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丰收2
“这是什么东西,是玉黍么。”牛老憨拿着一袋子玉米面,问刚刚回到家的牛大胆道。
牛大胆最近半个月来,已经完全不在家干活了。原来每天还要在家干半天活的牛大胆,现在和村里其他三十多个民兵一样,已经从半脱产状态变成了全脱产状态。
说起来,这些民兵的家里都没有对这种变化表示反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第一,这半个月来,所有的民兵的家庭成员们都发现,那些原本很令家里人头疼的半大小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进了民兵队的他们,每个人不仅都变得气质森严,行坐有度了,而且居然还都能够舞文弄墨了。
咱们中国的老百姓是相当的实在的。原本这些民兵的家属觉得,一群后生凑在一起,除了耍闹之外恐怕不会有什么正经事情做。等他们发现了,在工作组训练和教导下,自己家的后生不仅没有成天耍闹不务正业,还能够读书习字。经过半个月的营养补充,他们又变得高大健壮了不少。所以,原本对那些年轻的工作组成员们不太信任的民兵家属们,也就放下心来。
说实话,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虽然工作组在分地的时候,已经把本村土豪积存的大量粮食也分给了大家。整个个桂花树村现在,每家每户都有了充足的口粮。可是,让这些半大小子去吃工作组的食堂吃饭,就能够为自己家减少一个人的口粮负担。这也是件能够极大的帮助他们的事情。
一方面是自家的后生都学了好,另一方面是现实的,能够节省一口人口粮消耗的原因。在生存条件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村民们还是知道投桃报李的做人道理的。他们让自己家的后生们不用再干家里的活了,并命令他们用原来在家干活的那半天时间,去侍候工作组的先生们。
虽然那些工作组的成员们并不需要民兵们的侍候,多出来的半天时间,也还是被这些民兵们用来训练和学习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民兵们虽然还没领到第一个月的饷银,可是,实打实的好处,那些当民兵的家庭都已经见识到了。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好处。有人参加民兵的三十多户人家,在这半个月里领到了不少优质实惠的好东西。
以牛老憨家为例,从牛大胆当上民兵到现在,牛大胆已经领回家的东西就有:各种耐用坚固的白口铁农具(王书辉的钢铁作坊生产),一头水牛,一辆带车子(王书辉的木工工坊,利用近代化的工具和机械,加工制作出来的木质车辆,畜力和人力兼容),肥田粉(化肥)两袋一百斤,毛巾两条(现代处理品),铁锅一个(王书辉的钢铁作坊生产),白盐和白糖各二十斤(现代产品),脸盆一个(现代处理品),鸡雏(王府镇饲养场出品)两只,被子和褥子一套(现代处理品)。
除了立即就能投入使用的农具和化肥之外,牛老憨把其他的那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宝贝东西,都好好的收了起来。用牛老憨的话说,这些东西是要给牛大胆和他弟弟作为娶亲的彩礼用的。
王书辉知道,在现代社会里,对团体认同意识最高的就是过去的国企工人。即使在国企改革之前那段不景气的日子里,国营企业的工人们,还是对自己的工厂忠心耿耿。说起来,原因也很简单。
在当时,国企工人的工资收入虽然变成了整个国家最低的水平。但是,国企工人们的待遇在那时还没有变更。夏天有汽水,降温补助和白糖茶叶发下来。中秋节有月饼发下来。在各种节日里,国企的工人们都会感受到企业对他们的关怀。这种渗透到工人家庭的福利待遇,是国企工人具有无与伦比的向心力和对国家的坚定忠诚的主要原因之一。
以目前的情况看,王书辉具备这种为自己的雇员们发放福利的能力。以王书辉的智商,这种凝聚人心的手段,他怎么可能会不用呢。
不过,王书辉要是看到现在正在观察着玉米面的牛老憨,恐怕他会产生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历史在某种程度上总是惊人的相似的。桂花树村在内的三十多个基地村里,现在正流行着一种叫做民兵布的裤子或者上衣。这些勤劳朴实的农民们很快就发现,虽然还不知道肥田粉的效果怎么样,可是装着肥田粉的袋子,是一种极为结实的布料。他们自然而然的把那些化肥袋子,全部改成了衣服裤子。
现在,只要是在王书辉的基地村里,哪家出了民兵,那是一目了然的。只要有民兵布裤子或者衣服穿的,肯定就是民兵家庭。这和后世困难时代里的尿素裤子或者尿素衣服,是完全一样的情况。
“爹,这是玉米面,是工作组的先生们说的。这次评级测试,我又考了第一名,所以工作组就把这五十斤玉米发给我做奖励了。队上凡是通过基础考核的,都能领到十斤玉米。第一名的领五十斤,第二的领四十斤,第三的领三十斤,第四的领二十斤。我这次又是第一,所以就领了五十斤粮食回来。”牛大胆满脸喜气的向父亲解释了自己为什么领到这些玉米的。
牛老憨没有理会儿子的炫耀,他默默的抽着烟,等烟斗里的烟丝燃烧干净之后他才站起身,对牛大胆说,“一会儿你回队上的时候好好代我谢谢先生们。这才半个月,我们家就得了不少的好处。你可要好好的报效先生们。”牛老憨一边把烟斗清理干净,一边对牛大胆说道。
“对了,这个东西是怎么吃的。”牛老憨正准备下地,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可没吃过这种玉米,所以他赶忙向正准备离开家的牛大胆问道。
“煮粥喝也行,做饼子也行。”牛大胆因为自己父亲没有对自己取得的成绩表示关注,而觉得非常不满。所以,他也就没有把工作组的先生们告诉他的玉米面制作方法,仔细的告诉自己的父亲。
说起来,牛大胆越来越不喜欢回家了。在家里,父亲除了对自己家的地特别的上心之外,父亲剩下的关注就全在自己的弟弟牛狗子身上了。别人家用肥田粉袋子做的衣服或者裤子,都是给大人穿的。唯独自己老爹,他把托隔壁大妈做的两条裤子,全都给了自己的弟弟穿。虽然牛大胆现在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要比家里的好。可是,父亲问都不问自己一句的态度,还是让他觉得父亲很偏心。
牛大胆觉得,还是大营里的日子过得痛快。他发现,在工作组领导的民兵队里的生活非常的顺心。他甚至觉得,如果给王老师尊当差的日子都是这么舒服的话,他大可给王老师尊当一辈子的差。
牛大胆当然觉得痛快了。王书辉对于自己手下的所有人的管理,全部都是一视同仁的。军事训练,文化学习,技术水平,所有人的地位和待遇,都是和这三项指标相匹配的。
不同于错综复杂的封建体系。王书辉完全不考虑什么人际关系的问题。他在自己的团体内推行的是制度化、标准化的管理模式。在统一的标准和规格完全一致的测试下,王书辉的团体可是真正的“能者上,庸者下”。
在这种大环境下生活,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制度的人都发现。在王书辉手下干活,不怕自己的人缘不好,只怕自己的能力不够。这种生活是相当的简单透明的。简单透明的生活,自然而然的会让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心情舒畅了。
就牛大胆目前受到的教育来说,他已经能够明白公平的含义了。他以前只是潜意识的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些偏心。现在的他则是觉得,和民兵队、工作组不同,自己的父亲在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弟弟上,没有做到公平。自己之所以觉得愤愤不平的原因,不是那个让自己在潜意识里觉得羞愧的,嫉妒弟弟的待遇的原因,而是因为父亲处事不公平。
刚刚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中生活半个多月的牛大胆,现在就觉得,不公平这件事情,是完全无法忍受的。
牛大胆之所以没像以前的自己那样,和父亲吵上一架之后离家出走,跑到外面游逛几天,完全是因为他在工作组听到了一个消息。王老师尊已经发下了大令,他老人家要所有的民兵都到枝江大营去演武。
现在牛大胆的脑袋里,已经被即将进行的长途远行,以及即将见到神仙一般的王老师尊的激动情绪所填满了。他已经不怎么在乎自己父亲小小的不公平,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正在向他招手。
牛大胆不想理会自己的父亲,可是作为父亲的牛老憨对于自己的儿子牛大胆却不打算放过。牛老憨虽然是个木讷迟钝的人,可是他最近也感觉到,自己的长子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到了今天,儿子的这种对自己的问话直接表现出不耐烦来的状况,真正的激怒了牛老憨。
牛老憨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是,他却不是个不上进的人。他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要去工作组组织的夜校去听课。虽然只有几天,可是牛老憨却也学到了一点点的道理。
牛老憨放下锄头,先是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前两天听工作组的先生们讲夜课(夜校课程)。那位姓冯的先生说,孝顺孝顺,做儿子的想要为自己的老子进孝心,做到顺从老子的意思就是孝了。这样的道理,你也能读书了,你一定也懂吧。”
第77章 大练兵1
王书辉认为,军民鱼水情是个很重要的意识。他在对自己的手下们的教育中,经常性的把善待普通百姓,就是善待自己的父母兄弟的观点,灌输给他们。
可是,王书辉也深深的知道。再怎么讲究军民一家亲,军民鱼水情,部队最为一个武装力量,也必须保证它的独立性和封闭性。所以,无论是在枝江县总部,还是在各个基地村,无论是作为正规军的复兴保安团,还是作为补充力量的民兵,都是独立和封闭的进行训练和生活的。
所以,作为民兵的一员,牛大胆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去参加夜校的事情。听到一直言辞拙笨的父亲突然能够说出这种有哲理味道的话,牛大胆是觉得很惊讶的。不过,惊讶过后,牛大胆又觉得很高兴。
要知道,受过教育的人和没受过教育的人之间交流的根本障碍在于,没受过教育的人对世界的认识是从感性出发的,他们是根据自己的实际经历得出结论。而受过教育的人,则是通过前人总结出的,经受过广泛实践考验的,规律性的知识来认识世界的。他们对世界的认识,是从理性出发的。
受过教育的牛大胆越来越觉得,没读过书的人非常不可理喻。虽然他不知道老子对于人对世界规律的看法(“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但是,受了教育的牛大胆也越来越感觉到,想要和没受过教育的人交流,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牛大胆觉得,和没受过教育的人讨论一般的道理是可以的。比如人渴了就要喝水,这种没受过教育的人根据生活经验就能得到的道理,他们还是能够认同的。但是,如果你和他们讲像只有把开水烧开了喝才能避免疾病的道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道理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的表情,然后,揶揄自己和工作组的先生们呆的时间久了,也染上了贵人的贵气。
最近,民兵队正在全村开展防疫卫生宣传活动。本来牛大胆觉得,清理垃圾,盖公共茅坑的事情就已经很辛苦了。可是,等到他们在工作组的先生们的带领下,开始和村民们宣传防疫知识的时候。他才发现,让大家认识到细菌这个概念,是个多艰难的事情了。而且,即使工作组的先生们搬出照妖宝镜(显微镜),向大家展示出细菌这个妖魔的时候。很多人即使知道了,也认同了这个道理,但他们还是仍旧习以为常的灌着凉水。
直到,工作组的先生们愤怒的宣布,喝生水的人家的土地会被收回,这种惩罚性的规定之后,灌凉水这种事情才稍稍得到遏制。
今天,牛大胆听到自己的老爹像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上来打自己,或者不顾自己是父亲的情况骂自己是个小狗崽子(从遗传学角度对父母不利),反而是振振有词的和自己讲起了道理来了。这种情况,让惊讶情绪退去的牛大胆非常高兴。
牛大胆为什么觉得高兴呢。就像一切刚刚开始学习知识,开始理性的认识世界的小孩子们一样。刚受过教育的人,都会喜欢应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向家人炫耀。但是,古代社会里的父子关系是相当紧张的。儒家讲究的是“君子抱孙不抱子”(出自《礼记·曲礼》),而儒家思想作为古代中国的意识形态,当然也影响到了所有的中国人。这就让古代中国的大部分父亲们,对待子女的时候使用的大多数是训斥喝骂的态度。(具体事例可参考《红楼梦》里贾政对待贾宝玉)
所以,像牛大胆这样,在民兵队里学到了大量知识之后,因为一起学习的人都知道一样的道理没法互相炫耀,而自己的父亲又从来不会和自己讲道理。这种情况,就让他没办法秀一秀自己学到的知识了。
现在,自己的父亲试图通过讲道理让自己屈服,这就给了牛大胆一个,既能展示自己的知识,又能名正言顺的反击自己的父亲的机会。
牛大胆的眼睛变得明亮有神起来,他的肾上腺激素大量的分泌,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微微的发红。
看到自己的儿子脸红了,牛老憨还觉得自己去上夜课真是去对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句听着又有力又新鲜的话,还真是对的。至少自己学到的知识,在用来管教儿子上,在用来彰显最为老子的权威上,确实是很有力量的。
可是,王书辉这个半孤儿,不仅仅在意识形态上反对封建伦理思想。他在具体的现实生活中,也对自己的学生和员工们宣传工业化社会的概念和意识。那种愚忠愚孝的观点,是他用来给大家上课的各种教材上经常批判的内容。自然而然的,牛大胆也受到了这样的教育。
牛大胆看着脸上现出得意表情的父亲,带着一种农奴翻身的解放的欣快感,对自己的父亲说道,“爹说的是。我上了课,读了书,爹说的道理,自然我也是懂得。可是孔老夫子可是在《孔子家语》说过的,对于自己的父母,要‘小杖受,大杖走’。”
牛大胆咽了咽吐沫继续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上古时代的贤人,圣明的帝王舜,曾经遭受自己偏心眼儿的父亲,恶毒的后娘,和黑心的同父异母弟弟共同残害。而舜帝没有选择反抗自己的家人,反而采取了在不违背父亲意志的情况下,进行自保的办法。”
牛大胆看着有些发愣的父亲,继续说道,“不仅孔夫子这么说,通晓了天地万物之规律的大圣人荀子(王书辉为宣扬唯物主义思想对荀子的宣传口径),在《子道》也说过:‘孝子所以不从命有三:从命则亲危,不从命则亲安,孝子不从命乃衷;从命则亲危,不从命则亲荣,孝子不从命乃义;从命则禽兽,不从命则修饰,孝子不从命乃敬’。”
牛大胆看着已经有些陷入呆滞状态中的父亲继续说道,“荀圣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呢。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说,当儿子的要进孝心,做孝子,也要遵循社会规律的要求和礼法的约束。愚忠愚孝,也就是说,不论父母说什么都听,做什么都顺从的做法,是错误的。所以说,荀圣告诉我们,做孝子,听父母的话,也要做到,有些话要听,有些话则不能听。”
牛大胆发现父亲牛老憨涨红了脸,好像生气了,就赶快说道,“荀圣说,有三种情况不应该听从父母的意思。凡是会危害到父母的安全的;凡是会让父母受到羞辱的;凡是会让父母被别人视为没有修养的禽兽的。这三种父母的命令,做子女的不去听从,就是一种忠诚,道义和恭敬的做法。”
牛老憨不等牛大胆把所有的话都说完,就抡起手臂,朝牛大胆打去。经过充分训练的牛大胆果然身手灵活。他轻松的避开父亲的胳膊,边跑边说道,“小杖受,大杖走。小杖受,大杖走”。
牛老憨则是暴怒的骂道,“你这个小狗崽子(这种骂法真的从遗传学说对父母不利),居然敢说我是脏心烂肺,娶二老婆的偏心人。还说我被别人看成是畜生。真真气死我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牛大胆一溜烟的朝着民兵队驻地跑去。他真心对自己父亲的理解力感到遗憾。明明自己是在讲历史典故,这个不读书的老头子,却硬说自己是在指桑骂槐。真是白瞎了自己的一番演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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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镇最近的变化真的不小。
因为人力资源的补充,王书辉的那些,原本只是处于半运转状态下的工厂和车间,开始逐渐的全面运转起来。
砖厂和水泥厂因为这段时间来工人们的磨合和锻炼,成品率得到很大的提升。小高炉的炼铁质量和产量在矿工们的加入后,也得到了有效的保证。目前,每天两千斤生铁的产量,在司马峰源源不断的铁矿石的供应下,以及工人们对于生产流程和操作程序的逐渐熟练,也得到了有效的保障。
这些变化,让王书辉由衷的高兴。他每天除了在朱微妏这个“小秘书”的帮助下处理日常的事务之外,就把主要的时间投入到工业生产和军事训练以及文化教育上去了。
一些他一直想要进行的计划,也开始逐渐的开展。
比如说,完全由水泥和红砖建成的王府镇的棱堡式围墙,修建的进度越来越快。再比如说,白口铁农具的产量开始加大,准备为三十多个基地村的非民兵家庭提供的农具,被储备充足。再比如说,军事学校的建设工作,开始走上了轨道。
因为长期参加,使用水泥和红砖作为建筑材料的建设工作,参加基建工作的工业委员会的工人们,和军事委员会下属的士兵们,对于建筑工作越来越熟练。两栋两层的砖混结构的,实验性质的小楼,被很快的建成。
虽然这种新中国五六十年代样式的,楼梯和走廊都设置在楼外的简易楼房,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住惯了轩敞开阔的大房子(当然也是破房子)的朱微妏小秘书,还嫌弃的管这种丑陋的楼房叫鸽子笼。
不过,王书辉却觉得,这是一种工业化的进步。虽然在建筑的过程中,不过是采用了预制板的技术。但是王书辉觉得,标准化的就是美的,有效率的就是好的。
这可能是一切工业党人的共同审美。
第78章 大练兵2
工业化社会的表现之一,就是全面的,无处不在的标准化。王书辉单纯的认为,在工业国家里,如果一个国家的通用部件越多,那么,这个国家的工业化水平就越高。
既然已经认定了标准化是工业化的一个重要因素,那么,王书辉自然要在自己能够掌控的地方,全部都不遗余力的推行标准化。王书辉手下所有的人,无论是教导员,士兵,工人,农工,匠师等等,他们在各个方面都是接受标准化的熏陶的。从穿着到作息,从生活用品到工作方法。标准化的思想无处不在的体现着。
实际上,古代人在做到标准化这个方面,有很大的难处。中国虽然从秦代就已经实现了书同文,车同轨的大一统,但是,地方差异一直存在。就一个基本的度量衡的统一问题,就很难实现。
王书辉曾经专门搜集了这个时代的匠人们使用的量器。他惊讶的发现,同在一个枝江县城里工作的匠师们,他们使用的量器居然都是标准不同的。不过,这个问题难不倒王书辉。他有穿越门这个神器,他可以从现代购买统一的,完全相同的,精度极高的测量器具。所以,王书辉目前所掌握的各个部门,率先的实现了标准统一。
王书辉对于标准化的认识是纯粹的理论性的。不过,在盖房子这个问题上,标准化有什么样的好处他却已经完全的领会了。
王书辉出于对这些明代土著的,初级的和兼职的建筑工人的不信任。那两栋第一批建设的双层小楼,王书辉把他们闲置了。毕竟,他不知道这两栋小楼的实际质量是怎么样的。他命令建筑人员,按照这两栋小楼的标准,在王府镇外建设十二栋相同的小楼。
随后,一千多个保安团士兵和工人匠师们,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使用本地生产的水泥和红砖,很快的就将十二栋小楼盖好来了。王书辉这个时候,才体会出标准化的好处来。完全是因为红砖和水泥,以及建筑图纸的完全相同。这些已经参加过楼房建设的工人和士兵们,才能很快的就熟练的把十二栋小楼建设完成。
这就是标准化的好处了。只要施工的材料和工具,以及要制造的产品是相同的。哪怕是第一次制造的时候问题很多,不过,只要完成了第一各产品的制造,后面再造相同的东西,就完全是机械化的重复过程,是个熟练工种的过程。有第一次制造经验的人,都能很好的做好重复性的工作。
虽然这个时空的明末土著们,对于这些小楼很不看好。可是,王书辉却觉得,这种小楼是非常好的。虽然在这个时代,利用楼房来节省空间是件很无稽的事情。但是,王书辉认为,住在这样的小楼里,才可以很好的培养人的组织意识、团体意识和纪律意识。
对于王书辉来说,这样的集体场所,才是最有利于他对于手下人的管理的。
因为有一千多个熟练工种的士兵和建筑工人的努力,这十二栋小楼被很快的被建好。用现代人的眼光看,这种小楼其实也是奇丑无比,完全没有美感可言的。
十二栋两层的红砖红瓦的砖混结构的小楼,围成两个六边形的院落。如果把红砖红瓦换成黄墙青瓦的话,实际上,这两个大院,很像两个永定土楼。因为要保证武装力量的独立性,所以这两个营房被放在王府镇的棱堡围墙之外。这样,王书辉就不得不采用永定土楼,这种具有明显的具有防御性作用的建筑模式了。
这两个院落,刚好容纳了复兴保安团的两个营。从此,复兴保安团的每个营,都有了一个自己的,由两层小楼组成的固定的营房。
王书辉领着自己的小秘书朱微妏,登上刚刚建好的王府镇城墙的时候,这两了造型独特的建筑群,还真是给没见过这种整齐划一的风格的朱微妏,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王书辉知道,这种冲击,实际上正是农业社会的人,在第一次见到工业化力量的时候,必然要受到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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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大壮和杨三黑领着谭家冲民兵一队的民兵们,许驴子和姜四喜领着谭家冲民兵二队的民兵们,迈着在现代人看来不怎么整齐,在明末时代的人眼中却完全算得上步调一致的步子,紧跟在韩国良和郭博奇领着的谭家冲工作组的队伍后面。
许驴子和姜四喜是最近新组建的谭家冲民兵二队的队长和教导员。和蒋大壮。杨三黑一样,他们也是在训练学习和考核之后,被提拔为新组建的谭家冲民兵二队的队长和教导员的。
就在前不久,因为谭家冲的村民们,被参加民兵队的家庭,可以立即获得生产工具,并享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待遇刺激到了。所以,谭家冲参加民兵队的年轻后生,顿时多了一倍。这就使得谭家村工作组,不得不建立民兵二队。
许驴子因为在军事考核上高居榜首,姜四喜因为本身就读过些书的文化底子,顺利的通过了考核,被分别任命为新组建的民兵二队的队长和教导员。他们现在和其他三十多个基地村的民兵一样,是要到王府镇去参加大练兵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土匪的头脑不正常,或许是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不太看得起官军,又把这只队伍当成了官军了。谭家冲民兵队在开往王府镇的路上,居然遭遇了一次土匪的袭击。
说实话,对于韩国良和郭博奇来说,在接到侦查员的报告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小小的紧张的。
虽然他们两个都是参加过第一次抗贼斗争(王书辉对马松华组织的三次进攻的规范性定义)的。但是,在野外遭遇敌人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在王府镇接受的教育马上就起到了作用。他们根据《训练手册》上的要求,立即命令工作组和民兵小队进行战术展开,也就是开始排列方阵。
王书辉一向认为,长枪兵如果不能组成方阵作战,那么长枪兵的性能就不能被彻底的调动。所以,无论是复兴保安军还是民兵,他们都要根据这一指导思想进行训练。在韩国良的口令下,谭家冲的两个民兵队,六十多人,很快就一左一右的组成了两个横向的方队。
与此同时,在副组长郭博奇的命令下,十多个的工作组成员,也马上在民兵的长枪阵前排成了一个横列。
在队伍完全展开之后,在等了将近二十多分钟之后,那些所谓的土匪们,才从正对着阵列的正面的树林里钻了出来。看到那二十多个穿着破衣烂衫,拿着些木棒和农具的所谓土匪之后,严阵以待的韩国良不禁松了口气。在这之后,他就用有些责怪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侦查员。
不仅韩国良有些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郭博奇和工作组的成员们也觉得,自己的组长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因为这些挥舞着木棍和农具的所谓土匪们,实在是太落魄了。就目前看到的情况,让他们觉得,这种对手,工作组挥手就能解决,完全没必对他们搞全军列阵这样的严肃对待。
说实话,韩国良也是有些责怪侦查员的大惊小怪的。能当上侦查员的人,自然是头脑聪明,眼光敏锐的家伙,年轻的侦查员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韩国良的责怪。他立即向韩国良敬了个礼,然后对他说道,“韩组长,根据《野外行军手册》的要求,任何可能对队伍具有敌意的武装力量,都是可疑目标。我对于可疑目标的报告,完全是按照《手册》的要求进行的。”
韩国良好像一下子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想到,“是啊,这就是《手册》里的要求。自己每天都在背《手册》,揣摩《手册》里的内容。可是《手册》里在第一页就要求,必须重视每一个敌人,必须正视每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无论是侦查员的报告,还是自己的命令,都完全是按照《手册》的要求进行的。自己这种情绪可是不对头的。因为根据王师尊的要求,对于《手册》的执行,必须是彻底的雷打不动的。”
韩国良毕竟是这个时代少见的,接受了正规化教育的人。他立即整理了情绪,开始观察敌我两方的情况。对面那二十多个破衣烂衫落魄无比的匪徒,明显是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作为土匪,也是那种最底层最破落的土匪。
像明朝末年的大多数土匪武装一样,这些人大部分原来不过是最普通的佃农。他们有的是因为得罪了地主被夺佃,有的是还不上驴打滚的高利贷,反正,说起来他们也是挺可怜的人。不过,这些人在一个本地出身的,被荆州卫革职的把总的聚拢下,居然也受到了一些基本的训练。他们看到严阵以待的民兵部队,居然没有立即溃散逃跑。
民兵队伍这边的情况则是更加简单。土匪突然出现的时候,确实让这些年轻的,没受过多久训练的后生们紧张。可是很快,因为身在方阵中,左右前后都是服装统一,拿着长枪的同乡少年。这种情况,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作为团体一份子的巨大心理力量。更主要的是,日常的训练和学习,特别是工作组对他们不停的宣传开始起到作用。后生们的畏惧情绪迅速的一扫而光,杀敌立功挣荣誉的情绪,马上激昂了起来。
韩国良很满意自己这方的情况。不过,他看到明显处于弱势情况的土匪们,居然没有出现动摇溃散的情况,也暗自提高了几分小心。对现场的情况进行了基本判断之后,韩国良立即下达了第一条命令。
第79章 大练兵3
王书辉对于战争的看法是宏观的。他认为战争是实现意识形态的一种手段。正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伟人的名言,“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王书辉对于具体的战斗的看法,则是一种微观的机械性的看法。他认为,决定具体战争的胜负的,是战争双方的意识形态和国家实际情况相符合的程度决定的。而战斗的胜负则是完全的由客观和主观的两个方面的因素决定的。
他机械性的认为,战斗的胜负,必须看参战双方军队的两个客观条件和一个主观条件的对比。两个客观条件是,训练水平和武器水平。一个主观条件,是部队指战员受到的思想教育。
王书辉把具体的战斗看成是一个客观过程。他认为,实现战斗的胜利必须按照“七步走”来执行。
所谓“七步走”指的是,一切战斗,无论敌人是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部队都必须按照“敌情侦查”、“战场设定”、“远程打击”、“近战杀伤”、“救治伤员”、“防疫清场”、“总结经验”这七个步骤来完成战斗。
王书辉认为,中国的军事文化,从上古时代炎黄二帝发起的阪泉之战到了明朝末年这个历史阶段,因为生产力水平的急剧攀升,决定战争的因素变得越来越客观,越来越实际。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情况虽然仍旧存在,但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已经变成了,完全客观的双方实力的大比拼了。
王书辉觉得,从火器产生并开始应用到军队以后,战争的具体指挥者不再需要,在完全是冷兵器的时代那样,必须具备孙武吴起那样的高超的军事才能,才能够带领军队实现战斗的胜利了。
他认为,在热兵器时代,军队的指挥者不需要卓越的军事才能,他只要能够带领好经过充分训练的士兵,对每个兵种的特点和优劣了解清楚,然后按照“七步走”的要求指挥战斗。至于战斗的胜负,则是一个“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的道理,是由参战双方士兵的日常训练和装备水平以及战斗意志,这两个客观因素和一个主观因素决定的。
实际上也是如此。作为王书辉的亲传弟子之一,韩国良也是完全被自己的师尊王书辉洗脑的,机械的战斗理论的信奉者。侦查员已经将敌情向他进行了细致的汇报,他根据汇报按照实际情况,在路边设置了战场,并展开了阵型。在敌人,一群衣衫褴褛犹如难民般的土匪们,冲出树林的时候,韩国良下达了第一条指令,“向前五步。”
谭家冲的两个民兵队,在工作组成员组成的横列的带领下,根据口令,按照传令兵的鼓点声,向前迈出五步。立定之后,站在每一个排列排头的各班班长,立即命令整理行列。
这就是排队枪毙时代的战争特点。虽然王书辉还没给部队装配火枪,可是他却是按照火枪部队的要求,对现在他手下所有的军队进行训练的。而在排队枪毙的战术要求下,战斗过程中,部队的行列必须最大程度的做到整齐划一。
韩国良看了一下民兵队的行进情况,不禁撇了撇嘴。说起来,这些不过训练了一个月左右的民兵,要是在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眼中,都是相当了不起的。向前五步走之后,六十多人的民兵队组成的两个横向的,每十人一排的方阵,真的相当整齐。
可是,在韩国良这个,在王府镇接受过一年多军事训练的人眼中,五步走之后的民兵方阵已经显得有些凌乱了。要知道,王府镇的那些武装人员,无论是作为职业军人的原家丁营成员,还是作为辅助武装力量的农工营成员,基本上都能保证二十步行进之后,队列仍然严丝合缝整齐划一。
即使是前面有专门的,由小孩子们组曾的扔石头小组,不断的向行进中的队列扔着石头和垃圾,大营的武装仍然不为所扰的整齐前进。大营的武装,可是向前二十步都不需要整队的。而民兵们现在的情况则是,向前五步就得整队,不然阵列就不能达到整齐。
即使在韩国良眼中,民兵队的情况还相当的不理想。可是,在原荆州府卫所把总,现土匪头领秃三炮看来,韩国良麾下的民兵,绝对是强兵精兵了。因为,在他作为明王朝政府正规军的岁月里,他可是完全没看过有哪个部队,面对土匪的时候还能无声无息,不惊不扰的列队前行的。
秃三炮麾下的二十多个土匪,也被这种整齐划一无声无息的萧杀气氛影响到了。随着部队的向前移动,土匪们出现了动摇,不少人的脚步随着民兵队的前进,后退了几步。
韩国良观察了一下战场情况之后,继续命令部队前进。就这样,民兵队每次前进五步,然后整队;之后,再次前进五步,再整队。七次前进之后,双方距离被拉短到一百米左右。
韩国良大体目测了一下距离,之后命令工作组的成员发射弩箭。
现代制作的,精良的,可以连续发射弩箭和钢珠的机械弩,不仅射程远而且精度高。十多个工组成员只是进行了三次齐射,对面不到一百米的二十多个土匪就只剩下五六个人了。这五六个人被突如其来的远程打击惊呆。他们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对面小跑前进的,民兵队长枪阵直面而来,连逃跑的意识都没有了。
韩国良在下达了自由进攻的命令之后,看到民兵们以三人一组的形式对土匪展开进攻之后,叹了口气。原本想着让这些民兵们在战场上见见血的目标,现在看来,只能用刺击土匪死尸的办法来完成了。
因为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甚至在荆州卫作为小军官的时候,也参加过几次卫所针对荆州府附近小股土匪的实际作战。秃三炮在民兵队方阵前的工作组射出第一轮弩箭之后,就转身逃进了身后的树林里。
不过,秃三炮并没有逃掉,他刚刚跑出去还不到三分钟,就被尾随而来的侦查员捕获了。
根据《战后处理手册》的要求,像秃三炮这种,主动进攻王书辉手下武装力量的匪首,必须送往大营,接受军事委员会下属的审讯中心的审讯。所以,秃三炮并没有像他自己担心的那样被立即砍头,而是被绑住了双手跟着队伍前进。
秃三炮心里并没有逃过一劫的兴奋感。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韩国良组织的见血活动。二十多个土匪,里面还有十来个喘着气没有完全死掉的,全都被绑在树上。然后六十多个民兵,在工作组的指挥下,反复的使用大枪对这些死了的和半死的土匪进行刺击。在此之后,他又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由工作组的卫生员,对死去的土匪尸体进行解刨,对民兵们进行的生理教育课。
这种犹如森罗地狱般的恐怖景象,不仅把很多刚刚因为刺击土匪尸体而吐了一地的民兵们吓的不轻。秃三炮看了这种情景之后,先是尿了一裤子,之后就是磕头如捣蒜一般。等到看到卫生员组织民兵们焚烧土匪们的尸体的时候,秃三炮就变得彻底绝望了。在此之后,他犹如失去了灵魂一样,一言不发的跟着队伍前进。
秃三炮现在不仅不敢逃跑,连死都不敢了。自己死后要是被六十多个人练习刺击,之后又要挫骨扬灰的话,他宁肯当太监,也不想有这样一个下场。
因为三十多个基地村的远近不同,所以,各个基地村的民兵队,也是在不同的时间到达王府镇的。他们到达王府镇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比较奇特的王府镇的棱堡式围墙。高大的红砖围墙,给刚刚到达的各村民兵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民兵们的营地就在复兴保安团在城墙外的土楼式军营附近。不少民兵被那两座土楼式的军营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个时代,楼房本身就是很少见的东西,更何况是这种组成庞大院落的封闭式建筑群的红砖楼房了。
三十二个基地村的一千三百多个民兵,在三天内陆续达到了王府镇。因为这些民兵都是在枝江县内行军,又没有达到枝江县城。所以,枝江县城内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城市附近已经聚拢了两千多个,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军事人员。
民兵训练营是由活动板房组成的。十三个活动板房围成一个封闭式的大院。大院中间就是训练场所和两排作为教室的活动板房。每个活动板房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住六个人。
民兵们在接受了消毒防疫的洗澡和吃药之后,以村为单位,在各个村子的工作组的带领下,进入被安排好的活动板房内。在一天的休息之后,他们参见了检阅活动。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一千多个穿着灰色制服,扛着长枪,背着钢弩,迈着正步,列队而行的景象。一千多个民兵们中,绝大多数人产生了一些轻微的恐慌心理。
在检阅仪式结束之后,王书辉登上检阅台,对复兴团士兵和各基地村民兵发表了简短讲话。他没有对这些仅仅接受了几天扫盲级别教育的士兵们,说什么复杂的内容。他只是在讲话中强调了,“军事训练的目的,是为了保障大家自身的利益;只有练好兵,才能保卫自家分到的土地”的观点。
王书辉虽然很想对这些人讲一讲自己的政治理念,不过他也知道,对这些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古代人讲什么革命理想什么的,完全是浪费精力,也不会产生什么效果。他对各级教导员现在的要求,也不过是把“自己动手保卫胜利果实”的观点灌输给现在的民兵们,把“自己动手保卫自己的工资和饷银”的观点,灌输给复兴保安团的士兵们而已。
第80章 大练兵4
顾国樟正在用望远镜观看战场形势。当看到最后一个正在逃跑的土匪,也被士兵用长枪戳死之后,他放下了望远镜,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个剿匪的工作实在太简单了,甚至有些浪费时间。看来,真的像教导长说的那样,总部是要用这些土匪给士兵们见见血。
作为一个普通的矿工被卖到王府镇之后,顾国樟严守自己是个秀才的秘密,一直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六七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自己那个秀才的名头十有八九已经被仇家弄掉了。更何况,即使秀才的身份还在,这次买这些矿工的新主家也是仁义心肠的人,他也不想暴露自己曾经是个年轻秀才的身份。在他看来,一个秀才当了六年的奴工,这种经历,完全是一种读书人的羞耻。这种耻辱,他是宁肯死,也不愿暴露出来了。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六年生不如死的矿奴生涯,极大的改变了顾国樟。原来在煤矿的时候,他每天想的,只是多吃一口饭,多睡一会儿觉,多喘一口气,这么几个能够活下去的简单事情。
六年下来,活下去成了他唯一的奢望。一个人一旦变得实事求是了,就会爆发出巨大的主观能动性来。六年的矿奴生涯,把顾国樟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改造成了一个组织能力强,在奴工中威信也很大的“筐头”。不过,他心里的郁恨之情,一直被他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顾国樟是在被卖到煤矿上三年之后,才得知自己遭难的真相的。因为他那一组人活干的好,人死的最少。负责监看他们那组的监工,对他稍微亲近一些。就是从那个监工口中,他得知了自己被卖的真相。
不过是一个知府之子对他的嫉妒,就将他这个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少年秀才,打落到了地狱之中。得知真相之后的顾国樟,先是把满腔仇恨对准知府之子的身上。不过,苦难的日子一步步的教育他,让他的仇恨目标也从知府之子身上转移到知府身上,又从知府身上转移到朝廷的身上。
和那些普通农户出身的矿奴不同,读过书中过秀才的顾国樟,在自己的矿奴生涯中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矿奴生涯之所以受苦受难,不是自己的命不好,而是皇帝老儿派来的矿监和本地官府、大户们相勾结的结果。六年的矿奴生涯,让他明确的认识到,自己的不幸完全是这个世道造成的。
不过,在来到王府镇之前,顾国樟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心如铁石的人了。在做矿奴的六年时间里,死在他手中的人也有六七个。这些人有的是和他争抢口粮,有的是和他有矛盾,有的是想欺侮他。这些人或者被他半夜里用井绳勒死,或者是被他推下矿坑摔死。反正,为了生存下去,对于杀人,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初到王府镇的时候,顾国樟并没有像那些普通的矿工那样,因为过上了那种难以想象的,甚至是超出了这个时代很多小地主生活的好日子,而欢欣鼓舞。他毕竟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对于这种有违常理的事情,他一直是十分警惕的。
直到消毒和恢复工作结束之后,大营开始对矿工进行选拔,教导员们开始对新来的矿工们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顾国樟才敏锐的发现,自己咸鱼翻身的日子来了。
教导员对矿工的教育是什么,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开展诉苦会的活动。
顾国樟作为一个读书人,又经受了六年时间的地狱般的生活,他对于人心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那个所谓的王师尊手下的这些教导员,让大家诉苦。苦是每个人都有的,随着思想朴实的矿工们上台诉苦,他们的悲惨遭遇自然得到大家的共鸣。这个时候,顾国樟也只不过觉得,新主家真的是很会收买人心而已。
在顾国樟看来,这个诉苦会的时机掌握的很不错。诉苦会早不开玩不开,偏偏是在大家开始过上难以想象的好日子之后才开。他以为,新主家开这个诉苦会,就是个忆苦思甜的目的。过去大家过的生不如死,现在大家吃白米猪肉,穿新衣新裤,住的也是红砖红瓦的大房子。过去的苦和如今的甜一对比,不过是新主家让大家记住自己的好,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直到诉苦会结束之后,宣传动员工作开展起来的时候,顾国樟才明白,自己的这个新主家,那个所谓的王府的仪宾,十有八九是要聚拢人心揭竿造反的。
顾国樟觉得新主家的用心真真的是相当的险恶。先是让大家诉苦,造成大家对于自己悲惨境遇的思考。之后又开什么动员宣传会。也不直接说直接讲,反而是引着大家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受苦会遭罪。结果,大家就都自然而然的就找出了根由,自然而然的把仇恨对准了官府、地主、老财这些有钱有势仗势欺人的人身上。
在这之后,宣传动员的工作就直接指明,这天底下顾念天下穷兄弟的,只有王师尊大老爷一个人。只有王师尊大老爷,才能给大家这样的好日子。天底下的穷兄弟,只有在王师尊大老爷的庇护下,才能不受欺不受辱。
到了这里,就是和顾国樟原来一起干活的组员,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叫二愣子的傻小子也明白了:想要永远过这样的好日子,大家就得给王师尊大老爷卖命。
可是,让顾国樟佩服的是,教导员却没有直接说出保卫王大老爷就是保卫大家自己的话。反而是在矿工的选拔结束之后,王书辉登台和大家说了一番话,“所谓靠山山倒,靠海海干。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爹亲娘亲不如自己亲。我不求大家感激我的照顾,只求大家有保卫自己过好日子的能耐。”
随后,矿工就变成了军队。每天白天训练,晚上学习。教导员在训练的过程反复只强调一个道理,“不想被人欺负,不想过穷苦的日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武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掌握的文化。”就这样,无论是练兵习武,还是读书算术,这些事情都和“不被欺负过和好日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身为读书人的顾国樟,心里不能不佩服这个王师尊,不能不敬仰这位王大老爷。同样是想要造反,和史书里的那些揭竿而起的强盗豪强比起来,王大老爷简直像个圣徒一样。一句让大家卖命的话也没有,上千的青壮就感激的五体投地。不仅每天苦练武艺,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矿奴,还真正的读起书,算起数来了。
在顾国樟看来,造反不过是弄个由头让大家卖命罢了。偏偏这个王师尊,一句造反的话也不说。说的不过是练武强身,读书明理的话。可是,顾国樟清楚的知道,只要大家按着这位王师尊的话做下去,造反那就是唯一的道路。
顾国樟知道,只不过过了六年的苦日子,自己这个读了十几年圣贤书有功名的秀才,就觉得造反有理有据了。那么可以想见,那些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穷苦矿奴,对于造反会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顾国樟虽然心里不相信,王师尊真像那些教导员宣传的,是要给天下的穷苦人做主的。可是,看到上千的矿奴,不过半个多月的日子,就被训练成能够排成队列越野跑步;几十人的方阵在石头垃圾的干扰下,一丝不苟的行进;每个人都能写出四五十个简字,用大食数码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之后,他就已经知道:造反这件事情,在王师尊的手中,绝对是胜算极大的。顾国樟在这个时候就决定,他要在王师尊的造反大业中出人头地。
受过基本教育的人,想要在一群文盲里脱颖而出,那是要多容易有多容易。顾国樟不仅在识字上比别人块,在算术上比别人灵,就是在训练当中,因为对于口令的理解比别人更轻松更明白,这也让他在训练上,比其他的矿奴出身的普通士兵更出色。
在基础训练结束之后,顾国樟轻松的通过考核。之后,他又在后面的考核中脱颖而出,居然当上了唯一一个不是王书辉原来手下出身的排长。
原本,不少王书辉的老部下,对这个身份不明的年轻矿奴心里不托底。不少人都建议王书辉,不要轻信这个背起《万物一统律》和《万世归一律》,比原来教导营的教导员们还要顺溜的年轻人。可是王书辉觉得无所谓。
在王书辉看来,这个叫顾国樟的年轻人,很可能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的出身。封建文人固然是很难改造的。可是,像顾国樟这样,被抛弃到暗无天日的矿坑里,过了六七年非人生说的读书人,他只会比普通人更憎恨现有的朝廷,更仇视目前的政府。因为既得利益者的上层生活和社会最底层生活的鲜明对比,只会让这个原本是体制内的读书人,更加疯狂的仇恨现在的世道。
因为生活在现代二十多年的王书辉知道。在现代社会里,骂政府,骂执政党最凶的,甚至于敢于,在现实中敢于操作颠覆性的阴谋的人,往往是那些利益既得集团内部的竞争失败者们。
顾国樟不知道王书辉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脱颖而出的新人的。不过,在之后的大练兵中,发现王师尊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三十多个乡村,一声令下就能召集起一千多个受过基本训练的青壮劳力的时候。顾国樟知道,想要在这个团体中取得更高的地位,实现自己向朝廷复仇的目标,自己就要全身心的努力。
心中默默的背着《步兵手册》和《基础指挥手册》对照自己的指挥过程的顾国樟,命令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
看到本排的参谋已经和侦查员押着活口去审讯了。顾国樟又看了看正在对士兵们说着话的教导长。转身走到一颗大树旁边,拿出《数学基础》开始看了起来。
顾国樟清楚的知道,在“七步走”的军事原则下,在“敌情侦查”、“战场设定”、“远程打击”、“近战杀伤”、“救治伤员”、“防疫清场”、“总结经验”这七个步骤里,他只需要对“敌情侦查”、“战场设定”、“远程打击”、“近战杀伤”这前面四个步骤负责。至于后面的“救治伤员”、“防疫清场”、“总结经验”这三个步骤,自然有医疗长、参谋和教导长去负责。
顾国樟并不是个喜欢揽权多事的人。他清楚地知道,想要在团体里脱颖而出,就必须按照王师尊的规矩,一丝不苟的去做。
规矩就是规矩。顾国樟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遵守规矩和做出成绩。他现在抓紧一切时间来背书,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王师尊一手组建的复兴会,马上就要进行大考核,开始招纳人员了。
第81章 外国传教士
王书辉对于自己的认识,是有层次性特点的。他首先认为自己是个中国人。之后,他才认为自己是世界人或者说人类。
先是中国人,之后才是人类。应该怎么来理解这句话呢。
如果从客观的角度分析王书辉,我们可以说,排在他身份标签的第一位的是民族主义。之后是爱国主义,再之后是帝国主义,再之后是霸权主义,最后才是国际主义。如果用批判的视角来看待王书辉,那么,他就是一个民族沙文主义者和大国沙文主义者。
不是没有人这么批评过王书辉。不过,他在大学里也好,在研究院里也好,在工作里也好。他的老师,导师和领导们,都是沙文主义者。以他的研究生导师为例,那位温文尔雅的社会学家提起外国,往往就是用鄙视的口吻提到“蛮夷之族”和“弹丸小国”之类的话。
实际上,因为沙文主义者在中国这块肥沃的土壤上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所以,王书辉的那种,认为中国人、中华民族,先天性的就优秀于世界上的一切民族;中华文明先天性的就优秀于世界上的一切文明的沙文主义思想,在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一直高居人类文明首位的中国,居然是比较稀少的类型。
在王书辉看来,满清入关导致的中华文明的中断和倒退,以及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在近代时期的丧权辱国,彻底的打断了中华民族的脊梁。以至于到了现代,在中国逐渐重新走回世界第一的圣坛上的时候,居然在中国人里,还有那么多汉奸卖国贼以及洋人的奴才,在现代中国肆无忌惮的卖国求荣。
实际上,对于身为历史爱好者的王书辉来说,西方列强对于中华民族的窥探和觊觎,从明朝中后期就开始了。
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了殖民主义的大门之后,西班牙人首先成为世界霸主。他们先后征服非洲和美洲,之后又通过吞并葡萄牙,占领了它的殖民地。西班牙先后占领了大部分加勒比海岛屿、墨西哥、南美大部、地区、北美西部(直达加)和北美中部内陆。
东帝汶、印度尼西亚、菲律宾、莫桑比克、苏丹、阿曼、巴西、墨西哥、中美洲、西印度群岛、秘鲁、智利、阿根廷、乌拉圭、巴拉圭、玻利维亚、美国中西部等国家和地区,都是西班牙的殖民地。
16世纪末,西班牙人在征服了菲律宾之后,即开始积极考察、分析中国国情、民情,并对福建沿海进行侦察,熟悉航道并绘制地图。
1576年,桑德在给腓力二世的一份报告中详细阐述了他的侵华计划:“这项远征需要4000到6000人,配备矛、枪、船、炮和所需要的弹药”;“有2000到3000人,便足以占领所要占领的省份,用那里的港口和舰队,组成海上最大的强国,这是十分容易的。征服一省之后,便足以征服全国。”
1580年,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以葡萄牙国王曼诺尔外甥的身份兼任葡萄牙国王,组建“无敌舰队”,使西班牙成为欧洲第一海上强国。在亚洲,葡萄牙在印度建立了殖民据点,占领了马六甲,并征服了菲律宾群岛。这时的西班牙殖民者打算利用菲律宾为基地来征服中国。
1574年1月11日,殖民者雷克尔上书国王说:“如果陛下乐意调度,只要不到60名优良的西班牙士兵,就能够征服和镇压他们(指中国人)。”1576年6月2日,西班牙驻菲总督桑德在给国王的信中说:“这项事业(指征服中国)容易实行,费用也少。”
西班牙王国并没有把入侵和统治中国的想法,当成是无稽之谈。事实上,占领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者还制定了面面俱到,涉及从入侵到统治中国的,各个阶段和方面的详细计划书。当时的西班牙统治者腓力二世,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
如果不是西班牙陷入了欧洲战争的泥潭,先后和英格兰、荷兰发生了战争。恐怕,入侵中国的第一个帝国主义国家,就不是晚了几百年的英格兰,而是当时的西班牙了。
所以,可以想见,当骨子里是个民族沙文主义者和大国沙文主义者的王书辉,看到被士兵们绑来的葡萄牙传教士时,会是一种什么情绪了。
在王书辉看来,明朝的西方传教士和清朝的西方传教士完全没有本质区别。王书辉知道,无论是明王朝时期的西方传教士,还是清王朝时期的西方传教士,他们都同样的具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文化入侵的先锋军,一个是军事入侵的领头羊。
只不过,明朝末年的西方传教士,是为西班牙和它屁股后面吃着残羹剩饭的小弟服务的。而清朝末年的西方传教士,是为了英格兰和它屁股后面吃着残羹剩饭的小弟服务的。两者之间,只有这么一个区别而已。
王书辉是在公事房(办公室)里见到这个被五花大绑的传教士的。如果不看这个白皮老外苍白的皮肤和乱蓬蓬脏兮兮的大胡子的话,单从衣着打扮上,还真的很难看出这是个外国人。
这个传教士是被今天负责警戒值班的军官训练营的军官逮捕的。逮捕这个“白皮鬼”的人王书辉是认识的。他的名字叫做贾三强,不过士兵们都管他叫傻强。
大练兵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了。从1620年8月末到9月中旬,王书辉不仅对所有的民兵和复兴团士兵进行了全面的训练,而且还开展了一次大考核。三十多个基地村,有近百人通过基本考核,被吸纳进了复兴团。其中这个叫傻强的小伙子和牛大胆、蒋大壮、杨三黑、许驴子等几个年轻人,被王书辉非常的看好。
在大考核结束之后,王书辉把从各个基地村选拔出来的合格青年,以及复兴团的所有士官和军官,都集中了起来。王书辉在新开设的军校里,对他们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集中培训。在培训结束后的考核中,顾国樟和贾三强,分别获得了军事能力和文化能力综合考核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王书辉当时清楚的记得,两人在军事能力测试里的拼刺测试中的表现。顾国樟在进行拼刺时,表现出的是一种复仇者的暴戾情绪。而贾三强在拼刺时,则是表现出一种机械性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的一板一眼。
而在文化考核中,顾国樟和贾三强的成绩,居然比大多数由王书辉亲自教育的教导员的成绩还要好。特别是在以《万物一统律》和《万世归一律》为基础的政治考试中,顾国樟和贾三强,不仅全面的掌握了这两本书里的基本内容,而且,这两个人对披着“荀子”外皮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想,还产生了各自的独特理解。
虽然在王书辉看来,这两个青年的见解还相当的粗糙和浅薄。但是,在参加复兴会党员选拔大考核的四百多个人里,只有他们两个不是像其他人那样,不过是完全的背熟了书上的内容而已。在所有通过大考核的人里,能够对《万物一统律》和《万世归一律》两本书上的内容和复兴会的指导思想,产生自己的独特想法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王书辉自然还是学校老师的脾气。顾国樟和贾三强也成了王书辉的得意弟子,每天都在王书辉左右。王书辉像对待所有的他喜欢的弟子那样,经常把两个人叫到自己家吃饭,和他们交流想法。
在王书辉看来,顾国樟是那种激情四射的性格。虽然六年的矿工生涯磨去了他作为封建读书人的棱角。但是,他那种往好了说是有大局观,往坏了说是好高骛远的性格,还是时不时的会体现出来。而贾三强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可能是幼年的遭遇对于贾三强的刺激太大,这孩子在性情上体现出一种极端的平静来。
今年不到二十岁的贾三强,给人一种好像他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在意,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惊讶的印象。虽然他不像顾国樟那样,在讨论问题时表现的激情四射。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顾国樟这样的家伙的无法反驳。
王书辉在办公室见到传教士时,身边陪着他的是被整个王府镇的人视为女主人,所有人都称呼为师母的,今年才十五岁的小萝莉朱微妏。王书辉对于那个情绪委顿,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的外国人,并不怎么上心。反倒是朱微妏见到这个外国人的态度,让他比较惊奇。
很明显,朱微妏对于这个白皮红发的外国人并不怎么惊讶。她笑着对王书辉说道,“仪宾也知道吧,这个夷人十有八九是从南洋来的。成祖皇爷在世时,就曾有南洋夷人跟随三宝太监的宝船前来天朝朝贡的。”
最近一段时间,朱微妏看了不少王书辉从现代带来的,经过处理的明史资料。所以,对于朱微妏这个一辈子没离开过枝江县的小姑娘来说,她对于外国人的认识,还停留在两百多年前的永乐时代。当然,王书辉不会像这个时代接触过外国传教士明朝士大夫那样,认为外国传教士都是像利玛窦那种,是学识渊博性情温和的外国士人。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些传教士那张向往和仰望华夏文明的表皮之下,掩藏的是什么样的狰狞面孔。
王书辉没有理会朱微妏的话,他不过是随意点了点头之后,对贾三强说道,“三强,你把这个外国人压到警务处去,让复兴团和警务处的审查人员,联合对这个白皮好好的审一审。你告诉他们,我的要求是,一定要深挖根源,对这个夷人进行认真细致的审讯。对于他为什么要来大明,都做过什么事情,窥探我们大营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问题,一定要认真严格的审讯,不能遗漏一丝一毫。另外,你告诉他们,只要别把这个人弄死了,《审讯手册》上的手段,要一个流程不差的,每一种每一类的都要用上。”
很明显,这个外国传教士能够听懂王书辉在说什么。在王书辉向贾三强下达完命令之后,这个被拖走的白皮鬼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第82章 曾德昭和大皇帝1
“我与大皇帝陛下的第一次会面,是一次非常糟糕的经历。当时的大皇帝陛下还没有登上帝王的宝座,他只是一个地方性的领主。他占有着一块比大多数欧洲顶级贵族还要庞大的领地。他的手下有着当时在亚洲,可以说是最为强大的,三千多名优秀士兵。”
“与我见过的大多数明帝国的绅士不同,当时的大皇帝陛下几乎无视了我的存在。在他与逮捕我的军官的对话中,我听懂了两个令人害怕的词汇,‘审讯’和‘死亡’。在这之后,我遭受了如同地狱般的经历。“
——《大中国志》曾德昭·著
几十年后,担任过南华(澳大利亚)总督的中华帝国的上将顾国樟曾经说过,“除了陛下和政审委员,我别无所惧。”要知道,说出这话的顾国樟当时可是中华帝国的侯爵,是一个在大洋洲统治着一千多万民众的封疆大吏。他曾经毫无人性屠杀了近千万的南洋土著。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和英格兰在亚洲的殖民者和平民,在他的手中消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作为政治审查委员会的前身,人民委员会下属的警务处审讯中心和复兴保安团政治审查处,对于葡萄牙传教士曾德昭的审讯会是什么样的,大家可以自行脑补。反正经受了十多种无外伤审讯手段后,曾德昭认为上帝抛弃了自己。又接受了八种审讯手段之后,曾德昭希望得到魔鬼的救赎。
警务中心主任李二牛全程参与了对曾德昭的审讯过程。在中华帝国成立之后,一直担任帝国政治审查委员会总长的李二牛,在自己的工作总结中,曾经写到,“如果把审查对象的抗审查能力进行一个排名的话,外国传教士在这份名单中可以排在第一位。之后是明朝士大夫,再之后是投降满清的汉奸知识分子和卖国商人。至于普通的满清士兵和明朝士兵,则是完全没有抗审查能力的。当然,外国商人和船员也比较难以审查。不过,对他们的审查难度,主要集中在语言障碍上。我在工作中逐渐发现,有信仰的人抗审查的能力相对较强。”
曾德昭是见识过中国的监狱的。在南京教案时期,他和一些其他的在南京教案中被捕的传教士,曾经短暂的住过南京的大牢。当时,名字还叫做谢务禄的葡萄牙传教士奥伐罗·塞默多心中一片恐慌。虽然他认为中国人是文明的民族,但是无论是在自己的祖国葡萄牙,还是在当时其他的欧洲国家里,监狱里的情况都是相当恐怖的。可是,他的明王朝监狱的经历是非常短暂的,在几天的羁押之后,没有收到任何的惩罚,他和其他被捕的传教士被驱逐出境,回到了葡萄牙在中国人居留地澳门。
不过,就在曾德昭像待宰的肥猪那样,嚎叫着被拖进警务处审讯中心的地牢之后,他发现地牢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不同。无论是押送他的士兵,还是地牢里的审讯人员,都没有对他进行粗暴的对待。不仅地牢的环境非常的干净和整洁,就连狱卒也相当的不同。和南京监狱中的那些面目猥琐,形象阴森的狱卒不同。这里的审讯人员衣着整齐,面目平静。连最基本的推搡和打骂,他都没有受到。
这种情况,让情绪激动的葡萄牙传教士奥伐罗·塞默多逐渐平静了下来。等到他被领到一个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的小房间里,开始接受询问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镇定情绪,操着流利的南京官话向审查人员解释自己传教士的身份,并开始向他们宣扬“天主的荣光”了。
不过,在接受了基本的询问,开始进入正式的审讯程序之后,奥伐罗·塞默多才发现,天底下居然有比肉体上的伤害更加令人绝望的酷刑。警务处审讯中心和复兴保安团政治审查处组成的联合审讯组,开始按照《审讯程序手册》上的规定,给这个外国人上手段了。
说起来,奥伐罗·塞默多,aka谢务禄,aka曾德昭在受审过程中,还是给了联合审讯组的工作人员带来了很多惊喜的。无论是警务处,还是复兴保安团政治审查处,最近都已经进行了很多的审讯工作了。
王书辉在人民委员会里成立了情报委员会。情报委员会下属的,负责政治保卫工作的内务警察(简称政保警察),前不久对所有窥探王府镇和王书辉势力的探子和可疑人员,进行了全方位的逮捕。警务处和复兴保安团的审讯人员,已经通过对这些人的审讯,积累的丰富的经验。不过,奥伐罗·塞默多仍旧是他们审讯过的人中,承受了最多审讯手段的人。他接受了前后近二十种审讯手断之后,才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交待了出来。
曾德昭,葡萄牙人,是耶稣会在中国的传教士之一。在南京教案爆发之前,他曾用中文名谢务禄作为自己的名字。他在万历四十一年,既西元1613年接受天主教廷的指派,前往南京开展传教工作。
因为以前负责在中国地区传教工作的最高负责人利玛窦的去世,南京耶稣会的传教团,在利玛窦去世之后,开始改变利玛窦培养传教士熟读汉文典籍,赢得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和信任,从而达到其传播信仰的目的的“合儒超儒”的传教策略。转而采取激进式的传教方式,坚决排斥儒家思想,严禁中国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激起了社会人士的反感与怀疑,酿成“南京教案”。
身为耶稣会传教士之一的谢务禄,没有离开中国。他使用了新的中文名曾德昭,掩饰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在中国大地上进行旅行。他的主要目的有两个方面,一是继续开展传教工作,宣传所谓的“天主的荣光”。另一方面,则是为西班牙殖民者,搜集有关中国各个方面的情报资料。
他在江南地区的活动过程中发现,一家新成立的机械公司,在向江南地区的各种工坊推销新的,名字叫做“真气机”的先进机械。同时,他也发现了停泊在南直隶镇江府码头上的,王书辉新成立的江北船厂生产的蒸汽螺旋桨轮船。
对于机械技术非常敏感的曾德昭,马上就觉得,新出现的动力机械是个很重要的情报。在此之后,他指使当地信徒打探消息,知道了无论是蒸汽纺织机,还是蒸汽轮船,都是在枝江县生产的。得知情报的曾德昭就马上动身,前往枝江县,希望搜集到相关的详细情报。最后,在情报搜集的过程中,被王府镇执勤的士兵抓获。
在王书辉看来,传教士这种东西,实际上是一种西方人的文明优越感或者说,西方人的文明优越论的思想在起作用。说白了,传教士就是西方人在骨子里对其他人种和人类的一种蔑视的表现。你是野蛮人,你的国家是野蛮国家,你的文明是野蛮文明,所以,我们这些白皮猪作为文明人,作为文明国家,作为先进的文明,就需要让这些传教士来传播文明的基督教,教给你们这些野蛮人野蛮国家以先进的文明和制度。
白皮猪们还真是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的猪脑子。从殖民时代开始一直到现代世界,西方人的优越感和自以为是仍然没有改变。动不动就说别的国家如何如何,动不动的就指责别的国家如何如何,丝毫不理会自己裤子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米田共。自己国家里动不动的就游行、罢工、种族歧视,他们自己好像眼睛瞎了一样的看不到。
在王书辉看来,在满清统治中国的时候,西方白皮猪说什么”中国正在野蛮化”,弄些给殖民侵略者当探路者的传教士在中国宣传外国的宗教、文化和思想,还算得上是有情可原。毕竟,清王朝时代的中国,确实陷入野蛮化的文明倒退之中了。可是,在明王朝时代就开始弄那一套,就让王书辉不怎么想的明白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西方国家,特别是欧洲国家,人类历史上最为愚蠢和蒙昧的中世纪的刚刚结束不久。欧洲白皮们刚刚捡起老祖宗们的东西重新学习。西方世界的文艺复兴还没有结束,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还没见到影子呢。距离布鲁诺被宗教裁判所活活烧死,还不到二十年呢。
在欧洲白皮们身上野蛮人的皮毛还没有褪尽,还把洗澡看成是导致疾病会死的事情,并作为医学常识的情况下,把香水作为阻挡自己身上的恶臭手段,把高跟鞋作为躲避在城市中无处不在的米田共和污水的手段的情况下。这些白皮猪居然还把有着高等级文明的中华民族,当成是野蛮人。
他们居然派了一群同样是浑身恶臭的,把放血作为唯一的医疗手段(西医把放血作为医疗手段使用了两千年。美国的开国总统华盛顿就死于放血疗法。1799年12月13日到14日,几位大夫,给华盛顿放掉了近2500毫升血,就是人体血容量的一半,导致华盛顿死于失血性休克。可以说美利坚的创始人华盛顿,死于自己和医生的愚蠢,俗称“笨死的”。世界上最权威的医学学刊,英国的《柳叶刀》医学杂志上的柳叶刀,就是指西医专用的放血刀)的传教士,来中国传播文明的曙光。
王书辉可不是明王朝的士大夫。他们看到那些传教士说中文,穿中国服饰,读儒家经典,就认为他们是仰慕中华文明,心向教化的外夷蛮族。
王书辉清楚的知道,这些传教士在骨子里是歧视和敌视中华文明的。从明王朝末期一直到现代社会的几百年里,这些西方侵略者的排头兵,对于中国和中华民族的态度从来没有改变过。他们是一直歧视和敌视中华民族和中国文明。
耶稣会传教士克鲁士,在他出版的书籍《中国志》里的《一五五六年中国人受到上帝的惩罚》一章中,提到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发生在陕西的八级(或九级)超级大地震。单从文章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无论这些西方传教士如何羡慕明王朝的富庶和繁荣,他们骨子里都是抱着对中国的敌视和嫉妒仇恨的。中国人在他们眼里始终是异教徒、野蛮人。所以,他们才会把中国发生的天灾人祸,幸灾乐祸的说成是上帝惩罚。
第83章 奇葩的锦衣卫1
最近半个月,荆州锦衣卫千户所下属的一个锦衣卫小旗鲁平,过的可谓是生不如死。
鲁平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他的老子,他老子的老子,他老子的老子的老子,都是锦衣卫。四代人里,只有鲁平的脑袋,好像受到了祖宗的保佑,长的比较聪明一点。虽然武艺稀烂,跟踪、侦缉、审讯、刺探,这些自己祖宗们留下来的看家本领,鲁平也不过只能算得上是掌握的马马虎虎。可是在外人眼里,鲁平确实头脑很好的人。
其实鲁平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智力水平只能算得上是中下水平。他之所以能够在一群群普通的力士中脱颖而出成为小旗。主要原因在于,自己善于观察长于总结。
从万历初年开始,鲁平就常常听到,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常常说起,锦衣卫越来越落魄的现实状况。和自己石头脑袋的祖父和父亲不同,鲁平不认为锦衣卫的没落是一种必然。他认为,万历初年锦衣卫的威风越来越扫地的原因,是上面没有大boss作靠山。
鲁平从祖父和父亲多年来的闲谈中,总结出一个经验,每当上面的皇帝老爷是个强势人物的时候,锦衣卫往往就能威风起来。比如嘉靖皇爷的时候,锦衣卫就很威风。要是上面的皇帝老爷是个像隆庆皇爷那样的面团团的性子,不为锦衣卫出头。那么,锦衣卫就要落魄下去。
鲁平用那个没受过任何教育的脑袋,想出了一个朴实的道理:无论是个人还是团体,要是它们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的话。那么,无论是这个人,还是这个团体,它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认识到了这个道理之后,鲁平用自己前半生的时光,一直在寻找自己的靠山。
可是,即使锦衣卫是明王朝暴力机关的重要力量之一,即使锦衣卫在普通百姓眼中是权力极大的衙门。可是,一方面,因为张居正张相爷的强势,使得锦衣卫在文官势力面前全面萎靡。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力士,一个最底层的锦衣卫工作人员。鲁平根本就接触不到,那种能够成为自己靠山的强力人物。
鲁平从十九岁继承父业,成为锦衣卫荆州千户所的一个普通力士之后,一直到他三十五岁。他用了十六年的时间,才得到了一个接触大人物的机会。他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结识了户部尚书张问达的侄子张天禄大少爷。
凭着他的一张巧嘴和对荆州府街面上的了解,他成了张天禄在荆州府的主要跟班之一。在这之后,凭借着张天禄在荆州府,乃至于在整个明王朝行政体系里的影响力,鲁平当上了他几代祖宗也没敢张望的锦衣卫小旗。
就在鲁平倾尽全力的奉承张天禄,希求自己能够在锦衣卫系统里,更进一步的时候。张大少爷突然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张天禄命令鲁平,带上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到下面一个叫枝江县的小县城里,搜集关于枝江王的女婿,一个叫王书辉的王府仪宾的罪证。
鲁平心里对于藩王的看法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中。当年,张居正张相爷还在台上的时候,整个湖广的藩王过得像缩头乌龟一样。鲁平就亲眼见过,在荆州府理论上最为尊贵的荆王,曾经把一个张相爷老宅的一个管事,亲自送出王府大门的事情。当时,湖广地区的藩王们,每到张相爷的老爹过寿的时候,都会亲自到张家老宅给张老太爷送贺礼,拜寿。
可是另一方面,湖广地区的藩王宗室们,也曾经在十几年前,闹起过牵连了整个湖广官场的“楚宗之乱”来。当时,鲁平的最高长官,锦衣卫荆州卫千户所的千户,曾经向所有的本千户的锦衣卫训过话,说是藩王们的事情,是参合不得的。
在鲁平眼中,文官们的势力大,可是藩王们的势力也不小。文官他得罪不起,藩王他照样得罪不起。更何况,鲁平也是有自己的信息来源的。据说,万历皇爷对这个枝江王观感极好,就连枝江王的那个女儿和女婿,也是深得万历皇爷的喜爱的。
别的不说,那位叫王书辉的郡主仪宾,可是鲁平在锦衣卫系统内的通报里见过的。他可是被封为锦衣卫系统里的最高官衔,锦衣卫指挥使。虽然,连鲁平也知道那是虚封,王书辉手底下连一个锦衣卫也没有。但是,那也是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啊。
鲁平虽然经历了心理上的纠结,可是鲁平毕竟是鲁平,鲁平毕竟是善于观察生活总结经验,能够在一坨坨的锦衣卫力士中脱颖而出的聪明人。他清楚的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在鲁平想来,王书辉王仪宾的来头再大,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再吓人,也涉及不到他这个明王朝官僚系统最底层小公务员的生死存亡。可是,张天禄大少爷,可是直接关系着自己能不能更进一步,出人头地的。万历皇爷固然是皇天一样的神人,万历皇爷固然是喜欢枝江王以及他府里的仪宾王书辉。可是,无论是万历皇爷,还是藩王仪宾,都不会给他提供升官发财的机会。
再说了,天子皇爷固然是英明神武的,可是管事儿的还是下面的人。就比如说,在锦衣卫系统内部流传着一个内部的典故。据说,皇宫里给皇爷们喝的茶叶,往往都是往年的陈茶。原因是什么很简单,内监们不想把皇爷的嘴养刁了。
由此可见,天子皇爷就是再英明,再神武,也要被底下蛆虫一样的内监们糊弄。所以,鲁平还是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在得罪一个他不认识的藩王府仪宾,和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自己升官发财的大靠山之间,他明确的选择了前者。
鲁平领了三个在锦衣卫荆州千户所里,据说是专业素质最好的手下,来到枝江县之后才发现,这里的事情处处和荆州府不同。
枝江县城倒是像他印象里的普通县城一样,是个不怎么热闹,人也不多的小地方。可是,本县的干净程度,却是鲁平从未见过的。而且,整个枝江县街面上见不到一个闲人。连在街道上乱跑的小孩子,他们穿的虽然一样破破烂烂,可是一个个的却都面色红润衣着干净。
那些小孩子们的素质还极端的高,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向他们要钱要物的。不过,他们一群群的尾随着四人,无论是走到哪里都跟着,赶也赶不散。
直到鲁平发现,县城内只有一家客栈,而且价钱高的惊人,又是枝江王府的产业。害怕暴露身份的鲁平四人,就在小孩儿们的告知下,决定出城,到城外长江边上的董滩口集镇上住宿。
就在他们四人刚刚出城的一瞬间,就被一队穿着灰色的交领半长收袖短袍,腰间扎着宽皮带,头上戴着黑纱大帽的武装人员截获了。四人中的两个自认为武艺高强的小子,还想跟人家比划比划。没想到,两人刚把藏在腰间的匕首拿出来,就被人家用连发短铳(王书辉给政保警察配备的,新成立的江北兵工厂生产的,柯尔特m1851转轮手枪的复制品),在身上开了七八个窟窿。
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就吓尿了裤子投降的鲁平不知道,自己就是被那些满大街乱跑的小孩(枝江县复兴小学堂学生)们给出卖的。他们可不是没事干了跟着鲁平的。正在每三天一次的放假中的小孩们,可是一群兼职的小暗叹。他们可是从情报委员会的联防员手中领取铜板的。
鲁平和他幸存下来的唯一的手下,比起葡萄牙籍西班牙传教士(葡萄牙已经被西班牙吞并)奥伐罗·塞默多aka谢务禄aka曾德昭来,可是表现的逊色多了。
被政保警察压进地牢之后,在刚开始的常规审问中,鲁平就已经交待了自己是锦衣卫的身份。听到这个消息的审讯人员还兴奋了一阵。他们在政治常识课上可是学到了,这个朝廷的锦衣卫,算得上是他们在本时代为数不多的同行。
不过,鲁平这个抱文官侄子大腿以求晋升的锦衣卫,还是让审讯人员们失望了。用李二牛的话说,“审讯这货,还不如审讯外地土匪的探子有难度呢。”
鲁平也确实是不太给力。审讯人员才上了两个手段,常规审讯程序中的五个手断还没完成呢,他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在后面的问话里,无论是自己前来的目的,还是张天禄的身份。无论是自己的锦衣卫小旗是怎么来的,还是小时候干过什么坏事。鲁平是有什么说什么,让审讯人员极端的没有成就感。
反倒是那个唯一幸存下来的鲁平手下,表现出了一个锦衣卫该有的基本素养。他是在经历了九个审讯手断之后才吐口的。
鲁平的那个手下在后面的供诉中指出,作为锦衣卫荆州千户所里的专业审讯人员,他对于王书辉手下审讯人员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
用他的话说,他们锦衣卫的审讯,那是手段尽出,不过,他们审讯目的是,让被审讯者承认自己存在的或者不存在的罪行。审讯中心的审讯人员对于审讯,则完全是一种机械化的执行。不管什么,先问话后上手段。你们审讯别人,总得先给人定个罪名吧。
在这位锦衣卫的专业审讯人员眼中,什么也不问,一言不发的在那里上手段,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能够挺过九种手段的原因,也不是他多么坚贞不屈。而是作为锦衣卫的审讯人员,原有的固定思维影响了他。
他以为审讯的目的是栽赃陷害。哪里想得到,人家审讯人员的目的是获取信息啊。他还在那等着审讯人员给他一个罪名,他好立即承认呢。没想到,被折腾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提这茬儿。
第84章 曾德昭和大皇帝2
“中国人是世界上最具有政治意识的民族。同时,中国人也是世界上最热爱学习的民族。”
——《大中国志》曾德昭·著
“像所有其他的传教士一样,我刚到达中国不长的时间里就发现,中国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即是天堂,也是地狱。”
“物质丰富,民众富足的中国,是全世界范围内最为美好的国家。完善的市政设施,系统的公共管理体系,充分的社会福利制度,再加上富有而又有教养的中国民众。这一切,既让我们这些异乡人刚到惊讶,也让我们感到敬仰。”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欧洲绝大多数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奴隶,都是难以置信的粗鲁和愚蠢。即使在巴黎这样的大城市里,城市的状况也是相当糟糕的。粪便、污水、各种疾病和瘟疫,才是这个时代欧洲城镇的主人。”
“从个人经历的角度而言,我在被明王朝政府驱逐后,经常接触到南中国的普通中国人的生活。我发现,即使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中国人,虽然他们在生活上相对艰苦,可是,他们也能够常常到酒馆和茶社里享受生活。在城外的乡野茶社中,我就经常遇到在那里吃饭喝茶的普通中国农人。”
“他们的生活当然没有中国的绅士们那么悠然和具有艺术性。可是,比起处于污泥和草棚中,像猪猡一样生活的欧洲农夫来说,很明显,他们处于天堂般的生活中。虽然比起普遍可以媲美欧洲的艺术家和哲学家一样的,那些中国绅士来说,底层中国人对于我们这些外国人的歧视和嫌弃更加直接和明显,但是,上帝不允许我对他们的实际情况说谎。”
“不过,正是这种歧视和嫌弃,才让我发现,想要在中国传播天主的荣光,简直是一个像拯救地狱中的堕天使一样困难的工作。”
“孔夫子这个上帝之前的哲人,像八爪鱼一样统治着东方世界。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中国的附属国安南、朝鲜等等几十十几个国家里,孔夫子在所有的东方文明国家里,都是无冕之王。这个异教教主对所有的东方人,无论是生活习惯上,还是日常礼节上,都做到了毫无遗漏的渗透。”
“更主要的是,孔夫子和他的信徒们,把他的学说与东方帝国的政权捆绑在了一起。就我接触到的中国绅士而言,他们对于我们的兴趣,更多的集中在技术和科学知识上。哪怕是那些接受了上帝信仰的中国绅士,在他们的礼节和伦理意识上,也完全是孔夫子式的。就单从一点上说,信仰上帝的中国绅士没有一个放弃自己对祖先的祭祀和崇拜的。”
“王丰肃(意大利传教士)兄弟和北京的庞迪我(西班牙传教士)兄弟、熊三拔(意大利传教士)兄弟,之所以急切的推动激进的传教策略,导致了‘南京教难’的爆发,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一种焦虑情绪的反应。在我们看来,利玛窦兄弟的传教策略固然有效的推动了天主的荣光在中国的播撒,可是,我们也看到了神圣的宗教正在被中国文化同化的危机。”
“因为我本人就在中国的史书上看到了我们可能的下场。根据中国历史的明确记载,在一千年前,聂斯脱利派传教士,就已经在中国活动了。他们虽然取得了伟大的成就,甚至让几位唐王朝的大皇帝陛下皈依了天主。可是,他们的下场也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被一千年前的中国人称为景教的东罗马基督教,最后被中国人同化后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在我第二次面见大皇帝陛下的时候,当时的王书辉阁下(‘天主的荣光在他脚下,阿门’),才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不过,他才一开口,我当时就陷入到一种危机感中。我清楚的记得,他用一种发音清晰的北方汉语对我说,‘你们景教的传教士……。’听了这话我头脑一空,以至于我根本就不记得大皇帝陛下后面的话了。”
“当时,我的心里在想,‘上帝啊,这是完全的误解。’可是,就在我开口为大皇帝陛下解释了几句之后。当时负责押解的,后来曾经担任过东华(北美洲)总督的贾三强侯爵阁下,就用一根黑色的钢棍,提醒我遵守面见贵人的礼节。要知道,在东方,特别是在后来的中华帝国时代,打断上位者的谈话,这个最底层的普通中国人都具有的权力,只有少数获得中国国籍的外国人才能享有。”
“很明显,当时,大皇帝陛下不喜欢自己的话被打断。我看到他用一种不耐烦的表情命令士兵把我押回监狱。从此,我开始常年的监禁生活。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获得大皇帝陛下的接见。”
“因为当时还处于王书辉阁下(‘天主的荣光在他脚下,阿门’)建立中华帝国事业的初期,我见到了很多在后来取得了伟大成就的伟人们。在我回到监狱之后,后来担任过中华帝国的首相之一的陈封阁下,来到监狱,向我宣读了人民委员会下属的一个叫做法务中心的审判机构对我的审判。”
“因为陈封阁下的口音问题,我是在后来,才在中华帝国供公众查询的公共资料里,查到了我当时被判处的罪名的。那个罪名叫做‘危害国家安全罪’。因为我是外国人,没有任何在中国的政治权利可供剥夺,所以,我被剥夺了一切人权。”
“这个罪名,在四十年后看来是相当的可怕的。这项罪名的惩罚,无限期监禁和剥夺一切人权,在后中华帝国时代的人们看来,也是非常的恐怖的。可是在当时,对还完全掌握着国家权力的明王朝来说,还是个相当莫名其妙的惩罚。”
“对于明王朝时代的人来说,没有被判处流放和死刑,就是轻微的惩罚了。明王朝根本就没有无限期监禁一说。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在当时的中国,也没有任何的人权可言。”
“在我后来,接触到复兴党的资料之后才发现,人权也不过是复兴党对外的意识形态推广的一种说辞罢了。现在,在所有的欧洲国家里到处兴风作浪的人权主义者,其实大部分都是领取华元补助的家伙们。
大皇帝陛下保佑,现在我有了中国国籍,可以享受中华帝国保证的言论自由。要知道,说这种话的人,如果没有中华帝国国籍的话,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下场。”
——《我是中华帝国公民》曾德昭·著
王书辉发现,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在对外国人的态度上,和王书辉所处的时代很相像。在现代社会里,王书辉这个年龄段的人的父辈和祖父辈,在对待外国人方面,呈现出一种民族主义的倾向。只要是涉及外国人的一切,他们都会表现出警惕和敌视来。
王书辉这个年龄段的人,在对外国人的态度上则表现的和他们的父辈和祖父辈有明显不同。
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虽然也对近代史上中国受到的屈辱感到愤怒和慨然,不过,在他们生长的时代,中国处于重回世界第一宝座的阶段里。在面对外国人的时候,他们表现出的,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的自信和从容。除了美国之外,世界上没有能够媲美中国的国家,即使美国也马上将会被中国赶超。这是王书辉那个时代的年轻人的一种共识。
在面对欧洲人的时候,因为经济危机导致的欧洲国家的普遍衰落,让王书辉这个年龄段的人比较看不起欧洲人。在他们眼中,自己都处于严重的经济和社会衰退中,却把环保和人权宣传当成是唯一输出手段的欧洲国家,非常的猥琐和可笑。
就王书辉本人来说,他就认为,欧洲人正在重新适应他们本来天生的位置——落后和衰退的二流国家。
王书辉瞧不起正在处于彻底没落阶段的现代欧洲人。现在正处于社会上升阶段的欧洲人,也普遍的被大明王朝时代的中国人所瞧不起。没见过红毛夷人的王书辉的老婆朱微妏的几个年纪相对比较轻的舅舅,还专门到监狱里看了看那个传教士。
王书辉是听过他们的观后感的。大略都是些“蛮夷”、“生番”,“尚未开化”,“需要教化”之类的老生常谈。
王书辉也问过他身边的几个值班的警卫人员和行政人员。他们对于传教士曾德昭的看法也比较统一。大部分人认为,曾德昭是个很无所谓的,像个野猫野狗之类的东西。很明显,他们觉得,既然曾德昭先生窥探了复兴团,犯了实实在在的罪行。那么,把他随手砍掉也就是了。
王书辉不能说他们是错的。如果他们没处于复兴会这个团体的话(复兴会大考核于九月中旬结束,四百多人通过考核加入复兴会);如果他们还处于明王朝,甚至是之后的清王朝的那种固步自封的思想状况中的话,王书辉都会说些要有警惕思想,要学习西方之类的话。
可是,处于复兴会这个目前世界上,甚至可以说在今后的两三百年里,都会是最先进的组织之中,学习和实践着超越这个时代两三百年的文化知识和思想理论的复兴会成员们,说出鄙夷和歧视欧洲人的话,王书辉觉得理所当然。
自然,在王书辉这种思想下,曾德昭传教士的下场就比较凄惨。他被人民委员会的法务中心,判处了和张天禄的锦衣卫探子,以及几个枝江县外的几个大股土匪的探子一样的刑罚:剥夺一切权利,在王书辉名下的煤矿中接受劳动改造。
曾德昭就是在劳改的过程中发现,在王书辉的治下,无论是多大的年纪,从事什么样的工作的人,都很明显的非常热爱学习。就连他们这些罪犯,也被命令必须在每天的繁重劳动之余,接受教育。
第85章 奇葩的锦衣卫2
鲁平最近一直活在煎熬之中。对于一个怕死的人来说,命不久矣的恐惧,真的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鲁平认为自己命不久矣是有原因的。作为一个聪明人,鲁平在被逮捕之初就初步交代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是想用锦衣卫的身份让抓他的人有所顾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逮捕他的人的反应,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在他看来,抓他的人一旦知道了自己是锦衣卫之后无外乎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惊讶和手足无措。那么,这些人就是官场内部的人物,自己保全性命就有九分的把握。一种是不屑和兴高采烈。那么,这些人就是乱臣贼子之流,自己保全性命也有六七分的把握。
但是,鲁平失算了。审讯联合组的人既没有惊讶和手足无措,也没有不屑和兴高采烈,反而是像木头人一样,明显的按照着某种规矩,一板一眼的对待自己。
腐朽和僵化的阶级和这个阶级中的人,对于一切未知的领域都是充满了恐惧的。鲁平作为封建王朝中的一个基本的分子,自然也是遵循这个态度的。他对审讯联合组成员们的态度,感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慌。正是这种恐慌,让鲁平仅仅接受了两种手段,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交代了出去。
可是,鲁平并没有因为自己彻底的投降行为,感到一种放下负担的轻松感,反而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因为之后他的经历,再次的让他觉得,审讯联合组的人的做法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按照鲁平的经验,一旦被抓的人交待了一切问题,一般都会受到比较好的优待。千金买马骨的道理,鲁平认为所有的暴力团伙都是明白的。如果你不给最先交代的人更好的待遇,就不能让其他被抓的人看到希望,那么,他们就不会顺利的交代问题。
鲁平发现,自从踏上枝江县的土地之后,自己以往的认知和经验全都不灵了。这才是让鲁平最为恐慌的一件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他住的这个明显是监狱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房间的门是打不开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住在某个干净的客栈里。
鲁平现在被关押的地方,就是王府镇的监狱,也就是王书辉手下最早建成的两栋二层小楼中的一栋。因为担心质量问题,王书辉把一栋小楼用来做养鸡场,另一栋小楼用来做监狱。因为目前在押的犯人们身份特殊,为了防止他们互相串联,导致了目前的犯人们的住宿条件甚至比大部分的士兵们还要好一些。他们住的是两人间。
王书辉目前面对的是人力紧张问题。所以,所有被逮捕的人员,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了像杀人、侵犯妇女之类的罪名的人,在王书辉眼中,他们全部都是有用的劳动力。
既然是劳动力,那么他们的待遇就相对的比较好,除了要在早上五点钟就起床,到中午十二点都要在煤矿里铲煤、装煤,干这些体力劳动之外,无论是伙食还是住宿,包括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能受到基本的人道对待。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在王书辉眼中基本的人道对待,可是比现在绝大多数的普通人的生活还要好的多。
鲁平的狱友,也就是和他关押在一间牢房里的人,是葡萄牙传教士曾德昭。和完全没有信仰,只相信利益的鲁平不同,曾德昭这个天主教的教士,倒是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处境。特别是在曾德昭发现,自己被监禁的生活条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和明王朝黑暗的监狱一样的状况之后,他立即就调整了心理状态,开始安然的接受这个现实。
在和鲁平被关在一起的这七八天里,曾德昭一直冷眼旁观鲁平的状态。从他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彻底绝望,曾德昭对鲁平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心知肚明。原本曾德昭还想着,要发展鲁平成为一个天主教徒的。没想到,曾德昭刚讲了几句天主教的教义,就遭到鲁平的一顿拳脚。在挨揍之后曾德昭才想到,在中国,自己那套人人有罪,人人要接受天主考验的歪理邪说根本就没有市场。
鲁平其实对于自己被和一个夷人关在一起是相当的不耐烦的。在鲁平眼中,自己作为一个高尚的,有着一定政治地位的锦衣卫,完全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优待不说,居然还被他们和一个蛮夷关在一起。这是对他彻底的侮辱和无视。
可是,在这几天的日子里,鲁平发现,所有的目前被关押的二十多个犯人,全都被一视同仁的对待。无论是铲煤、运煤,还是吃喝穿戴,大家全都是一样的。这也是鲁平陷入到绝望之中的原因之一。
上午干活,下午学习,晚上训练的生活,就是这几天鲁平生活的一切内容。善于观察的鲁平发现,自己的室友明显的比自己更受到监狱看守们的看好。原因就是这个白皮的蛮人,在学习上表现出特别的优势来。他对于那些叫做天竺数字的字码的掌握,在这二十多个犯人中水平是最高的。在大家还在认字的阶段,这个蛮夷就已经能够使用那些天竺数码加减乘除了。
鲁平是个很上进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为了出人头地,坚持专注十几年寻找自己的靠山了。虽然目前不过是在当一个囚犯,可是他也不希望自己这个高尚的锦衣卫会落后于一个自己看不起的蛮夷。他知道,自己在算术上不是那个蛮夷的对手,但是,他发现,政治常识课里的内容,自己可以很好的掌握。因为,那个课程里的大多数内容,都与他的生活经验可以互相验证。
就这样,在这二十多个人里,目前,葡萄牙传教士曾德昭的算术成绩最好,锦衣卫鲁平的政治课成绩最好,土匪探子邹大的语文成绩最好。这三个人,因为成绩突出,可以享受每餐多加一个鸡蛋的待遇。
鲁平不愧是锦衣卫荆州千户所里第一的聪明人。他通过多加了一个鸡蛋的待遇,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自己的那种靠坦白的交代问题,以换取自己在抓捕他的人那里更好地位的办法,虽然明显是行不通的。但是,也不是完全的没办法,在这里得到重视。只要能够在学习上表现出优势来,自己还是可以实现地位上的突破的。
就这样,三十五岁的鲁平,开始了自己全身心投入学习的生涯。
一个人一旦开始用心学习,只要有适合的教材和真心的老师,那么,这个人一定就会取得相应的成绩。三十五岁的鲁平心智成熟,智力正常,使用的又是王书辉根据明代人的接受能力制定的合适教材,在监狱看守,那些复兴保安团士兵的认真教学下,他的学习成绩开始突飞猛进。以至于,随着和不断轮换的,负责看守监狱的复兴保安团的士兵们的接触,头脑聪明热爱学习的鲁平,居然有了点名气。甚至于,这点名气,让王书辉也知道了他的事情。
王书辉在现代是个老师。只要是个老师,就没有不喜欢认真学习的人的。自然而然的,认真学习的锦衣卫鲁平进入了王书辉的视线。
王书辉一向认为,封建社会的腐朽,在封建社会统治阶级内部的反应,就是拒接先进,固步自封。鲁平作为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员,在学习先进的知识上完全没有障碍,居然还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这让王书辉比较惊讶。王书辉决定见一见这个奇葩的锦衣卫。
“卑职,锦衣卫荆州千户所小旗鲁平,拜见指挥使大人。”
听到第一见面的囚犯鲁平说出了这样的话,王书辉才想起来,自己头上还有刚刚死去不久的万历皇帝封的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衔呢。不过,一想到这一点,王书辉差点笑出来。这个叫鲁平的锦衣卫还真有意思,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官面上的人物呢,一上来就用锦衣卫的身份和自己套近乎。
王书辉笑了笑,也没让跪在地上的鲁平站起来,他走出办公桌,站到鲁平旁边,笑着问鲁平道,“你这个锦衣卫也知道我有指挥使的头衔,怎么还敢跑到枝江县来打探我的事情呢。”
鲁平一听这话,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在他心中,王书辉只可能有两种身份。一种是要造反的反贼,一种是胆大妄为的权贵。因为从被关押这段时间的经历判断,很明显,王书辉的势力在枝江县的范围内已经大的没边儿了。
私蓄军队,建立监狱,关押锦衣卫,这些行径可以说都是必死的行为。可是鲁平也知道,就目前大明朝的那些权贵的行径来说,像什么勾结匪类啊,贩卖私盐啊,甚至是出卖兵器给外邦的事情,南京的那些权贵们,都干得十分的精熟。所以,在鲁平看来,王书辉是个反贼的可行性只有一分,无法无天掌控州县的可能性占到九分。
不过现在,鲁平可以断定,王书辉就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权贵,而不是一个反贼了。因为,以王书辉的身份,他要是想要造反,自己这个锦衣卫肯定是第一时间被拉出去砍头,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被王书辉和颜悦色的调侃。
“大人,卑职也是身不由己啊。荆州府张家,仗着户部尚书张问达大人的威势,驱使荆州锦衣卫。卑职也是没有办法啊。”鲁平立即回答道。
这就是鲁平聪明的地方了,他认为王书辉不可能知道实际情况,他自己又是刚刚到了枝江县就被抓住了的。所以,把屎盆子尿罐子,直接扣到张天禄的脑袋上,自己扮演无可奈何的小可怜的形象,是最容易过关的办法。
第86章 荆州张家的覆灭1
伟人说过,“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王书辉觉得,虽然在具体问题上要具体分析,但是,真理之所以被称之为真理的原因,就像伟人说的那样,因为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王书辉很喜欢的一个网络作家虹猫,就曾经在他的小说里写到,“所谓世家大族,如果是那种已经彻底腐朽的,他们上上下下都会认为,对他们有利的道理就是天下的道理。对于没有腐朽的世家大族而言,他们固然不肯轻易放弃土地之类的东西。但是他们也懂得,扛不过的时候就不能硬扛。但是有一点他们一定会坚持,新制度下提供正当向上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
王书辉觉得虹猫掌握了真理。至少在小说的角度而言,无论是他的书,还是他对社会的论断,都可以称得上是真理。
对于自己面前的鲁平,这个封建王朝的特务机关里的一个基层工作人员来说。他身上就明显的具备了虹猫说的那种,没有腐朽的世家大族的特征。虽然作为明朝半吊丝的鲁平,不过是一个人。但是,很明显,他对于自己正处于不能硬抗的状况看的很清楚,对于正当向上的机会也很懂得发现和把握。
不过,在王书辉看来,无论是自己的弟子还是党徒,或者是像自己的岳父以及老婆的舅舅们那样的亲戚们,或者是像司徒峰之类的合作者们,对于自己的认识和定位都是错误和不准确的。
像鲁平一样,他们认为,王书辉作为一个被天子喜爱的藩王仪宾,一个利益集团中的一员,虽然在现实生活中表现的强势和跋扈。但是,他们觉得这些强势和跋扈的作为,都是权贵们天然的特点。他们一点也不认为,身为既得利益集团一份子的王书辉,会是个彻头彻尾的革命者。
王书辉一方面觉得,骄横跋扈的贵胄子弟身份是个很好的保护伞。另一方面,在每一次面对自己的岳父和亲戚,以及自己的合作者和弟子们的时候,他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清楚的知道,能够理解自己革命理念的人,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稀少。
不过,当看到身边的陈封,顾国樟,贾三强等亲密弟子的时候,王书辉的那种孤独感和压抑感不自觉的减轻了不少。毕竟,在这个时代里,能够理解自己的人虽然稀少,但还是有几个的。
王书辉想到这里,笑着对鲁平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怎么说呢,从大面上看倒也算是真话。可是我只说一个简单的道理。锦衣卫荆州千户所里,固然不可能有一千个锦衣卫那么多。但是,有那么几百个锦衣卫,还是有可能的。怎么那么多锦衣卫都没有屈从荆州张家的压力,跑到荆州来调查我。反倒是只有你们四个跑到枝江县来调查我呢。可见,你说这话,只有三分可信,剩下的七分全是骗人的话罢了。”
鲁平一听这话,就知道王书辉不是自己的那些在锦衣卫里的糊涂上司。说假话是骗不了人家的。所以他表现的倒也光棍,直接的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大人说了这话,可见大人是英明神武的。卑职这话确实有不实之处。不实之处在于,卑职虽然被户部尚书张问达大人之侄张天禄威胁不假,可是卑职也衡量过利弊。在卑职看来,您老人家犹如天上的白云,张天禄犹如地上的大树,卑职犹如地上的泥土。白云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我这样的泥土,还是要大树来遮风挡雨的。”
王书辉一听这话,禁不住就大声的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儿之后,对身边的几个弟子说道,“我以前和你们说过如今朝廷的状况。现今朝廷里如今只有这样三种人。一种是只知道卖嘴不知道做事的清流人物。这种人大多身居高位,只为自己的集体和团伙谋利益,完全的不看国家和民族的整体利益。对于党争是最拿手的。”
“第二种人,是完全的昏聩之辈,只知道埋头捞钱,给自己和家族攒下良田美宅的贪官污吏。他们自然也是不做事情的。”
“第三种则是像这个鲁平这样的人。说起来,在做官上,他们上没有依靠,下没有钱财,想要上进就只能靠抱大腿。但是这三种人里,只有鲁平这样的人还能做事情。虽然做的不见得有多好,但是至少还能做事。能做事的人,在如今的朝廷里已经凤毛麟角了。”
王书辉说完这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也面带谄媚笑容的鲁平,继续对弟子们说道,“鲁平这等人虽然能够做事情。但是,他们只是为自己的利益做事情。我们复兴会则完全的不同。我们第一讲的是做事情,第二讲的是为百姓做事情,第三讲的是为民族和国家做事情。这就是我们和鲁平以及朝廷里的人都不同的根本原因。”
“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现在读书学习的原因,和别的读书人也完全不同。他们读书学习,是为了做官,是为了自己或者他们所处的团体谋利。我们读书学习,是为了掌握做事情的方法,是为了天下的受苦百姓谋利。所以说,这个鲁平学习学的再好,读书读的再通。他和我们复兴会的人也不是一路人。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成立复兴会,为什么在各个部门强调思想教育问题的原因。”
看到自己的弟子们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王书辉感到很满意。他转过身继续对鲁平说道,“一个人为自己谋利益,这件事情,从根本上说是没有错误,甚至可以说是有情可原的。但是,你为了给自己谋利益,却来伤害我的利益,甚至于要搜集证据危害我的安全。从这一点来说,对于我,你就是有罪的。孔夫子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所以说,你危害了我的利益,我要对你进行惩罚,就是一个必须和必然的事情了。”
鲁平在旁边听着王书辉对他的弟子们的教训话,里面有一多半的内容不大听得懂。不过,他心里大体上对王书辉又产生了新的看法。这位贵为王府仪宾,名誉性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贵人,很明显,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种,和张天禄一样不学无术狗屁不通,只知道胡作非为的人。
在鲁平这种没受过教育的人看来,能够系统性的,条理性的分析问题,并对朝廷大事有一个明确说法的人,大多是些读书人。而且,这等读书人还不是那种读死书,脑袋僵硬的读书人。而是那种非常的神通广大,不仅能说,而且做起事情来井井有条办法颇多的读书人。不过,这样的读书人,他只在茶馆的说书人口中听说过。比如像诸葛孔明,刘伯温之类的人物。现实生活中他还真没见过。
鲁平听了王书辉对自己说的话之后,明确了两个问题。第一,想要通过说胡话,说瞎话来蒙蔽这位大人。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第二,想要逃避惩罚,自己就必须对于王大人说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说法,提出一个具体的解释和解决的办法来。要不然,难以想象的惩罚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说起来,半个月左右的学习,对于鲁平的帮助是很直接的,他对王书辉说道,“大人,荀圣说过,‘人性本恶’。卑职非贤非圣,做事情只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这是本性决定的。”鲁平先用人性本恶的观点,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性的解释。
“大人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话是英明的。可是,与大人有怨的不是卑职,而是荆州府的张天禄张大少。卑职固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屈从于他,同样的道理,卑职作为锦衣卫的一员,也是愿意接受大人的指派的。”
鲁平比较隐晦的提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可以接受张天禄的指派,搜集王书辉的罪证。一样的道理,他也可以接受王书辉的指派,搜集张天禄的罪证。这就是他半个月来,想到的解决问题,逃避罪责的最好办法了。
王书辉听了鲁平的前半段话,心里还觉得有点意思。可是在听完鲁平的后半段话的时候,心里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封建分子难以改造的特点,在鲁平身上到底是体现了出来。善于总结人际关系,善于内斗。因为生产力发展的迟滞和思想理论的僵化,封建统治阶级把主要的时间和经历都放在了人际关系的建立和斗争上了。即使像鲁平这样的封建统治阶级的底层人物,说起人际斗争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王书辉听完了鲁平的话,没有理会他,反而对自己的学生们继续开展现场教育的工作。他对大家说,“我常常和大家讲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性问题。那么,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性,除了把持政府的职权,利用政府职权疯狂的为自己谋利,不惜出卖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之外,在小的方面,日常的方面,也体现的非常明显。”
“就大的方面而言,我以前讲过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朝廷之所以,以八万使用先进武器的士兵,攻打茹毛饮血的六万关外蛮族,反倒失败的原因,就在于朝廷如今的当政者,精于内斗,消耗了国家的军事力量。更主要的是,那些士大夫内斗内行,外斗却是外行。一个文人指挥军队,在战术上和战略上,都展示出严重的无能来。”
“就小的方面而言,今天跪在这里的这个锦衣卫鲁平。他作为朝廷统治机器里的普通一员,在刺探消息,搜集请报这项本职工作上,表现的要多无能就有多无能。但是,在推诿责任搞人际关系斗争上,他却表现出一副行家里手的面目来。”
“所以说,虽然我们复兴会刚刚建立,复兴会的成员们还都是大家这样年轻干净的好同志。但是就像荀圣说的,人性本恶,这是一个客观和必然的规律。复兴会一定要把‘书本理论和实际工作相结合;与广大的受苦的穷兄弟们紧密联系;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三大工作原则树立起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断的改造自己人性恶的一面,才能在我们复兴会内部,杜绝腐朽的封建思想的侵蚀。”
看着大家认真的点着头,王书辉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目前也真是没有太多的办法。资金,技术他有的是。技术人才的培养,也可以根据来自现代的教材,按部就班的进行。但是,真正能够领导新社会建设的人才真的太少了。
他把这些能够真正的初步认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年轻人,时时刻刻的带在身边,抓住一切机会教育他们,真的是用心良苦的。
第87章 荆州张家的覆灭2
早在马松华组织人手进攻王书辉势力的时候,王书辉就已经开展了一项重要的工作,培养和建立特种侦查部队。
王书辉不是很了解特种部队的具体情况。不过,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制定了特种侦察部队的工作原则。那就是,特种侦查部队在军事冲突中负责斩首作战。
王书辉把这个工作原则教给特种侦查部队之后,特侦队的队长张宝树和剩下的二十多个主要成员,按照自己的理解能力对这个概念进行了理解。最后,这个概念在特侦队成员眼中就成了,特侦队是王书辉师尊的刺客队了。
王书辉哪里知道现代的特种部队是怎么训练的。在他的概念中,在军事冲突中,特种部队所能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因为在已知的历史上,没有任何古代或者现代战争,是由特种部队决定战争的胜负的。他所理解的斩首作战,那也是在高科技条件下的常规作战。
打击和瘫痪敌人的指挥系统这种概念,是从古到今一直存在的。不过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想法只不过能在军事人员的脑袋里存在。直到第三次工业革命之后,在战争双方的生产力水平存在世代差距的时候,斩首作战才能够由高生产力水平的一方,对低生产力水平的一方进行。
就王书辉知道的事实上来讲,现代社会里,成功实现斩首作战的其实只有美国一家。而且在王书辉看来,无论是本拉登大叔,还是萨达姆大叔,或者是卡扎菲大叔,他们也都是在自己的国家和军队在遭到美国的毁灭性打击之后,正面战场上已经进入全面崩溃的阶段的时候,才被美国人用特种部队杀死的。
至少,王书辉从来也没听说过,美国人在正面战场上不派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直接就实现过特种部队斩杀敌方元首的成功实例。
王书辉对于特侦队的培养,说起来他本来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培养那种能够全面的搜集敌人的各种资料,更好的为正面作战的部队提供全方位情报的,情报搜集小队。
王书辉对特侦队的培训方式,说起来并没有比常规部队有着绝对的不同。两者之间都强调绝对的配合。只不过,常规部队的配合指的是保证战阵的整齐划一,特侦队的配合指的是每个士兵之间的配合。
强调个人能力的强弱,是特侦队训练的核心内容。不过,王书辉在人员的挑选上,强调的不是身体素质,而是思想素质。在他看来,身体素质和个人技能可以后天培养,思想素质则最好是原装水平的。所以,王书辉的第一批特侦队员们,无不是那种对于大户、地主、官员、朝廷等这些有产者和既得利益者们,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的人。
不过,对于王书辉来说,在自己的部队里挑选这样的人,真的不要太简单。由流民、猎户、渔民、破产农工、矿奴组成的复兴团部队里,基本上是人人有仇,个个有恨。这让王书辉在挑选特侦队成员的时候,可以根据士兵的身体状况,从容的进行选择。在矿工们源源不断的进入部队之后,王书辉把特侦队扩展到了一百人左右的规模。
对于部队建设工作,王书辉对于自己麾下所有的武装力量,都进行无差别的对待。无论是常规部队还是特侦队,都要进行三个主要方面的教育。第一是思想教育,主要是阶级教育。
王书辉以《万物一统律》和《万世归一律》为工具,先对士兵们进行基本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教育。之后,在根据士兵们的现实经历,重点提出阶级理论。
王书辉把整个封建时代的社会阶层,概括性的分为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个大类。他结合《万世归一律》里介绍的,原始社会向像奴隶社会的演进过程,分析了有产者和无产者的产生经过。在此之后,王书辉根据荀子性恶论的观点,向士兵们指出:无论是什么人,无论这些人怎么标榜和掩饰自己,无论那些地主和士绅怎么铺桥修路,有产者剥削无产者的行为,都是绝对的行为。
王书辉一向认为,单纯的仇恨教育,不是阶级教育的本质。阶级教育的目的,是让士兵们理性的认识阶级剥削的原因。事实上,王书辉用简单现实的语言和实例对士兵们进行阶级分析和教育,导致的结果不是王书辉担心的,会让士兵们觉得自己被剥削被压迫就是一种必然,反而是让士兵们更加理性的面对了自己的仇恨。
理性认识了阶级剥削和压迫的士兵们,感到了一种被侮辱和欺骗的愤怒,他们感到更加的气愤了。
说起来,他们更加气愤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接受了阶级分析和教育之后,让他们发现,他们以前一直以为是金科玉律的封建伦理和封建道德,乃至于那些封建迷信宣扬的,当世受苦是前世的恶报等等观点,原来都是对于他们的欺骗。在接受了阶级教育之后,他们对于有产者的仇恨不仅更加理性,而且更加的深刻了。
在做好了思想教育之后,王书辉才会在部队里开展文化教育和军事训练。在知道自己被压迫被剥削的真相之后,听到王书辉提出的,只有接受文化教育和军事训练才能够对有产者的剥削和压迫进行抗争的说法,士兵们都觉得心服口服。思想教育,有效的促进和刺激了士兵们的文化教育和军事训练。
王书辉对特侦队的思想教育,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之后的日子里,二十多个特侦队员,进行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文化学习。在矿工们开始进入部队之后,王书辉以这二十多个特侦队员为骨干,组建了十个小队,共一百人规模的特侦营。
作为王书辉的得意门生,特侦队的队长张宝树,对于特侦队的生活越来越喜欢了。本来,从一个管着四十人的家丁营大队长,变成了管着二十多人的小队长,张宝树原来心里头还有些不愿意。直到在特侦队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张宝树才发现,特侦队的训练虽然比家丁营里辛苦,可是,无论是伙食还是待遇,特侦队都要比家丁营好很多。
后来,随着养鸡场的开办,特侦队的伙食待遇,逐渐被家丁营以及家丁营改组后的复兴团赶了上来。可是,张宝树又发现,特侦队还是可以享受比较特殊的待遇。和常规部队里的思想政治课,文化课以及军事训练都是由本单位的教导员和参谋们进行不同。特侦队的所有课程都是和后成立的军官学校里的军官们一起上的。教授他们这些课程的人,都是王书辉师尊本人。
更主要的是,特侦队不用像常规部队那样,必须在城外的大军营里生活。他们是和王书辉师尊一起,生活在仪宾府里的。
从四月到十月这半年多的生活里,张宝树充分的体会到了特侦队的不同。虽然接受了教育的他知道,喜欢攀比和强调地位,是荀圣说的人性恶的一种体现,是人本性中需要改造的一个缺陷。可是,他还是本能的感到自我感觉良好。他感到,自己以及自己领导的特侦营,比常规部队的兄弟单位更加的高大上一些。
张宝树觉得,最近比较威风的政保警察,也不过如此而已。虽然在甄别和逮捕探子的工作中,政保警察们表现的比较突出。可是,在张宝树看来,如果让特侦营承担这项工作的话,根本就不需要那些县城里的老头子和小孩子给他们提供情报。他们特侦营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轻松的完成抓捕任务。
特侦营的训练真的是艰苦的。与常规部队不同,他们不需要进行队列训练。可是,在个人体能的训练,和各种作战技巧的训练上,特侦营的训练不仅更多而且更难。除了常规的越野行进以外,甚至包括越野行进,特侦营的训练都是完全不同的。因为特侦营的行动全部都是隐蔽进行的。所以,哪怕是在枝江县城里被入城巡视的复兴团士兵发现,都是失败的。
化妆、易容、攀爬、刺杀、爆破、密语传信,这些训练不仅对于特侦营的体能要求更高,对于特侦营战士们的各方面的要求都要更高。
接受了半年多的训练之后,在边军卫所里见过世面的张宝树觉得,特侦营训练到了这个程度,到京师刺杀皇帝老儿都是不在话下的。半年多的紧张训练,一方面让特侦营的战士们绷紧了脑袋里的弦子。另一方面,也让接受训练的战士们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可是,这些力量却得不到有效的发泄。
直到前一段时间里,大营开展剿灭山匪路霸的行动之后,特侦营的十个小队才第一次进行了初级的实战。虽然在实战中特侦营暴露了一些问题。可是,从整体的角度讲,张宝树反倒觉得,这样的实战,不仅没有消耗战士们在训练中积累的求战情绪,反倒是像给饿的要死的人一口白面馍一样,把大家的作战意识更大程度的引逗了出来。
第88章 荆州张家的覆灭3
西元1620年的大明王朝上层,可谓是风云变化。万历天子的死亡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大部分明王朝上层的官僚眼中,万历皇帝的死亡是一种必然。诛心的说,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从明王朝整体上看,万历皇帝这个二十八年不上朝的皇帝,在明代帝王中对朝政的掌控力可以排在前四位。听起来这个排名好像不高,可是大家要知道,排在万历天子前面的可是洪武皇帝,永乐皇帝,嘉靖皇帝这三个可以称得上是妖孽级的人物。
万历皇帝虽然长年不上朝,但是,在他在位的四十八年间,他通过内监们把握着明王朝的政治、经济和军事。虽然他一直被文人官僚集团所敌视,但是,他还是在史书上留下了“万历中兴”的美名,并且领导明王朝打赢了三场大规模的对外族的战争。
王书辉对于明代皇帝的看法比较一般化。他认为,如果从对朝政的把握上来说,明朝皇帝明显的不如清朝皇帝做的好。从帝王的平均政治素质上讲,清朝皇帝的平均素质比明朝皇帝的平均素质好像要高一些。
虽然他瞧不起满清汉奸文人伪造出来的康乾盛世,但是,从作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政治素质和政治手腕上来说,满清虽然出现了什么咸丰、道光、同治、光绪等丧权辱国的东西,不过在整体上,清王朝的政治秩序相对稳定。
当然,在野蛮化的封建制度肯定会呈现出死水般的平静。虽然满清统治者的野蛮性和封建制度的落后性结合在一起,基本上摧毁了中华文明进步的基础。但是,现实就是现实,被彻底阉割的满清封建官僚集团,至少比明王朝的官僚集团要老实的多。
至少,在王书辉的印象中,刚刚追随着极度不喜欢自己的父皇,差不多是一起死掉的泰昌皇帝朱常洛,就是被明王朝的官僚集团折腾死的。
作为明王朝官僚集团中的重要一员之一,户部尚书张问达自然也是在北京全身心的投入到那通大折腾中。这就是他在九月和十月整整两个月中,在明知道自己的侄子一直和枝江郡王有着严重矛盾的情况下,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原因。
目前,张问达正处于有可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关键时刻。或者是阁老或者是吏部天官,这两个职位对于张问达来说都很有希望。虽然张问达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侄子作为传人。可是,别说是侄子,就是亲儿子的事情,又哪有自己加官进爵的事情重要呢。更何况,在张问达想来,一个偏远小县的郡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处理,自己的侄子应该完全能够应付的了。
虽然后世的自然科学已经明确的证明了,至少在政治能力和经济能力上,遗传基因并不能起到决定作用。可是,无论是在明王朝这个封建社会,还是在后世的工业社会里,很多人仍然觉得血统论在一切范围内都可以应用。
自然而然的,作为高级衙内,资深官二代。张天禄也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自己天然的应该享受种种特权和优待。虽然,张天禄面对着私盐生意的大面积萎缩,盐业收入急剧减少的现实。不过,因为张问达的仕途,在两代皇帝接连死亡的严重政治变化中,仍然处于上扬趋势。所以,整个湖广地区的官僚集团都对张氏家族进行了相应的,大规模的,整治投资。所以,从总体上,张天禄没有感受到私盐生意萎缩带来的对经济收入的冲击。
作为一个资深衙内,生意上的事情,只不过是张天禄生活中占有比例很小的一部分内容。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叔叔行情看涨,张天禄把更多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和湖广官场的迎来送往上。而迎来送往这种官场上的事情,是古今相通的。金银财宝等现金往来是一个部分,纵情声色则是另一个更加重要的部分。
肖文龙在荆州府张家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除了不停履行自己的医生职责,给张天禄张大少爷配置了不少强腰补肾的药物之外,他始终关注着枝江县的事情。前不久,张天禄派遣锦衣卫去打探枝江王府的事情,还是张天禄在肖文龙的强烈推荐下才去做的。只是,没想到锦衣卫并没有肖文龙想象中的那么灵光。半个月都过去了,居然连个屁大的动静都没传回来。
一方面焦急的等待着锦衣卫的消息,一方面对张天禄每日间沉迷于声色犬马感到失望。可以想象,肖文龙处于怎样一种煎熬之中。就在肖文龙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张天禄突然召见了他。
在大堂中看到张天禄的时候,肖文龙心里是相当的不屑的。脸上苍白,眼底发青,肖文龙一看张天禄,就知道这段时间的纵情声色对张天禄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不过,他还是没有说那些没有意义的废话,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下面等着张天禄发话。
张天禄最近接到了自己的叔叔张问达的来信。在信中,张问达告诉张天禄,自己吏部尚书的职位基本上被确定了下来。他告诉张天禄,马上结束荆州的事情,准备搬到京师去。
就张天禄本人来说,搬到京师这件事情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在荆州府,甚至在整个湖广地区,即使把藩王算在内,能够让张天禄这个中央委员、财政部长的子弟感到忌惮的人,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在整个湖广地区,张天禄可以做到,说什么就能做到什么,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仅没人会阻拦,还会有大批的人主动帮忙的地步。
可是,张天禄就是再怎么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的无恶不作。他也知道,到了京师,自己只不过是众多官二代中的一个,众多衙内里的一头而已。对于到了京师就要装三孙子、扮乖儿子这一点,张天禄是完全知道的。
在接到叔叔的信之后,张天禄先是纵情玩乐了一段时间。眼看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才想起要把自己手里的生意归拢一下了。看到最近半年的账册之后,张天禄才发现,自己的整个私盐生意,基本上已经关门大吉了。最近半年,私盐买卖基本是处于持平状态中,既不赚钱也不赔钱而已。
张天禄就是虹猫说的那种“上上下下都会认为,对他们有利的道理就是天下的道理”的已经彻底腐朽了的世家子弟。在他眼中,私盐生意是他在张氏家族中最大的一个成绩。虽然无论是具体的采购、运输、贩卖等等环节,都是由张家的家奴配合湖广各地官员完成的。但是,张天禄仍然觉得,这项工作既然是他作为名义上的领导的,取得的成绩就全部都是他的。
在张问达调离湖广巡抚的位置成为户部尚书之后。张天禄名义上领导着的私盐生意,给整个张家带来了巨额的收入。原本那些对于张天禄作为张问达的继承人,有着颇多质疑的张氏族人,也因为这笔巨额的收入,对张天禄的能力表示了认同。这还是张天禄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的实现呢。
张天禄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事业失败。他命令手下对湖广盐业的现状进行了调查。很快他就发现,种种迹象表明,挤垮张天禄私盐买卖的,就是枝江王府。
张天禄听到这个消息是比较诧异的。他并没有想到,挑战自己私盐利润的不是南京的权贵们,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刚刚恢复王爵不久的郡王。枝江王朱由梓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先后死去的两代帝王,据说对这个新晋藩王的印象不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张天禄想来,别说那两个帝王已经死了。即使他们没有死去,一个没有任何政治权利的藩王,又怎么敢于挑战炙手可热的新任吏部天官呢。
不过枝江王的名字,又让张天禄觉得非常的熟悉。在转动了那个因为酒色侵蚀有些生锈的脑袋很久之后,张天禄才想起来,枝江王他并不怎么熟悉,他熟悉的是枝江王的女婿,一个姓王的仪宾。
据说这个就是仪宾,把一个自己并不怎么重视的,极为外围的狗腿子给弄死了。自己好像还为此伤过一段时间的脑筋呢。
全面回忆起来的张天禄记得,因为当时万历天子的驾崩导致的朝政不稳,自己的叔叔专门告诫自己不要生事。正是这个原因,让张天禄才把这件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
正是因为想到这里,张天禄才立即召见了肖文龙。
看到肖文龙之后,张天禄正经的一阵恍惚。他已经不太记得肖文龙的身份了。好在站在他旁边的管家小声的提醒了他,他才记起肖文龙的事情。
“肖先生,本公子最近事务繁忙,有些怠慢先生了。”张天禄毕竟是个世家子弟,基本的礼貌他还是具备的。
不等肖文龙答话,张天禄就继续说道,“我记得肖先生是枝江县马县丞的好友吧。”
肖文龙闻言点了点头。
张天禄看到这个之后就继续说到,“既然如此,枝江的事情肖先生想必是都了解的。我已经遣人到卫所里调了兵。烦请先生和我的家人一同前往枝江,将那个王书辉请到荆州府一谈。”
第89章 荆州张家的覆灭4
朱元璋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明王朝建立的卫所制度,从客观上讲,绝对是杜绝兵为将有、武将专权的一种有效手段。甚至可以说,明王朝的卫所制度,是一种很先进的,武装力量由国家直接掌控的优秀制度。
但是,在落后的生产力水平下,在没有现代通讯技术的支持下,想要保证一种制度从上到下的贯彻和从下到上的反馈,都是做不到的。既然在封建社会的落后生产力水平下,是以人治为主,而不是以先进制度为主来管理相关的事务的。那么,无论多么先进和完善的制度,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善的人的治理下,就一定会出现问题。
实际上,从洪熙皇帝之后,正统年间开始,因为军官对卫所士兵田地的侵占,和明王朝武人地位的下降,明王朝的卫所制度就已经开始崩坏了。
卫所制度的实质,其实就是军屯制度。朱元璋原本的设想是很好的。士兵处于军屯状态中,无战时种地自足,有战时军粮军费兵器都有国家调配。
但是,朱元璋没有意识到的是,在封建社会里,土地这种资本,对于人的吸引力有多么巨大。两百多年来,卫所的军官们,不断的侵吞自己名下士兵的田产,把士兵变为自己的农奴。在落后的人性的促使下,整个明王朝的卫所制度,在正德年间彻底崩溃。这就是为什么在嘉靖皇帝时期,江南地区空有大军,但是在几个倭寇海匪的进攻下无有不败的原因。
从嘉靖年间开始,卫所制度就不再是明王朝的主要军事制度了。从戚继光建立戚家军开始,明王朝的主要武装力量就是募兵了。与此同时,明王朝的武装力量,也开始从国家所有,重新退化成了兵为将有的模式。
就目前,西元1620年的荆州卫指挥使司而言。荆州卫指挥使说是一个明王朝的军事将领,名义上掌控者五千六百个士兵的武装力量的头目。但在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个拥有几万亩荆州附近土地,掌控着几千个农奴的大地主罢了。
荆州卫名下的五个千户所,名义上归他管制,但实际上,下面的五个世袭千户和他一样,也不过是握有大量土地,驱使着农奴士兵的大地主而已。而且,因为千户极其之下的武职全部都是世袭的,荆州卫指挥使甚至不能直接控制手下的千户们。
荆州府地区作为远离边境的内陆地区,荆州卫已经有上百年的时间,没有真正的动员过武装力量了。最近一次的武装力量动员,还是一百多年前,正德皇帝在位时的宁王之乱时期。不过,即使是那一次,也不过是荆州卫内部的动员,士兵还没操练明白呢,宁王之乱就被平定了。
虽然在嘉靖皇帝在位时期,荆州地区的武装力量经历了大规模的改造,裁撤了旧有的荆州三卫,只留下了一个荆州卫。不过实际上,荆州卫的武装力量的状况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一方面是卫所兵的不断逃散,一方面是卫所本身已经从武装力量团体,完全退化成了军官敛财的工具。所以,整个荆州卫的武装水平是极端的低下的。
从明朝中期开始,武将的地位就开始不断的下滑。到了如今,荆州卫指挥使这样的正三品武官,见到荆州府知府这样的四品文官,连站着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跪拜相迎。一方面,是整个社会环境下的武官地位低贱。另一方面,是本身就已经不再能够掌握强有力的武装力量了(一帮农奴士兵饥寒交迫,有毛武力)。所以,荆州卫指挥使在荆州府里的地位有多么低下,就可以想象的出来了。
苗伟常原本是南直隶张家,也就是张问达家的一个家奴。他原本是张老太爷给张问达配备的一个跟班书童。因为先天的身体条件比较好,又跟着张府的家丁护院学了几手把式。等到张问达做官做到湖广巡抚的时候,就给他谋了个武举人的身份,让他当上了湖广都司七品经历司经历的武职。
苗伟常因为是跟班书童出身,一直跟在少爷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他居然也能把三百千学全了。在武人堆里,比他武艺好的没有他认字多,比他认字多的没有他武艺好。更因为他借着湖广巡抚张问达的势力,在短短的几年里,就从正七品的湖广都司经历一路升迁,做到了正三品都指挥佥事。就在不久前,同样是借助了还在户部尚书任上的张问达的威势,他从湖广都指挥佥事转任荆州卫指挥使。
原来在湖广都司里做官的时候,虽然油水也不少,可是因为头上的婆婆太多,主管湖广都司屯田事务的苗伟常,一直深感自己捞的不够多,职位不够肥。所以,他借助老主家的势力转任荆州卫指挥使之后的这几个月里,他的主要工作只有两个。一个是全身心的奉承小主子,也就是张问达的侄子张天禄。另一个,自然就是倾尽全力的捞钱了。
说起来,苗伟常和王书辉两人还有些交集呢。司马峰为王书辉买来的第二批的一千多个矿工,就是从苗伟常手下买的。那一千多个矿工就是苗伟常手下的军户。他们是在苗伟常名下的,荆州府附近的几个煤矿里挖煤的。
原本荆州卫地盘里就有几个产量不小的煤矿。可是历任的荆州卫指挥使,都不觉得那些煤矿有什么用处。还是因为王书辉推广的蒸汽机在湖广地区的普及,以及复兴会工业委员会下属的几个钢铁工厂的建立,才使得整个湖广地区的煤炭价格开始走高。
苗伟常武艺稀松,文化也不过是识字蒙童的水平,可是却长了一副能够侦查商机的眼睛。他看到市场上煤炭价格走高的趋势之后,就立即组织荆州卫下属的农奴士兵,开始采挖煤矿。正是这个原因,让司马峰发现了与他合作的机会。司马峰不仅向苗伟常采购了大量的煤炭,更从苗伟常手里以布匹作为付费手段,买到了一千多个既是农奴又是矿奴的卫所士兵。
现代人可能会觉得,一个家奴出身的人做到一个卫所指挥使,正三品的武官,是个难以想象的事情。不过在明王朝中后期,比较出名的军事将领,大部分也没有什么太高贵的出身。他们大部分是世袭武官出身不假。可是,世袭武官也不见得比世家奴仆的地位更加的高大上一些。在明末清初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就是辽东矿工出身。说起来,他们的出身还不如苗伟常呢。
至于一个半文盲能够青云直上。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代社会里,这样的事情难道没有么。不见得吧。
苗伟常听到张大少爷的命令之后,心里还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和马松华以及司马峰这些处于明朝社会中下层的人不同,苗伟常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武官。他对于整个明王朝的权力体系有着更加清晰和深刻的见解。
在苗伟常看来,在明王朝能够与文官势力相抗衡的,只有在皇帝直接指挥下的宦官系统。藩王宗室们,除非是皇帝的直系亲属,而且还得是皇帝喜欢的那种直系亲属,才会让背靠如今的吏部尚书为靠山的苗伟常,觉得有些忌惮。枝江郡王朱由梓不过是个远支郡王,而且还刚刚复位不久。就是前两代的帝王对他有些青睐,新帝上台之后,也不见得能续得上这段香火情意。
而且消息灵通的苗伟常知道,如今在位的这位天启天子,是个性情绵软的人物。他老人家十有八九不是文官大人们的对手。
不过即使如此,张天禄大少爷的命令也不是他可以轻慢的。苗伟常从自己麾下两百多个贴身家丁里拨出一半的人手,交给张天禄府上的管事张旺财指挥。
就这样,一百多个家丁,在张旺财的指挥下,由肖文龙带路,浩浩荡荡的开往枝江县。
肖文龙是个大夫,还是湖广地区颇有名望的名医。你要是和他谈谈诗词歌赋,肖文龙大有可能会说的头头是道,毕竟他是个读书人出身。你要是和他谈谈医道医理,肖文龙肯定能说的天花乱坠,毕竟这是他的本行。可是,你要是让他谈谈行军打仗的事情,他就只能背背三十六计,说些书本上的话。毕竟,对于此道,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外行人。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兵强马壮的一百多个荆州卫指挥使的家丁,居然轻易的就被一群明显比他们人数少,大概只有几十人的队伍,轻松的就击溃了。
肖文龙的队伍是在一个叫做刘家湖的村子里遇袭的。刘家湖村就在荆州府前往枝江县的官道旁边。原本,张旺财不过是派了几个军兵,到村子里征些口粮水米什么的。没想到,被派出去的几个人,刚刚抢了一户庄户人家的几只鸡,在回去的路上,就听到村子里响起敲钟的声音。还没等他们出村子,就被集结而来的本村民兵逮捕了。
在刘家湖村工作组的审讯下,被捕的几个人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一听到这些人是要到枝江县找王师尊麻烦的,刘家湖村的两个民兵队,就在工作组的指挥下列阵而出。
在这之后的情况就很简单了。先是一阵弩箭,之后就是长枪阵上前。一百多个原本不过是江湖豪强出身的荆州卫指挥使的家丁,除了死了一地之外,就是被俘虏了。
第90章 荆州张家的覆灭5
人在面对矛盾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有三种反应。
第一种就是积极的面对矛盾。因为趋吉避凶是人的一种本性,所以,真正的能够做到积极的面对矛盾的,大部分是那种正在不断的改造自己,能够深刻的认识事物发展规律的人。这样的人,在整个人类社会中可都不是大多数。
第二种就是被动的应对矛盾。这是一部分已经初步的认识到人的本性,但是还没有产生需要对人性进行主动改造的人,在面对矛盾时的一种表现。
第三种就是消极的逃避矛盾。这才是处于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的反应。毕竟,这是人在面对矛盾时,来自天性的一种反应。
王书辉知道一位超凡脱俗的老人家对待矛盾的态度有多积极。这位老人家对于应对矛盾的态度表现出一种普通人看来,是相当跋扈的态度来。“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在对矛盾的认识上,这位老人家不仅仅是积极的面对矛盾,还希望在矛盾刚刚产生苗头的时候,就激发矛盾,从而在处理矛盾的过程中不断的改造自己。
王书辉不是这种超凡脱俗的人。他最多能算得上是个中人之姿。如果单方面的从理论水平上讲,他对世界的认识,在理论上还是比较深刻的。但是,如果从在现实的实践方面上讲,他最多处于,被动的应对矛盾和积极的面对矛盾之间的水平。
他在《万物一统律》里明确的告诉别人,“世界是在矛盾斗争中向前发展的”。所以,虽然在主观上并不喜欢矛盾斗争,但是他在客观上却知道,没有不断的处理和解决矛盾斗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取得这么多的进步。
王书辉的弟子们就觉得,矛盾斗争是件很好的事情。最早跟着王书辉的那些年轻人,教导营的学员们,和大部分流民出身的复兴团军官就觉得。在与枝江县第一大土豪马松华的矛盾斗争的过程中,整个王府镇的发展就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他们在参加了复兴会会议,了解了张天禄的情况之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感到麻烦或者胆怯。而是认为,与张天禄的矛盾,可能很快的就会促进复兴会的第二次大发展。
用顾国樟在复兴会常委会议上的发言来说,他就认为,张天禄反动团伙对于复兴会的攻击,极为及时的,给了复兴会把势力发展到荆州府地区的借口。消灭张天禄反动团伙,可以遵循处理马松华反动团伙的办法。消灭张天禄集团的所有成员之后,就可以对荆州张家的名下的土地开展土地改革。这样,就可以进一步贯彻“以农村保卫城市”,这一复兴会现阶段的发展策略。
复兴会常委会的成员们全都赞成顾国樟的发言。工业委员会的代表胡国华还提出,消灭张天禄反动团伙,可以解放荆州张家名下的大量贫雇农。这样,就可以为快速发展的江北工业体系,提供更加充足的劳动力。
不过,在处理荆州张家的手段上,复兴会常委会的成员们则出现了不同的观点。
顾国樟认为,在整个湖广地区,完全没有能够抵抗复兴军三千多个,由贫苦农奴和矿奴训练而成的强大武装力量。所以,在处理张天禄反动团伙的方法上,可以采取正面作战的方式。完全可以直接出动复兴会下属的军队,对荆州张氏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同样是强硬派的李二牛则提出不同看法。他认为,现阶段,还不应该惊动“府”这一级别的政府机构。想要更好的执行“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政策,就不应该直接引起府这一级别的政权的注意。完全可以使用特侦营对荆州张氏进行打击。
王书辉听着复兴会常委会议上的青年们,唾沫横飞的讨论着如何消灭张天禄势力,占有张天禄名下的土地的事情。心里觉得非常高兴。虽然这些年轻人在语言的表达上,很多时候表现的有些词不达意。甚至于,不少陕西和湖北的方言,不自觉得会从这些年轻人口中冒出来。但是,王书辉真的是感到高兴。
这些原本不过是明王朝社会最底层的流民、农奴和矿工的年轻人,对于杀掉一群整个明王朝社会最上层的高官子弟,荆州地区除了荆王之外最大的地主,居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他们既没有造反者的那种疯狂和绝望,也没有谋朝篡位者的阴沉和龌龊。对于消灭掉一群现时空最为有权有势的人,反应的像要杀掉一群鸡鸭一样平淡。王书辉觉得,这才是革命者在面对敌人时的态度。
造反者和革命者的区别就在这里。造反者,是为了自身掌握权力而努力的。他们在面对矛盾的时候,表现出的是一种或者疯狂或者绝望的情绪。革命者,特别是无产阶级的革命者,在面对矛盾斗争的时候,遵循的是科学和民主的态度。现在的复兴会常委会的讨论,就是正在贯彻科学和民主的态度。
王书辉觉得,一个掌握了穿越门的现代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正的,只依靠自身的力量完成改造社会的目的。不管这个穿越者掌握着多么先进的科技,手中有着多么巨大的资源。没有在另外的时空,有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体的支撑,想要妄图改造古代社会都是一种妄想。
王书辉想要做的,是要在古代中国建立一个工业化的社会。支撑工业社会的意识形态,就王书辉知道的只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资本主义制度,一种是社会主义制度。
从他本人的实际情况而言。在理论上,他知道封建社会的下一个社会阶段是资本主义。可是,虽然王书辉见过资本主义的具体形态,甚至考察过资本主义形态的南方工厂。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或者说,具体的感受到过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实际情况。
但从另一个方面上讲,从初中开始到硕士研究生毕业,再到参加工作。十多年的现实经历,无论是一刻不停的政治教育,还是无处不在的组织机构,都让王书辉这个社会学出身的大学老师,对驾驭工业社会的现代中国的社会制度,了解的非常具体和深刻。在这种情况下,王书辉会采用什么样的组织模式来构建工业社会,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么。
“复兴会成员个人服从复兴会的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组织服从上级组织。”这是王书辉制定的复兴会的组织原则。对于复兴会的这个组织原则,王书辉是手把手的教给了每一个复兴会会员的。
复兴会常委会的常委们在认真的讨论之后,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和两个不同的结论。这就是“民主”在复兴会常委会的讨论中的表现。
在使用正规部队直接碾压和使用特战营实行隐蔽消灭,在这两种不同结论面前,王书辉采取了民主集中制中的“集中”原则。他最后拍板,决定对张天禄反动团伙实行隐蔽消灭的手段。
“同志们,大家的讨论已经产生了明确的结果了。对于盘踞在荆州地区的张天禄反动团伙,必须进行消灭。具体的执行办法,就是出动特侦营,隐蔽的消灭张天禄反动集团的所有成员。”
“同志们,对于消灭张天禄反动团伙这件事情来说,过程比结果更重要。这是复兴会常委会第一次处理具体问题。作为复兴会主席,我对大家的表现很满意。对于大家对复兴会组织原则的使用和贯彻,感到很欣慰。”
“民主集中制原则,是我们复兴会最核心的组织原则。是我们复兴会不同于一切其他的团体和组织的根本原因。我们复兴会的所有行动,都是由复兴会的所有成员共同决定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向大家强调,复兴会不是我个人的复兴会,而是所有认同复兴会政策,愿意为复兴会的理想而奋斗的,复兴会全体成员的集体的原因。”
“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因为我们和土豪劣绅们有着个人仇恨。而是因为我们复兴会,是一个为全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穷兄弟,谋利益谋幸福的组织。”
“我们要消灭荆州张氏的原因,和我们要消灭枝江马家的原因是相同的。不是因为他们冒犯了复兴会的利益,而是因为,他们侵犯的,是天底下所有受苦受难的穷兄弟的利益。”
“下面,由书记处整理会议记录。然后,将本次会议的讨论结果交给军事委员会。军事委员会立即开始制定作战计划,三日后上交常委会讨论。现在散会。”王书辉在常委会讨论结束之后做了发言。
说起来,顾国樟也好,贾三强也好,陈封也好,李二牛也好,对于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心里还是相当的忐忑不安的。
虽然他们已经在各个部门担任了相当一段时间的主持者和领导人,但是,突然要为整个复兴会的所有决策都承担起责任,每个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特别是,他们虽然把复兴会的思想理论和组织原则背的滚瓜烂熟,也完全认同复兴会的章程。可是,他们还是觉得,复兴会就是王师尊的复兴会,怎么也不应该是所有复兴会成员的复兴会。
性情比较活泼的顾国章在回宿舍的路上就对贾三强说道,“老贾,师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对大家在会上的胡言乱语不满意了,才说复兴会是大家的复兴会的。”
贾三强心里也有这个方面的疑惑。可是,他是军事委员会的成员,即将开始的制定特侦营作战计划的工作,是他目前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他不耐烦的对顾国樟说道,“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师尊有言不由衷了。我告诉你,师尊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揣摩他的意思。他以前就说过,他对大家有什么就说什么,让大家不要在琢磨他的心思上瞎耽误工夫。以前为了这事儿,师尊可是处置过不少人呢。”
“我劝你还是把心思多用在工作上。只要把手里的工作干好,就是对师尊最大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