要带我。”

    她见过不少说了话等于没说,最爱故弄玄虚的大人物,可是谁也没有这样的啊?

    原栀很不厚道地笑了,一是因为左恒瞧起来精神得很不像是受威胁的样子,二是因为左恒现在的表情是在有趣。

    “打不过人家就只能跟着了呗。”她颇有些幸灾乐祸,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原栀更加肯定左恒和突然出现的大和尚认识了。

    “敢问高僧是?”她笑嘻嘻凑了上去,可是释菩提别说是理会了,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僧人死死盯着左恒,一言不发。

    他们不去,自然有人来。

    被释菩提称作圆静的僧人捂着眼睛追来之后,见到的就是白衣背影。

    他下意识想转身,又对此抱有庆幸。

    “不净之罪,不知改悔。”毋庸置疑的语气彻底打消了他的庆幸。

    释菩提转过身,“妄念生业,尔可知过?”

    场面静寂到呼吸可闻。

    左恒忍住想上去给这个和尚一剑的**,静观其变。

    圆静的手伤已经完全好了,可能是被直接捅坏了眼睛,眼睛长不出来所以才刻意掩住。

    哪怕之前就已经隐隐有了对方可能会恢复的预感,真的亲眼见到,左恒心里还是涌起一股难平之意。

    想比之下,她太狼狈了。哪怕有实力差距的原因在她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不过显然占据场面主导的是释菩提,而不是她。所以她只能在一旁干瞪眼,自个儿牙痒痒。

    左恒再次清楚认识到,变强真的是很迫切的事情。

    “你不可能在这里,你怎么可能会出来?”从圆静的反应来看,他显然认识释菩提,更确切地说是知道对方的身份。“你不是应该”

    “不知悔悟。”

    就在左恒以为某个大和尚要像之前那样讲道理的时候,对方却果断出手了。

    一掌。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确确实实地打出一掌,只是抬起手,然后将手掌朝下压了压。

    圆静喷出一口血,直接歪倒下去,脸上错愕与惊恐的神情都来不及改变。

    不仅是圆静,在释菩提抬手的同时,左恒也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从天空传来,就像是之前消散的巨大佛掌一般。

    “掌下苍生蝼蚁,要轻。”释菩提说,然后拉住了左恒。

    “现在,随僧面佛。”

    圆静或许死了,但巨大佛像并未消散。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佛不语

    可能是因为李修宜曾与他说过什么的缘故,释菩提好似一门心思认定了左恒与她有缘。

    左恒不信也不敬神佛,只是觉得这个应该有了不得大身份的和尚有些太专断自我了些,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身上还有伤。”左恒沉思,转而开出了条件,“当然,你要是能治好我的话,另当别论。”

    “真亦是幻。”释菩提只低诵了一句佛号,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不苦筋骨,不成真佛。”

    看来是说不通了。左恒暗中叹气,又问了一句,“那之后你总该放过我了吧?”

    “随尔东行。”

    自己这次伤得有点严重,也不像上次有个便宜师父塞灵丹给她,不修养上那么几个月的肯定是伤势没有办法好全。她双臂带伤,基本等于失去了一大半的战力。

    如果带上这个目的不明的和尚,最起码会安全不少。毕竟他的来意是自己,肯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遇险死掉。

    略作盘算,左恒朝他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必须是你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

    释菩提点了点头,让左恒产生了一种他意外很好说话的错觉。他在前方带路,明明肉眼可见的距离并不多,但真正抵达佛像所在却感觉过去了很远。

    原栀在后头悄悄跟左恒说话,小声朝她解释一些东西:“大和尚来历不简单,不管是死掉的那个还是前面的那个。”

    “佛教里面有个特别变态的玩意叫做婆娑界,里面是一切不净不洁之物,然后会有和尚专门把婆娑界炼化一小块,自己在里面当佛,去度化冤魂。”

    左恒似懂非懂,“我们是在那个婆娑界里面吗?”

    “对,因为有度化的功德,所以在这方婆娑界里面那个邪僧我们等于是打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大和尚突然出来,我们又跑不出去,都得交代在这里。”

    左恒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又朝四周扫了圈,心道难怪之前会有一种不在一个世界的感觉。

    如果以后遇到这样的敌人该怎么办?这是她现在思考的。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大和尚啊?”原栀带着几分揶揄的询问和风声一起灌入她的耳朵里,左恒只是摇头。

    “可能是从认识的人里面听说过我,刚好碰见。”不管原栀信不信,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解释,然后又问道:“这个婆娑界打不破吗?”

    “能啊。”原栀眼咕噜一转,“你想啊,这个婆娑界是和尚主宰的,如果把和尚化身的那尊巨佛解决掉,不就是等于把婆娑界打破了吗?”

    也就是说,还是实力比较重要。左恒点头,刚准备道谢,走在前面的释菩提突然停下。

    “生欲,生苦,故处处皆是婆娑所在。”这是他第一次拿正眼看原栀。

    原栀下意识朝左恒旁边缩了缩。

    释菩提没有杀意,甚至说是眼神相当认真平和,可是她还是感到由一股从心底发出来的寒意。

    至少那句掌下皆蝼蚁不是虚言。

    那么和这样大人物有所关系的左恒又是什么样的来历?原栀本来就觉得左恒身上藏在不少谜团,现在这些谜团重重叠叠,组成了更大的疑云。

    原栀原本是有追根究底的**的,在那一眼之后,她放弃了这样的打算。

    和其它的什么相比,显然是命更为重要。

    “解决完这个事情我就要走了。”她随口扯了个理由,“毕竟我算是有师命在身的人,到时候有缘说不定还能见到。”

    左恒并不打算挽留她,她略微转过身想要点头,却看见原栀朝她眨了眨眼,对了个口型。

    “那个和尚,就算是认识也要当心些。”

    左恒一愣,随即点头,“好。”既是回答她的告别,也是回答她的提醒。

    他们跟着释菩提一路来到佛像脚下,佛像适时垂首,原本闭目安详神情也变为怨恨和不甘。

    这尊巨大佛像,正是圆静本体。

    “你不应该在这里!”佛号震天,声音洪亮。

    释菩提只是站在了左恒她们前面,隐约可见的音波便在顷刻间化解。

    只是依旧震得耳朵难受。

    原栀捂住自己耳朵的同时也不忘凑近,贴着左恒的脑勺帮她也捂住一点。

    “为何不悟?”释菩提眼神沉静,“心佛已死,真神不存,尔为何不悟?”

    “身为净土,心堕无间,为何不悟?”

    他一连问了三遍为何不悟,声音一声比一声冷,一声比一声大,如黄钟大吕般震的人神魂发颤。

    佛像大笑,笑之后是沉默。

    释菩提又问了一遍,“自毁佛途,为何不悟?”

    从大和尚的反应来看,原栀更觉得这其中有一段故事和牵连了。

    她对于佛经懂得不是很多,但从释菩提的发问来看应该是圆静做了什么错事之后还执迷不悟,一心认为自己是正确的,甚至叛出了佛土,到这个小小的叶城为非作歹。

    这么一来他御使鬼魂也能说得通了,毕竟婆娑界里面号称冤魂无数,他既然离经叛道,会与鬼魂为伍也不奇怪。

    只是关于药人的事情她还是没有想清楚。

    难道说,圆静辛辛苦苦花大代价去养育那些药人,然后再将它们卖出去,为的就是看到人心被**勾动,然后露出丑恶的嘴脸吗?

    嫉妒,不甘,渴求,贪婪。这些确实是人性。但是哪怕她自认为对佛教典籍了解不多,也知道佛教讲求摒弃**求得圆满超脱。

    让人现有丑态,然后再藉由佛的存在来净化丑态,哪怕得出来的佛光确实是光正的,确实是度人为善摒除**,确实收获了一大批信徒,香火络绎不绝,但本质上和那种靠人命来涨修为的邪道又有什么分别呢?

    原栀砸了咂嘴,觉得自己大概猜了个**不离十。

    同样,她再次确信自己真的对三教这个存在没什么好感。

    大家都是一样的芸芸众生,只有你三教端着架子好似云上神仙不饮风露,可实际上该出的丑闻还不是一样出,该犯的错误还不是一样犯?

    那边的释菩提已经干脆将佛像首级斩下,这对他来说也仅仅是抬一抬手的事情而已。

    只是在失去金光庇佑后,哪怕事先已经猜到了真相,原栀依旧被从被断手出冒出的黑气吓了个不清。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为虚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得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吧。

    “那些黑气大概就是那些长久以来食用药人的富商豪绅所累积下来的贪欲吧。”原栀说,出乎意料的,她没看到左恒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

    难道她早就知道了?少女在心中嘀咕,再一次觉得左恒有些邪门。

    “看见那些人来参拜,然后和尚又是真凶的时候就猜到一点了。”左恒瞥了她一眼,“刚刚他说得我听不懂,但是也能摸出来一些意思。”

    他自然是指释菩提。

    “这些黑气要怎么办?”左恒直接发问,“你是和尚,要准备把他们度化掉吗?”

    释菩提摇头,没有多做反应。

    等到构成佛像的金光一点点化为砂砾,消失得干干净净之后,僧人才低声念了一句什么。

    原本朝外无规则扩散的黑气顿时像烟花炸开,四射奔逃,眨眼工夫便已无影无踪。

    “你不度化?”左恒再次问他,这次释菩提转过了身。

    “非是不救,而是人须自救。”这样说着,他将手指伸向天穹,从一轮明月处起,深蓝的夜幕偏偏碎裂,露出原本世界的样子。

    原本佛寺之中因战斗破坏的痕迹仿佛从未存在,一切完好如新,而金乌只是刚刚沉没而已。

    除了圆静的尸首倒在不远处外,方才的一切更像是场幻境。

    这算是结束了,左恒却没有感到有多开心或是庆幸。

    不可能每次遇见这种情况都恰巧会有人出现,助她脱难。甚至是释菩提本身的存在就是她自己心中尚存一丝侥幸的体现。

    回想起这个和尚在方出现时就念叨的那句梦幻泡影,左恒若有所思。

    原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如果可以,她恨不得里面就出这整个叶城,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

    她跑出去才发现不对,因为左恒始终没动。

    左恒没懂,释菩提自然也不会动。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着,气氛居然有些诡异。

    “我刚刚在想......”左恒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释菩提嘴角朝上勾了勾,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有了笑意。

    “是真也是假。”他道,“但僧是僧。”

    左恒哦了一声,问道:“那你现在人在哪里?又怎么知道我的?”

    她这话问得并非毫无缘由,只是释菩提出现的实在有点巧。

    左恒心里面确实有一瞬间出现过“如果有人来搭把手”一类的想法,就在她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释菩提就出现了。

    她之前就有一种释菩提好像是因为她而专程现身的预感,而对方的回答也证实了这一点。

    提示在一开始就已经给出,左恒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一点头绪了。

    释菩提是真。世上有这么一个和尚,但是那个和尚并不在她的眼前。

    她眼前的只是泡沫幻影。

    或许是被识破了的原因,对方的态度没有之前那样显得冷硬疏离,语气中也带上了淡淡的高兴,“你我皆东行,有缘自会再见。”

    “等等!”左恒语速匆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的!怎么会这么巧出现!”

    对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而后啪的一声,泡沫破了。

    对方出现突兀,消失也突兀,左恒拉着老不高兴的一张脸转过身招呼原栀,“你要朝哪走?我先和你一起。”

    至少目前来说,原栀欠着她人情。有人情在,在自己养伤的这段期间,在应该能稍微放心。

    “.......和尚呢?”原栀沉默,而后问道。

    “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和尚,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影子。”左恒说,自己主动走了过去,“时间到了,影子应该是消失了吧。”

    左恒隐瞒了一些东西,原栀能够感觉出来,但是她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恰到好处地流出了该有的惊讶。

    至亲之间尚有隐瞒,何况是朋友?

    “影子就这么厉害,那本人又要到什么程度啊。”她感慨一句,又半真半假的问道,“你真是散修吗?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当然是散修。”左恒肯定道,“我只是和一般散修有点不一样。”

    从释菩提的突然出现和消失来看,她似乎正被许多人看着,然后,再也许,那些人还不想让她死,想让她好好活着,然后才能达成某种目的。

    这个感觉就好像怎么都挣脱不开手脚一样。

    “你是小偷,有没有什么改头换面的手法?”虽然知道可能骗不过某些人,但左恒还是异常认真地朝着原栀请教。

    “就是那种,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的,不管是从样子还是从感觉上。”她试图去描述她想要学习的那种法术,“有没有?”

    原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学这个干什么?准备和我一起干小偷这门活计了?!”

    左恒清楚自己正被上下打量。

    “我看看啊。”原栀对她评头论足,“看着骨头硬,当小偷这行的话可能还要练,速度可以,但是脾气不行,干这么主要是圆滑,会说话,像你这种脾气,指不定偷个东西要变成杀人,肯定不行......”

    “咳咳,要当小偷呢......”原栀清了清嗓子。

    左恒打断她,“......你就当我是为了躲人,有这样的法术吗”

    听原栀话里面的意思,是有这样法术的。左恒现在赌的就是如果真的有人在关注她,那么关注她的人并不会时刻盯着。

    她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却不是那么太清楚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分量,因此试探是必不可少的。

    “躲人啊......”原栀喃喃道,“难怪这样,这样就说得通了。”

    在原栀看来,比起散修,左恒可能就是从小被养在哪个大宗门里面只管修炼不管其它的那种战斗天才,俗称打手。

    然后突然有一天,可能是身边人泄露什么的,有了自己的意志,从宗门里面偷跑了出来。这样一来会认识大人物、战斗力高强、思维奇怪啊,这些都能解释得通。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原栀拍了拍左恒的肩。

    左恒唔了一声,虽然不清楚对方想法具体如何,但知觉对自己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是误会了什么,那就让误会一直存在下去好了。

    “那就麻烦你教了。”左恒冲她笑了笑,表示友好。

    原栀顿时和见了鬼似的。

第一百四十九 身隔咫尺

    解决根源之后,接下来的搜查顺利到不可思议。

    寺庙后院的柴火房就是饲养药人的地方,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十余个小婴儿。屋内一口大鼎,鼎中绿色药液翻滚,粘稠异常。

    原栀掏出了个小皮袋,眼睛眨也不眨地将那些多余药液收了进去。她咂咂嘴,露出了个不亏的表情,抬手招来一阵风。将那些婴儿全卷到了柴火房外面。

    “这几个婴儿大概被下了安魂一类的,估计醒来之后会搞出不少声响,接下来怎么做就看那群和尚了。”原栀口气异常轻松,朝着左恒确认道,“我接下来要出叶城,朝东边去,你是要和我一起吧?”

    和左恒此刻称得上凄惨的模样相比,她最多只是擦破了一点衣衫,脸色苍白了些,所以由她主动扶着左恒。

    战斗早就结束,现在也不是逞强的时候,左恒将大半个身子支在她递来的手臂上,多嘴问了一句,“之后的事情不管了?”

    圆静解决了,但要事情要称得上是结束未免还太早,真要论起来其中涉及到人心欲念的祛除,药人的后续处理和怎样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只是以圆静之死,一厢情愿下信仰的崩塌作为收尾的话,未免显得太过草率了些。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这间寺庙里的和尚和圆静并非一伙,救出来的这几个婴孩很可能在脱离虎口之后又入狼手。

    左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她最初想管这件事情,只是不喜欢酒楼中那些已为人母的竞价者的丑态和一些算不上多的恻隐之心而已。

    俗话说,管事管到底。就这么没头没尾轻描淡写地画一个句号,让左恒有股说不出的憋屈。

    原栀却对此习以为常,道:“确实很没头没尾的,但是就应该是这样,我们不是管辖这里的宗门,也不是城内的客卿,涉入过多,只会有害无利。”

    她此刻已经一门心思认定左恒是哪个势力的逃家兵器。兵器只是私下的称呼,雅称则是护道人。

    何为护道人?不离宗门,誓守道统,护主而死,灭敌而亡。除了天生被教导的使命外没有其他,说不定某种程度上还不如那些被好好供着的神兵。

    原栀还没有听说过有哪家护道人能够独立宗门的先例。

    也就是说......左恒肯定是会被抓回去的,最多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说不定她之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个古古怪怪的少女了。

    至少目前,她对左恒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你是寻道之人。”原栀一字一顿地说,“圆静也是,所以他身死道消之后,你们之间的牵扯就断了。”

    她指着地上酣睡的那些婴儿,语气少有的严肃,“但是这十几个婴孩,包括后续的事情,都是山下事,都是凡人的范畴,如果你想在大道上走远,那就不要去多管这些事。”

    “你救了他们,然后帮他们找到父母,再帮忙把那些飞去的欲念拔除如果你有这个能耐的话。你把该做的都做了之后,那么这一整座城都会和你有所牵扯。这里所有人的生老病死所有人的善恶,都会和你相关。因为你是因,是所有的根源,如果你没有插手,就会是另外的走向......总之,这一城人的业果你担不起。”

    兴许是觉得气氛太过严肃,她又补了一句:“当然这是那些大和尚的说法,正统一些来说就是天道循环究其根源,懂了没?”

    左恒自然听懂了,不但听懂了,她还想了些更远的问题。想到了李修宜,想到了大隋。

    “如果,有一个人把整个国家都保下来了呢?”左恒不自觉咬了咬嘴唇,“我只是问一下。”

    原栀听着有些耳熟,但也只是当她好奇举例,没做多想,张口就道:“所以我之前还强调了是不是本来就在庇护范围内,或者说是欠了人情当客卿这样的情况,如果你先前就有关系,那么出手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解因果,善始善终。”

    老实说,她还真有点担心左恒会继续追问下去,问为什么邪道能不管这些规矩之类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问题,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左恒也不会有这种阅历,又放下了心来。

    李修宜不欠大隋什么,相反,根据之前在梦中的对话,反而应该是大隋欠他。

    然后还有关于自己的事。

    对方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左恒无从得知。但至少他道歉中的深意懂了。

    “那把之前救出来的两个人扔回城里就走?”她主动岔开了话题,“你说不能多管的。”

    原栀点头,而后笑眯眯地搂住了她的脖子朝寺院外面走,“是啊,那两个孩子我之前特地丢在靠林子外面的地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农夫捡走了吧。我们呢,现在好好去吃一顿,补充一下消耗,然后再商量离开的事情。”

    如果不是之前那番话将她与人间划得如此两清,左恒大概真的会以为她是个热心肠的小偷修士了。

    按照原栀的说法,她会介入这件事情,也不像是之前说的偶然撞见好奇所至吧。

    左恒不打算问,并且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修士与凡人,山上和山下。两者之间本来就有着巨大不可跨越的沟壑。不仅是这两者之间,修士和修士,凡人和凡人之间也是如此。

    她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但左恒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个里面。

    她不喜欢修士,不喜欢他们高高在上,如果不是因为不修炼和活下去相违背,她也不会拿起剑。她是凡人,可在歧县活得像孤魂野鬼,除了必要的报恩外任何人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感到自己这样有什么奇怪。

    活着,把欠的全都还清,再加上好好练剑。

    就算现在被扯进什么天下大局里面,说到底其实和自己也没什么大关系,她要做的只是一步步走下去,然后一步步变强就好了。

    总有一天,什么隔阂什么天大的规矩,在她一剑面前也要退让,也要避其锋芒。

第一百五十章 学不会

    在离开寺院之后,原栀如此前所言好好吃了一顿。看在左恒付了钱的份上,少女将原本被她收入囊中的古怪药液倒出来一点,抹在了左恒的双臂上。

    左恒的双臂,连同手指全部被原栀从医馆讨来的白纱缠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有袖子遮掩着,怕是谁走在路上都会忍不住去瞧她的怪模样。

    除手之外,其余都只能算是小伤,也不需要刻意疗养,没必要耽搁行程。

    动身离开叶城是第二天的事情。

    原本左恒就是打算在叶城留宿一宿的,主动介入药人事件,她做好了在这里留上三天甚至更久的准备,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对上了先前计划。

    叶城之外就不再是大隋版图,再走过一段荒芜地带便是一个叫做乌兹的小国。

    乌兹物丰,除却连年朝大隋进贡物产之外,还会奉上各色美人舞姬,又因为国人不喜争斗,这才被大隋免为其难收为附庸。乌兹后的其余几个小国也是类似情况。

    乌兹最出名的物产,还是琉璃盏。琉璃盏本身无色,盏中所盛之酒不同,杯壁颜色也会不同。据说最好的酒能够使杯七色,流光溢彩。

    只是琉璃盏哪怕在乌兹国也算得上稀罕物,大隋更是少见。就连楚争那样的人,在提到琉璃盏的时候也会不免叹息一句,深感遗憾。

    计划之中,左恒是准备在乌兹国停留三天来打探消息,收上一个这样的琉璃盏的。

    有位老人爱喝酒,左恒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能报答,又刚好知道乌兹国有个酒盏的消息,索性尽力一试了。

    得知她意图后,原栀很不客气地笑了出声。

    “那样罕见的宝贝显然是拿出来炫耀的!难不成有人还会卖出去?”

    左恒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的这位是个涉猎异常广泛的小偷,抱着一试的心态朝她问询道:“就算少,应该也不会连买都买不到吧?”

    原栀将手伸到她脸前,竖起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你知道琉璃盏是怎么来吗?琉璃盏之所以贵重,是因为只有凡人才能炼制,并且一个凡人一生也就只能练一对而已,因此这玩意又叫做鸳鸯盏。要是有什么合籍大典上找齐原本的一对,那才叫真正的羡煞旁人呢。”

    “之前有个大能打听到了一对的下落,想要用这个来讨好向来对他冷若冰霜的道侣,甚至要拿一个小世界换,开出子子孙孙富贵无穷的条件,那个凡人的富商也没有同意。”

    “后来也没有换到吗?”左恒好奇道,“而且两只一样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找一对?”

    “想知道?”少女挑了挑眉。

    知道之后才能更好地获取,既然稀罕,那么她作为人情奉还也更能心安理得。

    左恒理所当然点头,道:“想。”

    “琉璃盏一成就是一对,因为求取者过多,通常会被拆开。但当同出一源的两盏同盛一酒之时,两盏之间便会有特殊感应,美酒可成五彩祥云,云中还能有花洒出,当真如幻如梦。”原栀板着手指朝她数,“这世上这么大,怎么也得几百盏,谁知道那对是那对?你说难不难得?”

    她这么一说,左恒倒是有些犹豫是否要特意去寻了。

    怎么看某位酒中真君都是豪饮美酒,不顾形象,配上这种风雅的,听着很受女修青睐的酒杯怎么都觉得有点怪。

    而且酒盏才多大?老人喝酒,怎么也是以一坛作为起步的啊。

    “那最后大能得到了酒盏没有?”左恒取消了原本的打算,出于好奇还是朝原栀问了后续。

    “当然得到了。”原栀相当漫不经心,“据说当时都在笑那个商人不识好歹,不吃软非吃硬呢。有规则在,修行之人是不能随便打杀凡人没错,但是通过手段让一个凡人命途多舛家破人亡还是可以做到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商人有眼不识龙。”

    话题又扯到了凡人和修士,左恒想了想,决定再次绕过。

    她将之前原栀答应好的事情提了一嘴,“那到了乌兹国再说,你之前不是答应要教我变成另一个人?”

    “这简单。”

    鸳鸯盏原本也只是听闻之事,和她本人没有关联,原栀略微一应,就转移心思给左恒做起了示范。

    她伸出手,左恒看见她手上有无形的气在流动。然后她将这团气拍在脸上,眨眼之间就变化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技巧,连法术都不算,只是要想到用真气而已,不少人都会这个,只不过伪装高明与否就要看个人的天分,而且容易被修为高的人一眼识破罢了。”

    “我只是让你看才特地朝脸上抹的,一般来说调动真气到脸上,然后想象要成什么样就行,甚至连法术都算不上,你先学会这个,我再教你改变气息。”原栀盯着左恒,似乎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相当期待。

    在说话的时候,她又变回了一直在左恒面前的那副容貌。

    左恒略微皱起了眉,思索过后,朝着对方说得那样调动真气,然后覆盖在脸上。

    “?你开始了吗?”好半天后,原栀憋不住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变?”

    左恒一愣,下意识问道:“没变吗?”

    原栀点头,又幻化出一面水镜正对着她,“你自己看。”

    水镜里面还是拉着嘴角,眼睛黑漆漆的左恒。

    左恒按照原栀讲的又试了一次。在想象要变成什么样的期间,她一直盯着那面水镜。

    真气无疑是在她脸上起着变化,左恒自己也能感觉到,但无论怎么看,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和之前一点区别也没有。

    左恒陷入了沉默,原栀也安静下来。

    “.......要不,再试试?”她说,“可能是真气没有用好,你调的真气太少了,所以捏起来没有效果。”

    “你看,只要真气足够就行的。”原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鼻子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得老高。

    左恒摇头,知道自己并非如她所说,是真气用少了的问题。

    她感觉到了在真气下自己五官的变化,但是在变化后,她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那些真气的耗费不存在一样。

    在没有探明原因之前,左恒就当是自己太笨了。

    “我可能学不会。”她坦然道,“容貌先不谈,要怎么把自己的气息改变?”

    原栀面色古怪,“......你这个不会,接下来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所谓霸道

    “将真气用于拟形最基础的,你要是连这个也办不到的话,更别提将真气进行倒转分化改变气息了。”

    原栀干脆在路边上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哝。”

    左恒看着她指尖有一团青气跃动,巧而轻盈,就像燃烧的火炎。之前路远曾让她测过什么,当时的她的感觉就和这个有些类似。

    “这就是我们体内的真气,”原栀道,“先有天地灵气,后有真气,天地灵气都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体内长生种也不尽相同,所以哪怕是相似特性的真气也会完全不一样。”

    左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人,无论样貌怎么改变,真气给人的感觉就在那里。所以在修士之间,真气认人要比外貌认人多,也更为通行,不少大门派的弟子都会被门派内部专门记录真气,以此作为依凭进出,也能防止有他人假扮混入。”

    “真气不能模仿吗?”左恒问出了口,她刚刚想尝试把真气像原栀那样放出来,看看它究竟是何种模样,却没有成功。

    这真的是很奇怪了。如果说刚刚修炼出真气不知道具体怎么运用还行,可是她自从和若华一战一来就日夜不息勤耕不辍,没道理连个真气都不能放出。

    而且她心中对此还有疑惑,是针对原栀说的真气认人的。

    可以自行变化面貌,更改气息,那么为什么不能够模仿一模一样的真气呢?

    “真气可以模仿啊。”原栀的答案出乎意料。

    少女挪了个位置,找了块较为平坦的石头坐下,两手托腮道:“只是能模仿出大概模样,徒有其形而已,别说是动手了,说不好在熟人面前可能一眼露馅。”

    “这样啊。”左恒也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但是你之前说把真气倒转分化吗?”

    事实上真气倒转分化一类的问题,在宗门或者说道统里面只能算迈入求道之途的基础科,涉及到相克相转,水转火土生金等。但凡是有点根脚的人,都不会问出像左恒这样浅显直白的问题。

    或许只有莫名其妙食了灵草仙芝的散修才会有如此疑惑。但有固有印象在先,原栀已经认定了左恒作为宗门护道人的身份,自然不会有所多疑。

    护道人确实会和弟子一起修行课业,但她在之前与左恒接触时便已探过骨龄,只当是左恒还没到与正式弟子一起上课的年纪就艺高人胆大,从宗门里溜了出来。

    之前也确实听说过让有些护道人先修再学的先例。

    她想了想,朝左恒举了个例子:“假如一个人脾气暴躁,真气烈极,但是洗衣一类的就要用到水,周围没有水,那么他一定要生水来洗衣,但是他本来真气是偏火属,正常肯定是召来水之前就会让水消失。”

    “山上也要洗衣?”左恒的重点却不在招来水火,而是在洗衣。这让她产生一种修士也没有印象中那么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感觉,甚至还有点莫名的亲切。

    “谁会干那么费力的事情啊,都是交给下仆或者用避尘咒术的。”原栀撇撇嘴,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我这么说只是让你听懂而已。”

    左恒哦了一声,没再多言。

    “所以这个时候,那人就要调动真气,让真气回归本来的灵气状态,然后再对真气进行控制,让它变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顺利招来水。”原栀舔了舔嘴唇,“现在懂了没?如果你连怎么变化自己的脸都办不到,那更加精细的转换真气肯定也是没法学的。”

    左恒把腰间的水囊解开,递给她,“我大概知道了,水给你。”

    “你现在的手还是少动为好。”原栀接过水,斜斜瞥了她一眼,“要是我渴了会和你说,我自己拿。”

    “不碍事。”左恒说,掀开自己的袖子给她看,“比昨天已经好了不少,现在动起来已经不算太疼了。”

    原栀没和她客气,直接伸手戳了上去,“疼不?”

    左恒面无表情嘶了一声,“疼。”

    “疼就少动。”白眼一翻,原栀懒得再搭理她,过了一会又突然喊了声左恒的名字。

    “我跟着你,然后尽量教你,等你伤差不多好一点不碍事的时候我们就两清啦。”原栀少见的神情严肃,“分开之后,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和我也再无关系,知道了吗?”

    “我救你命,你保护我到伤好,这很公平。”左恒张口就答,心中对此早就有了预计。

    一路是嘻嘻哈哈过来没错,但原栀骨子里是再正统不过的修士,冷漠疏离全都有,会提出再偿还恩情后就此了断也不奇怪。

    左恒现在盘算的,是怎么样才能在和原栀分别前将关于山上的信息再套出来一些,怎么样才能学会怎么易容怎么改变气息。

    原栀说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懂,修炼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只要懂了,正常来说也就会了,根本不需要那种巨细无遗的步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左恒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就是这点,心里面有些憋得慌。

    她下意识摸向了剑。平时会给些回应的天下式此刻态度就像是大爷,冷冰冰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给她。

    左恒又探向了正大光明,正大光明倒是喜悦,甚至轻微颤了颤剑身去蹭她。

    两柄剑的态度截然不同,倒让左恒觉得十分可疑。

    左恒左手要比右手顺,使左手剑的时候威力不免大些,这两柄初具意识的剑自然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平日里少不了类似争风吃醋互相炫耀的行为。

    比起爱理不理的大爷,天下式的态度更像是龟缩,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左恒心头闪过一线灵光,隐隐猜测到某个可能。

    她直接将天下式像丢石子丢破铜烂铁那样丢出老远,然后剑嗖地一下又飞了回来,快到左恒甚至来不及验证猜测。

    天下式在她腰间继续撞死,左恒心中无声冷笑。

    果然有猫腻。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谁主谁从

    为非作歹,阴奉阳违。表面乖顺但可能随时反噬其主,天下式就是这样的剑。

    从剑出世开始,从左恒将它踩在脚下开始,她就知道了。

    剑是好剑,但自己若是掉以轻心,若是自己没有足够强,自己进步不够大,那么在睡梦之中,这把剑就可能会突然暴起,对着她的脖子上来这么一下。在最初收服天下式的那几天,剑就是这样做的。

    天下式完全可以配上更强大,或者说是天资更好的主人,比如在玉衡派前来抢剑中的一个。

    但是剑鞘在左恒身上,只要左恒在一天,它必须要屈从左恒。

    它不喜欢过于弱小的左恒,但又不排斥被左恒拿在手上战斗,甚至会因为战斗而兴奋。

    人和剑就是这样奇妙而矛盾的关系。

    左恒冷着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欠教训是一方面,但剑势必不可能丢。假使只要剑在身上她就不可能做到易容或者改换气息,那么她就必须得另外想上一个办法来应对可能会存在的窥视。

    哪怕是所谓的蝼蚁之流,在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密切关注之后也会产生不快。更何况左恒不是蝼蚁,而是向来强硬的杀胚。

    假使有足够实力,左恒现在已经去找自称无刀的某神秘男人去算账了。可惜她现在羽翼未丰,只能尝试遮掩。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外面发现不了的?”左恒想了想,然后这样问原栀。

    原栀更确定她是逃出来的了。本着欠了人情和好歹拉一把的原则,她沉吟一声,而后道:“有这样地方。”

    左恒用剑,虽然不清楚路子,但那股狠劲看起来像是青城山那群把道理都丢到剑身上去了剑修出身。

    怎么说青城山那群道不道剑不剑的人也算道家派系,原栀一点也不介意给他们找人添一点堵。

    而且这些年,山上佛道同源一说在越发盛行的同时,两家其实暗地里动作也不少,所以左恒认识大和尚不奇怪,大和尚不直接把她带回去做人情也不奇怪。

    “你之前在的宗门从外面就看不到。”原栀一边说一边观察左恒,左恒没有反应,更让她心中确定不少。

    “类似这样的地方有很多,把南方诸国过去不是有个山吗,从山一直延绵到边境那边其实是很久之前的战场,千年或者更早之前死过不少人,死人财多得是。”

    在她对于山上仙人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剑灵就提到过战场,左恒静静地听,等待她说接下来的线索。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据说是死了不少厉害人物,所以在那边是有机会被卷到一段过去,与外面完全相隔,只有抓到了契机才能出来,不过里面好东西也不少,在那边历练的大多数人都是抱着要是能进去的想法。”

    “和可能自带防护的大能福地或者洞天秘境不同,那里完全就是过去,外面自然无法看到。”原栀解释,“你要是躲人,就去那边碰碰运气。”

    她的建议和左恒原先计划几乎能算上不谋而合。

    “我会去的。”左恒说,“还要多谢你肯告诉我。”

    “花点玉钱就能打探到的东西,没必要说谢。”原栀摆摆手,又问道,“休息够了没有?够了我们就走。”

    “那走吧。”左恒起身,“我刚刚也听到声响了,马蹄声很多,我们也别碍了人家的道。”

    “你这人,怎么不说是人家碍我们的道了?”原栀噗嗤一笑。

    左恒扭过头,朝她说明原因,“争执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动身。”

    原栀一想也是,从石头上猛地跳起,直接窜出几丈远,“走咯,你要是走太慢我可不等你。”

    左恒也连忙跟上,不出多久便撞上了之前听闻声响的商队。

    确实是商队,马上拖着货,车厢里头还有,只是护卫的人马要多得多,比左恒在唐国看见的不知道规模超出多少。

    一行人浩浩荡荡,然后停在了她们十丈开外的地方。

    为首的一人骑马率先冲了过来,语气不善,态度相当恶劣,“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避!”

    他甚至都没有从马上下来,冷眼俯视着左恒与原栀。

    原栀呵呵一笑,相当嘲讽:“路也不是你家开的,而且我们边上走着,你好好冲过来说我们碍了路,可不就是下贱?”

    她说得倒是实话,左恒和她皆在路边,大路宽广,怎么也不可能说挡了商队的道。左恒粗略一扫,发现这只商队里面鱼龙混杂,有几个人身上还有浅薄真气。

    再结合他们的架势来看,应该是货物里面有什么值钱东西,恐给人截了去。

    左恒伸手将原栀拉到后面一点,示意她不要说话,为首的高大男子只是冷冷看着她们,朝身后商队比了个手势。

    马蹄阵响,等到车马全部离开之后,男人才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原栀气得又是一阵牙痒痒,声音也大了几分,“你干嘛拦我!”

    左恒摇头,“赶路要紧,话是你说的。”

    “话是这么说啊”原栀踢飞一颗路边小石,仍觉得意气难平,“但你我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换做寻常凡人,指不定得怎么受惊呢。”

    “你等我一小会,我去干个事情,刚好还上他们之前的出言不逊态度凶恶。”

    左恒看着她眼珠子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打什么鬼主意。

    “等我一会儿啊!”她拍了拍左恒的肩,像是风一样消失在原地,“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别急着走,就在这儿等我!”

    左恒确定她走了,刚好又是左右无人。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解下剑,将天下式狠狠地踩在了脚下正如她刚遇见这柄剑的时候。

    “安分点。”左恒警告它,语气森森,“不然我总有一天把给你折了,省得打架还要看情况换剑,麻烦得很。”

    天下式被她踩着,自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是在辩解,又好像是在求饶。

    剑很冤枉,但是左恒听不懂,左恒只关心实际情况。

    “以后安分点。”估摸着见好就收,左恒俯身将天下式捡起来,擦了擦剑身上的灰,“记着啊。”

    最主要的是,按照原栀的速度,要对商队做些什么的话,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左恒不想被她看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琉璃酒盏

    左恒收剑不久,原栀就一脸神秘地出现在她面前,脸颊边上还有些潮红,可能是兴奋,也可能是速度过快导致。

    “你报复完了?”左恒并不想对她的事情有多过问,“那快赶路吧。”

    “不不不,现在不是赶路,是在他们发现之前逃命!”原栀甚至有些结巴,“我搞,搞到大东西了!难怪看守这么严!”

    贼见了好东西就走不动路,左恒现在确定原栀是因为太过兴奋才会失态了。

    “那先跑,在人家反应过来之前,不过我身上有伤,还要麻烦你多注意一点。”话音刚落,原栀便好像早有准备一般拉着她在通往乌兹国的那条大道上飞窜,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紧追不舍似的。

    “你偷到了什么?”左恒艰难开口,不确定自己的声音能不能被她听见。

    原栀声音模糊,隐约可闻琉璃二字。

    左恒心头一跳,差点就让她停下来说清楚具体。一报还一报,随手欺负人就能偷到琉璃盏,这可真是了不得。

    他们直接翻墙进了乌兹国境内,乌兹国小,仅有十几座城,最边关的城叫做哈兰。国与国之间正常出入需要案牍一类,边关看守尤其紧,如果纠缠,说不定会被后面那群人给追上。

    原栀没有解释清,但从她急切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在行窃的时候被发现了无疑。

    她们躲进某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原栀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斜斜地靠在巷内的石板墙上,“好险好险,要不是我机智早就回不来了。”

    左恒眉头微皱,“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这种东西偷来了?”

    “我瞧着那一堆货准备随便倒腾几下,结果发现那些箱子那些包裹里面其实没什么东西,箱子里空的,包裹里填着棉花,好奇就多闯了几个车厢。”

    “护卫队里头的几个人估计都是刚刚修炼出气感,完全发现不了我,也就没有多在意。”原栀靠着墙,懒懒散散,语气中隐隐有抱怨的意味,“结果就找到了那个小破车厢,里面就一盒子,想着怎么也要拿个东西走才甘心,就顺手带走了。”

    “谁知道那盒子里面有个机关,闹出好大声响,搞得我只能把盒子丢掉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开跑咯。”

    左恒心里有了计较,问道:“没有被追上吧,要是被追上,我们大概就要换条别的路走了。”

    原栀摆手,相当自信,“他们怎么可能追得上我?不过我没有料想到那个盒子里面有玄机,愣了一下,被看到了脸,以后都要当心行事。”

    “你这么贸然,这些人身后有大势力怎么办?”左恒记得琉璃盏的稀有,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不简单。

    她刚打算寻找琉璃盏的下落,琉璃盏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获得琉璃盏的还是对宝物本身没多大兴趣的原栀。

    如果自己想要,在她看完这个酒盏的神异之处后,估计多付出点代价就能换到了吧。

    “只有那么几个连修士都不能算的家伙,怎么看都只是凡间普通的商人而已,估计那个富商专门想买回去收藏吧,乌兹国偶尔有琉璃盏遗落并不奇怪。”原栀解释异常合理,“而且打不了到时候跑,跑不过就威胁把酒盏打碎,他们又能奈我们怎么样?”

    “世间好物不监牢,彩云易散琉璃碎。说不定我们打碎了琉璃盏还能看见这种彩云散去的奇景呢。”

    毫无顾忌,态度嚣张,甚至跃跃欲试。原栀眼睛里都是兴奋的神色,连嘴边不自觉露出了小虎牙都没有发觉。

    “而且刚好毁尸灭迹,没有证据搜查不出来东西!谁又能证明是我们干的而不是有人故意以同样容貌栽赃嫁祸呢?”她越说越觉得可行,“要不我们现在就把琉璃盏拿出来找个酒馆试试?”

    左恒赶紧把她拦住,“你非要声张出去吗?要试就出城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给你放风。”

    篓子完全是原栀自己捅出来的,但谁让左恒自己和她在同一条船上?

    “好杯要配美酒啊,而且只有好酒才有好云,我们先打听这里什么酒最好再去城外。”原栀想了想,“正常来说那些人肯定是会先从野外开始找,然后再入城,甚至让凡间官府帮忙。我们这样去买酒,不是正好算反其道而行之?怎么想也找不着我们吧。”

    原栀总有一百个理由,左恒也懒得同她辩论这些,干脆就陪她出了巷子打听。

    乌兹国人说话与大隋不尽相同,原栀和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但左恒能勉强辨认出的也就只有几个发音相似的词而已,比如酒。

    “你会的好多。”这句赞叹左恒出于真心,“我都不知道刚刚的那个人说了什么。”

    原栀斜着眼,理所当然道:“四处走,肯定要多学点地方话啊,不然怎么了解当地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左恒问道,“你会说乌兹语,难道你之前就来过?”既然来过,那么对于酒一类的也不需要问人吧。

    “没有没有,我去的是其它地方,这儿一片都是讲这样的话,只是有些词的发音不一样。”原栀拉着她左拐右拐,找到了一家看起来简陋破旧的小酒馆。

    “据说城里最好的酒在这儿。”她站在店门口叉腰,“不过能不能买到就要看运气了,要是不卖我就进去悄悄拿一点。”

    左恒站在她旁边,左右打量。这间酒馆甚至连酒旗都是破破烂烂的,也闻不到一点酒味。怎么看都不是会有所谓好酒的样子。

    “是不是你找错了地方,或者问的人说了谎?”她很自然地表达疑惑,“有人说过好酒不怕巷子深,如果有好酒,现在应该已经闻到那种味道了吧。”

    “这里的人都很好,民风淳朴热情,应该不会故意欺瞒我们。”原栀说,“而且我是告诉他是因为长辈想喝才特地来寻,就算他真的不知道,也应该会指出他认为的最好酒馆的。”

    “那问一问。”左恒上前推门。

    门纹丝不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彩云

    哪怕现在手使不上力,甚至用力还会有疼痛感,左恒怎么也不认为自己会弱到连一扇门也打不开的地步。

    她不信邪又试了试,甚至加大了几分力,搞得整条手臂有微微的疼意,大门仍是纹丝不动。

    但怎么看都只是普通木头门而已,甚至这扇木门上还有虫蛀,显得破旧。

    “我推不开门,”左恒冲原栀摇了摇头,“可能是从里面锁了。”但实际上她知道锁了门推不动和莫名其妙推不动是两码事。

    “我来试试!”原栀也走上前,和左恒之前一样试着开门,到后来,她身体紧紧贴在门上,用了吃奶的劲,木门依旧是纹丝不动。

    “......有点邪门。”她说,又用拳头在门上敲了敲,弄出老大声响。

    “邪门就走,不要敲了。”左恒拽住她,“去别的地方买酒也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呢,”原栀甩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酒和酒也是不一样的啊!”

    左恒知道她是对所谓的五彩祥云实在心痒,嘴唇动了动,也没有说什么。

    既然债主还没有找上门来,那就随她去吧,大不了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逃命或者鱼死网破呗。

    和原栀待在一起,左恒总能感觉到一些新奇,有别于其它修士的新奇。

    她觉得现在这样称得上胡来也不错。

    原栀在使劲敲门,敲了好半天,门内才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回应“谁啊。”

    听声音是个汉子。

    又过了一会,终于有人拉开了门。男人身材壮硕,只是身上弥漫着一股糟味,头发也结成一束一束,分外杂乱。更不要提他脸上的胡子了。

    他邋遢到几乎是开门的下一秒原栀就朝后跳开,离得远远地,仿佛靠近就要沾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们敲错门了。”少女脸色有些发青,“初来乍到被指错了路,多有打扰。”

    左恒跟着她的话点点头,也准备离开。

    反正找酒啊看琉璃盏啊都是原栀的事情,她随意。而且穷巷最脏的时候也是这种味道,她没有说不能适应的。

    “可是我听到你们在说酒,我这儿就买酒。”男人侧开身子,又指了指那面残破的酒旗,“要什么酒,进来看看吧。”

    原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之前说的是什么酒?”左恒问她。

    “啊,是桃芷酒,别人说的就是这个名字。”原栀下意识回答。

    左恒扭头看向壮汉,问道:“你这里有桃芷酒卖吗?”

    “有,但是要跟我进来找。”男人咧嘴,“酒太多,记不清放哪儿了。”

    “等我一会。”左恒跟着男人走进小酒馆,酒馆内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左恒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任何通往其它地方的门。

    “酒肯定是要在地下藏着。”男人边说,遍弯腰搬起一块和土地同色的方形盖子。屋内光线有些暗,左恒在最开始竟然没有觉察出来,“来吧,跟我下去找。”

    “你先下去,我跟着。”左恒记得之前诡异店门的事情,谨慎道。

    但是无论她怎么去查探感知,男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糙汉子而已。

    男人呵呵一笑,走了下去。左恒于是也跟着走下。

    和上面看起来穷酸落魄的小屋子不同,地下空间异常宽敞,密密麻麻的酒坛摞在一边,和男人本身的邋遢杂乱形成鲜明对比。

    左恒甚至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小灶台,里面还烧着火。

    左恒站在男人后面,看着他在一堆酒坛里面东挑西拣,最终选了压在下面的一小坛搬了出来。

    下面这一小坛酒搬走之后,上面居然没倒,估计是什么叠法的原因。

    她朝汉子询问了价钱,酒倒是不贵,只要十文,但汉子话里面的意思分明是酒的价钱一次比一次贵,让她下次来带好足够的钱,就好像笃定她还会再来一样。

    左恒抱着酒离开,汉子也没有到门口送客,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打发。她看到等在外面的原栀,抱着酒走过去,谁知道还没等她接近,原栀一个水球就砸了过来。

    左恒避开,轻斥道:“干什么!”

    “你身上有味儿!”原栀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扇风,“等没味再过来和我说话。”

    估计是刚才付给汉子钱的时候沾到的,但是左恒也不想陪着她无理取闹地等。

    “不要就算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耗。”左恒冷声,“干了事的人是你,不是我。”毕竟她的耐心和新鲜感都是有限,而且对于琉璃盏也没有过多渴求,见猎心喜。

    原栀气场瞬间就弱了下去,嘴也瘪起来,“那,那我们到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

    “那走。”左恒率先找了个方向,跃上附近的房梁。

    城外比较荒凉,没有什么用以遮蔽的树林。左恒趴在地上听了听,确认附近没有什么马蹄的声响后将酒递给原栀,“你的事你来。”

    “还是要做一做样子的,这玩意在城里真的招眼。”原栀说,同时掀开了酒坛。

    刹那间酒香扑鼻。

    “果然是好酒!”她眼睛亮了,手中就和变戏法似地出现了个杯子。杯子很小,晶莹剔透,怎么看都只能装得下那么一小口酒。

    “说不定能有那么三四彩的云朵呢。”原栀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捧着杯子,格外兴奋,“这大概是凡间最好的酒了吧!能见到也不算亏!”

    言毕她倒了酒,明明只是那么一个小的酒杯,却好像怎么也装不满一样,等到酒杯快满时,不多不少,正好用了一坛的量。

    杯中琥珀色的酒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由中心朝外越变越大,杯壁也逐渐由无色变为色彩纷呈。

    但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左恒看了一眼,除了心情也未觉得有原栀描述中那么震撼。

    直到第一缕彩云从天边被采撷而来,然后是第二缕第三缕,源源不断。

    亲眼所见之后,左恒也明白了原栀会说动静大的缘由。

    不仅仅是她们周身有彩云环绕,整个一小片天空都泛着彩光,根本就遮掩不住。

    “一色,两色......”原栀还在数着彩云的颜色,“是五色云!祥云啊!”

    左恒看着这幅能称得上奇景的瑰丽景象,突然有点可惜某个小读书郎不在。

    她身后还背着个山水卷,左恒打开了山水卷,想着能不能由这个记录下来,以后交给晏横舟。

    然后她听见清脆的声响。

    如抽丝剥茧,彩云顿散。琉璃在地,瑰丽为之一空。

    竟然是比方才还要震撼。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物不长

    琉璃盏碎得毫无预兆。仅是短短一瞬,仙境凡间两换,仿佛绮丽不过幻梦,万事随杯碎去。

    左恒抓着画卷的手抖了抖,机械般扭过头。她看着原栀,根本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只能选择良久的沉默。

    原栀也是愕然。

    贼的手也会抖吗?

    连手稳都无法做到的贼,又怎么可能称之为贼。凡间普通小偷有专门锻炼,更何况是她这种立下誓言,发誓要见天下奇珍的人?

    左恒只是有些惊异,原栀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琉璃盏在她手上碎了的事实。

    “......假的吧。”她咽了口唾沫,声音也绷得紧,仿佛下一秒整个喉咙都要撕破开来。“我怎么可能会拿不稳东西?”

    她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杯子都拿不稳?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说。”事发突然,左恒见她失魂落魄呆若木鸡,直接拉起她的手朝反方向走,“这样的动静那些丢了杯子的人肯定会注意,在他们赶来之前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左恒语气少有的严厉,“杯子怎么碎的可以事后计较,但你要是继续在这里呆站着,怕是连命都不会留下。”

    琉璃盏给她的感觉和释菩提一样,太过突兀和突然了。左恒并非不相信巧合,而是巧合有许多种,和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一个道理。而这两者,出现的时机确实不多不少,恰好掐在了她最需要的那个点上。

    可是琉璃盏为什么会突然碎掉呢?比起如此巧合,这才是左恒更想不通的。

    可惜当下形式只能先走,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计较。

    原栀仍然有些呆愣,左恒趁间隙将酒盏碎片收好,带着她悄悄入了城。

    商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仅仅是她们出城的这一会,左恒就看到大街上有不少人拿着张纸在询问。左恒隔了老远便绕开道,只能推测上面是画像一类的东西。

    左恒想了想商队的规模,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起来,原先计划好的住店肯定是不能住了,这帮人盘查下去总能发现痕迹。

    左恒找了户人家,或者说是已经不能成为人家的破屋子作为临时歇脚的地方。一进屋,她就死盯着原栀不放,微微眯起眼道:“回神没?”

    原栀仍是失魂落魄,但毕竟比方才好了许多。她沉重地点头,语气也透着一股颓靡无力,“没事,我们可以直接赶路,在这里呆着容易被找到。”

    左恒捧出那堆晶莹剔透的碎片,让它们暴露在原栀眼皮子底下。

    原栀下意识伸手挡开。

    “看,还是碍事。”左恒语气淡淡,“琉璃盏到底是怎么碎的?”

    “鬼知道!”原栀突然来了底气,“......我的手不可能不稳的!”

    左恒皱眉,“我也觉得你不太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疏忽,而且就算手真的没有拿稳,也不可能一点征兆也没有。”

    酒杯没有摇晃,原栀也没有松手,而琉璃盏就好像被预定了要碎掉的结局一样,猝然落地。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它突然就掉到地上了。我甚至比你更惊讶。”原栀深吸一口气,比刚才冷静了不少。

    她努力回想当时细节,“彩云齐聚之后便可以倾酒成虹,待到酒倒完,异象自然消失。当时彩云虽多,却远远达不到记载中的旺盛,因而我当时没有产生任何倾倒的想法,不可能会做出下意识动作。”

    “那个时候,就好像有一瞬间我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连声音都没有听见,回过神就看见琉璃落地。”原栀皱眉,又强调一遍,“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不是我没有拿稳。”

    “我信你。”左恒说,“因为它碎得太巧合了,就好像是有人要故意让它碎的一样。”

    原栀神情一凛,欲言又止。

    “......慎言!这些东西不是可以胡乱议论的!”她告诫似地瞧着左恒,又好像是安慰自己,“碎了是碎了,好歹碎之前还见着了,并不算亏。”

    不知道为什么,原栀好像对有些事情格外敬畏。就比如左恒刚才提到的巧合与故意。左恒暗自留意,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探讨,而是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感觉好些的话我们就立刻走。”

    “让我歇一会。”原栀拒绝她,有些无力道,“我真的还没好......这简直就是对我道的冲击。”

    左恒以不解的眼神看向她。

    “道就是道心。”于是原栀明白又到了解释时间,“体内长生种就是道心的证明,道心是什么样,它就会长成什么样。我以前曾经立誓要看遍天下珍奇,所以才走上盗之一途,为的就是风流无痕,能见赏心悦目之景。琉璃杯碎掉,对我的影响当然很大。”

    左恒旋即明白她先前会如此恍惚失神的原因。

    “怎么知道自己的道心是什么?”左恒问。

    “你不知道?”这次不解的反而换成了原栀,“有机会我再和你解释,我先静下来调息一会儿,要是留下什么破绽对以后就.......”她闭上眼,没有再开口。

    左恒明白这就是她所谓的调息平复,没有再出言打扰。

    她从背后摘下挂卷,将它铺在自己的膝盖上,两端卷轴咕噜滚向地上,展开一副浩荡长卷。

    晏横舟说过这幅山水卷会将所见之物一一记录,那么就算她之前没有打开,那瑰丽漫天云霞应该也会显现在这幅画上。

    人眼可能看不见的东西,说不定画上能够反应出来。

    左恒在画卷上细细地寻找。画卷之内有山有水有鱼,从一开始的清新秀美到后来粗犷中隐隐带着凌冽,从三月春到十二月雪。左恒沿着顺序一直找到卷尾,本以为无所收获,抬眸却惊见有五彩绚烂熠熠生辉。

    画卷上云霞聚散,犹如实景。

    左恒凝眸,不是看景,而是观云。

    云气聚散之中,有个黑点若隐若现,费力看去,算是模糊的人影。它不在云里,而在画外。

    左恒默叹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世界上如非刻意,哪儿来的接二连三雪中送炭呢?

    只是她仍然不懂为何送了却又要让它碎。难道说这件事情并非同一人所为?

    她卷好画卷,觉得事情正一发不可收拾地走向棘手。

    此时屋外有敲门声。

    咚咚咚咚。

第一百五十六章 问来者何人

    左恒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像只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地挪向门前,透着门缝朝外看。

    她的手已经按上了剑。

    左恒已经盘算好了。如果只是好奇的邻居或者其它人,没有强行破门,那么她就等原栀回复好再走;如果外面是那些商队的人,那么她就用剑柄把人全都敲晕,然后带着原栀先走,无论如何摆脱追踪再说。

    虽然按照原栀的论调商队里几乎都是只会粗浅武艺的凡人,烦不胜烦之下直接出手伤人威慑就能趁机逃开,但左恒觉得自己本质上和他们没有任何过节,也不想多做纠缠。

    琉璃盏是原栀偷的,她虽然之前动过寻找琉璃盏的念头,对她手上那只却没有念头,非要说她有什么欠了那些商队,大概就是对原栀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加以纵容吧。

    但那是她和原栀之间的事情,和商队又没有直接关系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商队,也不是左恒预想中觉察到动静过来看看的附近居民。严格来说,左恒和原栀甚至与对方认识。

    隔着门,左恒闻到一股并不算陌生的酸臭味。

    不过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或者说,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们在这里的?还是说只是巧合?

    来人正是那间破败酒馆的邋遢老板。

    左恒没有开门,隔着门与他静静对峙,敲门声依旧极有规律地响起,仿佛就在比谁的耐心先告罄一样。

    是敌还是友?思索过后,左恒决定赌一把。

    毕竟这间房子并不算太偏僻的地方,男人要是一直这么敲门,难免会引起注意。

    左恒准备开门,可对方却好像先妥协了。

    “我是为了那个小破杯子的事情来的。”男人开门见山,“名字我已经忘了,不过你可以叫我酒十。”

    “美酒的酒,十全的十。”

    左恒拉开门,也学他的方式报上姓名。

    “我叫左恒。左边的左,恒久的恒。你来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的深层意思是,你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她脸上戒备明显得很,自称酒十的男人不可能不明白。

    酒十哂道:“我要是想做什么,你现在肯定是没法和我好好说话的。”

    左恒想起了先前那道古怪的大门和出奇大的空旷地下室,更加认定酒十并非常人。

    “你进来一点说话。”她微微侧开身子,“站在外面容易被人注意到。”

    酒十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原栀,评价道:“耐性有点差,不过小聪明倒是挺多的。”

    左恒面色古怪,“你知道?”

    “我啊?”酒十伸手指向自己,“我什么不知道?”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左恒瞪大了眼。

    “怎么说杯子也是我弄碎的,这个手脚不大干净的小姑娘会这样也不奇怪啊。”

    左恒下意识退了一步,声音也冷下来:“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酒十挠头,“干什么?当然是救你们的命啊。”

    左恒一愣,随即飞速问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救人救到底,而且我也不是全凭好心。”酒十一口应下,“不过我不会说话,只会点头或者摇头。”

    “好。琉璃盏是你弄碎的,但不是你给的,对吗?”左恒问出第一个问题。

    酒十点头。

    左恒马上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如果这个酒盏一直在我们身上会出事,对吧。”

    酒十再度点了点头。

    左恒心越发沉,沉思过后,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是其中一方,送琉璃盏的人和你是敌对的,是吗。”

    这次,酒十却摇了摇头。

    难道猜测不对?左恒皱了皱眉,张口准备再问。酒十制止了她,“我能回答的问题只有三个,再问我就真的什么也不会说了。”

    之前酒十并没有说这点。

    不过单凭前两个问题左恒大概能猜出一些模糊的线索,因此也没有刻意纠缠,而是点头道:“那我不问了,但是问你现在过来打算怎么救我们应该不算在问题里面吧?”

    “当然不算。”酒十说,“毕竟这件事情还得要你们的配合,肯定要让你们知道的。”

    “等等,杯子碎掉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你?”左恒突然想起来,“这个应该也不算吧,不关系到什么,只是我个人的小疑惑。”

    “酒是我酿的,是酒还是我有区别吗”酒十没有回答,反而倒过来问左恒。

    “有。”左恒说,“是酒的话,倒酒没发现是我们的问题。是你出手的话就不是,因为实力不一样,所以发现不了很正常。”

    “那你就姑且算是我出手吧,虽然也有酒的原因在里面。”酒十哈哈笑了两声,看样子是不打算说出具体手段。

    左恒还在思考有什么能从他嘴里头套出来,酒十却突然道,“你真的挺好玩的呀,难怪有人在你身上押注。”

    上一次听到押注这个词,还是在三年多之前了。左恒抿唇,心中的某个猜测又具体了几分,面上却没有接着酒十的话。

    “说了这么多,也应该告诉我们正事了吧。”左恒摇了摇头,“既然要救人救到底,不是应该越早结束越轻松,也越早甩开麻烦越轻松吗?”

    对于自己是个麻烦这一点,左恒很有自知之明。

    “那也要等那边手脚不干净的小姑娘醒了。”酒十说,“而且有些事情,她是不能够被允许知道的,你应该明白吧?”

    左恒了然,“这个我知道,但是你这样说,是准备再告诉我一些内容吗。”

    酒十板着一张脸,神情由于头发和胡须遮挡的原因看不太明显,但语气却很严肃:“怎么能说是我告诉你,别说是你,就算其它人我也不能说,规则不能违反。”

    左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明目张胆地告诉,问题也不能够多问,但是她可以通过旁敲侧击来套出一些信息。这些信息是酒十无意透露出去的,是她费尽心思套出来的,自然不能算违规。

    甚至就连酒十的这句话本身,都包含一些很有用的信息。

    比如,其它人是指谁。

第一百五十七章 酒十有酒

    左恒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朝着酒十尽可能套话而已。

    “我在南域没有听说过有你这样厉害的人。”左恒沉吟一声决定从来历开始问起。

    虽然她见过的厉害人物其实也就一只手能数过来。

    东南西北,还有一个神秘的中间,算上突然出现的释菩提和尚,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接触过大部分了。

    东边来抢过剑,有仇。西边态度不明,但释菩提出手相助,说明至少明面上不是敌对。南域由于师门关系,对她也是一路放行。至于中间那个叫中州的地方,可能是敌对,也可能不是。谁知道那个神经病无刀又是个什么态度。

    而且这只是大概的区域关系,真正细分起来还要更加复杂一些,毕竟每个地方也不是铁板一块,就比如之前若华对她几乎毫不掩饰敌意。

    所以,弄清楚酒十来历只是第一步而已。

    酒十憨憨一笑,“我确实不是南域人,南域这里太贫瘠了,而且有儒道在先,也不利于其它发展。不过虽然东方物产丰饶,底蕴却没有南域来得深厚,我又是喜欢清静的人,自然就跑到这边的小国来了。”

    “这样啊,我准备往东方去,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去见识见识所谓的物产丰厚了。”左恒略一点头,“酒十先生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历练的去处告知?”

    “东方哪里都是去处。”酒十话中颇有深意,“不过你要是没有做好死的准备,就别参合浑水了,毕竟那边混乱起来都不管你是不是自己人。历练的话,就在边境一带待着吧。”

    左恒谢过他,随即陷入沉默。

    酒十也不管,而是席地坐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酒来开始喝。

    东方底蕴没有南方深厚,左恒推测这可能就是不和的原因,并且很大的可能是东方觊觎南方的底蕴,想要趁机下手。之前大隋守城的时候,那个老者就是阴阳洞天还是哪里的人,和东边有所勾搭。

    第一条猜测成立,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条。酒十自称来自东方,但是他却出手相助,说明东方并不是铁板一块,他后面说的浑水更是证明了这点。

    要自己在边境历练,也就说提示她不深入就不会有危险?左恒想到之前原栀曾说过的边境玄妙,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酒十这是在提醒,她的一举一动确实有人盯着。

    但如果是这样,先前酒十的话不是也会被监视进去吗?这是左恒想不清楚的。

    酒十喝了口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道:“刚刚不算。”

    “我是说,你刚刚的问题不算,我还不至于小气到不给你一些基本的信息。”

    刚刚不算?难道说他刚刚有什么办法隔绝掉了监视?左恒心中一惊,面上未显露分毫,只是再度谢过。

    这是一场在不知名窥视下的对话,所以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应该谨慎小心,最起码不能透露出自己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什么的事实。

    左恒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问什么了。

    “酒十前辈,既然你说不介意给我一些基本信息,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实力强弱具体如何?”左恒故作疑惑,仿佛对自己的实力耿耿于怀,“我现在,在差不多年纪的人之中,是强还是弱?”

    “像你这样百岁以下的家伙,我大概见过十几个,知道的人数不下于三十,甚至其中绝大数人都比现在的你要厉害。”酒十放下酒,像一个真正的前辈那样宽慰,“不过我看你骨龄还小,也不要太过着急,欲速反而不达。”

    左恒点头,表示了然。与此同时,她的心也沉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有多少人将赌注压在了她的身上?又有多少人压在那所谓的三十人身上?并且其中会不会有人为求赢面,同时押注几人,然后按照实力给予的支持也不尽相同?

    就像是养蛐蛐专门拿去斗的人一样,总要挑选出一个最强的,赢面才大。

    “酒十前辈这样说,我反而想要试试了。”左恒目光坚定,“如果只和比自己弱的人打,也就不会变强了。

    “我去东边能遇见他们,能交上手吗?”她如此问道,手心攥了一把汗。

    如果真的也有这样的人在东边,那么她接下来必须得万分小心才行。尤其是在伤好之前。

    看到和自己实力想近甚至是略胜一筹的人必须留意。她暗中记下这一点。

    “你这么兴奋干什么。”酒十斜斜一眼偏过来,他起身走到角落处,朝着正闭目而坐的原栀丢了什么,这才走回来。

    “这些东西可不能被这个小丫头听见了。”他嘟囔,“万一也不行,这种篓子和纰漏不能出。”

    左恒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极为重要,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没必要这么猴急。”左恒的询问被他解读成了跃跃欲试,男人看似无意地扫了她腰间的剑一眼,语气颇有些无所谓的意思,“天碑一出,上面肯定会有你们的名字。到时候你们就算不想打架,也势必得分出个高下来不可。”

    “天碑?”左恒一愣。

    这是全新的名词,她之前从未听说过。

    “对,就是天碑,你们的名字很早就在上面了,原因我不能说。但这块天碑上一次出世是在好几千年之前了,按理说也该是时候再出来一次了。你们的名字虽然在上面,但保不准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下来,可能是一两年,也可能是数百年,总之等就是了。”

    “那我要怎么知道?”左恒问,“会有人来通知吗?”

    “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酒十否认,似乎在这一点上不想对她有过多透露,“这件事情你知道就好,也绝对不要说出去,因为旁人都没有那个资格听见。”

    “听见会怎么样?”

    “大概会死,也可能运气好不死,谁知道呢?”酒十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大概真的什么也不会说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机不可说

    “酒十前辈肯回答我这么多问题,到底是敌是友?”左恒盯着他,虽然是疑问,口气却异常平静,“如果是友的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拦下来?如果是敌人,那么又为何要泄露这么多信息?”

    打一开始,除了朝他套话之外,左恒就没有要信任酒十的打算。

    原因无他,酒十出现的也巧,仿佛就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缺酒,刚好指路到了他的那间破酒馆,然后琉璃盏破碎,然后他又掐着点找上了门。

    一连串巧合撞在一起,左恒甚至怀疑酒十本身就是局里的一环。

    局中局。

    “......就当我是无意间撞到,好心出场的路人不行吗?”酒十指着自己,看起来有些无辜,“你这样套完话就丢,我真的一点干活的热情也没有啊。”

    左恒才不管他有没有什么热情。修士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利益更是难以厘清,她戒备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不是理所当然?

    “前辈这样避开不谈,是心虚还是真的不能说?”左恒眯起眼,“如果是不能说,我可以猜,如果是心虚,那么接下来我也不需要你所谓的帮助了。”

    “我真的只是无意间撞见的。”他颇有些烦闷地挠头,似乎在想该怎么给左恒解释,“我要是真的是那些来历不明的家伙,应该在一见面就把你解决掉了吧。”

    “这不算理由。”左恒板着脸,“我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精,但是你自己也说有人在看,直接动手的话,就算我只是那么一个不太重要的小卒子,你自己也会有麻烦的。只要你不是傻子,肯定不可能直接出手除掉我,只能想方法让我进圈套。”

    “毕竟蠢死了是我自找的,就算是怪也要怪到我自己头上。”左恒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嗡嗡转动,“所以你出现了,说了这么多信息,甚至这些信息可能全部是真的,但是目的也只有一个,让我因为琉璃盏的事情往坑里跳。”

    酒十啧了一声,“就是因为看见琉璃盏!我才想让你出坑的!你怎么和个牛似的非得撞了南山才回头??”

    “杯子是御衍的!他求不得的那个道侣死了之后,那对杯子就被他收起来了!这一只就是那对里面他后来收的,你懂吗?有人偷了杯子然后想把锅朝你们身上推,让你们被御衍追杀!”他看起来极为烦躁,不停地在这间小屋里踱着步,还时不时停下来抓耳挠腮。

    “御衍那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而且你身上还带着这把该死的剑,他要是回过神来发现杯子不在,顺着被子里面的印记追究下去,不找你找谁!”

    他停在左恒跟前,直接把她拎了起来,“就你肚子里面那点小心思拿出来还不够给御衍塞牙缝的,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好歹你也算是故人,真换个人这么和我说话我早就一拳下去了!”

    左恒脚不着地,分外难受。她努力晃荡着想要挣脱下来,酒十直接给朝她身上浇了一坛酒,喝道:“别动,安分点!”

    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酒十的确是训出火气了。

    “老子辛辛苦苦想办法把你从这件事情里面搞出来结果你个小崽子就在这边胡乱猜我演我,我要是真不干了你就等着被抓回去关到人皇易代地老天荒吧。”

    话音未落,便有惊雷降下。

    酒十更不耐烦了,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左恒隐隐听见天机二字。

    刚刚他的话里面,涉及到天机了吗?左恒试图回想,一巴掌直接拍到了他的脑壳上。

    “别想,想了招雷,你现在还不够格知道。”

    左恒投以疑惑的目光,酒十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得了,现在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全说了,我可是因为你得罪了不少人,你准备怎么还?”

    “后面的话是你自己要说的,你怎么反而怪到我头上来了?”左恒反问,丝毫不肯落入下风,“而且你也没有说全,你说我是故人,你认识的又是谁?剑原来的主人?”

    “不然呢?”酒十白眼一翻,“我当时可是欠了天大的人情,本以为没法还了可是你又送上了门,不把你这个机会抓好早点还清闭关干嘛。”

    左恒唔了一声,心里大概有了点数,“那个杯子主人的事情不能说是吗?那你总能告诉我一些剑原来主人的事情吧?”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左恒的问题犹如炸弹抛出,“剑灵那个时候和我说过,可是我总觉得有点问题。”

    “到目前为止,我遇到过的所有认得出这把剑的人,都在无形之中告诉我他很强大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会被友方突然背叛杀死,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

    而且她还有话没说。剑似主人,天下式本性是一把何其傲倨的剑,身为剑主,对方怎么可能完全把后背这样重要的地方完全交给别人?

    酒十低低地笑出声,“剑灵说他是被背叛死的?你就姑且当真吧,毕竟那个时候有人突然攻击也是事实。”

    男人话中明显有隐情存在。

    左恒准备追问,对方却做了个嘘的手势,“不可说,和前面一样,都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

    左恒没有理会他的劝阻,自顾自说了下去,“你说当时有人出手,可能是因为他当时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有人想要趁机行事。那么,像他那种厉害到一个人基本上把南海的蛟龙杀了一大半的人又是怎么能受这么重的伤?”

    “剑灵带我去的地方是战场。当时是战场,如果是因为围攻的负伤能够理解,但是既然有围攻,那就更不可能不注意周围了。”左恒的分析有理有据,“那么如果他受伤之后回到自己那方有叛徒偷袭,这也是最可能的,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叛徒,除非是极其亲近的人突然出手才能让人猝不及防。”

    “如果是特别亲近的人,为什么剑灵在告诉我的时候,没有提起到呢?”

    酒十下意识想要捂住她的嘴。

    但左恒比他动作还要先一步开口。

    “应该是他之前做过什么让自己受了伤,在带着伤的状况下上了战场。”

    假如推测成立。

    让天下式前剑主受那种快要毙命的伤势的,又是谁呢?左恒想往下继续探究,却没能成功。

    因为天不许。

    连续有三道雷霆落下,似在警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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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成凰介绍:
南域修士左恒,论资质远不及同代人物,论运气也比不上天之骄子。
从修为远远落后到一代女子剑仙,左恒成就传奇靠的从来就不是侥幸和虚无缥缈的气运二字。
她只是扣门认死理,凡事都敢拼上性命。
求长生,证大道,剑道无涯我为涯。
【最后画个重点。】
【沉迷学习填坑巨慢,更新浮云蹲坑随缘。】御剑成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剑成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剑成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