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牛大胆和五亩地1
就在武昌府张家大宅里,肖文龙向张天禄禀报着,最近枝江县与马家关系密切的地主豪强们的惨状的时候。枝江县桂花树村的农人们,聚集到了村子里的大晒场上。一场别开生面的审判地主活动,正在这里举行。
牛大胆今年二十一岁,他和他爹,和村子里的大部分人一样,也是本村大地主牛老财家的佃户。看到大晒场上的高台子上,本村的大财主,自己眼中大老爷牛老财,像个死狗一样被押在那里,被本村的几个最落魄的穷苦人辱骂。牛大胆一则以喜,一则以惊。要真是细说起来,惊的情绪可能还是主要的。
牛大胆一向以为,作为本家大爷,牛氏家族族长的牛老财,是一个威严广大,不可侵犯的伟大人物。他可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伟大的大人物,还会有这样一天,像个死狗一样被人肆意辱骂,到处拖拽的时候。
牛大胆听不太明白台上都在说什么,不过大体的意思,他还是能够琢磨明白的。那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后生,先是说了些牛老财平常欺压本地百姓的事情,之后,又有许多受过他欺侮的人,到台子上控告他。
自己的父亲牛老憨,一向胆小。当他看到有几个和自家关系较近的人,也上台去控告打骂牛老财的时候,他立即表现出一副胆小害怕的表情,偷偷的先跑掉了。
说实话,牛大胆看到这种完全颠覆常理的事情,心中也产生了极大畏惧情绪。可是,不同于自己在村子里有名的胆小的老憨爹爹,牛大胆可是以胆大而闻名于本村的。他可不想被别人看成是个胆小之人。
牛大胆大约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在整个桂花树村的所有人里,他是最高的。因为是强打精神,强自镇定。心理上的紧张,让他的生理上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他僵直着身体,在一群“地平线”里显得鹤立鸡群,十分的显眼。
桂花树村土地工作组的组长,是一个叫做冯新民的教导员。他今年也才十八岁,对于领着一个队伍二十多个人,独自前来桂花树村,开展“斗地主,分田地”的工作,他心里还是有着相当的不安的。
他扫视了一下台子下的村民们,发现他们大多是一副目光呆滞的样子。他不禁想到,“看来,可能真的像《工作手册》里写的那样,个别一些地区的地主们,在本地区的公愤并不是很激烈。”
突然间,牛大胆的“高大”身影落入他的眼帘。他立即朝牛大胆挥了挥手,牛大胆就被他旁边的村民们推上前来了。
冯新民按照《工作手册》中的知识,开始从最普通的村民着手,启发村民认识地主对他们的危害。这个看起来脏兮兮,有些紧张的大个子,很像《工作手册》中说的那种“在村民中有较高威望的人”的样子。
根据同样是佃农出身的冯新民的自身经验,他知道,在一个村子里,身高体壮的青年,往往是本村年轻人的领袖人物。让他来现身说法,很容易激起本村年轻人的共鸣。而《工作手册》中明确的提到了,每个村庄中的年轻人,才是大营要争取的主要对象。
牛大胆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些发愣。他心里对这些统一穿着青色大衫,带着一样的黑纱大帽,人人都背着铁弩,拿着银枪的年轻人们,还是很害怕的。可是,作为本村后生里的头面人物,牛大胆必须维持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他紧咬着牙关,在本村年轻人的热切目光中,一步步的登上高台。
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里登台的人,在台上看到台下成群的人群的时候,往往都会脑袋里一片空白。作为本次活动的主持人,受过专门训练的冯新民是完全了解这一点的。他先和牛大胆拉了几句家常,之后让他不要紧张,只要实实在在的说说,牛老财怎么欺负他和他的家的事情,就可以了。
作为本村最大的地主,牛老财就是再怎么顾念家族情分,也不会对本家族出身的佃户好到哪里去。外姓佃户挨过的欺负,牛大胆和牛大胆的爹都挨过。
中国人是最记仇的。几千年前,匈奴人欺负中国人的“白登之围”,在几千年之后,你问问后代的中国人还记不记得。基本上,凡是受过基础教育的人,都知道这个民族耻辱。无论是在民间演义,还是在正史专著中,上下五千年来,中华民族所受过的所有欺侮侵略,无论这个事情过去了多久,中国人都会把这件事记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中国人的本性,知耻而后勇。中华民族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民族,这个爱记仇的本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注重历史,爱记仇,这可不仅仅是一种对历史的关注。这种民族性格更多的是,让一代代的中国人,能够以史为镜,关照他们现实的生活。
正是这种爱记仇,正是这种知耻而后勇,才让中华民族自强不息。最终,每个欺侮侵略过中华民族的敌人,都会被中国人踩在脚底。这些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民族敌人,不仅在现实中被打败。他们在历史的记载中,也永远会成为一个反面教材,为后世的中国人所警醒。
牛大胆虽然没受过什么教育,也没什么文化。就是一个标准的后世网络词语中的“草根屁民”。可是他的血脉里,流动的是中国人的血液,爱记仇是他天然的本性。
刚开始的时候,他说起牛老财对他家的欺侮的时候,还有些磕磕绊绊的。可是随着往日里一幕幕情景,不断的在他的脑海里呈现,他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
他不禁像前几个人一样,在说到自己为了给生病的祖父治病,到牛老财家借了几斤稻子。回家后才发现,有一半的稻子是捂坏了发霉的坏稻子。想到自己的祖父,就这样,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换药材而一命呜呼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挥起胳膊,朝着牛老财的胖脸狠狠的抽打了几下。
等牛大胆打完了牛老财,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和自己的祖父、父亲,之所以过得穷苦非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现在趴自己脚边,像个癞皮狗一样瘫软在那里的牛老财造成的。他从小到大,自己的家人和自己受到的一切痛苦,都是这个牛老财造成的。
他一下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很多他过去一直想不怎明白的事情,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他发现,自己的苦日子,并不是像去世的祖父和胆小的父亲说的那样,是前世没积德造成的。这完全是因为,在现世现时,有个牛老财这样的坏人,对他们没完没了的欺压。今天来了农村工作队,牛老财这个过去的大老爷上等人,就这样被打倒了,欺压自己的人就没有了。
那么,自己今后,是不是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呢。
这样一个疑问,一下子紧紧的抓住了牛大胆的全部心神。鬼使神差之下,他突然转身对旁边的冯新民说道,“冯先生,今天你们打倒了牛老财,今后牛老财的产业也都是你们工作队的了。过去,我们桂花树村人欠牛老财的账,还算不算数。你们工作队,是不是还要像牛老财那样管制着我们呢。”
《工作手册》里有这样一句话,“国人最关心自身的利益,我们要想获得国人的支持,就必须坚定的和国人站在一起。我们要急国人所急,想国人所想,永远把屁股坐在国人的立场上。只要我们为受苦的广大穷苦百姓谋福利,为受欺侮的广大百姓谋利益,他们就会支持我们,帮助我们,加入我们。有了他们的支持、帮助和加入,我们就能成就开天辟地的事业,我们就能打败所有阻挡我们事业的敌人。”
冯新民打心眼里感谢牛大胆给他开了个好头。他拿起铁皮喇叭,大声的向台下喊道,“乡亲们,牛大胆刚才问我,我们工作组打倒了牛老财这个狗东西,没收了他的财产和土地,是不是我们今后,还要像牛老财一样,欺辱和压迫各位乡亲们。乡亲们是不是还要过从前的苦日子。我现在就告诉大家,我们农村工作队,是在王书辉师尊带领下的队伍,是天下穷苦百姓的队伍,我过去就是和大家一样的庄稼人。”
“我们和大家一样,也是穷苦人出身。我们是为大家谋幸福,谋利益的。我现在代表王师尊向大家宣布,过去桂花树村所有村民,向牛老财借的债,从今往后一笔勾销!我们工作组说话算数,现在就把拮据发还给大家。”
冯新民说完了这话,朝后面挥了挥手。两个武装家丁,立刻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上高台。冯新民说话算话,马上开始向大家发还借据。
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现场,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整个桂花树村,没向牛老财借过高利贷的,可是真正的没有几个。大家看到借据箱子被打开,一个又一个同村的人,领走了自己的借据。那些排在后面的人一下子拥了上来。
领走借据的人兴高采烈呼朋引伴,那些原本没来参加活动的人,很快就听到了消息,他们从各个角落了冒了出来,都跑向正在发还拮据的大晒场现场。
很多拿到了时刻威胁着自己家生存的借条的人,立即就撕碎了借条。他们中不少人喜极而泣,嚎啕大哭起来。
第62章 牛大胆和五亩地2
“王师尊公侯万代!”
“王师尊长命百岁!”
按人头每人分配五亩土地,每亩地只需缴纳三成收成的公粮,本地区的农田水利建设工作抽取劳役时,付给工钱。这个政策,刚刚被桂花树村土地工作队宣布出来之后,现场听到这个消息,并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的当地村民,真心实意的跪倒在地上,称颂祝愿起他们脑海里完全没有概念的“王师尊”来。
虽然冯新民学习了“万物一统律”和“万世归一律”中的很多思想。他也明知道自己的师尊,非常的不喜欢看到这种老百姓跪倒在地的情景。可是,看到这样的情景,冯新民心中,还是被自豪之情和一种身处于一个圣神事业中的满足情绪,填充的满满登登的。
几十里地之外的王书辉不知道自己的弟子们,领导着各自的工作队,在各个原来马松华和他姻亲所有的土地的所在地,为他接受着各种各样,真心实意的,朴实的感激和称颂。他正在小型的实验高炉旁边,对匠师营和教导营工业研究小组的成员们,发着滔天大火。
最近,整个王府镇的成员们都知道,敬爱的王师尊的脾气有些不正常。自从水泥厂和砖瓦厂正式上马之后,王师尊发火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不过,大家私底下都是觉得,这样的王师尊更让他们觉得真实和亲切。过去的王师尊,在行事的时候,大多有种轻描淡写风轻云淡的感觉。他对大家,有种神仙中人般的疏离感。反倒是他现在这样额头上青筋突起,破口大骂大家的样子,让大家觉得更加贴心和安心。
王书辉不能不发火,基础小型实验工业的建设开展起来之后,各种问题真正的是层出不穷。本来,他这个纯粹的理论派,动手搞工业建设工作,即使在有来自现代第一线的专业人士和来自研究机构的学院派的帮助下,也是困难重重的。可是,完全没有一丁点标准化,专业化的意识和思维的明末古人,还是不停的给他出问题。
拿着全部来自现代的标准化工具,使用计量统一的测量仪器,这些明末的手工业工人和受过基本的小学三年级教育的前流民们,还是经常的出现各种各样,花样百出的错误。
王书辉对此是毫无办法的,因为不像在现代社会,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工也至少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即使极端少数,没受过任何教育的现代人,对于现代工业也有着最直观的认识和感受。而处于明朝末年,距离现代社会几百年的古代人,无论是在教育上,还是在直观感受上,都不知道工业是怎么回事。
王书辉也只能自己看着工作手册,领着工人和技术人员,一遍一遍,一个螺丝钉一个螺丝钉,一砖一瓦,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落实相应的工作流程。可是即使是这样,水泥厂出产的水泥,合格率也不足两成。砖瓦厂好些,因为有十多个各个地区招揽而来的本时空的烧窑工人,砖瓦合格率达到了五成左右。
半个多月之后,那个只能烧制出类似低标号土制水泥的水泥厂,和清代末期,近代水准的砖瓦厂刚刚走上正轨,实验小高炉那里的事故就爆发了。
那个只有三十立方米,专门从现代订制的,近代水平的小高炉,居然被他们弄爆炸了。两个从佛山请来的炼铁师傅被当场炸死。王书辉听了这个消息,可谓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个小高炉还没开始运转呢,怎么可能就爆炸了呢。
王书辉看着在调查中语焉不详,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技术人员和工人们,除了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怒火,对他们破口大骂之外,真的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回到办公室的王书辉倍感疲惫。朱微妏看到瘫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王书辉,心里非常的心疼。她乖巧的走到王书辉身后,用一双小手,贴心的给他按摩起太阳穴来。
王书辉最近有点沉迷于这双小手的按摩中。他在生理上接受了这种抚慰,心理上的疲乏感很快的得到消除。他拿出一本红色的,没有任何字迹的《伟人选集》,找到其中关于工业的部分,开始看了起来。
“日本帝国主义为什么敢于这样地欺负中国,就是因为中国没有强大的工业,它欺侮我们的落后。”
“要中国的民族独立有巩固的保障,就必需工业化。我们是要努力于中国的工业化的。”
“中国社会的进步将主要依靠工业的发展。”
“没有独立、自由、民主和统一,不可能建设真正大规模的工业。没有工业,便没有巩固的国防,便没有人民的福利,便没有国家的富强。”
王书辉看了这些伟人的论述,心中的沮丧感逐渐的消退。
他是完全不接受,在古代社会不能建设近代工业的观点的。李鸿章张之洞依靠外国人的帮助能够做到,他觉得,自己依靠现代社会的金手指,一样能够做到。
不过伟人的论述,“没有独立、自由、民主和统一,不可能建设真正大规模的工业。”对于这一点,王书辉也完全知道。他知道确实是自己太心急了。工人和技术人员的素质上不去,没有大量的,经过基础实践和培训的人力资源,现在就上马汉阳铁厂规模的钢铁企业,也确实不现实。
王书辉决定,等到农村工作全面开展完成之后,等到能够动员本地区大量的剩余劳动力的时候。先上土高炉锻炼工人,之后再进一步的上马近代化的小高炉。另外,对所有自己体系内的小孩和年轻人的吸收和教育工作,必须马上开展。基础教育工作,一时一刻也不能停。
枝江郡主朱微妏,不是很理解自己的心上人,为什么这样劳心劳力的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她这些天一直在王书辉的身边,帮助他处理文书工作。她经常偷看那本心上人常常琢磨的,被他称为“红宝书”的红皮书。不过,那里面的内容,她完全看不明白。
因为自己的心上人,为自己的父亲拿回了爵位,又为自己争取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郡主爵位。她已经完全不管自己的心上人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了。
巧思多虑的朱微妏,对于王书辉手中那支战斗力惊人的武装队伍,也毫不在意。甚至于,想的比别人多的朱微妏觉得,英武坚毅的王书辉,很有几分洪武皇爷的风采呢。
经常接触各种消息,了解天下目前现状的朱微妏觉得,如果大明朝真的江河日下,社稷不保的话。自己的老公,未尝不能像唐太宗那样,扶危定乱,独领乾坤。当然,这种心思她是深深的藏在自己的心底的,连对自己的心上人都从没提过。
吃过苦,受过罪的小萝莉从心里认为,以几代天子的荒唐昏庸,以当今官僚集团的贪腐堕落,以大明武装的无能腐朽。那么,即使今后朱家人得不了天下,朱家的女婿得天下,也完全是肉烂在锅里的好事情。
所以,自己的几个舅舅暗中对朱微妏说过的那些,仪宾“头角峥嵘”之类的话,朱微妏只是严厉的让他们不许在父亲面前提起,更不许对外人说。小萝莉反而在心里,很是有些“自己法眼如炬”之类的沾沾自喜。那一刻,有如媚娘姐姐的灵魂穿越千年的时空,附体到了朱微妏身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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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树村有人口三百五十六人,是附近最大的村子。
除了四户小地主之外,本村共有上好水田3500亩,水浇地三千亩,旱地四千亩。山地荒地没法统计。这些水田,水浇地和旱地,都是牛老财的财产。
桂花树村土地工作组按照大营要求,把土地中最好的水田1780亩,无论男女老少,按照人头,全部分配了下去。
看到拿着草灰香,给自己祖父的坟墓磕着头报着喜,高声感谢祖宗保佑的父亲,牛大胆心里非常的不以为然。他觉得,要不就是祖宗根本就不灵,自己家才过了十几辈子的苦日子。要不就是根本没有灵魂这种事情,不然自家和占村子里绝大多数的所有的穷苦人家,怎么会一直受苦受难。
牛大胆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因为最近一直跟着工作组,给工作组帮忙。他发现,工作组的工作人员,真的都是苦出身。对于这一点,干活人出身的牛大胆看的非常清楚。因为包括冯先生在内的二十多个工作人员,每个人都面色黝黑,骨骼粗大。这就是干活人最显著的特征。
虽然他们的身体和气质,充满了那种吃的饱喝的足的壮硕感。可是,他们行事说话,都是一板一眼,事事有办法的样子。他们与牛老财的那种肥胖无力和本村酸秀才的那种迂腐,又截然的不同。
这是一种很违背常理的感觉。
因为在牛大胆的认识里,吃饱喝足的人,往往都是应该像牛老财那样虚浮无力的样子。因为,饱食终日的人一般都无所事事。而这些工作组的先生们,每天吃的好喝的好,却是一副知晓一切,懂得一切,又能把各种农家的事情,摆弄的件件清楚的样子。
这些明显的读过书,能够写字看书的人,又不像本村的酸秀才那样,时时刻刻的说些不明不白的话。他们说的做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却事事透着学问。就比如说,给庄稼浇水的事情。他们不仅说的清清楚楚,还能做的明明白白。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说法和做法,都比自己这样的农家人的办法,更有效也更快速。
这简直让牛大胆百思不得其解。
第63章 牛大胆和五亩地3
“大胆,你要到哪里去。”牛老憨看到自己的儿子,在家里刚帮他干了一上午的活,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又拿起那根民兵队统一发的梭镖,要离开家。他连忙问了他一句。
牛老憨对于牛大胆的不满已经有好几天了。自从桂花树村组建了“保田民兵队”,牛大胆就第一个参加了队伍。对于不同意他这么做的父亲,他是用工作组的宣传来回答的,“自己动手,保卫胜利果实。”
牛老憨并不是真的智力有问题,他之所以叫老憨。只不过是因为他性情上比较绵软而已。他也知道,工作组的人虽然拿着枪背着弩,看着威严无比。可是,人家的吃吃喝喝却都是自己带来的,没有动过大家一根手指头的东西。他们确实是向着穷苦人的好人。
对于工作组说的,自己的胜利果实,要自己保卫的说法。牛老憨也是打心里认同的。可是当民兵的这个“兵”字,还是让牛老憨心中不托底。因为,老百姓都知道,现如今的大明朝,混的最惨的到不是地主家的佃户奴工们。而是那些朝不保夕,还很有可能生死难料的卫所农户。
这些大明朝法律意义上的“兵”,既要做佃农的苦工,偶尔遇到山贼土匪作乱,他们还会被迫拿着破破烂烂一碰就坏的兵器,给卫所军官的家丁,驱赶着做炮灰。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有点傻大胆儿二杆子的性子。虽然是民兵,即使像工作组说的,只是保卫本村子的安全。但他仍旧觉得,那是个很危险的买卖。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牛大胆,是个遇事喜欢出头的棒槌。要是真的遇到山贼草寇前来村子骚扰,他还不得冲到前面去送死。
“你怎么又出去,家里的十亩地难道要我一个人来种么。”牛老憨粗声粗气的质问自己的儿子道。
牛大胆这半个月来,一直跟在工作组旁边。他已经知道,参加了民兵队伍,就可以像那些工作组的先生们一样,读书学字。他一直觉得先生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觉得能跟他们一起读书学字,自己就有可能像他们一样了不起。
更何况,当了民兵,每天也不过是训练一个下午。民兵队又是管饭的。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大米白面管够,还可以吃一种美味的肉类(火腿肠午餐肉之类)和两个煮鸡蛋。这种日子,是牛大胆从来不敢想象的。
特别是民兵队还免费发放灰黑色的“号衣”。虽然号衣是那种上下两截,中间系扣的奇怪样式。可是穿上了里外三新的上衣裤子和高筒靴子,牛大胆感到特别的神气精神。
昨天冯先生可是说了,本村民兵队的队长,就从他们这些参加民兵的后生里选拔。只要在评比中拔得头筹,就可以做本村三十多个青壮的头头。肩膀上可以和冯先生一样,戴上一个威风的“两道杠”。牛大胆对此是志在必得的。
牛大胆也察觉到最近自己的老爹对自己有怨气。他这几天一直装着看不见。今天老爹正式提起来,他就不能回避了。他不准备像以前一样,一和老爹闹矛盾自己就赌气不说话了。他准备用这半个月从学习班上学来的知识,和自己的老爹讲讲道理。
牛大胆先把梭镖放下,走到牛老憨身边,把牛老憨拉到一个“沙盒”旁边。这是每个民兵家都有的东西。是和三米长的标准梭镖一起统一发放给民兵的学习用品。
他拿起竹制,先在沙盒上写了“父亲”两个字。牛老憨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每天都要在那个沙盒上写写画画。可是看到这样清楚明白的字迹,即使是从来没沾过墨水的牛老憨,他也知道这是文字,天底下最神圣的东西。
自己狗屁不通的儿子居然会写字了。这件事情给牛老憨带来了很大的惊讶。
“爹,这两个字是‘父亲’,就是爹的意思。儿子这半个月在民兵队,除了每天要训练之外,就是晚上要和先生们读书学字。我也知道爹觉得我每天只干半天的活不满意。可是,我一天下来的饭食,都是在队伍里吃的。这每天,就给家里省了一个人的口粮。队伍里每个月还给我们发五钱银子的月饷。人家工作组的人也不求别的,只要我们能够身强体壮,学文习武。之后再有人敢抢夺欺侮咱们,咱们也有能够自保的力量。这样事情,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牛老憨突然发现,能够读书写字的儿子和过去完全不是一个人了。过去的牛大胆,和自己一样,口角非常的笨拙。他们父子俩都是那种什么事情,半天也说不明白的人。如今的牛大胆口角清楚,条理分明,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才好。
牛老憨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一样,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起牛大胆来。经过半个月充足的饮食和科学的训练,如今的牛大胆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脸上虽然仍然是黑黑的,可是却变得圆润红润起来。他的一走一坐,明显的有了工作组后生们的影子,都是一板一眼坚定明确的样子。特别是,他开始像个城里人一样,开始注意起清洁卫生来了。他浑身上下虽然仍旧破破烂烂,却非常的干净。
牛老憨看着神清气足,身板挺拔的儿子,用一双前所未有的明亮眼睛看着自己。他反对儿子去当民兵的立场开始不断的动摇。可是,他头脑里,庄稼人土地第一的理念,还是在起着顽强的作用。
他对牛大胆说,“苕货(荆州方言很傻的人),庄稼人就是庄稼人,自己家的田不种,把田保下来又有什么用。”
牛大胆听了这话,立即就明白自己的父亲的担心。他对父亲说,“爹,家里的十亩水田,你一个人就能种的了。以前给牛老财家扛活的时候,你一个人不就种过十多亩田。再说了,我也不是完全不帮你,早上我早早起来,干到中午才走。家里的地怎么也不会种不好的。”
牛大胆看父亲还要说什么,他连忙继续说道,“工作组的冯先生可是说了。参加了民兵的人家,可以每三家分到一头牛的。还有什么能够帮庄稼长的多的肥田粉,也会发下来。爹不是一直想要一头牛么。”
牛是庄稼人的宝贝,听了这话,牛老憨不言语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你有噶装疯咧(荆州方言你瞎说的吧),牛是多宝贝的东西,人家会白给你用。”不过,他也只是嘟囔了两句。牛老憨是知道工作组的作风的,他们可从来不说大话。只要是他们说的,他们就一定会兑现。
看到自己的父亲拿着锄头走了,牛大胆知道,父亲现在才认同了自己当民兵的事情。他不禁感到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他还没跟牛老憨说清楚,工作组说的可不仅仅是牛和化肥的事情。高产种子和新农具的事情,他都没跟自己的父亲提。说实话,他对于这些事情也有些不相信。真要是像先生们说的那么好,那王师尊可真是庄稼人的活菩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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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建民兵队伍,是《农村工作工作手册》中的一项重要工作。《手册》中明确的指出,“每到一地,一旦土地分配工作完成之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必须立即开展民兵队伍的建设工作。民兵建设,是拉拢和吸收青壮的重要手段之一。”
冯新民虽然和其他的被派到各地的教导员一样,是第一次领队外出独立工作。但是他知道,《工作手册》里说的一切,必须像圣旨一样被毫不动摇的执行下去。更何况,最近的工作成果让冯新民发现,《工作手册》简直是件万灵法宝,里面说的,写的那些条款,内容和方法,几乎是件件必中的。
民兵队伍的建设工作并不是很难。在分田地的工作完成之后,广大的村民对于工作组的信任是空前的。虽然对于当民“兵”,大家有着普遍的疑虑。可是,那些年轻的后生,早就眼热工作组统一的服装,耀眼的武器和丰盛的饮食了。更何况,民兵队的营房,就是原来牛来财的家。牛老财住的可是全村最为轩敞阔气的“豪宅”。
民兵队的选拔也是相当严格的。全村八十多个青壮,只有三十多个人入选。这样的情形,就更让当民兵的事情变得特别的荣耀和光彩。
虽然免不了要因为弄不清左右,听不明白口令而挨板子。可是,干净精神的制服和木质长杆上装着明光锃亮的枪头的梭镖,加上顿顿有“肉”,天天吃蛋,精米精面随便吃的待遇。让他们普遍觉得,越野跑步,队列训练,持枪拼刺,体能训练(仰卧起坐俯卧撑等),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用牛大胆的话说,“除了关黑屋子让人受不了,其他的,总比在牛老财家扛活轻松。”
今天下午的队长选拨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参加选拔的民兵们各个奋勇争先。可是,牛大胆因为身体优势,还是在越野跑,拼刺和个人体能上,全面领先其他的竞争对手。他轻松的当选了桂花树村的民兵队长。
在文化评比中,率先正确写出五十个字,数清楚一百个数的傻强,当选了桂花树村民兵队的教导员。这个结果,倒是特别出乎大家的预料。
第64章 牛大胆和五亩地4
牛真的发了下来。牛老憨看到牛大胆牵了头水牛回家,他直接跑到水牛身边,仔仔细细的打量抚摸着水牛。他的眼睛,连看都没看一眼穿着一身奇怪新衣服的牛大胆。
水牛还不是三家一头,而是一家一头。
三家一头,那是没有人当民兵的普通人家。像他们牛家这样有人当了民兵的人家,就是一家一头。
不仅有水牛发下来,种了一辈子田的牛老憨,看到工作组发下来的钢口农具,心中的惊讶实在难以言表。因为在他几十年的种田生涯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种地用的铁家什。
即使是在牛老财家扛活,用的也不过是粗苯的木头家什,偶尔才能见到一两次铁家什。那也不过是包铁的。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整个锄头的头是全铁的,整个耙子头都是铁制的,所有的农具都是那种寒光四射的真正铁制品。甚至于木犁的犁头,都是他没见过的,深黑色的,看起来厚重结实的铸铁制品。
牛大胆看到自己的老爹只关心工作组发下来的东西,对于自己身上簇新的号衣制服,完全不放在眼里,心中就有些不痛快。
不过在老爹的连声催促下,他还是先把这些新农具的用法给自己的老爹演示了一遍之后,才对自己的老爹说,“爹,我当了官了。现在我是本村民兵队的队长了。”
牛老憨没来得及想这个民兵队长是个什么官。作为一个资深的庄稼能手,他看了一遍牛大胆的演示之后,就能立即掌握了这些农具的用法。在把每样农具都使用了一遍之后,他马上套好了牛,把新犁架到到了自己家的田里。
在地里赶着牛,感受着犁头轻松的翻开土地。驾驭着水牛的牛老憨感到无比的痛快和爽利。他感觉,这比和自家老婆亲热的感觉还要舒服。
在地里犁了半天地之后,牛老憨才从田里出来。他赶紧把犁卸了下来,把水牛牵进他这几天早早准备好的牛棚里,给牛喂料。等到他忙完了这些事之后,才抹着额头上的汗对牛大胆说道,“你明天回队上的时候替我和冯先生说一句,真是谢谢他了。有了牛,你以后就全天都在队上吧。你告诉你弟也不用下午回来了,让他在学堂里伺候先生们。”
牛大胆心里真的有些生气了。自己的父亲眼睛里只有牛和地。有了牛和地,自己和自己的弟弟就是可有可无的人了。不过,一想到能和先生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牛大胆肚子里的火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憨声对父亲说道,“爹,我现在做了官了,当了本村民兵队的队长了。月饷也比别人多,每个月能领一两银子了。”
牛老憨这时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仔细的瞅了瞅牛大胆身上,在他眼里奇怪非常的新衣裤和新靴子。因为对于队长这个概念搞不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哼了几声,之后对牛大胆说,“既然你当了管事的,月饷也更多了,那你一会儿到新开的供销所里买些香来,好好谢谢祖宗。也给你爹爹(荆州方言爷爷)好好禀告禀告。”
牛大胆听了这话,才觉得心里慰贴了不少。在古人的传统中,家里没什么隆重的大事,是不会向祖宗先人提起的。自己的父亲既然说要禀报祖宗,看来自己的当官,还是很让父亲自豪的。
就在牛大胆准备祭拜祖宗的事情的时候,傻强正在自己住的地方练梭镖。改编自解放军《刺刀教程》的《大枪教程》,如果从大枪梭镖的角度讲,并不是这个时空里最先进的技术。而且,作为已经进入没落阶段的冷兵器,长枪只有在方阵队列的战术,才具有战斗力。
王书辉从一开始,准备为自己的武装部队装备的制式武器,就是可以加装刺刀的,使用火帽的米尼线膛步枪。虽然还没有列装,也没有大规模的开始上马生产线,但是,相关的军事训练,都是以排队枪毙的战术为标准进行的。
所以,目前王书辉麾下的武装,在训练中使用的都是步枪刺杀训练教程。
傻强不是本地人,他姓什么,叫什么,大家谁也不知道。其实傻强也不傻,只不过因为他不爱说话,看起来呆呆的,所以桂花树村的村民们都管他就傻强。
傻强本名贾三强。他本是河南一个自耕农家庭的幼子。他十岁的时候父亲和两个哥哥死于瘟疫,他的母亲领着他来投奔枝江县的亲戚。贾三强面目清秀,主要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旧时代的农民有“丑妻近地家中宝”的说法。这倒不是说农民的审美有问题,而是因为,在封建时代,农民是保护不了好看的媳妇的。其实这个道理,在现代社会也没哟太大的改变。
贾三强的母亲在老家时,就经常因为面目好看,被当地的无赖纠缠。到了枝江县桂花树村,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投奔亲戚的贾三强之母,就被大地主牛老财看上了。
牛老财如果是真心实意的把她娶进家门,也就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可是牛老财不过是起了一时的色心,凌辱了贾三强的母亲之后,就把她抛弃了。陷入绝望中的贾三强之母跳河自尽,留下十岁的贾三强自己一个人在桂花树村生活。
变成孤儿的贾三强,就这样变成了傻强。在桂花树的老百姓东一口西一口的救济下,他顽强的活了下来。直到他十四岁的时候,开始给牛老财家扛活。
随后四年扛活的生涯中,贾三强受尽了苦楚和压迫。他心中对牛老财的恨意,无时不刻在燃烧着。当工作组进村之后,就是贾三强领着工作组的人,攻进牛老财的家中的。也是他在随后的审判大会上,第一个上台控诉牛老财。
生活经历坎坷的傻强知道,这天底下,能给他撑腰,能给他分田,能让他活下去的。只有工作组和工作组先生们嘴里的王师尊。所以,他特别的支持工作组的工作。对于加入民兵队,他也特别的积极。
傻强知道自己的人缘不如牛大胆。但是,凭借着一颗感恩之心,他无论是在训练中,还是在文化课学习中,都以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做。他连自己分到的田都顾不上照顾,把自己的五亩地,以极低的代价佃给隔壁的邻居家种。他自己则是用一切时间训练和学习。
傻强没想过自己会当上一个管事的头头。他无论是训练还是读书,除了一颗感恩之心,更多是他觉得工作组的先生们说的都是对的。他坚定的认为,自己过去受欺侮,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力量。过去吃不饱穿不暖,手里没有武器,被人欺负也就被人欺负了。现在吃得饱穿的暖,手里有了能够杀人的利器,如果再被人欺侮,那就是自己该死了。
傻强虽然不知道教导员是个什么官职,有什么样的权力。可是他单纯的觉得,既然自己是个官,又是因为选拔过程中成绩好才当上的官。那自己就要把好成绩保持下去。当上了教导员的傻强,私下里的训练更加刻苦,读书写字的时候也更加的认真努力了。
傻强和大部分新分到土地的人家一样,住在自己家地头简单搭建的草棚子里。他把领到的农具和水牛,随随便便的堆放在自家草棚子外面。
佃了他家地种的牛二喜,正在费力的翻着地。看到正在练梭镖的傻强,他心里不自然的撇了撇嘴。
今年三十九的牛二喜是个普通的庄稼汉。他和他老婆一连生了三个丫头,在本村是个有名的“绝户”人家。他知道村里人是怎么议论他的,所以一直缩着头不怎么露面。
和本村大多数人家一样,他也是牛老财家的佃户。因为没有男性后代,主持祠堂的牛家族长大老爷牛老财,特别的瞧不起牛二喜。他经常在族里人的面前呵斥牛二喜,动不动的就罚他在祠堂里跪着。
牛二喜在本村地位低下,不过他还有一丁点的阿q精神。他觉得自己就是混的再惨,也有个傻强比着。自己总比傻强这个小子好多了。
工作组进村之后,先是打到了牛老财,免除了大家的高利贷。之后,又不分男女老少,给每家每户按人头分了地。牛二喜家的三个丫头也被工作组根据政策,分了十五亩上好的水田。牛二喜咸鱼翻身,很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
只不过他没想到,一直被自己瞧不起,作为自己精神胜利法对象的傻强,也翻了身。傻强虽没有他家像他家那样,因为人口多占了大便宜,分了那么多的地。可是他却当上了民兵。
刚才听村里的后生说,这个傻小子居然是个读书的脑子。傻强因为读书读得好,居然还当上了管事的。
目不识丁的牛二喜,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精神优势。面对现在的傻强,他心里很有几分傻人有傻福的不以为然。
牛二喜的眼睛从正在练大枪的傻强身上一扫而过。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傻强窝棚边闪闪放光的新农具,和膘肥体壮正在悠闲的啃着草的大水牛,牢牢的吸引住了。
他知道,这是民兵才有的待遇。自家还没轮到分农具和分水牛的事情。
看着那些在他眼中像大美女一样,充满诱惑的农具,和比自己亲爹还要亲几分的大水牛。再看看****着上身,在半个多月的营养补充中,开始棱角分明的傻强。再瞅瞅身后已经快二十的大女儿。牛二喜不禁开始瞎琢磨起来。
第65章 有水分的工业党人1
王书辉觉得自己是个工业党人。但是,他觉得,文科出身,以大学教师为业的自己,肯定不能算是个纯粹的工业党人。他觉得,自己是个在意识形态上偏左的,有水分的工业党人。这可能和他虽然是文科人,但从小生活在东北老工业基地,有着直接的关系。
他在意识形态上,因为封建地主的剥削阶级本质憎恨地主。但是,更主要的是,地主阶级是在封建制度向资本主义,或者更高阶段的社会制度发展的过程中,最为顽固而坚定的绊脚石。他对于地主的敌视和仇恨,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严重的阻碍中国社会向工业化阶段发展。
最基本的一个问题就是,不消灭地主,就无法解放大量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农村劳动力。
在他看来,在中国走向工业化的道路上,封建主义,在意识形态和现实生活中,都有着严重的破坏性。因为封建主义会产生利益集团和特权阶层。而对于特权这个东西,吊丝草根出身的王书辉绝对是感触深刻的。毕竟在他二十多年现代社会的生活中亲身体会到,特权阶层、利益集团对新中国的伤害,对中国人民切身利益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在现代中国,如果说有着现实存在的所有中国人民的敌人,那么,利益集团特权阶层和外国势力的走狗们,绝对是当之无愧的。
王书辉认为,如果在明朝末年想要建立一个新的中国的话,利益集团和外国势力走狗的老祖宗,地主阶级,就是必须完全彻底的,要被消灭的对象。
在这种认识下,王书辉对于自己在明朝末年的事业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自己的目标,最低程度是实现消除蛮族入侵,中国社会退化到半奴隶半封建社会的局面,建立起帝国主义性质的新中国。最高程度,当然也是不太现实的理想状况,则是在古代时空里,建立起高度工业化的现代化的,信奉科学革命思想的新中国。
不过,在明末社会不到一年的实践中,王书辉发现,自己实现最低目标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六七十。实现最高目标的可能性,还不到百分之十。
最近王书辉就发现,封建制度的代表,他在本时空现实的敌人,在他焦头烂额的推进着工业化的进程中,又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从枝江县各地新成立的各级乡村组织中反馈上来的信息上表明,不少身份不明的人,正在刺探这次在枝江县的实验性土改的情况。
因为没有准确的信息,王书辉无法判断这些人是在什么势力或人员的指示下,进行的这些刺探活动。他也无法判断,这些探子背后的势力和人员,这么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王书辉眼下还没有对这些人进行清理的计划。在枝江县的土地改革中,受益的穷苦百姓是大多数。王书辉知道,只要他的行动在利益上与大多数百姓是一致的,只要他推行的政策和制度是保障人民利益的,人民就会支持自己。
有了人民的支持和强大的枪杆子的支撑,王书辉无所畏惧。
王书辉现在,已经通过对马松华极其姻亲故旧的清缴,牢牢的控制了占枝江县现有耕地面积的一半左右的,近十五万亩的土地。他通过对这些人的土地的占有,控制了枝江县最主要的三十多个产粮乡村的近万人口。他现在的工作,就是要完善自己的组织机构,使其能够具备更高的合理性和针对性。
很快,在进入夏种时节之前,王书辉召回了三十多个外派的工作组。
在第一次全体工作会议上,王书辉宣布了新的组织模式。在这次会议上,王书辉明确了人民委员会为自己组织的最高管理机构。人民委员会下设农业委员会,工业委员会,军事委员会和统计委员会。
王书辉选拔了在近期的农业、工业和军事、管理中表现最为优异的十二个人,负责农业工作的三人,负责工业工作的三人,负责训练工作的三人,负责统计工作的三人,为四大委员会的临时委员。
各个委员会的临时委员,将在王书辉的指导下开始承担,农业、工业、军事和统计方面的具体领导工作。在会议上,王书辉还就整个大营目前的三百多人进行了划分。每个委员会下属的人员都没有达到百人。
在涉及到具体工作时,将由各委员会按照工作需要,选拔人员组成工作小组。
张宝树(教导员)、陈封(教导员)、张大力(二等家丁)、李二牛(一等家丁)、王铁锤(铁匠、一级匠师)、赵三才(木匠、一级匠师)、吴江(前猎户、一等家丁)、孙大狗(教导员)、周铁(教导员)、郑千里(教导员),冯新民(教导员),魏有田(教导员),共十二人当选了第一批的四大委员会的临时委员。
在这之后,王书辉宣布了本次会议最重要的事情,他即将成了自己的组织,复兴会。
复兴会,是一个以“复兴井田,土地公有”(国有土地制度)为土地政策,以《万物一统律》和《万世归一律》(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思想。披着尊崇荀子,推崇“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的“礼”“法”思想(法治思想)的外皮的,近代化的政党组织。
王书辉知道,在明朝末年这个历史阶段,或许可能有真正的尊崇荀子思,赞同隆礼尊贤重法爱民思想的封建知识分子。但是,本时空里,绝不可能有赞同土地国有,以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人。工业化这个概念,更不可能有人,在没有受过相关的教育的情况,就能理解和接受的。
至于“伟人思想”,这个中国思想史五千年来为数不多的硕果之一。没有经历过近现代中国惨痛历史教训的明末人,更是想都不可能想的到。
所以,王书辉尽可能的把复兴会的核心纲领,降低到本时空的土著人士能够接受的程度。只要能够接受和支持唯物主义思想,披着井田制外衣的土地国有政策以及近代法治思想的,能够在王书辉的领导下,坚定不移的走国家资本主义工业化路线的人,都可以被他接受和吸纳。
不过,王书辉推进自己目标的基本步骤:土改解放劳动力;吸收和团结青少年,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和文化思想教育;再利用接受军事训练和文化思想教育的青少年,进一步开展土改以解放劳动力。这样的比较暴烈和残酷的循环路线,能不能得到本时空的有识之士的支持,王书辉是百分之百的不能肯定的。
他觉得,复兴会这个推动自己整个事业的组织的成员,恐怕就要像他教育教导营那样,手把手的,一点一点的,通过建立标注化的学校和不断进行的在职教育,成批量的培养人才之后进行筛选了。
王书辉在会议上正式宣布,只有通过“最高考试”的人,才能加入复兴会。
所谓能够通过“最高考试”的人,就是军事训练能够全部按照《步兵条例》的要求,完成相关考核;文化课水平可以达到现代社会小学毕业水平;政治水平能够完全掌握《万物一统律》和《万世归一律》宣扬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人。
王书辉觉得,在本年年末,这些年龄普遍超过十五岁,智力发育完善的三百多人。能够达到这个水平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通过一年的不脱产教育完成现代社会小学水平的教育程度,不现实。
可是大家不要忘记了,现代社会的小学教育,是从七八岁就开始的。那个年龄段的儿童们,智力发育水平还不够完善,所以才需要五年的教育时间。
这些明末的流民贫民们,可都是经历丰富,思想坚韧的青少年和成年人了。他们可不是那些需要纠正行为习惯的天真烂漫的儿童。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接受教育,是一种上天的恩赐。他们对于读书学习,可是觉得那是比军事训练和工作,更为伟大和高尚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王书辉只见过为学的不够快和不够多而沮丧生气的人。这三百多个人里,没有一个不想接受教育,反对接受教育的人。他们对于自己的尊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不仅给他们提供了他们难以想象的生活条件,更给了他们提供受教育的机会。
从目前大营的三百多个人,已经没有一个人管他叫王老爷,王仪宾。反而全部和教导营的学员一样,叫王书辉师尊这一现象上,就可以看出,受教育这件事,对他们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力了。
在会议结束之后,王书辉将介绍复兴会未来的组织结构,指导纲领和领导地位的小册子发放给了大家。并留下了教导营和农业委员会的成员,开始召开农村工作会议。
他在会议上强调了农村工作的重要性和意义。并首次提出了“以农村包围城市”,逐步建立起包含整个湖广地区(湖南湖北)的农村政权体系的目标。
他指出,目前的工作重点,是在已经掌握的三十多个乡村,建立起基本的管理体系。以工作组为领导核心,以民兵队为武装力量,培养当地支持者为核心的农会,就是目前阶段的首要工作重点。
他对农业委员会和教导营的成员指出,“民兵队必须掌握在全面和彻底支持工作组的人手中。对民兵队的建设,要把军事训练和文化思想教育统一起。必须做到这两项工作的齐头并进。枪杆子,必须无时不刻的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第66章 有水分的工业党人2
前工业化时代的工业品,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粗糙。这是王书辉拿到工业委员会,防御武器小组的最新成果,一把光亮精致的左轮手枪时的感受。
用现代社会生产的,近代水平的车床和模具,制造手工业时代的火枪,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几十根铸铁枪管的公差,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不存在的。现代社会乡镇机械厂制造的,专用的拉膛车床,很轻松的就为这些枪管内部,拉出了标准精确的膛线。
使用制作精良标准的钢制模具,为火枪制造各个细节性的,技术含量很高的击发部件,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火帽的制作也不怎么难。王书辉在现代社会,专门组织和建立了专业化的工业建设顾问小组。他们为王书辉提供了一份延安时代的雷酸汞制作工艺。王书辉手把手的教,按步骤的领。在一个多星期之后,工业委员会下属的化工小组,就领着三十多个从浏阳买断而来的爆竹匠,制作出近现代水平的雷酸汞硬纸壳火帽。
在工业委员会下属的火药小组,使用标准化流程和现代化的器械,批量化的制造出颗粒黑火药之后。制作使用纸火帽的,击发发射,带有线膛,使用米尼铅弹和定装火药的转轮手枪,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王书辉没有理会工业委员会的三个人,以及防御武器小组成员们眼中的跃跃欲试的表功表情。他仔细的检查着这个被打磨的光滑发亮,加装了银制手柄,看起来给人一种艺术品感觉的手枪。
王书辉知道,其实这就是已经定型的,成熟阶段的,在美国南北战争中被大量使用的柯尔特m1851转轮手枪的复制品。
用现代社会制造的近代化的工业机械,和简化的近代化工业制作流程,生产这种工业化初期时代的落后武器,实际上确实给王书辉一种非常蛋疼的感觉。
可是王书辉也没什么办法。除了他会给特种部队配备完全来自现代社会武器之外。他没办法给现在和今后的正规部队,配备19世纪六七十年代才发展成熟的,使用定装金属子弹的近代步枪。
没有数量充足的训练有素的工人,和工业化的采矿以及冶金企业,即使生产出使用金属定装子弹的伯丹步枪,他也没办法提供充足的子弹。不说工业水平的问题,单是一个金属铜材料,他就完全没办法解决。因为中国不怎么产铜。
王书辉连续朝五十米外的靶子上开了六枪,黑火药产生的烟气,把他熏得够呛。之后他走到靶子前仔细的检查射击效果。在五十米的距离上,十厘米厚的木板上只有两个米尼弹的痕迹。很明显,在这个距离上,有四枪脱靶了。
看来,左轮手枪的有效射程不超过三十米是个基本定律了。
不过,手枪射程短也是正常现象。他又不指望使用手枪作为制式武器。左轮手枪不过是发给大家防身使用的。他命令工业委员会立即将对左轮手枪的生产进行协调和规范,抽调人手,组织专门的生产线。
因为已经有了建立和运营水泥厂和砖瓦厂的经验,工业委员会的工业委员,已经对流程规范的问题,有了直观和明确的认识了。他们和教导营的学员们都知道,王师尊对于流程规范有种特别的执着。无论是做什么事情,他都要求大家要实践和总结流程规范,在各种工作中推行手册制度。
王书辉放下左轮手枪,望向桌子上的另外三把枪。
这三把枪能够被制作出来,说实话,是完全出乎王书辉的预料之外的。这三把枪,全部都是工业委员会下属的工作组们,根据王书辉从现代社会带回来的黑枪工坊制作的步枪,仿制出来的。
这三把步枪,实际上就是恩菲尔德m1853前装线膛枪、德莱赛m1841后装针发枪和夏塞波步枪。
这三把步枪中,恩菲尔德m1853步枪,是前装线膛弹药分离式的步枪。德莱赛m1841步枪和夏塞波步枪则是后装的,使用纸壳弹的弹药一体式的步枪。
王书辉是看过工业委员会的书记组(两名教导员学员)提供的生产记录的。德莱赛m1841步枪和夏塞波步枪复杂的枪机部件,全部是匠师营的几个铁匠匠师,靠比照着原型,一点一点的手工打造的。而德莱赛m1841步枪和夏塞波步枪使用的纸壳定装子弹,也是匠师营的几个爆竹匠按照原型制作的。
王书辉脑袋里其实一直有一种对手工业时代的匠人的鄙视。他认为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小集体”。在东北老工业基地长大的王书辉,有种奇怪的观点。他认为,凡是“小集体”出产的产品,可能都是粗制滥造的三流产品。
在东北老工业基地生活的人都知道,一般来说,当地有三种类型的企业。分别是国企,大集体和小集体。国企是什么大家都知道的。所谓大集体,指的是由国企创办的下属企业。大集体主要是为了安置多余的人员而创办的。由于他的企业性质判定不明,所以,大集体企业在原材料和工人素质上就要差一些。而小集体企业则是更低级别的企业了,一般的街道建立的企业,工厂家属组成的企业,都属于小集体企业。
小集体企业基本上是由完全没受过什么专业培训的普通人组成的。它在原材料的供应上,比大集体企业还不如。加上小集体企业的工人素质普遍低下,所以就导致了,小集体企业无论是企业的管理,还是生产的产品,都呈现出一种瞎对付和不合格的粗制滥造状态。
在王书辉的成长经历中,他经常听到东北的国企工人们对于小集体企业的鄙视性的看法。比如,他在街坊家吃饭时就时常听到,家庭主妇一旦买了质量不好的生活用品,男主人就会问她是不是买了小集体的东西。再比如,一个东北的国企工人,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很差劲的演员或者主持人的时候就会说,“这小子/这丫头,从小集体出来的吧。”
在王书辉的认识里,古代社会的工匠,实际上就是那种专门生产粗制滥造的不合格产品的小集体工人。
现在这些“小集体”的工人,利用先进的工具和车床,居然生产出了划时代的,后装的,使用一体式弹药的,19世纪中后期的步枪,王书辉确实是相当惊讶的。
不过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他先拿起那杆作为米尼步枪的代表作的,恩菲尔德m1853前装线膛枪,在仔细的观察了整杆步枪的所有细节之后,他按照尼米步枪的使用步骤,先竖起步枪。然后,拿起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把它咬开。将小包中的定装黑色颗粒火药和一颗米尼弹装进枪管。
用推杆把米尼弹推进枪管,也没有王书辉想象的那么困难。确实是有一点阻碍感,但是因为米尼弹口径实际比枪管要小一些,所以用推杆很轻松的就把子弹推了进去。
在这之后,王书辉把步枪拿起来,掰开枪机,在击砧上加装了一个纸火帽,瞄准五百米外的靶子,扣动扳机。
因为使用的是颗粒化的黑火药,所以这个恩菲尔德m1853的仿制品,没有什么太大的后座问题。只不过黑火药冒出的黑烟,让王书辉相当的不适应。五百米外的标靶被轻松的射中。在后面对被锤击过的棉袄和铁板的射击实验上看,效果也相当不错。
在对德莱赛m1841步枪和夏塞波步枪的仿制品进行试射之后,王书辉认识到,使用这两款步枪列装部队相当的不现实。一方面是制作的困难。两款步枪的击发装置实在是太复杂了。想要能够批量化的制造这两款步枪,肯定需要钢铁工业和金属加工工业的建设全面发展起来之后。另一方面,在使用和保养上,让这个时代的古人使用和保养,问题也是多多。
王书辉在射击实验结束后,召开了工业工作全体会议。
他在会议上发布了三个命令:
第一,对参见四款火枪的制作人员,全部给予奖励。参加制作的主要匠师,按照新出台的《定级手册》,全部评为四级匠师。每人奖励现金二十两(二十个银元)。
第二,教导营协助工业组,立即开始对四种火枪的制作工艺和流程,进行严密的规范性记录。在形成文字材料之后,送交大营档案科归档。
第三,马上对“复兴一式”步枪(恩菲尔德m1853前装线膛枪)的生产流程,进行规范定型。命令工业委员会按照生产流程,做出步枪工厂建设的规划方案。
王书辉在这次会议上提出了组建工业规划组的方案。工业规划组的成员以大营教导营学员为主。工业规划组的主要工作,就是详细记录工业委员会一切产品的生产过程,并根据相关数据和材料,对这些生产过程进行规范整理,以保障该产品能够实现生产线生产。
王书辉一向认为,生产出一种产品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工业化的力量不能够在单个产品上体现。工业化之所以具有巨大的力量,完全是因为工业化能够批量化无差别的生产出同样的产品。所以,在王书辉看来,他宁可自己手下这批半瓶子的技术人员和工人,用工业化的流程生产出大批低端的产品,也不希望他们只能生产出少量的高端产品。
从对步枪的选择上,不难看出王书辉的这种理念。
第67章 谭家冲来了群年轻人1
王书辉的岳父朱由梓,重新获得枝江王爵位之后,就搬回到位于县城中心的王府去了。位于王府镇的王府别园,则作为朱微妏的陪嫁交给王书辉使用。
王书辉送给朱由梓的那些现代家具,全部被他打包带到县城的王府里。这就非常方便的让王书辉把有七进院落的王府别园,改造成一所学校。
现在的王府镇里,已经彻底的成了王书辉的天下了。大家把原王府别园称为南大营,把原来王书辉的府邸称为北大营。
就在南大营的第一进院子的正房里,王书辉正在给即将返回各村的工作小组成员上课。
“我们在农村干的事情,说到底,就是在抢人,在争人心。”
“那么大家要问了,我们和谁在抢人,和谁在争人心呢。我现在告诉大家,我们就是在和地主老财,和官府争人心。等到以后,可能还要和打进中原的野鞑子争人心。和造反的草寇争人心。”
“那么大家还要问,我们争人心是为了什么呢。这个问题其实简单的很。我们要给受苦的广大百姓谋福利,争利益,这就需要很多的人来做这个工作。”
“举个简单的例子。前不久,大营给各个村子发放的农具,这些农具是要很多人来生产的。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家见过的那种村子里的小铁坊,能给三十多个村,几千家的农民们人人分到农具么。答案是很清楚的,不能。”
“我们要给受苦的穷兄弟的争利益、谋福利,只靠我们自己这么点人是办不成的。所以,我们想要给穷兄弟们争利益、谋福利,就得和穷兄弟们讲明道理,发动他们和我们一起工作,给他们自己争利益、谋福利。”
王书辉正在给农业委员会和农村工作小组成员,上农村工作指导课程。
他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说道,“农村工作的重点和难点,其实可以总结成这几大问题。”
“第一,要建立起广大农民参与参加的农会组织。我派遣大家到各个村子去,打杀了那些土豪劣绅。那么说,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么。不是这样的。”
“我们没有打倒土豪劣绅之前,在广大的农村里,当地的管理权和行政权,被牢牢的掌握在土豪劣绅手里。土豪劣绅就是利用这些权利,压榨和剥削穷兄弟们的。我们打倒了土豪劣绅,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去做第二个土豪劣绅,而是要把管理农村的权力转交给广大的穷兄弟们。”
“农会,就是广大穷兄弟掌握乡村权力的组织,就是广大穷兄弟们自己管理自己,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的工具。”
“可能有人要问了,我们自己就可以很好的为穷兄弟们做主,可以帮助穷兄弟们做管理工作。为什么还要费这个力气呢。”
“回答这个问题也很简单。我们毕竟是外乡人。穷兄弟们再怎么信任我们,也会对我们有警惕的心理。我的看法就是,既然脏活累活苦活,我们都干了,就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让穷兄弟们怀疑我们。让他们自己选出人来,自己管理自己。什么时候出了问题了,穷兄弟们向我们求助了,我们再去帮助他们。”
“我们既然是好人,就要把好人做到底。这就是我的想法。”
“大家不要觉得我们吃了亏。做好人,说到底就是我们争取人心的根本办法、具体办法。而且从根本上讲,我们也没有吃亏。农会成立了,就是广大穷兄弟们做了主了。而广大穷兄弟做了主,就是说,地主老财这些我们事业的敌人没办法做主,没办法再回到农村掌握权力了。打倒了敌人,消除了敌人存在的土壤,这就是我们事业的胜利。”
听了这话,下面坐着的听课的农业委员会和农村工作组的成员们都笑了起来。
看到大家听明白了自己的话,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王书辉继续说道,“第二,要推翻地主武装,建立农民武装。”
“我在以前的课上给大家讲过,‘枪杆子里面出道义,枪杆子里面出公平,枪杆子里面出权力’。我们为什么能够给穷兄弟们做主,原因就是我们掌握了枪杆子。所以,掌握枪杆子这件事情,我们时时刻刻的也不能放松。”
“那么有的学员要问了。‘师尊,我们都要在穷兄弟那里做好人,让穷兄弟们掌握权力了,那我们怎么握住枪杆子呢。’这个问题是在问方法。我拿这个问题来问问你们这些在下面做实际工作的人,我们怎么握住枪杆子的。冯新民你讲一讲。”
冯新民本来做笔记做的手忙脚乱的,没想到王师尊会突然提问自己。不过站起身来的冯新民想了想回答道,“师尊,搞民兵队的工作,让百姓自己搞,是搞不成的。他们没接受过军训,不了解怎么训练部队。所以训练民兵队的工作,都是我们工作组在做。”
王书辉挥手让冯新民坐下,笑着说,“新民同学说的很对。搞民兵队,是让穷兄弟们有自保的能力,是让穷兄弟们能够依靠民兵的力量,对抗地主老财的欺侮,抗击山匪路霸的劫掠。可是,穷兄弟们和大家不一样,他们没受过大营的训练。你把大枪交给他们,他们也不会使用啊。所以,民兵队的训练和统领还得我们来做。”
“我们不仅训练民兵队的年轻后生们,学会怎么用大枪怎么打仗,还要教给民兵队的年轻人文化知识。教他们武艺让他们防身,教他们文化让他们明理。所以,即使以后工作组离开了,村子里的民兵队,还是我们的人掌握着。这就是我为什么强调,军事训练和文化教育必须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道理。”
下面的学员听了这话,不少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三,宣传工作必须紧抓不懈。”
“为什么说宣传工作要紧抓不懈呢。还是刚才说的那个道理。我们要和地主老财争人心,和官府争人心,甚至以和以后进关的野鞑子以及造反的草寇争人心。”
“我们必须通过宣传工作,把我们和穷兄弟们是一条心,我们和穷兄弟是一家人,我们所作所为都是为穷兄弟们争利益,谋幸福的理念,宣传给大家。”
“在北方有这么句谚语:‘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练又说真把式。’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这话是告诉大家,我们不仅要低头做事,还要抬头看路。我们不仅要实实在在的做事情,给穷兄弟们谋福。更要告诉穷兄弟们,我们的想法,我们的目标,是为穷兄弟们谋福利。”
“穷兄弟们的眼睛是最雪亮的。他们比那群腐儒们,更要懂得孔丘说的‘听其言,察其行’的道理。所以说,为了能够争取他们的信任,为了能够争取他们的支持,我们必须做那个‘又说又练’的真把式。”
王书辉看了看大家,发现大家都在微微点头。他就继续说道,“第四,就是要把清匪清盗的工作紧抓起来。
“虽然说,因为我们粉碎了三次马松华带领下的各种城乡匪徒的入侵,所以,现在整个枝江县的各路山匪路盗基本绝迹了。但是,各种小匪小盗,各种毛贼小偷,还是普遍存在于各个乡村的。我们成立了农会,成立了民兵队伍,就要把穷兄弟们发动起来,发挥出民兵队的武装力量,让广大群众看到我们枪杆子的力量。”
“从另一个角度说,我们建立了民兵队,训练了民兵队。那么,那么我们就必须通过实际的实践,来锻炼队伍,检验我们的成果。”
“我在《万物一统律》讲过了,没有实践,就没有认识。没有劳动实践,就没有人类的进步,就没有我们的老祖宗们的各种发明创造。所以说,没有实践,就没法检验出什么是真道理,什么是硬道理。”
“民兵队建立了,民兵训练了。那么,民兵队能不能保护广大穷兄弟,我们说的话是不是真话,我们向穷兄弟们讲的道理,是不是真道理,民兵队能不能真正的保卫穷兄弟不受欺侮,保卫穷兄弟的利益。这些疑问,就必须由民兵队的剿匪工作来回答。”
“灭杀地主老财的工作好做的原因,一方面是我们的枪杆子足够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针对地主老财的问题上,穷兄弟们和我们的想法是一样,他们是支持我们赞成我们的。所以,剿匪的工作,也必须充分的向广大穷兄弟们说清楚,说明白。必须争取他们的赞成和支持,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那些小匪小盗,毛贼小偷被彻底的孤立。”
“第五,开展好合作社工作。”
“我为什么要强调开展好合作社的建设工作呢。大家都是从乡村出来的。大家也都知道,咱们穷苦百姓,想要买点东西,卖点东西,无不要接受地主老财开的那些铺子的盘剥。十文钱的东西,我们想要买,至少要二十文。十文钱的东西,卖给地主老财,最多卖出两文钱来。”
“地主老财对我们穷兄弟的盘剥,那真是无时不刻的。更严重的是,地主老财还通过放那些丧良心驴打滚的高利贷,来盘剥我们。咱们穷兄弟因为这些高利贷,土地被掠夺,妻儿被买卖的惨事,真是处处都有。”
“我之所以坚持要把合作社开到每一个乡村,就是要真正的保护穷兄弟的利益,给他们公平的买卖交易,让他们享受评价的借贷。”
听了王书辉说完这话,底下听课的学员们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第68章 谭家冲来了群年轻人2
“天下的人口里,有九层九是受苦的穷兄弟,有一层人是有钱有势的地主老财。掌握衙门的人,也是从这一层的地主老财里出来的。地主老财为什么能够掌握衙门,因为他们读了书,有了文化。受苦的穷兄弟为什么不能当官,因为穷兄弟们没读过书,没有文化。”
“可是,地主老财能读书,能有文化,能够当官,靠的是什么。他们靠的是我们这些,占天下九层九的受苦的穷兄弟们的供养。地主老财靠剥削掠夺我们这些穷兄弟,靠高利贷,靠高昂的地租,能够读书,能够学文化。他们读了书,学了文化又做了官,不为我们这些穷兄弟谋利益,反倒利用手里的权力,更加穷凶极恶的剥削掠夺我们这些穷兄弟。”
“地主老财为什么是坏人,就是在这里体现的。他们想要千秋万代的,骑在我们这帮穷兄弟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说,农村工作的第六点,就是要全面的对我们掌握的农村,对穷兄弟们开展文化教育工作。”
“有人说了,穷兄弟们年龄不一,有很多人头脑也不好,本身也不喜欢读书认字,这样的话怎么办。”
“关于农村的文化教育工作,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除了要在各个乡村开展正规的学堂教育,教给七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读书之外。还要开展农民夜校的工作。”
“那么说大家不喜欢来读书怎么办,我的看法是这样的。要灵活的运用各种方法吸引大家来读书。比如说,我们发放的农具,现在只普及到民兵家属家庭中。既然好的农具人人都喜欢,那么就要把发农具和读书认字结合起来。比如说,能够写出二十个字的,能够数清楚二十个数的,才可以给他发一把农具。”
“干活用的农具是很多的。铲子,耙子,锄头等等农具,算下来要想全部领走,怎么也要会写一百个字,会数一百个数吧。”
“把诸如此类,和穷兄弟们的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把它们跟读书认字结合在一起,我想大家还是愿意到夜校听课,愿意多识几个字,多查几个数的。”
“另外大家也要注意了,识字多的人,甚至能够拿到小学毕业证的人,才可以担任村长,担任农会会长。这个问题,要和大家说清楚。现在这批村长和农会会长,可以由大家推选。可是等到一年之后,再想当农会会长、村长的,没经过考试,没拿到扫盲文凭的人,就不能够参选。”
“我想有了这一条,能够主动到夜校读书的人就会更多一些。”
王书辉说了半天的话,底下的学员们也记了半天的笔记。等王书辉喝了点水,休息了几分钟之后,他开始讲农村工作的最后一个重点。
“第七条,我们要把农村的基础建设工作承担起来。”
“农村的基础建设工作都是些什么工作呢。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三条,修水渠,修塘坝,修道路。”
“过去,我们没有打倒土豪劣绅的时候,农村的就基础设施建设是相当糟糕的。道路狭窄泥泞,塘坝年久失修。没有水渠或者水渠淤积废弃的情况也很普遍。土豪劣绅们压榨着穷兄弟们,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可是却完全不管村子里的水渠,道路和塘坝的情况。有个别号称是仁善人家的乡绅,也会修一些道路。但是他们不是为了给穷兄弟们服务,而是要给自己‘积阴德’。”
“现如今,我们大营掌握的地方,就不能在这样了。现阶段不能进行大规模建设,但是,对于已经有的道路,塘坝和水渠,我们必须组织民兵,动员穷兄弟们,利用农闲时间进行维护和重建。”
“我们是要说话算话的。修水渠,修塘坝,修道路,虽然这些设施最后都是为了穷兄弟们利益,但是我是要出钱的。你们到下面组织基础建设工作的时候,不要怕没有钱。大营这边会安排专门的统计人员到你们那里,按照人头和指标,给参加建设的群众,按时按量的发工钱的。”
农村工作会议是从早上七点开始开的,除了中午吃了顿午饭,花了半个小时之外,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无论是王书辉还是底下参加会议的农业委员会和农村工作组的成员,都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了。
王书辉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对大家说,“总而言之,就目前阶段来说,我们整个大营控制的区域的农村工作,就围绕着:建立农会组织;建设民兵组织;宣传工作;剿匪清盗工作;合作社建设工作;文化教育工作;基础设施建设工作,这七大要点进行。”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了,会后会给大家发放《农村工作要点手册》,手册里有这对每个要点的具体做法和要求。明天和后天两天,大家要针对《农村工作要点手册》进行讨论和学习。好了,现在散会,大家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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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冲实际上距离王府镇的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只不过,因为从王府镇到谭家冲之间,有一座大山和两个湖泊,所以想要从王府镇到谭家冲,怎么也得走个一白天的时间。
1620年七月的一个傍晚,一群年轻人在晚霞的映衬下来到谭家冲。同样一群年轻人,守在村口等待着。看清来人之后他们小跑着迎了上去。
来到谭家冲的,是在十八岁的组长韩国良和十九岁的副组长郭博奇领导下的,谭家村工作小组。迎过来的,是在队长蒋大壮和指导员杨三黑领导下的,谭家冲民兵队成员。
看到两群年轻人亲热的打招呼,在旁边围观的一些老成人,有不少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谭家冲的基本情况和桂花树村差不多。说起来,在农业社会里,每个乡村的情况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几百个人的谭家冲,可耕地面积在四千亩以上。大部分的土地掌握在一个叫谭玉纯的乡绅手中。
要说特殊的地方,谭家冲确实也有比较特殊的地方。原本谭家冲是个谭氏家族的聚居地。可是几百年下来,不断发生的水旱灾害和各种瘟疫,极大的稀释了谭家冲的谭姓人口。到了现在,这个谭家冲实际上是名不副实了。从各地前来的外姓人,变成了谭家冲的大多数,而谭姓的人家,在整个村子里最多占五分之一。
不过即使谭家人只不过有五十多口,可是因为谭玉纯的老娘,是马松华的远房姑姑,谭玉纯就抱上了枝江第一豪族的马家的大腿,仗着马松华的势力在谭家冲肆无忌惮。
半个月前,韩国良领着工作组到了谭家冲。在攻打谭家大院的时候,所有的外姓人都踊跃参加。甚至于,工作组的成员只是射了一轮弩箭,后面的事情,大部分是本地的百姓自发的完成的。
在没收了谭家的土地,免除了大家的高利贷,给大家分配了粮食和土地之后。谭家冲的村民们,对工作组工作的支持,难以想象的热情。谭家冲的民兵队也是三十多个基地村里,人数最多的一个。总人数达到五十人。要不是工作组不收十五岁以下的儿童的话,人数可能还要翻一番。
工作组和民兵队都是年轻人组成的,这群爱热闹的年轻人说说笑笑的工作组的驻地走去。
谭家冲的村委会和其他的基地村一样,都设置在本村的地主老财的家里。以谭家大院为例,工作组,乡村学校,民兵队,养济院,这些机构的地点都在谭家大院里。
在前往大院的路上,不少调皮的年轻后生,不断的打量着跟随工作组而来的四轮大车。几个胆子大的还跑到大车旁边,试图探看装的满满的大车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和别的村子不一样,谭家冲的民兵建设水平比其他基地村要高一些。谭家冲的民兵们,都是和工作组一起住在谭家大院的营房里的。他们的作息是上午训练,下午回家干活,晚上回营房上课。所以,回到谭家大院之后,蒋大壮和杨三黑就来到韩国良的屋子里汇报情况。
“最近村子里的情况怎么样。”韩国良一边给两个人倒着水一边问道。
教导员杨三黑没有说话,性急口快的蒋大壮立即接口道,“先生们一走,谭家的那几个贼人就折腾起来了。那个酸丁老狗,就是谭老财的堂哥,叫谭玉清的那个老东西,满村子的嚷嚷。说什么,大家分了谭家的粮食和地,赖了谭家的账,就是犯了王法,就是造反的买卖。他这么一嚷嚷,村子里的几个老头子就迷糊了。他们跑到我们这里劝我们罢手,让我们不要和各位先生一条道走到黑。咱们队上的许驴子还和他爹干了一仗,他爹说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是这样啊。我看刚才许驴子高高兴兴的样子,好像情绪还不错么。”韩国良笑着说道。
“那是啊,许驴子是多倔强的人啊。他爹说不认他了,他说什么。他说不认他更好,他要给王师尊当儿子。他说王师尊给吃给喝,给住给穿,还给发钱,比他亲爹待他好多了。他要给王师尊当儿子。嘿嘿嘿嘿,他最近自己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什么王孝子。不过大家还是管他加许驴子。气得他到处和人叫唤。哈哈。”
蒋大壮说完了这话,自己也觉得好笑的厉害,就不停的笑了起来。
韩国良和工作组的副组长郭博奇听了这话也觉得滑稽,整个屋子里就充满了蒋大壮,杨三黑,韩国良和郭博奇的大笑声。
第69章 谭家冲来了群年轻人3
夜里九点多钟,在划时代的玻璃罩油灯的灯光下,韩国良和郭博奇都没有睡觉,而是在读着手中的课本。
郭博奇突然放下了课本对韩国良说,“国良,你说师尊也没到谭家冲来过,他是怎么知道一定会有谭家的余孽,乘我们不在的时候煽动闹事的呢。”
韩国良听到郭博奇的问话,也放下手中的课本,他想了一会儿,才对郭博奇说道,“老郭,师尊写的那本《万物一统律》里不是总在强调,人对世界的认识是不断通过实践实现的么。不过书里也说了,万物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行的,人对世界的认识,实际上就是在不断的总结这些规律的过程。或许师尊就是那种已经完全掌握了世界的规律的人吧。”
说了这种和自己受到的唯物主义思想教育相背离的话,韩国良也有点含糊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把头脑清了清,又准备开始看书。他可是一心想要通过“最高考试”,加入复兴会的。
不过郭博奇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疑问倾倒完,他对韩国良说,“师尊有一次曾经在课堂上讲过既得利益者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了。”
韩国良点点头说,“我知道啊。”
郭博奇若有所思的说道,“现如今,遇到了谭玉清这个老狗的事情,我才想明白师尊当时说的那些话的意思。我记得师尊说,我们要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道,创造一个几千年来都没有过的新世道。创造一个人人有吃喝,家家能富足。没有欺压和凌辱的新世道。”
“师尊说,在新的世道里,人和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地主老财,人人都有自己的土地。即使做官的,也不能享受特权,家家都交一样的税负。谁家有钱,谁家地多,就要交更多的税,出更多的力。”
韩国良继续点着头说,“是啊,我也记得很清楚。我当时就感觉,师尊说的话最实在。以前听过在流民里的烧香的(各种邪教徒)说的,那些什么白莲降世,极乐净土的话。我是从来不信的。因为这些人,从来也没给过别人什么。他们首先就是要钱要物,要人出力。哪有像师尊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我们得利的。”
“再说了,纳粮交税,天经地义。只不过现在这世道,越有钱的,越不用交税纳粮。越穷的,连地也没有一块的穷人,却要交五六层的地租。像师尊说的那样,人人有田种,谁的田多,谁就多交税多纳粮。只有这样的话才是真话,老百姓才会信啊。”
郭博奇笑了笑,对韩国良说,“国良你说的,我也知道。不过,我想的是师尊当时说,我们要建成这样一个新世道,首先就要明确什么人会反对我们,什么人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师尊说,只要在旧世道里得势的,有利的,那些当着旧世道的官,在旧世道里良田万亩奴仆无数的地主老财们,都是我们建设新世道的敌人。”
“我记得当时师尊还说,当官的,读书的,有钱的,有地的,这些人看起来很强大,看起来很了不起。可是,他们在全天下的人里,也不过是极少数,也不过是占不到一层的人罢了。只要有占天下九层的穷兄弟,穷姐妹的支持,帮助和加入,打倒旧世道的利益既得者们,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记得我听了这话,真松了一口气呢。”韩国良听到这里,笑着插了一句。
“是啊,从这之后我就一直琢磨着,这些利益既得者,当官的,有钱的,地主老财,土豪劣绅,他们是不是都是那种青面獠牙的样子。只不过,我也没想到,看起来挺凶恶的地主老财们,在大多数穷兄弟的面前,居然是那么面瓜的样子。就说谭家冲吧,处决谭家老财的时候,甚至都没怎么用咱们工作队动手。”
韩国良听到这里,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对郭博奇说道,“师尊不是常说,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么。师尊天天不离嘴的‘那个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一切工作都要依靠群众’。原来我还不怎么太有底呢。也是到了谭家冲之后,见识了老百姓的怒气之后才知道,师尊说的群众路线是个什么意思了。”
“是啊。”郭博奇也笑了笑,说道,“我发现师尊就是了不起。本来我觉得,在谭家冲这个地方,只要把谭老财吊死了,咱们穷兄弟就能做主了,谭家冲就是老百姓的天下了。可是等到回去开会的时候,师尊又提到了,既得利益者的反扑无处不在的话。我还觉得有点奇怪呢,一回村子,就听说了谭玉清那老狗要造反的事情。”
说到这里,郭博奇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扩胸运动,然后说道,“你说说看,师尊是不是什么都能想得到。”
韩国良看到郭博奇在做运动,他也站起身,活动起身体来。他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对郭博奇说,“这又有什么好奇怪。师尊不是一直这样么。”
郭博奇心不在焉的点着头,一边小声的问韩国良,“我最近有种想法,我觉得师尊这么了不起的人,大可做个皇帝。”
韩国良听了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这想法,咱们教导营和家丁营的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不过,就是因为师尊给朱家王爷当了驸马,所以很多人觉得不太可能罢了。”
郭博奇沉默了一阵,对韩国良说,“先不说那些没谱的事情了。谭玉清老狗的事情怎么处理。”
“当然是按照工作手册里的办法处理了。”韩国良想也不想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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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选出农会,再由农会的人处理谭老狗的事情。这就是工作手册里的办法。
《工作手册》里明确的指出,在涉及群众利益的事情上,必须要发动群众,引导群众出面解决。我们只能做发动、引导的工作。决策的工作,要由群众自己去做。
也就是说,农村工作的核心原则是,脏活,累活,苦活,都是由工作组承担,由大营负责。但是,在大是大非上,群众就必须明确的表态。不能怕拉仇恨,不能即享受着人人五亩地,一年三层税的待遇,又不想为保卫他们自己的利益,表现出坚定的立场来。
王书辉清楚的知道,在他的组织和团体与封建反动集团的斗争中,实际上,大部分群众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的。虽然工作组把地主老财们的土地分给了他。他们在利益上,在现实上,已经站在了地主老财们的对立面上。但是,在潜意识中,他们还是不想和貌似强大的封建反动集团的纸老虎们作对。
工作组在农村的工作中,建立起农会组织的目的,就是要让群众们组织起来,在乡村的一切事务中表达他们自己的观点,在乡村的一切事件中表达他们的立场。
王书辉相信,只要有强大的枪杆子给农会撑腰。那么,习惯了大声说话,自己当家做主的民众,就会成长起来。到了最后,他们就会主动的,向着一切阻碍他们利益的势力和团伙,发起进攻的。
农会组织的组建工作很快就开展起来了。
在中国,实际上在乡村,一直实行的是某种意义的乡村自治。封建社会的政府,因为无法承担渗透到乡村的管理体系,所需要的管理成本。所以,在封建时代的中国,一直实行的是一种,乡绅代管乡村的权力的,所谓的“皇权不下乡”的政策。
既然“皇权不下乡”,那么,权力在乡村中,就表现出其原始和狰狞的形态来。也就是说,在乡村里,谁的钱财多,谁的拳头大,谁的人手多,谁就能在占国家绝大多数面积的乡村里,掌握权力,说话算数。
地主老财、土豪劣绅,他们在手里掌握着几十个人的武力。虽然在一个村子里几百人里,几十个人,好像看似人数不多。可是,他们在利益上是一致的,在组织上的团结的。
处于绝大都数的群众,看似人数众多,可是他们在经济上,在人身上,都是依附地主老财和土豪劣绅的。占大多数的群众不能团结,这就使地主老财和土豪劣绅能够依靠得占少数的,但是利益一致的,组织相对严密的武装力量,掌控乡村的权力。
现在,王书辉掌握的三十多乡村里,乡村的力量发生了逆转。土豪劣绅和地主老财,大部分都被打倒消灭。只有极少数所谓的良善乡绅,缩着尾巴,老老实实的接受工作组的管理。
在这种情况下,逐渐认识到权力局面已经彻底改变的少数头脑灵活的群众,积极的参与到农会的建立中来。
在谭家冲农会里,最积极的就属,刚刚被大家选为农会会长的许三斤。
在乡村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人的绰号外号,可能叫着叫着,就变成了这个人的真名了。很多人的实际名字是什么,大家都记不得了。甚至于,他的绰号是怎么来的,大家都不知道了。
许三斤就是这样的情况。
许三斤今年四十七岁。在谭家冲现在的村民眼里,他是整个谭家冲里,除了谭家的几个老狗之外,最年长的,也是最有学问的人。因为,许三斤他老人家,能够写春联,写信。
对于谭家冲的村民们来说,能够活到快五十岁的年纪,又能够读书识字的许三斤,居然也像大家一样,过着落魄的日子,给谭老财扛活。这是大家是一直觉得不可思议的。
第70章 谭家冲来了群年轻人4
许三斤当然不叫许三斤。许三斤原名许弘文,是夷陵州人士。
许弘文本是夷陵州的一个秀才。三十年前,他接受谭家的聘请,来到谭家当了个坐馆的先生,也就是现代人说的家庭教师。从此之后,他就在谭家冲安了家。
当时,掌控谭家大权的是还没死掉的,谭玉纯的父亲谭元章。
谭元章自己是秀才。所以,他对许弘文这样,年纪不大就成为生员的年轻秀才,是很看重的。谭元章当时,是一心希望自己家能够出几个读书人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祖宗的风水坏了,谭家的那些子弟,居然没有一个长了读书的脑袋的。他们读了好多年的书,可是一个个的,连个最基本的县试都无法通过。
当时,年轻气盛的许弘文觉得,自己应该要对得起谭元章的器重。所以,他对谭家的子弟,管教的相当的严格。可是,等到谭元章发现,自己的子侄们,都没有读书的天分之后。谭元章对待许弘文的热情,也就冷却了。
随着谭元章的老去和死掉,谭玉纯成了谭家的家主,谭氏家族的族长。他掌握了谭家大权之后,就开始报复曾经作为他的老师,在过去读书时,常常教训训斥他的许弘文。
许弘文是一个不事生产,手无缚鸡之力的外乡读书人。在谭家冲过了大半辈子的他,没有家族的势力作为依靠,和自己的母亲,在谭家大院里过了几十年。所以,面对谭玉纯的欺压,他除了忍气吞声之外,毫无办法。
本来,一直忍让退避的许弘文以为,自己的隐忍能够换来后半生平安的日子。可是,人心就是那么黑暗的。谭玉纯已经把许弘文打压的非常落魄了,许弘文在谭家大院里,已经沦落到和普通的仆役差不多的地位了。可是,谭玉纯觉得还不够痛快,觉得还不够。
最终,谭玉纯抓住了许弘文私自偷拿了谭家三斤白面,给自己老母亲过寿的把柄。通过他荆州府里的关系,革除了许弘文的功名,逼迫他签下了身契。从此之后,许弘文就成了谭家的奴工佃户,也从许弘文,变成了当地人口中的许三斤。
作为一个读过四书五经,能够通过初级科举考试的读书人。许三斤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在谭家的欺压下过了一辈子。可是,他受封建文化教育带来的,政治上的灵敏嗅觉,还是存在的。就在谭家冲很多所谓的老成人,还在畏惧观望的时候。许三斤就敏感的意识到,自己翻身的机会已经来了。他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积极的,参加到工作组在谭家冲组织的各项活动中。
凭借着能够读书写字,在本村民众中有些名气。又因为经常和工作组在一起,在村民眼中,和工作组的先生们关系热络的资本。许三斤被谭家冲的村民,选为农会会长。
说起来,封建读书人在琢磨人心,揣摩人情上,确实是比工业时代的现代人的水平高。像王书辉这个现代人一样,他的这些弟子和手下们,在受了不到一年时间的工业化标准教育之后,在对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也体现出一种机械性的僵硬来。
敏感的许三斤发现了这点。他很快就抓住了这一机遇,开始充当起本地村民和工作组之间沟通的桥梁。
王书辉在发给工作组的《工作手册》里明确的指出,要防范各种各样的投机分子,利用工作组是外乡人的情况,垄断工作组和当地民众的沟通,充当掮客的行为。
在有着这种清醒认识的前提下,谭家冲工作组在农会的组织上,也没有完全的放手。除了几个在本村村民中威望不小的老头子之外,几个坚决支持工作组,但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被选进民兵队的年轻人,也被选进农会领导层当中。
农会成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组织农会成员学习。
王书辉在农村工作会议上,曾经对三十多个工作组的成员们指出:“农会建立了,不是说工作组的工作就结束了。刚刚当选的农会领导者,和刚刚参加农会的成员们,不知道农会这个组织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农会是个什么机构。农会的领导者们,也不知道,在农会这个机构里要做什么事情。”
“如果不能把,农会是农民们自己的组织;是大家在工作组的领导下,打倒土豪劣绅,自己管理自己;是农民们自己给自己做主的这样一个权力机构的概念,清楚明白的解释给大家听。那么,农会就没有了成立的意义。我们通过建立农会,在广大农村,对抗和消除官府的走狗,消灭地主老财的势力的目的,就无法达成。”
“所以,农会建立之后,工作组要对农会的领导者和农会成员中的积极分子,认真的宣传和解释,我们建立农会的目的和意义。要让三十多个作为我们事业的发展基地的乡村,成为我们建立公平和合理的新世界的起点。”
工作组的成员都是对整本《工作手册》耳熟能详的。
在为期三天的农会组织和学习会议上,韩国良和郭博奇,对整个谭家冲农会的七个通过推选产生的干部,和四十多户农会成员中的积极分子,就农会的建立的目的、意义,和农会在农村工作中的政权性质,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和说明。
许三斤第一个意识到,农会,就是缩小版的县衙门。他认为,农会就是村子里的衙门,民兵队就是村衙门里的衙役。
许三斤的看法代表了大多数村民的看法。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看法倒是有一定的合理性。不过,韩国良和郭博奇也明确的指出了,新的乡村政权和传统意义上的县衙门的根本不同。
第一,农会有领导权没指挥权。也就是说,农会干部,不能对村民指手画脚。它们只有和大家协商问题,号召和领导全体村民解决问题的权力。用直白的语言讲,就是说,农会干部行使权力要和大家商量着来。
第二,农会有司法审判的组织权,没有判决权。这是指在王书辉版的农会里,农会对乡村的司法工作,只有随机抽取村民组成审判会的权力。至于具体的判决,则是由工作组里的司法员,根据审判会的投票结果进行判决。
第三,本村的民兵组织,接受工作组和农会的双重领导。但是,民兵队队长和民兵队教导员,同时也是农会的干部成员。也就是说,农会会长等干部,与民兵队长和教导员,在农会中是处于平等地位的。而农会对民兵武装的的指挥,必须通过农会委员们的集体投票之后,才能实现。
三天的学习结束之后,大部分的农会成员已经意识到,过去是地主老财,土豪劣绅,那些田多、钱多、人手多的人,拿着村里的印把子。但是这个现实,在土豪劣绅、地主老财被打倒和消灭之后,已经一去不复回了。
通过学习的许三斤的想法,则更深了一步。他对于年轻的工作组成员们,心里并不是真心的佩服。倒是对这些年轻人嘴里的王师尊,他真心的感到佩服。
在许三斤的眼里,农会看起来好像权力挺大,地位挺高。可是,在农会里管事的人,既不能做错事儿,又不能不做事儿。因为,总也不做事儿,就不能体现出农会干部的地位。做错了事儿,就会危害到自己在村子里的威望。
许三斤觉得,自己这个农会会长,简直是被架在火堆上烤一样。许三斤对于设计出这样的制度。也就是说,组织村民选出农会,再通过掌握司法权和民兵队,让工作组躲在农会背后掌控整个村子,这样一套制度的王师尊,可谓是又敬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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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王书辉对于没有接受过先进的思想教育的普通人,是完全不信任的。
从本质上上说,他认同荀子对于人性本恶的判断。他认为,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先进的思想教育的中国人,一但咸鱼翻身,掌握了权力。那么,各种卑劣丑恶的闹剧,就会轮番的上演。
王书辉的看法是,在人类社会进入工业化时代之前,在教育事业没有在全民范围内普及之前。处于农业社会的各个社会阶段,即在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各个社会阶段里。人类社会的各个方面,都要依靠精英人物的领导。
也就是说,在前工业化的社会里,中国社会是一个在精英领导下的阶级社会。
在生产力落后的农业社会里,教育不能实现全面化,受教育的权力被少数人掌控。这就不可避免的,让社会处于一种或严重或缓和的阶级矛盾之中。
王书辉没有能力直接使明朝末年的中国,直接进入到工业社会的阶段。
在明朝末年实现国家的工业化,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他不能保证在他未来的政权机构里,都是受过先进思想教育的人掌握权力。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尽量的完善制度的方式,抑制各种丑恶人性的爆发。
在王书辉看来。农会组织是将基层权力真正的下放给大多数人的一个权宜之计。
在目前的农村工作中,“吸引和团结青年人,建立民兵组织”;“组建学校开展教育,培养受教育的年轻人”;“推广优质种子和科学种植,保证粮食丰收”,这三大工作,才是王书辉眼中最主要的工作。
第71章 人力不足大难题1
说起来,在明朝末年,事业刚刚起步的王书辉,看起来好像挺威风,挺有实力的。不过,他现在的这些实力要是放到现代,撑死了,也就是个乡长的水平。
从他掌握的势力范围上看,他可能会比现代社会的很多乡长地盘大些。可是,要是从掌握的人口上讲,王书辉掌握下的三十多个基地村的人口全加起来,可能还没到一万人呢。
在现代社会里,不提人口上亿的那些大省份。就是在一个普通的中原省份里,一个乡的人口最少也在十万人上下。在黑龙江那种人口密度小的边疆省份,一个普通的农业乡,人口最少也在两三万人上下。
所以,从实际控制人口上讲,王书辉还不如一个现代的乡长。他目前掌握的人口,也就是个现代社会的乡长能够掌控人口的零头而已。
要知道,后世的中国,全国人口可是在十四亿上下的。明朝晚期,没有发生农民起义和外族屠杀之前,即使是最为鼎盛的万历中期。当时全中国的人口,也就在一亿人左右。而且,明代中国的人口分布还极为不平衡。这不到一亿的人口,还大部分分布在中原地区和江南地区。
所以说,王书辉发现,明朝末年的土地矛盾和清朝末年的土地矛盾,明显的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清朝末年的土地矛盾,是资源矛盾和制度矛盾双重结合的产物。也就是说,清朝末年的中国,实际耕地面积和巨大的人口之间的矛盾,造成的人均耕地面积不足是矛盾的一个方面,而封建社会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则是矛盾的另一个方面。
明朝末年的土地矛盾,则是自然环境变异(小冰河气候)导致的严重减产,造成的人均粮食占有量大量减少的问题,以及封建土地所有制导致的生产资料,也就是土地过度集中的问题。
以王书辉手头的调查资料上看来,目前的他掌握的三十多个乡村里,在他眼中很多具有极大开发价值的土地,像这个时代其他大多数地方一样,在明朝末年普遍的没有得到开发利用。而且他发现,那些土豪劣绅占有的土地,无不是极为肥沃的,灌溉便利的熟田好地。可是,很多农户即使给地主劣绅做佃户,也不愿意开发那些到处都有的荒地。这种现象,让王书辉非常疑惑。
王书辉的这个疑问,很快就从他手下的家丁口中得到答案。原来,在古代社会里,普通农户是不具备开发荒地的能力的。
直到这个时候,王书辉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控制的各个村庄中,参加民兵的人越来愈多,甚至于有一些村子,都开始组建民兵二队了。
耕牛和优质的铁制农具,这些在王书辉眼中很普通的物资,在古代中国这个农业社会中,是极为稀缺的宝贵物资。
可是,即便王书辉掌控了三十多个乡村,十几万亩的土地,以及上万的人口。王书辉能够在这些乡村中动员出的实际人力,也不过是不脱产的,受半军事化的训练和管理的,一百多个人而已。这新多出来的一百多个青壮年的民兵,并没有解决王书辉的人力紧缺问题。
王书辉现在看着管的人力物力不多,连个后世的乡长都算不上。可是,就目前的阶段来说,搞教育,办工业,练部队的事情,就已经让王书辉觉得手忙脚乱了。
即使掌握了几十个村子,间接控制了上万人口,可是王书辉却发现,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都做不起来。他发现,根本的原因也不是别的,居然是王书辉作为中国人,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问题:人力资源紧张。
王书辉需不需要人口。实际上,他太需要人口了。无论是农业上,工业上还是军事上,为了实现控制整个湖广地区这个目标,他都需要大量的人口。
就农业上而言,虽然将土地按照每人五亩的规格,给无地和少地农户进行了土地分配。但是,王书辉目前的土地占有量还是相当巨大的。就目前的情况看,分给农民的土地,只占王书辉名下土地的三分之二。
还有近五万亩的土地,目前处于抛荒状态之中。抛荒的原因就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对这些土地进行耕种。
从工业上讲,王书辉从现代重新运回的小高炉,正式的运营了起来。在王书辉的全方位的培训下,二十多个明代的“工人”,终于初步的掌握了小高炉的基本操作。
实际上,在现代社会里,一个受过几天专门培训的技术人员,加上七八个完全没有文化的力工,就能操作这种小高炉了。
后世的小铁厂,小铸造厂是遍地开花的。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小高炉设备,做到最大限度的推广。这些安装简单,操作容易的小高炉,实际上已经被制造这些设备的厂家,进行了操作的傻瓜化了。
这些明末的,王书辉亲手培养出来的工人们,不过是缺乏实践而已。在搞爆了一个小高炉,炸死了两个佛山炼铁师傅之后。工人们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没有了有经验的炼铁工匠的帮助。他们就不得不按照手册,一点一点的进行摸索。
这种按部就班的办法,反倒让他们的工作更快的走上轨道。就目前而言,如果不是铁矿石的供应时断时续,日产生铁一千斤到一千两百斤,还是能够做到的。
日产生铁一千斤,听起来好像挺多。但是,一千斤生铁,也不过是打造两三百把锄头而已。可是,仅仅王书辉控制的地区,就需要锄头近万把,耙子近万把。而农业工具,可不仅仅只是锄头和耙子两种就足够了的。
所以说,王书辉需要的是培训更多的工人,建立更多更大更规范的钢铁工坊和工厂。可是,没有充足的人力,这些都是白说。
而从军事上讲,即使把新组建的各个村的民兵部队算在一起,加上大营里一百多个专门的脱产武装人员,王书辉能够掌控的武装力量也不过是三四百人。
更何况,在实际上各村的民兵武装,还不能够承担跨区域作战的任务。王书辉的直接掌握的武装力量,不过还是原来大营里的那两百多将近三百的流民们。
虽然从质量上讲,王书辉武装部队的水平,在整个湖广地区,甚至全天下都是最高的。但是,质量再高的部队,在占绝对多数优势的敌人面前,也是抗不下来的。至少从荆州府来说,荆州府的一个卫所,纸面上的部队人数,就是王书辉这三百人所不能抗衡的。
因为,按照明朝规制,一个卫所应该有士兵五千六百人。即使这个字数打个对折,只有两千人的话。这两千人如果在卫所军官的驱使下,前来进攻王书辉的话。虽然不至于失败,但是王书辉的这三百个精兵,恐怕也要报销一半左右。
所以说,无论是农业,工业还是军事,王书辉都处于一种人力瓶颈的状况之中。
在古代社会里,人力问题真的是个不小的难题。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在爆发大规模的自然灾害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各种起义的原因。没有自然灾害造成的大量的无法生存的民众,造反起义的工作也开展不起来。
王书辉是不缺钱的,他也不缺乏物资。棉布倾销和食盐倾销,每天都能给王书辉带来巨量的白银收入。王书辉除了花少部分的白银购买古董宝石之外,剩下的开销就是给手下人发工钱。而他本人,在明朝末年的时空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项的花销了。
可是,有钱并不能解决人力问题。
王书辉想要招纳人手,也要考虑这个时空的社会条件。一个皇室宗亲,动不动的就购买大量人口,这本身也是一个很犯忌讳的事情。更主要的是,虽然最近几年,河南,陕西,山西等地连年发生特大旱灾,产生了大量的流民。可是,要把这些流民,从河南,陕西,陕西等地迁往湖广地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古代社会里搞人口迁移,可不是像在现代社会那样,把人往火车上一塞,一天一夜过去,到地方了。
在古代,想要把成千上万的人口从河南,陕西,山西这些地方迁到上千里地之外的湖北地区,本身没有个上百人去做这件事情,都是做不成的。
至少在王书辉看来,像自己现在手下的这批流民这样,独自从陕西一路流浪到湖北的。这种情况是极其少见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即使王书辉把相关人手派到山西,陕西。在迁移人口的路上,也不会有各地官府的刁难。这些流民本身愿不愿意迁到湖北来,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古代人的安土重迁,可不仅仅是朝廷律法的限制。这种观点本身,也是古代中国人的一种心理情绪和民族习惯。
即使陕西,山西的流民们愿意迁移到湖北来,几千人,上千里的路程,无论是组织问题,还是饮食供应问题和安全保障问题,现在的王书辉,都拿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距离太遥远,组织太困难,供应无法维持。即使王书辉有的是钱,有的是粮食,有的是土地,从陕西山西转运人口,他也是做不到的。
好在在小冰河时代,整个中国的各个地区,都不缺乏自然灾害。王书辉准备派出人手,对湖广境内的受灾地区和周边省份,特别是河南地区的流民,进行招纳。
王书辉这回是准备下真功夫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要亲自带队的准备。
就在王书辉正在对家丁营进行适应性训练的时候,他的合作伙伴司马峰,给他带来了好消息。王书辉委托他在全国各地区招纳的矿工近千人,即将到达枝江县。
第72章 人力不足大难题2
上古时代的中国就是工程师治国的。作为文科喵出身的王书辉,在很小的时候通过读《史记》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在他眼中,上古时代的列位帝王们,大部分是工程师或者科学家出身。他们在对生产力进步的贡献上,远远比他们作为国家的统治者做出的贡献更大,更多,也更重要。
就以作为人文初祖的黄帝老祖先来说,这位老爷子首先是个军事家不假。但是,史书上记载他“播百谷、制衣冠、建舟车、创医学”。从这些记载上看,黄帝老爷子对于中华文明的最大贡献,很显然不是他统一了中国当时的各个部落。而是他作为农业科学家,大力发展了种植业的发展;作为纺织行业的专家,推动了纺织业的发展;作为工程专家,推动了交通运输事业的发展;作为生理学家,推动了医疗行业的发展。
从人类文明的进步角度而言,黄帝老祖先在对生产力的进步上的贡献,明显比统一当时的中国这个贡献更大些。
实际上,上古时代的三皇五帝,基本上都是科学家或者工程师出身。
像伏羲,是个动物学家。他教会中国人家畜的养殖。
像神农,是个工程师。他发明了农业生产工具,极大的促进了上古中国人的农业生产。同时他还发明了陶器和弓箭,对于粮食的保存和人身安全的防护做出巨大的贡献。
像燧人氏,更是不得了。他发明了让人类从蒙昧进入文明的关键,完全依靠人工手段实现的取火方法,钻木取火。
不过这些都不是王书辉现在正在想的问题,他现在想的是关于中国人的纪律性问题。
说起来挺可笑,关于上古时代的中国就是工程师治国的想法,也是他的发散思维,从这个问题上引申出来的。
王书辉最早想的是关于古代农民的组织意识问题。
倒不是王书辉瞧不起农民,或者说他瞧不起古代中国人。而是他从工业化社会的角度认识明朝末年的中国农民,这种视角,加上他最近培养这些明末农民成为近代工人的实践工作,让他发现,相比较工业化社会里的产业工人,农业社会里的农民,是相当的缺乏组织性和纪律性的。
在培训这几十个工人的过程中,王书辉经常性的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原因就是,即使他用严刑峻法,在工人的培训过程中,采用了他十分反感的棍棒教育的情况下,这些人还是经常性的忽视操作流程和生产纪律。一个多月下来,死于和重伤于工业事故的人手,已经达到两位数了。
这些古代人的那种散漫和无力,让王书辉产生了一种现代中国人,面对中国足球的那种无语和绝望。他发散性的思维,在艰苦的培训过程中,想到了一首流传自上古时代的歌谣,《击壤歌》。
传说,上古时代的帝王,发明和总结了四季运行规律的气候学家帝尧,在一次巡视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老农。帝尧的官员向帝尧介绍本地农业工作的繁荣。并且,像一切官僚阶级出身的官僚一样,他在工作汇报中,把这种本地区农业工作的繁荣,归功到作为国家最高领导者的帝尧身上。
在帝尧附近,完整的听到官员拍马屁的老农,立即进行了反驳。他用一首歌谣反击了这个官员的马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王书辉觉得,古代中国人缺乏纪律性,散漫的生活作风,在这首歌谣中得到明显的体现。
排除官僚的马屁因素,官员和老农的冲突,实际上是政府对民众的行政管理和民众对这种管理的反对的两者之间的矛盾。
“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反问,实际上是农业社会阶段,政府对国民动员能力的无能的一种表现。
政府没有组织和管理民众的能力,这就让中国人,实际上从原始社会一直到封建社会的几千里,始终处于一种粗放式的管理之中。而这种粗放式的管理,一方面给各种利益集团大肆掠夺国家利益,为自身谋利的机会。另一方面,也让大部分中国人缺乏国家和民族概念。
更重要的是,这种情况,让中国人们养成了缺乏纪律性的散漫作风。
其实早在王书辉穿越之初,他就觉得,自己军事力量的骨干,单方面依靠培养人才,是完全不够的。他需要具备纪律意识和有组织生活经验的青壮年,来作为自己武装力量的骨架。
王书辉翻遍了各种资料之后发现,在明朝末年这个封建农业社会里,具有纪律意识和组织生活经验的人,是极为稀少的。他能够想到的,只有明王朝的军队,以及矿工这两个群体。
明朝军队王书辉是完全不指望的。除了他皇室宗亲的身份,让他无法合理合法的染指军队之外,从正德时代开始,明王朝就已经不再依靠卫所兵了。
从明朝中期开始,卫所制度就已经完全崩溃了。卫所里所谓的士兵,已经在几代武官的侵蚀下,完全变成了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只会种地的农奴了。正是这种情况,才让明王朝的军事制度,从卫所制,事实上转化为募兵制。
嘉靖皇帝时代,作为抗倭和抗蒙主力的天下第一强兵的戚家军,就是募兵制的代表。
既然军队无法染指,王书辉就向自己的山东(王书辉祖籍)老乡戚继光学习,把目光转向了数量非常可观的矿工群体。
早在与司马峰合作之初,王书辉就委托司马峰为他招纳人手。半年的时间下来,司马峰倒是为王书辉招纳了几十个各地区的各种工匠。
不过,作为老油条的司马峰,并没有倾尽全力的为王书辉服务。他刚开始的时候认为,王书辉轻率的涉足盐业生意,是一种年轻人的肆意妄为。他要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所以,在帮助王书辉进行人手的招纳的问题上,他表现的是相当的不给力的。
这种情况,直到王书辉展现出,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上层社会的人的,那种铁血冷酷的作风之后,才开始得到初步的扭转。
当时,从自己的探子口中得知,王书辉“残忍”的将长江中游地区各种黑色势力代言人释道心和尚剥皮削骨之后,又冷酷的将释道心挫骨扬灰的消息。司马峰就知道,王书辉绝对不是那种一般的纨绔子弟。
即使如此,司马峰出于对自己的安全考量,还是立即切断了他和王书辉的联系。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以百倍的热情,又和王书辉合作起来。
因为,他通过各种渠道得知,王书辉以轻描淡写的姿态,挥手就将江北地区实力最为强大的各种黑色武装组织的三次进攻,轻松扑灭。之后,这位被朝廷正式认证的郡主仪宾,万历天子破格封职的锦衣卫指挥使,又残忍冷酷的用钢铁般的手腕,将整个枝江地区最大的土豪集团枝江马家和一切与马家有关的本地世家,全部扣上通匪的罪名举族诛灭。
头脑清醒的司马峰认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尽心尽力的为王书辉出力的话,备不住王书辉就会以通匪的名义对自己举起屠刀了。更何况,与这个现如今整个荆州地区势力最大的皇室宗亲合作,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好处。
蒸汽动力的使用,让司马峰轻松的整合了江北地区的纺织行业。生产成本以几何级数的规模降低之后,他和王书辉合作的布匹倾销和私盐买卖,让司马峰获得了他无法理解的巨额利润。
新近成为轻工业资本家的司马峰知道,自己现在获得的难以想象的好处,全部来源于那位脸上带着孩童般天真笑容,手上却浸满了鲜血的郡主仪宾、锦衣卫指挥使王书辉。对于王书辉的要求,他是要使出了吃奶了力气来完成的。
明王朝的采矿业实际上是相当发达的。与明王朝政府只能获得的极为稀少的,甚至是可笑的矿业税收相反。明朝时期的采矿业,不仅普遍而且发达。从万历皇帝向全国各地派遣矿监,就轻松的实现了皇家小金库的丰收的事实上,就可以看出,至少在这一时期,明朝各个地区的采矿业是相当发达的。
司马峰披着枝江王王府管事的虎皮,通过贿赂湖广本省的矿监,很轻松的就以极为低廉的价格,把近千名手段熟练的矿工,从一个本省的矿监手中买到了。付出的代价,不过就是区区的一千匹,王书辉从现代社会成批拉过来的那种,看起来相当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造丝绸。
倒是按照王书辉的要求,把这些矿工的家庭成员不分男女老少的全部拉回来,有些麻烦。不过,这些处于青壮年的矿工,大部分是光棍一根,有家庭的倒也不多。
一路上,司马峰仗着自己王府管事的牌子,使用各种手段闯关过卡。不过即使这样,他花出去的买路钱,也是要比买这些矿工本身的花销,要更多一些。
第73章 骨干的产生1
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有尖锐的矛盾不假。可是,统治阶级内部,也是有着严重的矛盾的。
顾国樟就是一个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典型代表。
顾国樟本是南直隶的一个小地主家庭出身。他从小就聪慧过人,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就连过县试、府试和院试,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少年秀才。
可是,人的本性就是那么扭曲的病态的。与顾国樟是同乡,一起和他参加童试并连夺小三元,今年也不过刚刚十八岁的知府之子刘佳楠,对年龄比自己更小,却考中秀才,夺了自己风头的的顾国樟,心中暗恨。
刘佳楠唆使家中的护院,趁一次顾国樟独自外出的机会,绑架了他,并把顾国樟卖到了一个湖广境内大冶县的暗无天日的煤矿里。
顾国樟作为一个秀才,要是在普通的乡间,乃至于在一个府县里,都不至于脱不了身。在太监作为矿监的煤矿里,他再怎么挣扎,再怎么表明自己的身份,得到的答复,也不过是饿饭和殴打。在这种环境下,顾国樟在煤矿里作为一个瘦弱的矿工,一干就是六年的时间。
直到被矿监卖给司马峰,顾国樟才从暗无天日的生活中解脱了出来。
从湖北大冶县一路上坐船,一千多个人,坐在四条大江船上,逆流而上,用了两天多的时间,才到达了王书辉的专用码头,江北村码头。
刚一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近千名矿工和他们的家属,因为坐了几天的船,还有些不适应脚踩在地上的感觉。
王书辉和先下了船的司马峰打了个招呼,就开始观察起刚下船的这些矿工来。
果然,这些矿工们下船之后,先开始找自己的筐头。所谓筐头,指的是挖矿的矿工,每四五个人,就要有一个负责组织的领导者。
在没有矿业机械的纯手工环境下,在暗无天日,完全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单个矿工是无法承担在矿井中的作业的。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相对于普通矿工,具备一定领导能力的人,组织三五个矿工,以小组的形式,一起承担挖煤的工作。
因为煤是使用竹制的筐子盛放的,所以,这个组织者被称为筐头。
司马峰是个久经人世的老狐狸了。他自然知道,涉及上千人的运输,想要让这些人在恶劣的运输条件下坚持下来,那种领头的人物,是必须存在的。正是这个为了便于运输的原因,才让这些筐头都被运了过来。要知道,筐头们的年纪一般都不小了。年纪最大的筐头四十二岁,年纪最小的筐头,也有三十五岁了。
司马峰现在见了王书辉,那是一百万分的小心的。能够豪不犹豫的屠戮同为上层社会的世家大族满门,这样的人,即使和颜悦色的跟你说话,你说你能完全的放下心来么。
司马峰小心的观察着,正在看着那些刚下船的矿工的王书辉。看到王书辉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司马峰这才松了口气。
王书辉当然高兴了。司马峰这次带回来的这批矿工,可谓解决了王书辉的燃眉之急了。
就王书辉目前的情况来说,无论是农业、工业还是军队,都急需人力来填充。不过这批明显的具有着一定的组织意识,纪律性明显比一般人要强的矿工,王书辉是绝对不会把他们作为普通劳动力使用的。
王书辉示意了一下早就在旁边准备好家丁营的家丁们。这群家丁得到信号,立即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去,照着这群刚刚下船,明显还有些迷糊的矿工们,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乱棍。
虽然家丁们使用的棍棒,是王书辉从现代社会购进的,外面包裹着泡沫材料的特殊棍子。可是一群刚刚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人,被另一群着装一致,组织严密的人冲上来打,混乱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不过很快,挨打的矿工们就发现,这群人打自己的目的,是让大家排好队。虽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不先用话说明白,就直接上了棍子,但是,这些长期在协同中工作的矿工们,还是很快就在棍棒的指引下排好了队。
看到这种情形,王书辉的心里产生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说实话,王书辉直接使用这么暴力的手段,一方面是想看一看,组织性和纪律性较强的矿工们,对于列队这种形式,能不能很快的适应。另一方面,他也像看一看,这群矿工是不是像明代的历史材料上写的那样,比较具有反抗意识。
在对列队的适应能力上,他们确实让王书辉觉得很满意。可是,在反抗精神上,这群矿工明显没有给王书辉交上满意的答卷。
很快,这些排好队的矿工们,被领进在江边刚刚搭建好的浴室前面。矿工们看到这个浴室,普遍的产生了一些恐慌的情绪。
说起来,矿工们觉得害怕的原因倒也简单。浴室是用王书辉从现代拉回来的废旧集装箱搭建的。浴室后是一个将近两层楼高的硕大锅炉房。锅炉房旁边是一个高高耸立着的暗红色的铁制大烟囱。
斑驳的,死气沉沉的大浴室,冒着黑烟的大烟囱,别说这些经过长途跋涉,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的矿工们了,就是司马峰这个家伙,看到这种情形的时候,也微微的产生了一些不适感。
不过,在棍棒的逼迫和压制下,这些矿工很快就老老实实的脱了个精光,一队队的走进浴室里。
王书辉是进过这个浴室的。别人可能看到这个浴室后,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王书辉看到这样的浴室,却有种亲切感和熟悉感。这个庞大的浴室,很像他小时候去过的国营屠宰场里的冲洗车间。
在浴室的天棚上,是网格状分布的水管子。这些水管子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等位于浴室外的总阀门被打开之后,浴室里就会被细小的水流充满。
作为读书人的顾国樟,原本是相当反对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光衣服的。可是,在暗无天日的煤矿里过了几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之后,残酷的生活早就把他身上读书人的矫情清洗的干干净净了。顾国樟很快就像其他的矿工一样,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在自己的队伍里,跟着前面的人,老老实实的走进浴室里。
临进浴室之前,每个人都被守在浴室门口的家丁们分到一个大刷子。拿着这个刷子,顾国樟走进了大浴室。
因为是在夏季,所以浴室里的水温并不是很高,大约也就在三十度左右。顾国樟发现,四处喷射,在哪里也躲不开的浅绿色水流,有种奇怪刺鼻的味道。不过,这样用热热呼呼的热水洗澡,已经是顾国樟很久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了。他找了个水流最多的地方,舒服的享受着温热的水流冲过身体的感觉。
在一个满屋子都是光腚的人中间,要是出现了一个穿着短裤的人,一般人都会觉得这个人肯定是说话好使的那一个。事实也是如此。出现在浴室里,露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的,就是大营的教导员们。这些教导员继续使用棍棒,让这些正享受着热水冲洗的矿工们,互相用手中的大刷子刷洗自己。
等这些教导员认真的检查了这些矿工的成果之后,才领着他们走到下一个房间去了。
在下一个房间里,一群教导员正在给洗完澡的矿工测量身体。每个被测完身体的人都领到一套内衣裤和一套土黄色的劳动布衣裤。袜子和鞋子,则是在门口处领取。出门之前,每个人还被迫吞下几个淡黄色的小药片。
王书辉知道,在中国,直到新中国建立之后,全面的国家级的防疫体系才被建立起来。在这之前,各种传染病和寄生虫,在古代的全体中国人中间都是肆无忌惮的传播和感染的。
王书辉可是专门在矿工们的洗澡水里添加了消毒剂,并给每个矿工都服用了消炎药和驱虫药的。他可不想这些宝贵的人力资源,在长途跋涉之后,不能适应枝江地区的生化情况,从而爆发流行病,造成这些宝贵人力的无谓减损。
洗完澡的矿工们,在大澡堂后的操场上从新排好了队列。看到另一边的澡堂里,一些女人和孩子也像他们一样头上湿漉漉的,身上冒出奇怪的味道之后,不少有家室的矿工不禁有些骚动。不过,当他们发现,负责组织那些女人和孩子的人,是些年纪不大的女子之后,骚动就平息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结束之后,所有的人,很快就排着队被家丁们领着,进了操场边上的一个大棚子里。这个棚子是大营为这些矿工准备的临时食堂。
为了这些常年处于饥饿状况中的矿工们的健康着想,王书辉为他们准备的伙食是很简答的。每人一碗比较浓稠的玉米面粥,两个玉米面的大饼子和一条咸鱼,这就是这群矿工们到达目的地之后的第一顿饭。
虽然王书辉觉得,这样的饮食已经相当的清淡和简陋了。可是,对于这群矿工来说,虽然不知道这些金黄色的面食是什么东西做的,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实打实的粮食。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玉米面粥和玉米面大饼子吃的狼吞虎咽。
王书辉看到这种情形,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对旁边的司马峰问道,“这一路上,你都给他们吃的什么东西。”
本来,司马峰看到王书辉的表情就有些紧张。不过,王书辉的问题还是让司马峰错愕了一会儿。
第74章 骨干的产生2
实际上,王书辉自己在问完了那句话之后,就觉得自己的情绪不正常。他知道,自己的那种表现,完全是一种迁怒。
想想从十五世纪开始,到十九世纪末才正式结束的,西方白皮猪主导的,历时四百年的黑奴贸易中,黑奴们的境遇。在长江上进行的,为期不过几天的运输中,这些和奴隶也差不多的矿工们享受到的待遇,怎么也不会比黑奴贸易中的黑奴们更差。
不过,即使王书辉已经自我反省了,可是,司马峰却不能无视王书辉的问话。
他小心翼翼的回答王书辉道,“大人,小的给他们吃的确实不怎么好。不过是些清汤寡水的,掺了很少的米和红薯丝煮在一起的稀粥。可这也并不是小人舍不得米粮给他们吃。实在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没坐过船,小人怕他们不适应船上的生活,怕他们吃的太饱,在船上排泄,再闹起瘟疫来。”
王书辉并没有像司马峰解释自己的内心世界。他只是点了点头,对司马峰说道,“司马你这次做的很好。下面三次的食盐交易,你只要付半数的银子就好了。”
王书辉其实知道,他以明末私盐的价格,向司马峰出货。这种交易方式,实际上是自己吃亏的。明代的食盐可不是现代社会的那种雪白透明,还加了碘这种微量元素的食盐。明末的食盐,即使是高档的货色,也不过是灰白色的,参杂了大量杂质的样子。
即使那种本土的食盐,也不是直接的出售的。大部分的盐贩子,都要向自己出售的盐里,掺杂更多的沙子之类的杂质,之后才卖个百姓。
王书辉给司马峰提供的,可是来自后世的高档货色,是没有参杂任何杂质的雪白的食盐。他却没有抬高自己的价位,只不过以明末的市场价向司马峰收费。
王书辉明知道自己在食盐的交易中是吃亏的。可是现实是,他即使看起来吃亏,可是因为他是通过时空之门进行物资运作的,所以,他对于这种吃亏并不在意。现阶段,棉布倾销的利润已经完全盖过了食盐买卖。他之所以继续保持原来的价位和司马峰进行交易,就是要借助司马峰的能力,去解决人口问题。
本来,因为司马峰一直在这方面表现的不太给力,王书辉都准备亲自动手了。不过,这次司马峰倒是给了王书辉一个全新的印象。
看到教导员和家丁们带着吃饱喝足的矿工们进入临时搭建的营地中。王书辉才开始和司马峰继续说起话来。
王书辉对司马峰说道,“司马,其实我也不是个不知世事的人。咱们两个人之间搞的食盐买卖,实际上,我是让了大利给你的。这件事情你知道,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司马峰听了这话,再看到王书辉嘴角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不禁眼前一黑,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在王书辉面前,边磕着头边用一种凄厉的惨嚎声大叫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资本家都是追求利润的。小谁家老谁不是曾经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司马峰是明朝末期阶段的刚刚萌芽出来的一个新兴资本家。但是,只要是资本家,他就没办法违背资本家的本性。
在司马峰刚开始和王书辉合作的时候,他认为王书辉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所以,他就无视了王书辉王族仪宾的身份,即使知道自己在食盐买卖里占了极大的便宜,也没有说出来。
等到他了解了王书辉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司马峰的资本家本质仍然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即使在他眼中,王书辉已经变成了个屠戮同阶层人毫不手软的恶魔般的形象,但是,高额利润的诱惑让他仍然坚持着,没有对自己和王书辉进行的食盐买卖做出任何变动。
王书辉本人是不知道,现如今在司马峰眼中,自己已经变成了比克大魔王般的模样了。他还以为司马峰的这种凄惨求饶的姿态,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揭露呢。说起来,他还对司马峰那种杀猪般的,现代社会春晚演员一样拙劣的表现,非常的不解呢。
他扶起拽着他的衣角,仍然在惨嚎的司马峰,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司马你也不用这么自责,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等司马峰收起他那烦人的惨叫之后,王书辉才继续说道,“司马你用不着这样。本来,我和你合作的时候,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在食盐买卖上让利给你,原本就是为了让你帮我收买人手。不过就是,从我们开始合作到现在,你才刚刚兑现了咱们的合作条件一次而已。”
司马峰的情绪,经受了一次云霄飞车般的起伏。他原以为王书辉这个大魔王,是要对自己举起屠刀了。没想到,王书辉只不过是对他执行合作条件太滞后而感到不满。司马峰弄明白了王书辉的意思之后,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连忙对王书辉说道,“贵人大可放心。小人保证,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人送到。”
王书辉点着头,对司马峰说道,“也不用每次都是一千个矿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省内也好,省外也好,矿工们分布在各个地区。这些地区距离枝江县又远近不一。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以后每个月还是一千个人,这个总数不变。其中矿工招纳三百左右就行,农夫再有七百个左右就可以了。”
“我知道,最近几年,无论是省内还是省外,因为大旱造成的流民还是很多的。我想农夫还是比较容易找到的。至于对那些人的要求,还是原来我说过的那样,最好是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最大的年纪最好不要超过四十岁。无论是矿工还是农夫,有家室的优先。”
司马峰知道,这不会是个容易的事情。每个月都要为王书辉搜罗三四百矿工,六七百农夫,这些人倒是好找,怎么把这些人运回来是个很大的问题。好在司马峰有一个江船船队。最近他的船队也扩张成了有十几条大船的规模。如果只是沿着长江两岸搜罗的话,目前阶段,每个月一千人的数量,应该还是能够满足的。
想到这里,司马峰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着。
西元1620年八月十八日,在明王朝的所有帝王里,武功能够排到前三名,同时也是所有明代皇帝里在位时间最长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在京师的紫禁城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位后世史学家口中褒贬不一的天子,被葬于京郊的定陵中。他的儿子,一直不被他待见的太子朱常洛即皇帝位。
尽管新的皇帝出现了,但是无能的帝王和从老皇帝万历时代就开始的,文官官僚集团之间毫无底线的混乱的党争,成了明王朝最后二十几年里政治生活的主流。从此之后,明王朝像一列冲向悬崖的失控列车一样,开始进入日趋绝望的时代。
新旧帝王的交替,丝毫没有影响到京师南方两千多里地之外的枝江县。
在军事委员会组织教导员和家丁,对九百七十名新到矿工进行了基础训练之后,近八百个三十岁之下的青年矿工被挑选了出来。剩下的一百多个矿工,或是因为年龄太大,或者是因为身体太差,他们和所有矿工的家属,被分配到工业委员会和农业委员会名下。
八百个通过选拔的矿工被打乱重分。每十个人被分为一组。其中,设小队长一人,小队副一人,教导员一人。
每五个小队,组成一个排(五十人)。配备排长一人,副排长一人,教导长一人,参谋一人,医疗长一人。每个连的医疗长领导五个卫生员,负责本排士兵的医疗卫生工作。
每五个排组成一个连(二百五十人)。配备连长一人,副连长一人,教导主任一人,参谋长一人,医师长一人。每个连专门配备一个炊事排。虽然还没有装备,不过王书辉为每个连都预留了一个排的火箭兵的位置(黑尔火箭)。
每两个连组成一个营(五百人)。配备营长一人,副营长一人,总教导一人,参谋主任一人,总医师一人。每个营除了各连的黑尔火箭排之外,王书辉还为各营预留了一个炮兵连的名额。
营就是目前王书辉手中武装力量的最大单位,他现在也仅仅掌握了两个营一千人的武装力量。
王书辉根据各个教导员和家丁的表现,将大营中原有的教导员和家丁,按照他们各自能力和水平,分配到各级部队中充实领导岗位。各级军事单位的副职目前阶段保持空缺,等到第一期训练结束之后,根据军训成绩和文化课成绩从所有受训人员中选拔。
至于具体的权力分布,则是各级军队中的正副主管为具体军事行动指挥人。其他各个领导,则是垂直管理。教导员受教导长领导,教导长受教导主任领导,教导主任由总教导领导。参谋体系,医疗体系与教导体系的管理形式相同。
其中,各级教导员不参与军事指挥。教导员系统负责各级军队的文化教育和行政管理。
王书辉在军事会议上正式宣布,重新组建起来的武装力量,被命名为“复兴保安团”。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针对所有武装人员的大练兵活动,正式开始了。
第75章 大丰收1
古代社会的人没有耐药性,古代社会的土地和害虫,自然也没有耐药性。
西元1620年八月月末之前,王府镇附近几千亩贫瘠的土地上,使用了来自现代社会的高产耐旱品种的玉米,率先成熟。
因为种植这些土地的农工营农工们,在教导员的指挥下,严格的按照《种植手册》的要求,合理的使用了化肥和农药。这些经过了时空旅行的种子,给王书辉交上了满意的答卷。
王府镇附近种植的玉米,达到了平均亩产七百斤的水平。虽然这个数字只有现代社会玉米亩产的一半左右。但是,这也比明末时空里,平均亩产一两百斤产量的土著玉米,高出数倍。
王书辉在收割工作中再次大开金手指。在这次收割活动中,他使用了从现代社会运回来的,专门从现代的机械加工厂中订制的蒸汽拖拉机,来开展玉米的收割工作。
说起来,在现代社会,托了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工业国的好处。像蒸汽拖拉机这种只有在博物馆里才有存在意义的落后的东西,居然也能在现代中国的各种中小企业里实现订制。虽然接到订单的企业负责人的眼神奇怪了些,不过,这些在2015年的中国生产出来的蒸汽拖拉机,可不是像历史上的它们那样粗苯庞大和不靠谱。
在现代工厂里生产出来的蒸汽拖拉机,不过比普通的柴油拖拉机大了一些而已。以明朝末年,甚至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眼光来看,这些蒸汽拖拉机都算的上小巧精致,灵活牢固的好东西了。
王书辉本身没有什么太高明的战略眼光。他有的不过是超越时空的知识,以及对真正的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的坚定信仰。他的这种信仰让他特别尊重历史的发展,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比如说,土地革命的政策;比如说,反封建才能发展生产力的指导思想。再比如说,现在让复兴保安团的士兵们来操作这些蒸汽拖拉机的行为,都是王书辉根据已知的历史做出的决定。
王书辉知道,在落后的社会环境里,想要一下子建立起一个先进的政治组织,单靠常规的教育和培训,是完全不行的。想要在明朝末年这个封建社会的环境下,想要与历史现实相结合,考虑这个时代复杂的社会状况,快速的培养出先进的组织的话,就必须采用先军政治。
先军政治,自然不是法西斯主义或者军国民主义那套东西。
王书辉非常的注重从已知的历史中汲取营养。他重视军队建设的原因,是准备通过军队这种组织化强,纪律性强的团体,改造军队中的人的思想。他想要把自己的复兴会武装力量,建设成为“武装队,学习队,宣传队”这种即具备强大的军事实力,又具备先进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同时还能扩散复兴会思想的多功能组织。
尽可能的让军队接触先进的生产工具,让他们直观的感受蒸汽时代的氛围。甚至于,让他们成为最早的能够掌握新的生产力的人。这就是王书辉组织复兴团(复兴保安团简称)的士兵们,熟悉和掌握蒸汽拖拉机这种,在明末时期里绝对是划时代的神器的原因。
说起来,直接从现代社会把柴油拖拉机拿过来用,这样的办法当然是更简单更方便的。柴油拖拉机无论是从操作上还是稳定性上,毋庸置疑的都要比蒸汽拖拉机更加优秀。这一点是肯定的。
可是,王书辉清楚的知道,在未来的时空中科技发展的基本阶段。历史上是先有了蒸汽机的普遍使用之后,才有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他认为,攀登科技树必须按照历史发展的必然步骤进行。
更何况,从另一方面讲,采用柴油动力的现代拖拉机的燃料问题,在明朝末年的时空里无法解决。总不能机器从现代运,燃料还要从现代运吧。而二十一世纪中国制造的蒸汽机,在性能上并不比柴油拖拉机差太多。又因为在湖北本地区,甚至在枝江县附近,就有很多煤矿。这样,使用蒸汽拖拉机就不存在燃料问题。
即使没有煤炭,蒸汽拖拉机烧木头烧庄稼秸秆什么的也是一样的。在明朝末年,可没有绿党到处捣乱。
王府镇附近和江北村左右的贫瘠土地大约有五千多亩。这五千多亩地,有两千亩种植了玉米。在一千多名新编复兴团士兵和农工营农工们的努力下,使用拖拉机和专用的玉米收割机,两千亩玉米很快就被收割了上来。
根据统计委员会的统计人员的计算,这两千亩地收获了近一百五十万斤的玉米。如果按照每人每天需要五斤粮食计算。一个人每年需要消耗大约一千九百斤的粮食。这样看来,这一百五十万斤的粮食,最多能供应790个人一年的消耗而已。而目前要依靠王书辉吃饭的,就已经达到一千四五百人了。
幸好,王书辉并不缺乏粮食。因为,他可以通过时空门,轻易地从现代社会买到各种类型的粮食。更主要的是,他在明朝末年也不缺乏土地。而且,仅仅在王府镇附近,就还有三千多亩产量更高的地瓜和土豆等着收割呢。
王书辉对于这一百多万斤的粮食有着自己的计划。
就目前阶段而言,整个王府镇的所有成员,没有一个人是吃玉米的。近两千人吃的粮食,都是通过明朝末年的市场购买的大米白面等精粮细粮。而且,因为大营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光棍一根,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没在自己家开伙。大家的饮食全部是由大营的大食堂提供的。
王书辉原本就在考虑军粮的制作问题。在他看来,压缩饼干等简易食品是很好的野战军粮。在后世的各国武装部队中,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看起来干巴巴,吃起来粗巴巴的东西,一直都是世界各国部队野战军粮的主要内容。
不过王书辉并不是说马上就要生产野战军粮。因为前不久他发现司马峰在运送人力的时候,由于路途遥远导致粮食不足的问题,对招纳人力十分的不利。王书辉就想到,为了要帮助司马峰更好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任务。一种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的同时营养又足够的旅行口粮,很有必要被先开发出来。
王书辉考虑过方便面,火腿肠这些在后世常见的旅行食品。不过,因为火腿肠的塑料袋需要化学工业为基础,即使做成午餐肉也需要马口铁,这样的原因让火腿肠类的食物被王书辉首先放弃。而方便面需要大量的食用油加工的同时,在恶劣的运输过程中,热水也不能有效的保障,所以方便面类的食品也被王书辉放弃。
王书辉最终通过自己从现代运送到明末的一个东西启发了灵感。那不过是一堆用来喂猪的豆饼而已。
王书辉在看到豆饼之后,立即就想到了混合型压缩饼干的设想。只要将玉米粒加工熟,和将经过分割处理后加了大量食盐,使用大型锅炉加工熟的鸡块(蚯蚓养鸡导致整个王府镇的鸡肉和鸡蛋供过于求)压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植物蛋白和动物蛋白都比较充足的硬饼子。
王书辉的这个设想很快就变成现实。早就已经建成的,被准备用来加工生铁的锻造车间,经过消毒之后,临时改为旅行口粮的加工场所。蒸汽动力的,原本是为了加工熟铁枪管的冲压机,被临时改造成专门用来压制食物的压制机器。
把经过大型锅炉加工好的玉米和鸡块,放到冲压机里一个专用的模具中,开动机器的阀门之后,只见冲锤只是起落了一次,一个成正方形的饼状物就生产了出来。
除了王书辉之外,在加工现场的每一个人,都领到了一个黄白色的正方形硬饼。王书辉对自己的设想就近进行了验证。
从现场的反馈上来看,除了有些硬以外,这种旅行口粮的味道还是不错的。用一个锻造车间的工人的话说,“除了硬一点,粗一点之外。这种饼子的口感还是可以的。总比他们当流民的时候吃的东西强一百倍。”
锻造车间的那个工人的话,刚好就是王书辉想要得到的结果。是啊,连命都快保不住了的流民,怎么会考虑什么口感不口感的问题。他们有的吃就要谢天谢地了。
王书辉自己也尝试了一下自己的发明。他自己的感觉就是,硬饼的味道还可以,就是嚼起来比较费劲。不过是吃了半块硬饼,王书辉的腮帮子和太阳穴就酸痛的不得了。口感就更不用说了,嚼锯末子什么感觉,嚼这种硬饼就是什么感觉。
不过这东西都是相当的能够哄肚皮的。王书辉才咽下去几口硬饼,就觉得肚子里饱饱的了。而且,王书辉发现,吃这东西倒不用担心出现,像吃那些后世的压缩饼干之后的排泄不畅问题。因为玉米这东西本身,就是个易于消化畅通肠道的东西。
不过王书辉还是觉得,这种硬饼存在一个弊端。仅由玉米和鸡肉组成的硬饼,缺乏人体需要的维生素。
不过王书辉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被压制而成硬饼,并不是由脱水后的材料制成的。所以,硬饼的保质期不过是比正常情况延长了五六天而已。要是将容易变质的蔬菜也压制进硬饼中的话,这个旅行口粮的保质期就会下降。
目前的现实情况是,保质期问题重于营养均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