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简单粗暴和物质刺激
复兴党的农场要是按照行政级别来讲的话,一般情况农场都是连级单位。
汉川农场的党委书记冯定山是从部队上直接调过来的。他过去就是复兴军四十三营二连的教导主任。和他搭班子的汉川农场场长陈松也是部队上过来的干部。只不过他所在的部队不是一线部队,而是作为预备部队的农业生产建设兵团的训练总部。他也是个连级干部。
王书辉选择汉川农场作为这次调研的目的地,也不全是因为冯定山在农业工作会议上的报告做的好。而且说起来,单出从报告上说,汉川农场的工作虽然做的不错,但也不是那种非常出类拔萃的情况。
只不过和整个湖北根据地这一批次建立的农场情况相比较起来,汉川农场的工作搞的比较全面,各个方面的成绩都比较平均。
上次在武昌召开农业工作会议的时候王书辉就发现,整个湖北地区这一批次建立的各个农场都存在相同的问题。在搞农业生产增加粮食产量,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和推广机械化方面,各农场的工作做得都比较出色。但是在组织建设农场自身的制度建设方面,各农场的领导班子的工作做的都不怎么太好。
也就是说,在搞生产上大家都比较有作为,可是在搞群众工作方面,在行政管理方面,大家都存在相同的简单粗暴的问题。
根据王书辉掌握的资料上看,各地农场的管理都存在过度军事化的问题。军事化在组织上是很有优势的。毕竟从现实的角度上讲,使用军事化的管理方式,可以在人力管理方面,在组织生产和建设方面做到效率最大化。
毕竟,因为复兴党本身就存在的巨大的干部缺口,所以在根据地里,特别是在农场里,一百多个人管理上万人,每一千人配备一个干部的情况是非常普遍的。
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军事化的组织方式来进行人员管理,就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其实别说在农场的组织和管理上了,复兴党的所有机构、组织、企业、部门,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在使用军事化的手段进行组织和管理的。
在这种情况下,各农场在管理上大部分都存在过度军事化的问题。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吧,因为采取军事化的管理,作为地方法律审判体系的农场法院在各个农场中运转不灵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各个农场中一旦出现有人违法乱纪或者不听指挥的情况,农场的干部们就会雷厉风行的采用军事化手段对违纪违规的人员进行惩罚。
关禁闭、打军棍非常普遍,严重一些的就直接发配劳改。
法律体系没有发挥作用问题还不大,关键是人民民主制度在这些本来属于地方政府的农场里根本就建立不起来丫丫电子书。
在民事单位里采用军事管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从部队民主的角度讲,农场是个生产单位,因为农场职工不是战士,所以部队民主的制度对他们不适用。但是如果说农场是个生产单位的话,农场在组织管理方面有采取的是军队模式。在这个模式下,人民代表制度又不好贯彻。
所以说,在农场组织和管理上一堆问题的情况下,汉川农场能够在贯彻落实人民民主制度方面表现的万般绿中一点红,王书辉觉得这是非常值得调查和研究的。
复兴党是个高度组织化的体系。复兴党治下的人民群众也不得不高度的组织化。
比如说复兴党企业里的职工,复兴党各部门里的职员们,一般情况下他们回到单位分配的房子里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当然了,在家里除了睡觉之外,一般也要洗衣服。但是开火做饭或者烧水洗澡之类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在家里做的。
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复兴党的企业和单位都是那种专门设置有食堂、澡堂等公共社会设施的国营企业。
一般来说,一个工人早晨起了床,在洗脸刷牙搞完了个人卫生之后,就要到单位的训练场参加单位组织的跑步、队列和打军体拳等军事训练。在早训结束之后,大家唱着《团结就是力量》、《我们工人有力量》之类的曲子,排着队去单位的食堂吃早饭。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候,大家又会到食堂里吃午饭。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大家又会一起到食堂里吃晚饭。
吃完晚饭后,工人就会去参加单位的夜校学习。到了晚上九点钟左右,在单位洗个热水澡,工人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除了每天要这样过之外,每到周六的时候,单位又会组织看电影看话剧等文艺活动。周日一般都是安排文化或者军事方面的考核考试。在每年规定的时间里,各个单位还会组织专门的体育竞赛或者文化竞赛。除了本单位的体育和文化竞赛之外,还有整个系统的全系统大比武或者全系统的文化竞赛。
总之在复兴党的各种企事业单位里面,干部职工们的生活都是被高度组织起来的。
汉川农场作为复兴党的国营农场自然也是这样的情况。干部职工的午饭都是在农场食堂里吃的。在吃饭之前,农场党委书记冯定山照例进行了饭前讲话。除了一些日常内容之外,冯定山还宣布了一个奖励决定。
原来,经过农场人民代表的审核,农场党委会已经做出了对上个季度总成绩在前三名的生产小组进行奖励的决定。前三个生产小组的每个小组成员分别获得了三十元、二十元和十元的特别奖励。奖金将会和这个月的工资一起发放。
王书辉在搞调查研究的时候,奉行的是只带着耳朵和眼睛,坚决不在调研过程中指手画脚的原则。所以虽然他觉得汉川农场的做法有些新奇,但是他也没有在吃午饭的过程中对汉川农场的领导班子提起这个问题。
在吃饭的过程中,王书辉也在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发现,汉川农场的食堂也有比较特别的地方。
比如说,和一般的单位食堂不一样,汉川农场的食堂专门设置了一个窗口。在这个窗口吃饭的人又有一个专门的吃饭区域。这个区域的设施也和食堂里的长条桌椅不同,这个区域使用的是看起来比较上档次的圆桌子和靠背椅。
干群一致是复兴党长期坚持的基本原则。汉川农场的领导班子倒是没有人到那个地方去吃饭的。只是王书辉也发现,食堂里的大部分人对于在那个区域里吃饭的人表现的都是非常羡慕的。
沾着辣椒酱吃掉第十个蒸土豆,王书辉奇怪的问身边的小候道:“那个小食堂是怎么回事?”( )
第419章 爱钱的人才有动力
“老师说过,复兴党最大的敌人是复兴党自己。我觉得这话真是真理。而且把这话推而广之的话,不仅复兴党最大的敌人是复兴党自己,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别人而是这个人自己。”
冯定山虽然在农场里工作了也有三年的时间了,可是他的语言风格仍旧是部队式的。他说起话来铿锵有力,而且有着政工干部有条有理的语言特征。
“我们这一批主持农场工作的干部基本上都是从部队上调过来的,大家从部队到农场基本上都有一个相同的感觉,那就是和部队上的战士比起来,农场的职工更不好管。或者更加直白的说,农场职工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身上的懒病很严重。”
虽然复兴党内都知道王书辉不喜欢干部说群众的坏话,但是说起工作来,特别是因为感触真的很深,冯定山在语言表达上并没有什么顾忌。
“很多同志其实也都在私下里和我讲过,他们都觉得当农场的干部比当部队的干部要累得多。因为在部队里,有纪律有规定在那里,不管战士们是什么地方出身原本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要进了部队接受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之后,基本的纪律意识就都能建立起来了。服从命令听指挥,这一点基本上所有经过新兵训练的战士们都能做到。不管他们在军事技能上还有多少问题,至少在纪律遵守上都有相应的意识了。”
“但是农场的职工就不行了。大部分的农场职工都是本地人。生产建设兵训练又都是在本地进行的。没有在陌生封闭的环境里进行针对性的训练,更主要的是,因为生产建设兵训练里对于生产技术的培训比重比军事训练的比重大,这就使得农场职工们的纪律意识根本就没办法和正规部队的新兵比。”
“只要是个人,身上就有惰性。天生勤快的人可能有,但是绝大部分人还是有很严重的懒惰思想的。农场职工过去都是苦出身不假,都是佃农长工的干活人的出身不假,他们在劳动上很卖力气也不假,可是那是因为卖力气干活都吃不饱饭,不卖力气干活只能饿死。”
“但是农场就不一样了。咱们复兴党首先从制度上根本保障了所有人吃饱饭吃好饭的权力,之后又给大家提供衣服房子,我们复兴党又是以为人民服务为原则的,自然不会像地主老财那样逼着职工们去劳动。吃的饱,穿的暖,睡得安。在刚开始搞基建的时候,大家知道这是在给自己修房子,所以都很努力,可是等到农场生产进入正轨之后,大家的干劲儿就松懈下来了。”
“我以前在部队里就发现一个问题,只要在休息日里面,平时在训练中再努力的战士也不会坚持自己训练了。平时在学习中再能吃苦的战士,也不会在休息时自己学习了。我那个时候就想到,这人的惰性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
“到了农场之后,我才发现,部队里战士们在休息里不愿意继续努力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知道在咱们复兴党领导下可以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好房子住的农场职工们,他们的懒病那才叫一个严重呢丫丫电子书!”
“建设要搞,生产要提高,可是农场职工都知道了咱们复兴党讲为人民服务,对群众要客气。这么一来组织大家动员大家的工作就是相当的不好干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们这些部队出身的干部受不了这个。不少人立即就把在部队里的办法拿出了来。”
“群众过上了松快日子犯了懒病,一下子要接受部队里面那套规矩的管理,肯定是要讲怪话发牢骚的。所以自然而然的,不少部队出身的干部直接就把部队里的那套奖惩制度拿出来了。不听劝的,不听从安排和指挥的,体罚也是有的,关禁闭也是有的。对于一些懒汉式的人物,直接把他们安个罪名发配劳改的当然也是有的。”
“老话说‘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还真就有几分道理。这么一套简单粗暴的办法拿出来,组织工作也好做了,生产效率也提高了。各项工作也都能贯彻下去了。不少农场不仅能完成任务,而且还能扩大成绩了。”
“可是呢,这套办法就是部队里的办法,这套办法就是在部队里才管用。农场毕竟是农场,它不是部队。”
“我们当初刚过来的时候也用了一年多部队的办法,可是一年之后我们就发现,这个办法最大的问题就是,群众对我们的态度变差了不说,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更是一点也见不到了。等到中央让我们在农场进入正轨后推广人民民主制度的时候,大家谁也不配合了。怎么动员也没人参加,强迫参加的人也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我们农场党委也搞了很多研究,弄了很多材料,但是这个问题最终的解决,还是有一次武昌第三罐头厂的一个采购员同志给了我们一个启发。”
“我们当时对于群众积极性的问题很头疼,抓住个人就要咨询这方面的问题。咱们复兴党的企业效益一直非常好,工人们参加工厂管理的积极性也很高。所以我们就向第三罐头厂的这个负责采购的同志咨询办法。人家同志的一句话把我们给讲醒了。”
“他说一个古人说过,人人都喜欢钱,喜欢钱的人为了能够赚更多的钱,总是很有动力的。(司马迁:“天下熙熙极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工厂里的工人之所以工作很努力,参加工厂的管理和监督很积极,那是因为他们自身的利益和工厂的盈利是直接相关的。”
“罐头厂的这个同志的话,给我们做工作提供了思路。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制定了有差别,有等级,把思想动员和物质刺激相结合的新办法来组织和动员群众。最开始的尝试,就是在食堂里进行的。当时我们想:人人都喜欢吃好的,那么凡是工作努力工作积极的职工,我们就给他们发更多的奖金。有了奖金,他们就可以到小食堂去吃肉喝酒。”
“这样一来,凡是不努力工作的人,就只能啃土豆吃地瓜。凡是努力工作的人就会得奖金吃肉喝酒。这样把差距一拉出来,大家就变得有动力更积极了。”
王书辉听了冯定山的话,心里真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了。
思想的惰性也真是无处不在的。因为这一批的农场领导班子全部都是从部队调出来的,所以缺乏地方管理的经验的他们在农场建设中千篇一律的照搬部队经验。
原本回到武昌的时候看到政务院方面的报告,王书辉还觉得陈封写的那篇叫做《军事化农场建设先进经验》的报告挺不错,对于陈封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搞出这样的成果感到很欣慰呢。
现在他才知道,政务院方面根本没派人到地方上搞调研。那个所谓的“先进经验”,肯定都是那帮政务院的笔杆子在办公室里看着文件对着数据闭门造车的搞出来的。
他当时还觉得这种办法可能多多少少的会有些僵硬粗暴的问题。现在他才明白,这个所谓“先进经验”的问题要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 )
第五一一章、小摊老板
朱湖农场就在汉川农场隔壁。
当然了,这个在隔壁,肯定也不是说两地的距离真有“隔壁”那么近。从汉川农场出来走路到朱湖农场,也得用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王书辉没有坐车。在汉川农场呆了一天一夜,积累了小半本儿调查资料的王书辉就和几个警卫员一起踏上了下一个目的地朱湖农场。
和汉川农场一样,朱湖农场也是那种封闭式的结构。想要进农场仍旧必须出示证件并且签字登记。只不过和汉川农场不同,可能是传达处的年轻干部没有汉川农场小候的脑袋那么灵光,或者说对于中央机关的证件没有什么特别的认识吧,反正他看了王书辉的证件并且检查了几个战士的中央警卫团证件之后,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领着登记后的王书辉一行人去了农场场部东楼的招待所,安排了大家的住处之后,朱湖农场的传达处干部小周就离开了。从刚刚在传达处里看到的情况分析,王书辉觉得这个叫做周军的年轻人可能是急着回办公室复习资料。看样子这个年轻人是想参加初级中学学力证明考试的。
没有人专门的来关注自己,这对于王书辉来说是个乐不得的事情。他原本去汉川农场的时候就不想打扰当地干部,想要自己看一看地方上的原生态状况。
因为不想吃凉巴巴的冷土豆,所以王书辉决定和几个警卫员一起到外面吃饭。
汉川农场的街面虽然也不如城市繁华,可是在场部所在的那条街上,各种饭店杂货铺等生意还是很兴隆的。不过朱湖农场就没有汉川农场那么热闹了。不仅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就是到了那条商业集中的街道上,各个铺面里也都普遍的空无一人。
在这条两百米左右的街上来回走了好几次,王书辉一行人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混沌摊子。
这种小吃摊子在武昌和荆州都是很常见的。复兴党工厂生产出来的制式的便餐小推车在根据地的城市里卖的很好,甚至都已经卖到了江南地区。
木架结构外面蒙着铁皮,上面是个木头做的也铺了铁皮的光滑台面,两个灶眼中间是个木质的案板。两个灶眼下面是两个烧着蜂窝煤的炉子。炉子上坐了两个大铁锅。一个铁锅里面熬着混沌汤,另一个铁锅里面是烧开的水。把包好的混沌放在笊篱里面在烧开水的大锅里煮熟之后放到盛好了汤的碗中,再撒上点葱花,一碗热腾腾的混沌就好了。
王书辉原本的饭量就不小,因为长期接受时空门的辐射,身体有产生了很多变异,饭量变得更大了。所以小碗的混沌他根本就吃不饱。因为这个原因,他和几个警卫战士们的选择不同,他要了更容易吃饱,量也更大的面条。
用混沌汤泡的面条分量足味道香。喝了几口汤,王书辉很在行的品出混沌汤里的羊骨味儿和虾皮味儿。这么用心的混沌汤还真挺不多见。
三口两口的吃光了大海碗里的面条,把几个冷土豆拿出来剥掉皮掰成块泡在混沌汤里,王书辉开始和带着点北方口音的小老板聊起天来。
“老板,吃你这面,能品出来你这汤是很用心做的。这么好的手艺,怎么生意不怎么热闹啊?”
原本看到王书辉拿出自己的干粮吃,小摊的老板心里还有几分的不满意,可是听了王书辉话里的赞扬和肯定,这个小老板还是很高兴的。
他态度热情了几分,也没看见几个警卫战士一下子就变了的表情,很没眼力见儿的一屁股做到王书辉坐着的条凳的另一边,和客人聊起天来。
“客官说的正是。小的我原本是在武昌城里谋生的。可是这几年武昌城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这才一狠心到地方上谋生。谁想到地方上的生意反倒不如武昌城的生意好做呢。”
“哦?现在不是复兴党坐武昌吗。我可听说复兴党治下的民生好像比以前好了些,武昌城的生意怎么不好做了呢?”
“客官说的这话就是外行话了。”发现王书辉好像很有谈性,因为生意冷清总也捞不到话说的小摊老板也有了聊天的兴致。
“复兴党治下民生确实比过去大明的时候好。没有了苛捐杂税,没有了差役们的卡油,生意确实也好做了。但是这生意好做了,大家就都要去做生意了。同样的行当,做生意的人多了,好做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我一个从北直隶到湖广投亲的外地人,想要和武昌府本地人抢生意,这可难的厉害。就单说一个进货的渠道吧。武昌府的本地人都有复兴党的户口,人家凭着户口本和街道上的证明,就能以便宜的价钱从复兴党的粮店里拿货。我这个没户口的人,只能到市面上买那帮江南商人粮店里的高价货,你说我怎么和武昌府的本地人抢生意啊?”
复兴党的粮食管制确实很严。粮食在复兴党的地盘里能进不能出,所以没有户口的人想要买粮食只能到外地人开的粮行里买。那个价钱可是要比有户口的本地人从复兴党的粮店里买的粮食要贵几十倍的。
“我听说在复兴党的官府里上个户口也不难啊?只要有本地人的证明就可以。你是来投亲的,让你亲戚给你写个证明,你不就在复兴党这里上了户口,也能买上本地粮食了吗?”
因为王书辉专门穿了一件复兴党服装厂出品的简易化了的明代样式半短长衫,所以这个小摊老板说话的胆子要大了不少。他小声对王书辉说道:
“听客官的口音,看客官的打扮,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客官是不是从外地来进货的老客儿?嘿嘿,小的我可知道,这复兴党的货卖的满天下都是,价格可是便宜的吓人。不过在武昌进货肯定没有到当地进货便宜,您一看就是个有道的。孝感的棉布价格比武昌还要便宜点儿,您老是不是要去孝感进货?”
“你这眼力不错。”王书辉随口说道。
“看您不是本地人,听口音您也是北方的,所以小的和您老说几句实话。客官说的那话是不错的。可是这话说回来了。现如今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这大明的天下是不行了。但是咱们小民百姓的也看不出什么大势来。”
“朝廷毕竟是朝廷,这复兴党现如今虽说坐了湖北的天下,但是归根结底,他们干的是造反的买卖。我一个外地人,可不想跟这个有牵连。”
“再说了,朝廷虽然不好,可是朝廷也没复兴党治下管的这么严不是?我打听的可是很明白的。当复兴党治下的百姓好是好,但是复兴党管的可是很严的。从家里到外面,就没有复兴党不管的事情。就说我那亲戚家吧。复兴党给他家的老人月月都有米粮发下来不假,可是他家的孩子却一个也留不下,都被复兴党给领走了。”
进一步的压低了声音四处看了看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对王书辉说道:
“这不就是说书的人说的‘质子’吗?等哪一天复兴党举起事来,复兴党治下的老百姓不管当没当复兴党的兵,可都是反贼一路啦!”
第五一二章、事情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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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北直隶人,在小摊老板眼里,朝廷还是个无比强大的存在。:3wし
不过像这个小摊老板的观点,湖北本地人都是不会认同的。毕竟,他们都是亲眼看到复兴党的部队是怎样摧枯拉朽的消灭了当地的明王朝政权,俘虏了本地的官府和军队,并且像玩儿一样的就把本地区的各路山大王们都给轻松的消灭的。
甚至于就是农场里的那些普通职工们,他们都是接受了复兴党的军事训练,很多人都参加过当地的剿匪支援工作的。他们都是亲眼见到不少原本和自己都是一样的流民之类的破落户,在成为复兴军的战士之后是如何的能征善战,把过去在他们眼中非常恐怖的官军大爷和土匪大王们打的如何抱头鼠窜的。
王书辉当然不会和这个小摊老板讲这样的事情。类似的事情,本地人肯定都和他说过了。只是在刻板印象的影响下,这个外地的小老板根本就不相信罢了。
所以王书辉听了这个小老板的话,敷衍了事的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小老板说道:
“老板从武昌出来到了这个地方,生意怎么也不见好做啊?我听说按照复兴党的规矩,这农场里的买卖,只要是针对本地人的,一般情况下也都是很容易就批得到便宜物资的啊。”
这个小老板叹了口气,对王书辉说道:
“客官这话是有见识的。我就是因为农场里有这样的便宜才到农场里来做生意的。可是您猜怎么着?我原本以为在城里复兴党管的就够严了,到了农场之后我才知道,那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农场里面管的更严!”
“在城里,还有不少人不在复兴党的那些个叫做什么‘单位’的买卖里面上班的。那些不用在单位里吃饭的人,还能经常光顾我们这样的小买卖。而且就算城里到复兴党‘单位’上班的人多,但是武昌毕竟是个码头。像您这样的到武昌做生意的人也很多。他们的生意我也能做不是。”
又叹了口气,小老板继续说道:
“到了这农场我才知道,感情儿这农场里面所有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的吃喝拉撒,吃穿住用,全都是农场包了的。农场职工的工资是不少,可是他们也得有机会花不是。”
“好家伙,这农场职工比城里面复兴党厂子里的工子们还要忙。除了干活以外,从早到晚的都要被农场里面的复兴党头领们领着操练。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了吧,还他娘的要出大操,搞什么野战训练。我看着都累得慌,你说这农场的职工,还有功夫到我们这样的地方花钱吗?”
“说真的,要不是这里的粮食便宜,多多少少的还能做做学校学生们的生意,我他娘的早回武昌去了。”
香烟的魔力是很大的。说起来原本在明朝末年这个时代里,烟草的普及远没有复兴党出现后这么严重。现在因为复兴党的出现,特别是因为复兴党在香烟上的现代化营销,使得无论是复兴党治下还是大明治下,整个中国从南到北到处都是抽着各种档次香烟的人。
和混沌摊的小老板说了会儿话,王书辉习惯性的拿出香烟来发。
要不怎么说做生意的人脑袋转的快呢。发现了王书辉拿出来的是没有标志和图案的白板烟盒,又发现王书辉递过来的香烟过滤嘴要比一般的香烟长很多,在武昌混了好几年码头,眉眼通透的小摊老板一下子就拘束了起来。
王书辉脑袋里想着事情,就没有专门的关注这个小老板的表情,他抽着烟问道:
“这么说来复兴党的人管的是有点太严了。老板在这儿呆了也有段时间了,本地的生意人就没有本地人吗?”
“客官这话问的奇怪,我一个卖混沌的哪知道这些事情啊?”
听了这话,王书辉转过头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小老板的表情,发现他明显的拘束了起来,而且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几个警卫战士身上瞄,王书辉在心里遗憾的叹了口气,吃起已经泡了一会儿的土豆块儿来。
刚吃了几口,农场的大喇叭就突然响了起来。只听到一个陕西口音的人在喇叭里喊道:“关于魏老三的批斗会马上就要召开啦!大家立即到训练场集合!大家立即到训练场集合!”
批斗会这种斗争形式,完全是处理敌我矛盾,针对阶级敌人的。朱湖农场早在三年前就建成了。整个湖北地区都已经完成了土地改革。湖北地区的地主老财和封建官僚们在劳改营里基本上都死的差不多了。现如今朱湖农场开的是哪门子批斗会啊?
想到这个问题,王书辉也不吃饭了。他交了大家的饭钱之后,就和急赤白脸的收拾完摊子的小老板一起去了朱湖农场的训练场。
因为站的离木台很近,所以王书辉能够看清魏老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人被农场的公安战士连拖带拽的押上木台。他身边的一个女人领着个七八岁大,正流着鼻涕大哭的小孩子,一个劲儿的想要把他拉过去。
可是很明显,虽然公安战士没有针对这个女人的意思,可是立即就有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女同志把她和孩子给拉走了。
负责主持工作的干部嗓门很大。他用铁皮喇叭的喊话把王书辉的耳朵都有点震住了。
“魏老三对抗中央,三番五次的把自家的孩子从学校拖回家干活,这是对抗党!对抗政府!不想让老百姓学知识学文化,不再做个睁眼瞎的反动行为!”
“魏老三自己不学文化,还不许他的婆姨,不许他的闺女学文化,满脑袋的封建思想,一心抱着封建主义的死人腿,想要让我们这些穷兄弟一万年的当个睁眼瞎,永远被能读书有文化的地主老财们欺压和糊弄。大家说,我们要不要批判他,要不要斗争他!”
现场相当的尴尬。只有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农场方面事先安排的托儿的年轻人,零零落落的呼应了几声。大部分的农场职工都是一副木然的样子。
王书辉身边的混沌摊小老板小声嘀咕道:
“也不知道这封建主义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反正不听复兴党的话,就是封建主义,就是反动派。自家的孩子不在家里干活,爹妈还管不得了!这也太过分了点。”
小老板的话在人群里产生了不少的共鸣。
王书辉明显的看到,不少有些年纪的农场职工听了他的话都在微微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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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机械和教条
别说搞革命这种要革天命,要彻底的打碎旧世界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的激烈事业了。就是相对比较缓和的搞改革,搞那种适应社会发展趋势的顺风倒的改革,翻开史书看看,那都是非常惨烈的一个过程。
早一点的有商鞅变法,晁错变法,王安石变法,近一点的有张居正变法,未来的有戊戌变法,这些站在统治者自己的利益立场上进行的统治阶级内部的变法,都是困难重重残酷惨烈的过程。即使这样,因为这些变法本身的性质,主持变法的改革者多多少少的在当时还能获得一些人的支持和赞同。
就是在近代史上的旧民主主义革命中,一部分有见识有主张的地主阶级在面对国破家亡的大环境的时候,也还是支持了中国的资产阶级革命的。真正的几乎没有任何支持,完全是依靠着人民群众的拥护和帮助下完成的,最彻底的,也是真正的改变了中国命运的真革命,只有那一个而已。
从某种程度上说,明朝末年的复兴党比当年的真革命者所处的环境还要恶劣一些。不管是封建统治阶级,地主官僚集团,还是已经开始资本主义化了江南商业集团,他们对于复兴党的政治主张和复兴党的人民民主制度,从根本上就不可能有一丁点儿的支持。
单单一个土地国有化和国有土地的工业化规模化经营来说,这种直接挖掉他们存在的根基的事情,他们就没有任何可能会去支持。
说起来,用“举世皆敌”这个词来形容十七世纪三十年代王书辉领导下的复兴党,那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作为目前统治阶级的汉族地主、官僚以及大商人不会支持复兴党,作为民族侵略者的后金女真更不可能支持复兴党,从农民起义者迅速堕落成封建争霸势力的农民造反军也不可能支持复兴党。
对于王书辉来说,对于复兴党来说,他们唯一的支持者,就只有一亿几千万正在被剥削被压迫的劳动人民了。
王书辉是个普通人,他就是再怎么知道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是进步的,他也必须面对现实的情况。在这个举世皆敌的环境中,王书辉是真心实意的认为,复兴党只能而且只有在人民群众的支持下才可能取得成功。
在这种认识下,王书辉对于群众的态度就变得并不是非常客观了。小心翼翼,紧怕人民群众在复兴党的领导下受委屈,这就是王书辉目前的心态。作为现代人的王书辉身上多多少少的那点小资产阶级倾向加上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态,让王书辉看待问题有时候会有些偏离了实事求是的轨道。
比如说,他看到朱湖农场的干部们对待群众比较粗暴,而朱湖农场的职工们对于农场干部的主张并不怎么支持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非常的不高兴的。
特别是看到混沌摊小老板作为一个“外人”说的话都能得到复兴党治下群众的肯定,而复兴党干部的主张在群众中没有什么呼声的时候,王书辉心里相当的不舒服。
就说这个批斗会吧。不说其他的问题,就说这种形式以及农场干部嘴里说的那些明显有着上纲上线味道的话,王书辉就从心里往外觉得不应该。
他觉得,无论这个魏老三是不是违背了复兴党的政策,那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怎么也不应该使用批斗会这种极端的,专门针对阶级敌人的手段啊?
不过王书辉做事情还是讲究规矩的。对于调查研究,他坚持一个“只听不说,只带耳朵和眼睛不带嘴巴”的基本原则。自然而然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可能出现什么“大老爷微服私访为民做主”的戏码。
复兴党的干部,因为是使用工业化标准化的手段培养出来的,所以不可避免的,这些人身上都有缺乏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能力和素养。教条主义,僵化僵硬,通俗的讲,做事情不会看眼色是个很大的问题。
讲规矩重制度,这是现在的近五万复兴党党员的共同优点。
坚持规矩坚持制度,就是王书辉的所作所为所说所讲,如果违背了复兴党的规矩制度,也有党员敢于当面讲出来,这是很好的,很让王书辉满意的。
可是王书辉在辽南军区也发现了大量的情况,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在复兴党内,在复兴军里,复兴党的党员干部和军事指挥员们都出现了相同的问题。
只要是条例上没有的事情,只要是《工作手册》没提到的新问题,只要是过去在军事演习和实战之后的总结会上没有总结出来的新情况,复兴党的干部和复兴军的指战员们,就大部分做不到随机应变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他们只知道按照“本本”上的东西生拉硬拽,做事情特别的僵硬死板。
举个例子说吧,在东北冬天的气候环境下开展军事行动,建设土木工事的时候,因为土地都被冻得死死的,所以想要挖壕沟挖坑道,总是特别困难的。
复兴军大部分指战员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们很少有人想到可以放弃坑道挖掘的做法,采用建冰墙、建胸墙、建设地上工事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反倒是一个个的要求总部方面给他们提供更加先进更加好用的器械和设备。
有一个营的营长更是直接提出了,“能不能给每支野战部队都配备一定数量的蒸汽挖掘机”的要求。
从某种程度上说,王书辉其实是赞成那个要求给部队配备蒸汽挖掘机的营长的想法的。毕竟从宏观的角度讲,军队的现代化机械化,这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别说是蒸汽挖掘机了,王书辉还想给复兴军配备上卫星导航系统,甚至在复兴军里列装“高达”呢。
可问题是,就目前复兴党的工业水平讲,别说“高达”,就是“低达”也是毛也生产不出来了的。在王书辉有生之年复兴军能不能实现摩托化都是个很大的问题,要不然他怎么对于培养高质量的军马那么费心呢。
这个问题的背后,其实是复兴党上下普遍存在的在处理问题上的机械化和僵硬化的问题。
就比如说现在吧,明明下面参加批斗会的群众根本就没什么热情,一点儿也不支持。可是朱湖农场的几个干部仍旧是按部就班的按照批斗会的章程,现是把魏老三的问题介绍了一遍,然后又把魏老三违背了哪些政策宣读了一遍,最后在问了几次群众的态度,没有得到什么呼应的情况下,主持批斗会的干部仍旧坚持着宣布对魏老三进行游街示众后打军棍并关禁闭的处罚。
毫无热情的批斗会结束之后,参加魏老三的游街的群众几乎没有。只有几个小孩子跟在被押着游街的魏老三身后嘲笑扔石头的。
看着冷冷清清的游街情况,王书辉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第423章 魏老三的心路历程
用唯心主义的民族性观点来看,中华民族,中国人,可能是世界上最讲究尊严的民族和人了。
从孟子说的“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到杜月笙说的“做人就是吃三碗面,体面,场面,情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尊严,或者说面子,对于中国人至关重要。
不过上面这些话对于复兴党人来说都是废话。复兴党人不管是不是马老人家的信徒,是不是毛老人家的信徒,最基本的,他们至少都是纯粹的唯物主义的信奉者。
唯物主义者坚持物质决定意识的观点。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中华民族、中国人即使是真有讲面子重尊严的民族性,那也是大家的物质资料充分,可以吃饱喝足之后才会开始重尊严讲面子的。
对于绝大部分都出身流民和难民的复兴党员来说,在没东西可吃,真正的字面意思上的“易子而食”的情况下,人类所谓的道德早就已经彻底的崩溃了。“人不能吃人”的人类底线都维持不住,面子那个东西,尊严这个东西,能吃吗?
不过复兴党的这些唯物主义者是讲究实事求是的。在物质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大家喜欢讲面子,注重尊严,这是一个现实存在的事实。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正是因为对于这个现实的充分认识,朱湖农场党委书记楚思卫才会在党委会议上说出“对要面子的人就要剥他的面子,对讲排场的人就要砸他的排场,反封建必须要争锋相对。”这种很有针对性的话,并坚决的把游街示众这种侮辱性的惩罚加进惩罚条例里的。
就在十来年前,在魏老三还是个读过五六年私塾,家里有二十亩好田的自耕农的时候,他还是个相当要尊严讲面子的年轻人。
家就住在淮洲府城外魏家庄的魏老三,当时还不叫魏老三。任何一个见到这个总是穿着干净的衣衫,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对大家很有礼貌的年轻人,都会笑呵呵的称他一句魏三郎。
能写会算,在魏大老爷家当仓房管事,家里还有田地的魏三郎是庄子里的女娘们追逐的对象。在魏家庄的年轻人里,魏三郎是最有面子的。
如果土地兼并不会进一步的激烈化;如果魏大老爷真的像他宣称的那样是个慈善家;如果没有倒霉的生在这个小冰河气候全面爆发的年代;如果没有那一场大水,如果没有发生这上面无数的如果,魏三郎可能一直会是魏三郎。
魏三郎可能会变成魏三爷。甚至如果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情况,他的孩子有几个出挑的能够考上功名的话,魏三郎甚至也有变成魏三太爷的可能。但是,如果的事情全都不仅仅是如果,这些如果都发生了。
就这样,一场大水,让原本家里有着二十亩上好的水田,能在大地主家挣工资,娶了庄子上最漂亮的女人做老婆的魏三郎,最终变成了魏老三。
在朝廷对国家的治理能力全面衰退,土地兼并越演越烈的大环境下,在1624年发生在淮洲府地区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面前,像淮安府受灾的大部分地区一样,魏家庄只有物资储备充分,各种准备充足,房屋院墙坚固的大地主魏大老爷一家幸存了下来。
魏三郎和他的老婆孩子就这样一起成了淮州地区的难民潮中的一员。
只剩下一条命的魏三郎一家还真是非常的幸运的。他们在随着难民潮向南迁移的过程中遇到了复兴党的一个难民收拢小队。幸运的魏三郎虽然在成为难民的三四个月里已经落魄成了魏老三,但是他的老婆和十一岁的儿子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全家人从此一起成了复兴党治下的一分子。
经历了流民生涯,见识了真正的人间地狱,原本爱面子讲体面的魏三郎成了话不多,能吃苦,对于出力气过生活,毫无怨言的踏踏实实的魏老三。在复兴党治下接受了训练和安排,吃过去从未吃过的苦,挨过从未挨过的累,魏老三都毫无怨言的挺了下来。说实话,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然而就在魏老三准备在复兴党治下把现在虽热苦虽然累,但是却非常踏实的平静日子过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本那个把自己当成天来看的大儿子,在被复兴党领走参加了少年军念了书之后,对他再也没有过去的尊重和依靠了。
到了这个时候,魏老三才知道,复兴党用每个月一块银元的价钱把自己的儿子领到外面读了六年的书,自己那个原本把自己当成天来崇拜和依靠的儿子,彻底的不再是自家的儿子了。这个已经十七岁的年轻人,成了一个张口闭口都是他听不懂的词汇,对他的态度和想法毫无尊重和认同的复兴党的儿子了。
吃着复兴党的饭,穿着复兴党的衣,住着复兴党的房,领着复兴党的钱,魏老三心里虽然有气愤,虽然有埋怨,但是他能怎么做呢?他当然没有胆量也没有底气去针对复兴党。可是这个时候的魏老三也真正的明白了,自己和复兴党就不是一路的人,自己和复兴党想的就不是一样的事情。
读过圣贤书的魏老三就是落魄了,也总是知道并坚持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主内,女主外”,“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些“大道理”和“真道理”的。毕竟当年他小时候在私塾里读书的时候,先生一字一句的教过他,并非常郑重的告诉过他,这是圣人的道理。
魏老三这辈子最自傲的事情,就是认为自己比一般的农人更高贵,因为自己知道并且坚守圣人的道理。在复兴党治下过了六年的他虽然过得不舒服不愉快,总是和复兴党的干部有冲突,可是他总以为复兴党也总要认同圣人的道理。
对于生活中复兴党的干部对他不让老婆去读书识字的事情指手画脚,对于生活中复兴党的人管天管地管空气,连自己的老婆没到卫生院了生孩子都要说个不停,魏老三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就算了。
可是直到他的大儿子在外面接受了六年的教育,变成了一个他眼中彻头彻尾的复兴党,事事要和他对抗,句句要和他顶撞之后,魏老三才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对复兴党的不满发泄出来。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太激烈的事情。他只不过把他刚参加少年军的二儿子,从农场少年军的军营里给拉回家来,不让他继续去少年军军营读书了。复兴党的教育补助自家不要了,这总不会不行吧?
可是,魏老三根本就没有想到,原本他以为不过是自己家里的事情的,自己不过是把自己的儿子领回家,不想家里出现第二个大儿子那样的人。这么一件小事儿,竟然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事情了。
被押到木台子上面挨了批斗又被押着游街的时候,魏老三的脑袋还处于一种呆滞状态。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管管自己的儿子,这怎么就成了违背了天理王法的大罪过了呢?
第424章 教导营出身
“工农兵联合起来!”
“向前进,万众一心!”
“工农兵联合起来!”
“向前进,消灭敌人!”
“我们勇敢,我们奋斗,我们团结,我们前进,”
“杀向那封建主义反动派的大本营,”
“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工农兵!”
在复兴党内部有个不是山头的山头。这个不是山头的山头,就是在一些党员口中的教导营体系。
1619年王书辉刚刚穿越到本时空的时候,最早组织起来的那几十个流民出身的十五六岁的的年轻人,被他命名为教导营,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和照顾。这些年轻人一直都跟在王书辉的身边,一边作为王书辉的学生在一起学习,一边作为王书辉的助手参加工作。这些年轻人就是复兴党最早的党员,也是理论知识最扎实,实践经验最丰富的复兴党的“元老”。
虽然从1620年开始,王书辉就开始在枝江县建立正规的少年军教育体系,系统化的对复兴党买断的青少年进行教育了。但是教导营却是一直存在的。
从1619年到1625年,王书辉一直以每年一百人左右的规模不断的对身边的教导营进行扩充和更换。他把教导营作为一个青年干部培训单位一直进行着管理。直到1625年复兴党的党政军三个方面的正规培训学校全部建立起来之后,王书辉才彻底的解散了教导营。
实际上,王书辉没有把教导营当成什么特殊的对象进行对待。
对于他来说,在工作还不是很忙的情况下亲自培养学生,指导学生的实践,并把这些学生作为工作上的助手,是他在旧时空里的一种习惯。因为当年他读书的时候,他的导师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研究生的。只是相对而言教导营的规模要大一些罢了。
可是他可能没有对教导营另眼相看,但是这些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是王书辉手把手的教导、指导和安排的年轻人,可不会把王书辉当成一般人来看待。这些几乎全部都是孤儿的年轻人,把王书辉当成了他们的父亲和兄长。他们是把王书辉当成亲人看待的。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王书辉的组织,这些年轻人互相之间都是把对方当成家人来看待的。
虽然从目前来看,这些关系相对比较密切的年轻人在复兴党内还没有形成什么思想意识和政治观点一致的小团体,但是教导营出身的这些年轻人身上,都有一种在复兴党内被称为“教导营风格”的个人风格。
比如说,因为在王书辉身边呆的时间比较长,和王书辉接触的比较多,他们都和王书辉学了不少朗朗上口的革命歌曲。
在会议前唱歌,这就是“教导营风格”的特点之一。只要是教导营出身的复兴党干部,无论他们在什么单位担任一把手,那么在党委会议上,就一定会有开会前与会人员一起唱歌的环节。
朱湖农场党委书记楚思卫是1620年进入教导营开始在王书辉身边生活和学习的。在王书辉身边呆了两年之后,他在1622年被王书辉安排到部队带兵,之后又分别在复兴党的工业系统和商业系统工作,最后重新回到了复兴军体系,在复兴军中央军委总训练部工作。
1627年,二十二岁的楚思卫从总训部被抽调出来,担任了新组建的朱湖农场的党委书记。到现在,满打满算,他已经在朱湖农场干了四年了。
在魏老三的批斗会结束当天,王书辉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就发现朱湖农场的领导班子已经在招待所门口等着他了。楚思卫在王书辉身边呆了两年多的时间,在朱湖农场里最了解王书辉风格的人就是他了。
所以,在和王书辉互相拥抱了一下,三言五句的表达了对老师的思念之情之后,楚思卫立即就在招待所的小会议室里领着农场的领导班子向王书辉汇报了一下近几年来农场的生产建设情况。
汇报完了工作,吃完了晚饭,在晚上七点半左右的时候,楚思卫自己一个人去了招待所。他在王书辉的房间门口接过王书辉的办公室人员手中刚刚给王书辉泡好的茶叶,推开了王书辉的房门。
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楚思卫的场景,王书辉还记得很清楚。像一切在营养不良中长大,并在流民潮中幸存下来的孤儿一样,楚思卫同样是一幅没长开的丑陋样子。
正是因为那些小孩子都是一副“丑猴子”的样子,所以当年王书辉经常会产生自己是花果山中的“孙大圣”的错觉,有时候会时不时的会调侃的称呼他们为“孩儿们”。
不过王书辉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是个“铁石心肠”(朱微妏语)的男人,可是他看着一群脏兮兮的可怜巴巴的孩子们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的心酸的。这也是他非常仔细的关心和照顾他们的原因。
动物都能识别抚养者的心情,动物都会依赖和依靠自己的抚养者。作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对于照顾和抚养自己的人的感情就更加的敏感了。
所以和普通的复兴党干部那种对王书辉的尊崇和敬畏不同,现在给看着材料的王书辉递上茶水的楚思卫眼中,没有了白天工作时间的故意感情压制,满眼都是浓浓的孺慕之情。
十年前的王书辉更加年轻,十年后的王书辉虽然因为时空门的辐射影响,不仅生理上没有任何的衰退而且看起来似乎精力更充沛更年轻了,但是已经结婚几年的时间儿子都已经有了第三个的王书辉,已经能够充分的理解孩子对父母的感情了。
所以当他抬起头来看到已经四年多没见过面的楚思卫脸上那浓浓的感情的时候,心里面微微一动。
他接过楚思卫递过来的茶杯,轻轻的叹了口气,一边示意楚思卫坐下,一边用一种比较低沉的语气对他说道:“在农场工作了四年多的时间,挺辛苦的吧!”
第425章 当家方知家难当
有人说,现代人的心理年龄要比过去的人心里年龄小很多。
不少人都认为,现代社会的年轻人到了二十多岁还是个孩子,心理方面还没有成熟。其实,即使在古代社会里,二十多岁的人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因为生存的重压而感情麻木了而已。从心理上讲他们和现代的年轻人是一样的。
听到王书辉那一句“挺辛苦的吧”,在农场的工作中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不少艰苦和困难的楚思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孩子遇到了父母,自然而然的就要倾诉心里的委屈和难受。这一点是古今相通的。楚思卫被王书辉的那句“挺辛苦的吧”触动了心弦,肚子里的委屈和难受就一下子喷涌了出来。之后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楚思卫把四年多来遇到的各种难受的事情向王书辉倾诉了个够。
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农业社会中的人和工业社会中的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过去在复兴党的直管体系内工作的时候,无论是工厂里的工人还是商业部门的工作人员,虽然他们也都是农业社会里的人,但是毕竟他们都是在复兴党治下经过了充分的工业生产建设培训和教育的人,他们身上是有着基本的纪律意识和组织意识的。
用一句通俗的话讲,这些人虽然本身没有意识到他们身份的转化,但是他们在生活和工作习惯上也都是工业化了的。部队的情况就更是如此。部队是个高度纪律化和组织化的环境,战士们常年接受的都是系统化专业化的培训和锻炼。
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在王书辉身边学习到相应的知识,积累了相关的经验的楚思卫当然是如鱼得水的。
和复兴党的工业部门、商业部门和部队比较起来,虽然复兴党的农场也是通过工业化手段进行生产和组织的单位,但是因为相对的农场职工们接受的纪律和组织方面的教育和训练不足,而且他们在接受教育和训练的时候并不是像工厂工人和部队战士那样是完全的封闭化的彻底的情况,这就使得,这些虽然被复兴党专门的进行了最小化家庭分割和全面地域混合的农场职工身上,仍旧充满了农业社会的旧习气。
农业社会的人适应不了工业化的生产形式和高度组织化、纪律化的标注化生活不假。同样的,工业社会的人也是无法面对生活散漫,无视纪律,组织化低下的农业社会的人的。
虽然已经被复兴党强行分割成双人家庭或者三人家庭的单位,虽然六十岁以上老人(很少)都被安排到退养院生活,只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劳动,满周岁的孩子也都被聚集到幼儿园、学校和生产建设兵团生活了,但是已经全面单纯化的只接受了简单培训的农场职工,仍旧不是那么好管理好领导的人。
让他们搞好卫生,他们不愿意;让他们学习文化,他们不积极;让他们参加军事训练,他们敷衍塞责;让他们按照工作要求完成工作,他们随便对付;
明明都是苦出身,可是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总有人浪费粮食。明明都是一样的老百姓,他们却拉帮结派的在农场里分帮派搞斗争。明明每个月把工作干好,就有基本工资和奖金可以拿,可是他们不是偷偷的开荒地,偷拿农场的化肥农药搞自己的偷开的地,就是偷拿农场的东西,想要到外面换钱花。
总之各种各样的奇葩,各种各样的不讲道理,使得年轻的楚思卫头大如斗,身心疲惫。
“不是我不想为人民服务。搞卫生,搞军训,这都是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和安全着想。不是我不知道要对群众像春天般温暖。可是群众的觉悟就是这么低。这帮子没见识的农民,根本就不知道要听命令听指挥。你就是再怎么和他们讲道理做宣传,他们就是不听你的。什么工作也干不好,任何任务都完不成。”
“半年下来,农场自身的损失反倒是无数。不少人明明日子过的很好了,他们却一个劲儿的偷农场的东西。我明明都告诉他们了,这些都是农场的财产,都是大家共有的东西。可是呢,他们却说什么谁拿到手就是谁的。那些没有参加偷盗的人,不仅不对这些人斗争,反而觉得这些能弄倒东西的人有手段,有胆子。农场风气就这么一点儿点儿的坏下去了。”
楚思卫滔滔不绝的抱怨和诉苦,最开始王书辉是不太高兴的。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倾向,王书辉非常不喜欢男子汉大丈夫诉苦抱怨。在他看来,有问题就要努力的去解决问题,光是诉苦抱怨能解决问题吗?
可是听了楚思卫讲了一会儿之后,王书辉也在心里叹起了气来。其实楚思卫说的这些东西,王书辉是深有体会的。
在东北老工业基地生活了十几年,之后在南方学习和工作了十年时间之后回到老家,他才发现,即使是几代人都是工人,即使是几代人都在工业社会里生活,很多人甚至就是一辈子都在工厂里当工人的,可是在他的老家那里,把公共花坛里的花树挖掉种菜的;偷工厂的东西出去卖的;把公共体育设施卸掉偷走卖钱的事情,仍旧随处可见。
工人们都这样,农民们做的事情就更奇葩了。
明明早就告诉他们那里是兵工厂的靶场,试验场了。明明每天都能听到炮弹的呼啸声和爆炸声了。可是当地农民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偷偷的剪断明确标识着危险的铁丝网,跑到靶场里去开垦土地。
以前的时候,靶场周边的都是布设高压电网的。结果因为电死了不少偷入靶场的农民,最后高压电网也不敢通电了。
最让人无语的是,简直就是没有那些人不敢偷的东西。甚至有人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把没有爆炸的废弹从靶场里偷走的。结果那个人在自己家里拆卸弹体弄上面的铜的过程中,不小心触动了炮弹,把全家人包括房子都崩个粉碎。
这可都是在现代社会发生的事情。同样的情况下,明朝末年的这些农民出身的农场职工,肯定只有更奇葩更难搞。所以王书辉听着楚思卫的抱怨和诉苦,也只能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对人的改造,从来都是一个困难的工作。甚至于,想要把一个落后的农业时代的人改造成一个先进的工业化的人,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
“现在看来,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你就能把农场的工作推入正轨,这说明你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啊!不要灰心丧气,工作有成绩,这说明你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
第426章 王书辉犯了圣母病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百万年前的人类茹毛饮血,百万年后的人类,仍旧有人要吃几分熟带血丝的牛羊肉,仍就要吃生鱼,吃生肉。人人都知道吃生东西不利于生理健康,可是呢,这么做的人不仅不少,在现代社会里还是某种流行风尚。
虽然有人说人类能够成为万物之灵长的原因,在于人不仅能够改造世界而且能够改造自身,但是唯物主义者是不会相信这样的观点的。
王书辉本人就不相信这样的观点。
他从来不觉得人类天生的会去主动的改造自身,而且这种对于自身的改造还是什么所谓“刻在人类的基因中”的观点。在他看来,不论是自然界里的一切动植物,还是人类社会中各种各样的人,他们能够存在下来的原因,都是自然选择的过程。
不是因为人类自身有对自身进行改造的需求,所以他们才去积极主动的改造自身的。而是在不断发展和变化的人类社会中,人如果不能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主动积极的去适应和追逐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那么这些人就会被社会所淘汰。
正是这种被社会淘汰的巨大压力,才使得人们不得不去主动的改造自己以适应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的。
人类为什么不再茹毛饮血了?通俗的讲,那是因为那些拒绝使用火来加工食物的原始人,全部都死于疾病和竞争了!
在明朝末年建设人民民主制度的国家,在十七世纪进行国家工业化建设,这是不是过于超前了呢?
王书辉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是:在明朝末年建立人民民主制度的国家,在十七世纪进行国家工业化建设,这种做法,只能说是提前,而不能说是超前。
和传统的历史学的观点不同,王书辉认为,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后,其实整个世界就已经开始为工业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了。从后世人的角度去看,能不能在大航海时代开启社会改革的进程,决定所有的民族和国家在未来的前途。
从架空历史的角度上讲,在大航海时代之前,在世界主要航路被开辟之前进行工业化的话,有着市场容量不足的问题。就是在中国这样的人口过亿的国家里,蒸汽机时代的工业社会的巨大产能都没有办法有效的释放。因为没有庞大外部市场的工业国,最终会产生严重的生产相对过剩。
即使是在充分考虑人民群众利益的,王书辉设计的以国家为主体进行资本运营的人民民主制度下,工业化的中国如果没有外部市场,其实产生巨大危机的可能。
按照王书辉的了解,即使是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刚刚在几个国家里完成之后的那个时代里,因为巨大的工业生产力没有得到相应的生产关系(社会制度)的配合,刚刚完成工业革命的几个欧洲主要国家,都差点因为资本主义自身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全面崩溃。
马老人家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局限的。
所以说,即使从时间上看,似乎全面在中国建立全新的制度,把中国推入到工业化进程中有些提前,但是从未来的历史发展的角度,考虑目前的条件(大航海),复兴党的所作所为都是顺应历史发展的趋势的。
毕竟复兴党所要建立的工业化的新中国,既有先进的生产力,又有先进的生产关系。
资本主义制度这种相对封建制度先进的社会制度在逐步确立的过程中也不是一个和风细雨的过程。这个在历史上非常先进的社会制度,确立自己的统治地位的过程是一个腥风血雨的过程。
几百年后的英国人可以在吃饱喝足国家充分发展的前提下,一边剔着牙齿中的肥肉,一边对发展中国家指手画脚。可是他们忘记了,资本主义制度在西方世界确立自己的统治地位的过程中,到底吞噬了多少童工、女工、男工以及农民的生命。那些环保主义偏执狂也忘记了,伦敦那个“雾都”的称呼,可不仅仅是气候原因那么简单。
在朱湖农场的招待所里喝着浓茶,站在房间的窗户边上看着朱湖农场的水泥厂、玻璃厂、金属加工厂、罐头厂等农场下属的企业那些还没有成片成群的冒着滚滚黑烟的大烟囱,王书辉的思考跨越了时空的限制。
他在和楚思卫进行了充分的交流之后,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王书辉发现,自己仅仅是走了两个农场,进行了一个星期左右的调查,就搞清楚了一个问题:自己不过是离开湖北几个月的时间,彻底的脱离基层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自己身上作为现代人的小资产阶级圣母病就发作了。
没有清醒的认识到十七世纪的中国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没有清醒的认识到十七世纪的中国人民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民,没有清醒的认识到十七世纪的“以人民群众为导向”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以人民群众为导向”。混淆了两个时代,忽视了两个时代完全不同的实际情况,就是王书辉最大的问题。
和经历过近代的中国人民不同,没有经历残酷的近代史考验的十七世纪的中国人是完全没有任何觉醒的,和两千年的封建社会紧密的绑在一起的需要改造的对象。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不仅仅体现在封建统治阶级的身上,它更是像寄生虫一样,牢牢地盘踞在一亿多封建社会的被统治阶级,劳动人民的大脑中的。
王书辉发现,现在的问题不是自己过于“铁石心肠”的问题,而是自己心太软的问题。他能够对封建统治阶级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但是他却忘记了,封建主义的毒素可不仅仅是渗透在封建统治阶级身上的。像魏老三一样,无数的封建农业时代的劳动者身上,一样被封建主义的毒素浸透着。
王书辉这一个星期左右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个问题:对于封建统治阶级,因为他们是挡在复兴党领导的中国社会进步道路上的绊脚石,所以复兴党毫不犹豫的粉碎了他们。那么对于复兴党建设工业化中国的伟大目标来说,所有的像魏老三一样的,不肯接受工业化改造,死死抱住封建农业社会的旧思想旧观念的人,同样是复兴党建设工业化新中国目标的敌人。
对于魏老三以及一切像魏老三一样的人,王书辉是不应该有任何的心软的。
除了对自己思想的反思之外,王书辉也觉得相当的欣慰。至少这一次事情,让王书辉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学生们做的比自己好要好,自己的学生们没有像自己一样受到小资产阶级思想的荼毒,比自己更加的纯粹,比自己更加的坚定。
要知道,因为王书辉坚持不懈的在复兴党内贯彻人民利益第一位,为人民服务第一位的思想,像他一样,被人民这个大帽子扣住的犯了圣母病的病人,其实也是相当不少的。
同样的,在复兴党内部戴着为人民服务的大帽子,动不动就反对改革,动不动就阻挠改革的人,把对人民的改造当成是对人民群众的苛待和暴虐的人,同样也是相当不少的。
王书辉甚至联想到马老人家在《*宣言》的一段话:
“为了激起同情,贵族们不得不装模作样,似乎他们已经不关心自身的利益,只是为了被剥削的工人阶级的利益才去写对资产阶级的控诉书。他们用来泄愤的手段是:唱唱诅咒他们的新统治者的歌,并向他叽叽咕咕地说一些或多或少凶险的预言。”
“这样就产生了封建的社会主义,半是挽歌,半是谤文,半是过去的回音,半是未来的恫吓;它有时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评论剌中资产阶级的心,但是它由于完全不能理解现代历史的进程而总是令人感到可笑。”
“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王书辉心里带着些奇怪的恶意想到:真理真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啊!复兴党这个刚刚建立起来不久的代表着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组织里,居然也有这么多戴着维护人民利益的假面具,挥舞着“为人民服务”的大棒,骨子里却是彻头彻尾的封建主义的反动分子。
如果不是自己对“实事求,到第一线进行调查研究”原则的坚持,自己被党内那些貌似“为民做主”,本质上却是反对进步反对对人民进行工业化改造的家伙们,还真的就有把自己糊弄住的可能性呢?
这样一想,自己都有被这些人糊弄住的可能性。那么一旦这些人在党内抓了权得了势,他们的那套口号和说辞,还真就很有可能把正在艰难的适应工业化进程的人民群众给忽悠住了。这真的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啊!
复兴党高层有像陈封这样坚定的党员,复兴党基层有像楚思卫这样的一线干部,王书辉心里是真心高兴的。
可是与此同时,无论从自己刚回来时陈封对自己的闪烁其词,还是现在楚思卫的诉苦抱怨中,王书辉都能明显的感受到,复兴党内现在有一部分虽然把复兴党的理论背的滚瓜烂熟,但是思想上却没有真正的对复兴党的工业化主张有一个正确认识群体。他们正在从中央到地方的阻碍像陈封和楚思卫这样的坚定的干部搞建设,对人民群众进行改造的重要事业。
他们脑袋里明明是落后的拒绝接受改造的封建主义的怠惰,但是他们却精明的挥舞着“为人民服务”的大棒,到处制造麻烦。
王书辉明显的感到,相比较复兴党内的机械主义、教条主义和激进主义的思想问题,现在这些假冒伪劣的革命者和激进派,才是下一次整风工作急待解决和清除的对象。
因为相比较机械主义、教条主义和激进主义的思想来说,这些假冒伪劣的革命者和激进派,其实是更加腐朽更加落后的,刷了一层漂亮的新油漆的封建主义的思想。对于王书辉本人来说,在现在这个历史阶段里,封建主义才是他和复兴党的最大敌人。
调查研究是个看和听的过程不假。但是调查研究这个只看只听不去指手画脚的原则,是为了调查情况看清问题的。在调查研究结束之后,在调查了情况看清了问题之后,王书辉是要说话的。
因为他人就在朱湖农场,所以初步结束了调查研究的王书辉首先在朱湖农场发表了讲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
别看朱湖农场才是个连级单位,但是朱湖农场的领导班子里面照样也有不少人不认同楚思卫的思想,觉得楚思卫为人处世过于跋扈,过于激进的人。这些人也正是楚思卫这四年工作中受到了不少委屈,遇到了不少挫折的主要的因素。
领导班子自己内部思想的不统一,正是楚思卫觉得工作不好做的原因之一。
朱湖农场里有这么一批人,他们自认为把握住了王书辉“为民爱民”思想,希图借着王书辉在朱湖农场的时候借着魏老三事件的“东风”,和有着“尚方宝剑”教导营出身的楚思卫掰掰手腕子。
只是他们不知道,其实真要说起来,楚思卫身上那种给人“骄横跋扈”感觉的坚定不移风格,其根源正是当年刚刚穿越到明朝末年,急于对社会进行改造的王书辉。正是十年前的王书辉身上的那种紧张和急迫的情绪,造就了那批教导营出身的干部身上那种坚定刚毅的风格。
“有些人觉得,我们对魏老三这样的普通群众,采取的斗争手段太过激烈了。这样的做法不符合我们复兴党为人民服务的原则。这样的做法违背了我们复兴党以人民的利益为导向的方针。我大体调查了一下,持这样观点的人,在我们朱湖农场里的党员干部里面居然还不少!”
指了指朱湖农场的党委副书记,那个一向和楚思卫不对付的,童生出身的,管着朱湖农场的公检法部门,一直在给楚思卫的工作制造麻烦的政法委书记,王书辉露出一张标准的嘲讽脸。
“你们的黄力群黄大书记不就常在党委会上说什么‘复兴党是要为民做主’的吗?他这个黄‘青天’不仅自己想要做‘青天’,不是还想要让我们复兴党全都做‘青天’吗?”
又随手点了几个参加会议的黄力群的忠实拥趸,王书辉继续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我仔细问了问才知道,想要和黄大‘青天’一起给老百姓当‘青天’还少,这几位也是!”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这个复兴党的主席明确的告诉大家:为人民服务,绝对不是事事都要听人民群众的!绝对不是人民群众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黄大书记说的那个什么‘为民做主’更是封建主义的放狗屁,和我们复兴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没有半点关系!”
第427章 这次的整风不一样
总能把事情做对的人不见得掌握了真理。可是掌握了真理的人却一定总能够把事情做对。
王书辉这个人放在现代社会里,最多就是他读过的书,进行过的思考比平均水平要高一些而已。但是他身上有一个特质确实是不容忽视的。这个人,他身上有一种不断的反思自己、认识自己、改造自己的决心和习惯。
他这种底层社会出身的人,因为环境相对艰苦的原因,往往意志力相对要强大一些。但是奇葩的是,王书辉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把这种百折不挠的意志放在个人的经济成功和社会地位的提升上,反而把这种百折不挠的意志力放在了思考问题方面。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王书辉才显得非常的与众不同。与那些被社会发展和进步的压力推着走,不得不改造自己以适应社会的进步和发展的大多数人不同,王书辉成了一个能够化被动为主动,化自觉为自发的不断的主动的改造着自己的人。
王书辉的这种特质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显现了出来。他的中学语文老师就曾经评价说,他是个“闻过则喜”,“过则勿惮改”的人。
从现代到古代,从大学老师到革命领导者,王书辉身上的这种特质,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因为王书辉身上有着这样的特质,才使得王书辉能够在陌生的历史环境中适应重重的压力,不断的取得事业的成功的。
发现了自己的判断失误,立即就能根据实际情况审视自己的问题和错误,而不会因为思想的懒惰和惯性去维护自己的失误和错误,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大多数人能够做得到的。就是那些相对优秀的人,他们在面对自己的失误和错误的时候,在对自己的失误和错误进行改正之前,也是要进行大量的心理建设的。
但是王书辉就不会这样。他清楚的知道,人的发展和进步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的犯错误,不断的改正错误的过程。他当然不想犯错,但是他却能够清楚的认识到,错误是一种不可避免客观性存在。对于他来说,发现错误,改正错误,这是一个完全可以平静对待,快速反应的过程。
王书辉在调研过程中从来都是不发一言的。可是他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一旦王书辉完成了调查研究的工作,那么王书辉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那就一定是有着充分的证明和根据的无法反驳和质疑的话。王书辉总会像一个医生一样通过调查研究这种“望闻问切”的手段,精准的找到问题的所在,并且总会针对问题提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但是这一次,王书辉在朱湖农场的表现真的让无数人都跌破了眼镜。
制度建设是复兴党内最重要的工作。一切都要按制度执行,一切问题都要用组织原则来解决,这是王书辉领导复兴党十年来一直坚持的目标。事实上,因为王书辉本人一直坚持着按照制度,依靠组织,几乎从来不会轻易的针对具体的人和事情发表观点和看法,以至于很多复兴党的党员们都忘记了,作为复兴党的创始人和复兴党所有党员的导师,在客观上,王书辉的存在是超然于制度,超然于组织的。
毫不夸张的说,在复兴党内,王书辉本人不仅代表着复兴党,代表着复兴党的思想理论和组织制度,王书辉本人更是超越复兴党,超越复兴党的理论思想和组织制度的存在。对于成千上万的复兴党员来说,王书辉本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完全高于复兴党的组织制度的。
所以当王书辉在朱湖农场的党员干部大会上非常直接的针对农场班子的一些人和一些事的时候,这件事情所产生的震动真的是非常的巨大的。
后世人对毛老人家有某种误解。他们总是认为,毛老人家有一大批忠诚于他的人,他的所做所为都是要维护那些忠诚于他的人的。其实他们没有认识到,在组织里拥有着巨大无比的影响力的他,实际上是组织本事的化身。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是忠诚于毛老人家的思想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忠于他和不忠于他这样的封建化的划分。
组织庞大化的副产品是组织的官僚化。即使伟大如毛老人家者,在面对巨大的官僚体系的时候,也不得不经常性的另辟蹊径,通过四处吹风,支持一些具体的人和事情以推动整个官僚体系的改变。
其实这种办法不仅仅是他在用。只要是在组织里威望巨大的人都可以使用这样的方法。南方视察和讲话,其实也是这样一种手段。只不过,和毛老人家相比,绝大部分人对组织的影响不可能有那么巨大。大部分的后来人在组织内不可能有毛老人家那么巨大的威望而已。
领导和管理庞大的国家和人民需要制度建设。依靠制度建设和组织原则运转组织也是一种必然。但是这并不是说,对于一个组织产生影响就只能依靠制度建设和组织原则的。
把问题想清楚了的王书辉,在情绪上重新开始进入到对工业化新中国建设的那种焦急中去了。
他不想要继续浪费时间回到武昌通过开会和层层传达的办法去改变现状。他要通过发表讲话,给那些在工作中做的对的干部们撑腰打气。他要通过这种手段,快速的转变党内的现状,处理党内那些正在成为革命阻力的问题人物,使复兴党回到正轨上去。
“我们复兴党人在面对矛盾的时候把矛盾分成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不断的根据实际情况搞清一个问题:那就是,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在现在这个革命阶段里,我们都知道,复兴党的首要敌人是封建主义。这就告诉我们,所有的秉持封建主义思想的人和事情,都是我们复兴党的首要敌人!”
“难道只有封建地主、封建官僚和封建读书人才是我们的敌人吗?难道只有封建统治阶级的脑袋里才有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吗?难道只有封建统治阶级才把封建主义的思想当成金科玉律吗?同志们!你们要搞清楚,现实并不是这样的!”
“同志们,复兴党的革命事业发展到今天,我们必须认识到,不仅仅是那些像秃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的封建地主、封建官僚和封建读书人才是我们复兴党的敌人!在我们复兴党的内部,在我们的人民群众的内部,也是隐藏着大量的,因为思想改造不够彻底,还没有产生明确意识的,脑袋里面还有不少封建主义毒素的潜在敌人,以及相当一部分已经产生了明确意识,对于我们复兴党的革命事业完全敌视的明确敌人!”
“同志们,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在建设工业化中国的道路上支持我们复兴党的主张,认同我们复兴党的理论,接受我们复兴党改造的人民群众,就是我们复兴党的朋友。就是我们复兴党‘为人民服务’基本原则的对象和目标!”
“那些在人民群众内部的,那些在我们复兴党内部的,那些没有明确的敌对意识的人,以及已经开始处心积虑的阻碍和抗拒我们复兴党对中国和中国人民进行工业化建设和改造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同志们,就在人民群众内部,就在我们复兴党内部,现在,就有我们复兴党伟大事业的敌人存在!”
“同志们,就在我们朱湖农场的职工群众里,就在我们朱湖农场的党员干部里,就有我说的这种敌人存在!”
“他们在职工群众里的代表,就是魏老三这样的人!他们在复兴党内的代表,就是像黄力群这样的人!”
王书辉在朱湖农场党员干部大会上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从根本上的违背复兴党的组织原则的。
要知道,如果是在朱湖农场自己内部的党委会议上或者民主生活会上,换一个任何不是王书辉的党员干部,哪怕那个人是在组织内有“拍板儿”权的党委书记,他像王书辉这样直言不讳的批评和指责黄力群,黄力群心里都不会有任何的畏惧。
批评和自我批评,这是复兴党的组织原则之一。批评别人,这是所有复兴党党员的权力。在组织内部,通过组织的形式,在会议上直接对任何一个人提出批评,这是都是完全正常的。
黄力群对于那样的直面批评心里没有畏惧的原因在于,复兴党的组织原则是民主集中制的。只要不是党委会里的大多数成员都反对和批评黄力群,那么黄力群最在乎的“官位”就稳如泰山。而因为朱湖农场党委书记楚思卫的个人风格,以及黄力群本身出身童生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能耐,拉拢和组织起一部分人成为自己的护身符,对于黄力群并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在今天的党员干部大会上,直接批评黄力群的人是楚思卫,黄力群都会毫不在乎。可问题是,今天在党员干部大会上直接发表讲话的人不是楚思卫,而是复兴党的创始人,复兴党所有党员的导师,复兴党的主席王书辉。
听着王书辉那坚决而果断的讲话,看着王书辉的手指直接指向自己,到最后王书辉直接把自己归类为复兴党的敌人,把自己归纳到敌我矛盾中,一向在朱湖农场里最有“架子”,最有“派头”,最讲究“威仪和气度”,最喜欢把“为民做主”挂在嘴边的黄力群,彻底的失魂落魄了!
在王书辉的讲话结束之后,听到在楚思卫的组织下几百名党员干部高呼“彻底打倒封建主义!”的口号的时候,黄力群感到里一种普通人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浪所产生的那种渺小感、战栗感和绝望感。
在这一阵阵口号声中,平常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黄力群没有察觉到王书辉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满。
在王书辉压住了口号声,要求他在大会上作检讨发言的时候,黄力群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站在座位上,感到朱湖农场几百个党员干部看向他的目光犹如利箭一般。他嘴里的唾沫干的一点儿也不剩,他满肚子的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就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发着楞。
王书辉不见得没有斯老人家那样的铁腕。只不过在现阶段,西伯利亚那块富饶和肥沃的地方还没有掌握在复兴党的手中。而且从目前来看,就是在不远的将来复兴党掌握了那块富饶而肥沃的地方,王书辉也不准备把那块地方作为劳动改造的地点。
马老人家说过:“体力劳动是防止一切社会病毒的伟大的消毒剂。”
正在进入到建设*阶段的潜江油田现在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王书辉提前通过电报从武昌调来的复兴党肃委会干部们早就等在了朱湖农场了。在会议结束后,穿着整齐的蓝色制服,配着闪亮的金属装饰武装带,永远板着一张脸的复兴党肃委会干部们,就出现在会议现场。
他们在一片肃杀中押着犯了严重的思想错误的朱湖农场“黄力群小集团”的成员们,直接踏上了前往位于潜江油田的“复兴党党员干部劳动学习营”的火车。
1630年六月,走了六个农场和五个县城,发表了十多次讲话,处理了近百名干部的王书辉回到武昌。在王书辉回到武昌后,他立即主持召开了复兴党中央扩大会议。
在为期半个月的中央扩大会议结束之后,复兴党中央进行了大量的人事调整。复兴党中央的一些高级干部,有的被在会议上做出检讨后直接被安排到“党员干部劳动学习营”进行学习和改造,有的被批评后调整了岗位,有的干部接替了空出来的岗位走到了新的位置上。
随后,一大批在地方工作上卓有成效的基层干部被抽调到复兴党中央,组成了十几个整风工作小组。他们将在复兴党中央的专门干部的带领下,在复兴党肃委会的配合下,开往湖北各地开展为期半年的湖北根据地整风工作巡视督促工作。
与此同时,王书辉抽调政务院相关部门的干部到汉川农场调研,学习和研究汉川农场的先进经验。
如何提高农场职工的工作积极性?如何对农场经营模式进行进一步改造?成了下一阶段复兴党中央政务院的工作重心。
第428章 即将改变历史的事件
对于大明王朝的锦衣卫,无论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都有很多的误解。
大部分人都把锦衣卫当成是特务机关的强力人员。但是事实上,除了南北两京的一些高级别的锦衣卫真的是在执行监视大臣之类的特务工作以外,无论是地方上大城市驻扎的锦衣卫千户所,还是南北两京的大部分普通锦衣卫,做的都是很平常的工作。
就以北京城里的大部分锦衣卫来说,其实他们和五城兵马司的巡查以及衙门里的衙役一样,绝大部分执行的是治安任务。说他们是特务,倒不如说他们是明朝的警察和城管的综合体。
1630年五月的北京城里,锦衣卫南城千户所的一个百户刘长生,刚刚喝完作为早饭的一碗稀粥,他的一个专门负责和五城兵马司联络工作的手下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他家来找他。
虽然对大早上的就要处理公事非常的不爽,但是为人比较厚道甚至有些软弱的刘长生没有迁怒自己的手下,反而是非常耐心的听完了他的汇报。
原来,家住东街口的南城著名“喇唬”宋狗子又犯事儿了。他跑到东街上的一家粮店门前撒泼耍赖,自己往自己头上拍了四五块板儿砖,企图向粮店讹诈粮食不成,被粮店的掌柜告到了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处理京师街面上的事情的老手了。他们自然知道南城的这家粮店背后是周皇后的父亲嘉定伯周奎。正常情况下,像宋狗子这样不要狗命瞎了狗眼的“喇唬”胆敢讹诈到皇亲国戚头上,五城兵马司的人为了讨好皇亲,早就把他给抓走了。
不过正因为五城兵马司的人对京师街面上的事情熟悉无比,所以他们才轻易的也不会为了讨好皇亲就得罪了宋狗子。
毕竟这个宋狗子也不是一般人。
宋狗子今年三十多岁,家里外面没别人,父母兄弟都死个精光。和北京南城的贫民区里大部分百姓一样,他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
不过别看这宋狗子是个彻底的光棍,他本人的亲人一个也没有了,但是他在南城里的朋友可不少。作为京营军户出身的一个军余,宋狗子凭借着两膀子横肉,专好帮南城的军户人家打包不平。他靠着讹诈从商户那里弄到的粮食物资除了一部分进了他自己的肚子以外,他还热衷于救济同样出身军户的那些贫苦人家。
帮人打架抱不平,救济四邻扶危难,十几年下来,虽然宋狗子“精英人物”眼中在身份上是个官府头疼的流氓喇唬,但是在南城的军户百姓乃至整个北京城里的军户百姓中,“及时雨宋公明”外号和在军户百姓中的巨大威望,可是牢牢的笼罩在宋狗子的头上的。
最初的时候宋狗子犯了事儿还会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收拾。可等到宋狗子成了“及时雨宋公明”,挥挥手就有成千上百的军户青壮景从之后,别说五城兵马司普通兵丁了,就是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这种在百姓眼中有品级的大官,也都得对宋狗子客客气气的。
要知道,从实力上讲,惹恼了宋狗子和宋狗子的兄弟们,只有几十个正式兵丁的南城兵马司,还真就不见得是那几百上千通武艺、有气力的军户青壮的对手。
所以哪怕宋狗子讹诈的是崇祯皇帝的老丈人、周皇后的老爹,作为正经八百皇亲贵戚的嘉定伯周奎家里的产业,但是南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敢随便处置宋狗子。
毕竟事情真的要是闹了起来,首先要倒霉的就是南城兵马司的这帮人。
所以在南城兵马司的著名狗头军师孔吏目的支招下,这件棘手的事情被转到锦衣卫南城千户所。而倒霉的刘长生被上司指定来处理这件事情。
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刘长生的烦躁的连脑袋仁儿都疼了起来。
说起来,这宋狗子和刘长生的关系还不一般。别看刘长生是个锦衣卫的百户,似乎身份非常的光鲜。可是生性厚道软弱的刘长生并不像其他的锦衣卫官员那样善于利用职权吃拿卡要的经营家业。
穷的连老婆都娶不上的刘长生,家就住在宋狗子家隔壁。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儿。刘长生的老娘死的时候,分文没有的刘长生还是在宋狗子的帮忙下完成了丧事的。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宋狗子得罪了皇亲国戚,就是宋狗子公然造反了,刘长生也只有帮忙掩饰的道理,没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兄弟的道理。
看了看自家四面见光八方进风的破屋子,想了想自家已经见底儿的粮缸,刘长生叹了口气。
他在心里想到:“反正这狗屁不通的锦衣卫百户也没什么好当的。大不了完不了差,被上司革掉官职吧。”
可是转念又一想,刘长生还是觉得这个事情不能这么消极应对。毕竟即使自己不去处理这个问题,也会有别的锦衣卫接差,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家的兄弟。
想到这里,刘长生起身朝隔壁的宋狗子家走去。
南城这边住的基本上都是京营的军户。其实到了明朝中期,号称几十万人的京营就是个空架子了。
因为皇帝带头开始的“占役”,绝大部分的京营的士兵都在北京城里的勋贵官员家里当差,以及在各种工程里面干活。
作为被吃空饷的对象,这几十万本来是大明王朝统治中心警备部队的士兵,自然是没有粮饷可拿的。他们不是在自己服务的那些勋贵官员家里弄些残汤剩饭维持生计,就是彻底的作为自由劳动力在京城里打工为生。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京营军户家庭聚集区的北京南城,就成了最彻底的贫民聚集区。用后世的话讲,在中国,这里就是北京城的棚户区。在外国,这里就是城市的贫民窟。
棚户区和贫民窟是什么样的,大家都能想象得到。
狭窄的街道,肮脏的卫生环境,破败的建筑,构成了这座大明王朝统治中心的南部城区的形象。
宋狗子家比刘长生家里还要惨一些。刘长生家隔壁的宋狗子家连个门都没有。站在街上,刘长生能够从洞开的门户里看到几个穿着和乞丐差不多的破衣烂衫,但是身形相对强壮的青年,正围在坐在一块石头上,脑袋上用破布包住的宋狗子身边说着什么。
这些人都是刘长生的街坊邻居,其中的一个嗓门特别大的家伙,刘长生还认识。他就是名义上在神机营当兵,实际上是个卖烧饼小贩的沈林子。
此时,在院子里背对着门口,没有看到门外街上刘长生的沈林子仍旧用大嗓门吵吵着:
“俺每天都在那个粮行后院那守着,已经摸清了粮行的路数了。天刚亮的时候,就会有一艘船从城外经过水门,然后装车运到粮行的后院。押粮车的里面有四五个人就是我俺们神机营的兄弟。他们都和我撂了实话了。每五天三车粮食,都是实打实的白粮!这回宋老大也探明白了粮行的人手,咱们明天就抢他娘吧!”
宋狗子眼神很好。他早就看清了门外的刘长生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刘长生的为人,可是刘长生的锦衣卫身份仍旧是挺让人忌惮的。狠狠的踢了沈林子一脚,宋狗子大步出了院门,一把就把刘长生从门外拉了进去。
宋狗子的一双大手像铁钳一样,捏的刘长生胳膊生疼。
沈林子这才看到了刘长生。想到刘长生的身份,手上也有过几条人命见过不少血的沈林子的眼神一下子就凶狠了起来。不过看到宋狗子摇了摇头,沈林子并没有立时动手发作。
刘长生毕竟是锦衣卫出身的人。他很敏锐的感到院子里的几个年轻人的情绪变化。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刘长生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他一把抓住了宋狗子,用一种焦急的口气对宋狗子说道:
“我的宋老弟,你们都失心疯了不成!都是在街面上混的,难道你们不知道那粮行是周国丈家的产业吗?”
“你在粮行门口闹事,都已经在南城兵马司和南城千户所挂了号了!兵马司把事情推到我们锦衣卫的头上,上面现在正让我收拾你呢!”
“我还想着怎么帮你把事情糊弄过去,感情儿你们这帮家伙犯了失心疯,还在这儿要抢人家粮行!你们都不要命了怎么的!”
和那几个听了刘长生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紧张了的年轻人不同,作为滚刀肉的宋狗子叹了口气,先是默默的拉着刘长生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下。然后他对刘长生说道:
“刘兄弟也是在南城住的人。虽说你是锦衣卫里的百户,可是你的日子过得和我们也差不多。我来问你,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你老刘家里还有粮食吗?如今市面上的粮食多少钱一斤,你知不知道?”
刘长生听了宋狗子的问话,原本焦急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脸上转而现出一种沮丧的表情来。
即使不是锦衣卫,作为一个北京城的市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目前的粮食价格有多高呢?
每石没脱壳的谷子现在在京师的市价就是二十五两到三十两银子。也就是说细算下来,这每斤白米,肯定要超过七十文钱到八十文钱的价钱。
别说别人,就是刘长生自己也根本买不起这样的粮食。今天早上他刚刚吃掉的那碗稀粥就是他自己从本千户的同僚家里借到的最后一点粮食了。
看到刘长生的表情变化,不论是宋狗子还是和宋狗子一起谋划劫大事的几个年轻人都松了口气。
很明显,同样是和大家一样穷苦人出身的刘长生想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和刘长生和宋狗子这样的光棍不同,南城这边的军户人家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在这青黄不接的四五月份里,家家挨饿户户没粮的情况是普遍想象。
过去粮食价格没有这么离谱的时候,大部分人家还能想方设法的从别处借到些粮食。现如今则是一点粮食也弄不到了。
因为日趋严重的自然灾害,江南地区农业生产的彻底经济作物化,特别是本时空原本不存在的复兴党占据了湖广中部地区的汉江平原产粮区,更是实行了彻底的“只进不出”粮食管制政策,长江以北大片农业生产原本就相对落后而人口有相对较多的地区,粮食供给严重不足。
陕西、山西、河南、直隶、山东以及已经被后金女真占据的辽东北和被军阀占据的辽西南地区,全部陷入到严重的粮食危机中。
后金女真方面在第一次入关中获得的巨大劫掠,甚至无法从山西汉奸商业家族手中买到足够的粮食。辽东地区的粮食价格已经突破了五十两一石的大关。陕西、山西、河南等目前属于农民造反军的统治区域里,已经没有任何粮食在市面上流通了。而山东和直隶地区即使依靠着大运河,平均粮食价格也超过了三十两一石。
北京城因为是大明朝的首都,所以朝廷使用了一定的行政力量抑制粮价。但是即使在二十五两到三十两一石的价格状况下,北京城内那些背景深厚的各大粮行也是保持着“惜售”状态。市面上根本就见不到粮食。
毕竟按照现在这种状况,是个人就知道粮食价格肯定会一直涨下去的。
后世有一些历史学家都认为,张居正改革后的大明王朝经济处于一种彻底市场化的状况。他们认为,明王朝灭绝的主要原因,是明王朝政府在这种市场经济的状况下失去了对粮食的控制,从而导致了王朝灭绝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封建主义的上层建筑不能适应资本主义的社会生产关系,保守僵化被利益集团绑架的明王朝政府失去对市场化的国民经济的控制,最终灭亡的观点,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只不过这些研究者都忘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个明王朝灭亡的过程中,不能适应这种市场化状况的大明百姓经历了一个怎样悲惨的过程。
宋狗子在乎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吗?
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城市平民的宋狗子其实是在乎的。
可是作为一个要照顾自己身边的几百兄弟和他们的家人的“流氓“无产者,作为一个明确的了解目前的所有小民百姓生存危机的平民领袖,宋狗子并不在乎似乎非常强大和有力的大明王朝的国家机器。
“刘兄弟,不是我想抢那个周国丈家的粮行!而是弟兄们家里面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好几家的弟兄家里都已经出了人命了!我在五城兵马司里挂了号,我在锦衣卫那里挂了号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宋狗子不会为难你这个兄弟。等我们的事成了,弟兄们家里都有了吃食。我自己就和你去锦衣卫领罪!”
“刘兄弟,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就信我一回吧!”
看着宋狗子那坚定的眼神,锦衣卫百户刘长生不得不艰难的点了点头。
刘长生不知道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即将改变历史。
第五二零章、敲响丧钟的人
和农民不同,城市平民对于统治阶级的认识要更加清晰一些。
在封建农业社会里,农民们对于统治者的认识是很模糊的。对于绝大部分的农民来说,他们面对的统治者是在阶级划分上非常纯粹,但是在官方身份上比较模糊的地主们。
可是对于城市平民来说,他们大部分都能非常清醒的认识到,王朝的统治者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站在自己这些升斗小民的对立面的存在。
在封建农业社会里也好,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也好,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总是通过生存斗争体现出来的。
在封建农业社会的广阔农村里,掌握着生存资料和生产资料的人是地主们。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农民造反者会把矛头对准地主。他们一方面对于地主阶级的总代表封建王朝的认识比较模糊,一方面对代表了正统地位的朝廷缺乏真正的认识。
城市平民们则不同,在他们所处的环境里,对他们进行剥削和压榨的人,就是朝廷的官员以及官僚贵族集团的附庸势力。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非常清晰的把矛盾的矛头对准封建王朝。
不过从现实的角度讲,不论是农民还是城市平民,他们本身虽然都明确的意识到统治阶级的反动性,可是在一般情况下,在生存危机没有爆发出来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愿意在封建统治阶级制定的规则和秩序下过平静的生活的。
造反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生存危机实实在在的爆发,如果不是生死存亡摆在眼前,如果不是清楚的认识到只有打破统治阶级的规则和秩序才能获得生存物资的情况下,无论是农民还是城市平民,他们都是不愿意采用暴力手段反抗统治阶级的。
不过就像农民们在清醒的认识到占有生产资料和生存资料的地主已经直接威胁到他们的生存之后,发动暴力手段打击地主获得生存资料一样。城市平民,因为生活在统治阶级的核心区域,他们可以非常清楚的感受到统治阶级对于他们的态度。并针对这种态度做出相应的反应。
在充分的认识到统治阶级毫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之后,在充分的认识到除了使用暴力手段打破现有秩序才能获得生存资料以后,城市平民的表现,要比农民们的表现更加坚决更加彻底一些。
孟子“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的观点虽然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解释和分析统治阶级内部的关系的。但是这样的辩证关系,也适用于城市平民和封建朝廷之间。
因为商品经济的高度发展和市场经济的不断繁荣,明王朝的城市平民和统治阶级的关系也是在不断的被简单化的过程。
以大明王朝的统治中心北京城为例,三大营十二卫总数将近二十五万左右的京营士兵,到明朝末年,已经全部从武装力量沦为城市平民了。
这些人既没有田地,也没有固定收入,在北京城里是最彻底的被雇佣劳动者。这些人的存在,在经济危机严重的明朝末年,对于明王朝来说完全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
到1630年,不断发展和壮大的复兴党工业集团,在经济上已经对大明持续进行了十年左右的影响。大量的白银因为复兴党的工业品倾销从全国各地区被吸收到复兴党的银行里。大量的粮食,在全国范围内被复兴党吸收和储存。
与此同时,持续了上百年时间的西方白银输入,因为美洲的银矿资源的枯竭,开始进入大幅度萎缩的阶段。
从江南到中原,一方面是因为粮食减产和复兴党的粮食政策导致的严重粮食危机,一方面是因为复兴党大规模工业品倾销导致的严重通货紧缩。明王朝本来就存在的巨大经济危机越来越严重。
在农村是因为自然灾害和土地兼并产生的大量破产农民。他们形成了规模巨大的农民造反军势力在陕西、山西、河南和山东西部活动。
在城市里,则是因为复兴党工业竞争导致的经济危机产生的大量失业城市平民。江南地区和中原地区的主要城市里,此起彼伏的民变和兵变,成了明朝末年各大城市的主要现象。
在这种情况下,城市平民一方面失去了工作失去收入,另一方面则是粮食价格的不断上涨和粮食供给的全面萎缩。因为商品经济繁荣和市场经济的发展而产生的大量城市平民直接面对着严重的生存危机。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宋狗子这样的平民领袖,才会不得不带领北京城内那些同样是没有生活来源的城市平民一起铤而走险的做出抢劫皇亲国戚的产业这样的事情来。
要知道,在严重的生存危机面前,全面贫困化的城市平民是绝对不惮于和封建统治者对抗的。
只不过无论是身处事件中的宋狗子和刘长生等人,还是努力置身事外的南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南城千户所的官员们,他们都没有清醒的认识到,在严重的生存危机下,规模巨大总人数超过二十五万的北京城市平民,会在宋狗子等人的示范作用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一切矛盾的爆发都是长期积累的结果。
长期积累的矛盾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甚至是不起眼的事件作为导火索,之后就会产生迅速而又激烈的连锁反应。
就像一千四百多年前,陈胜吴广斩木为兵揭竿而起的时候,当时的绝大部分人可能都没有认识到看似强大无比的秦王朝会因此而灭亡一样。1630年五月里的一天发生的一伙儿疑似京营士兵的匪徒抢劫了周国丈家的粮车的事件,在当时并没与引起什么太大的关注。
因为很多人吃不上饭而发生的以抢劫粮食物资为目的的民变和兵变,在明朝末年这个时间里是数不胜数的。大部分情况下,缺乏群众基础完全是自发性的小规模的城市暴乱,会很快被当地的官府和军队镇压下去。
对于统治阶级来说,无论是封建主义的统治阶级还是资本主义的统治阶级,他们的绝对力量和被统治阶级比较起来是非常的渺小的。
在正常情况下,在统治阶级能够保持着一定的清醒认识的情况下,在统治阶级没有彻底的陷入到麻木愚昧的只知道维护自身利益的利益集团化的状态下,只要统治阶级稍稍的从自身统治的稳定性出发,考虑到被统治阶级的承受极限的话,统治阶级的暴力机器是不需要面对所有的被统治者的。
在正常情况下,愿意接受被统治阶级的统治,愿意忍受统治阶级的剥削和压迫的人民群众是大多数。在生存危机没有全面降临的情况下,统治阶级的暴力机器只需要针对少部分觉醒的人民而已。和这部分觉醒的人民比较起来,统治阶级的力量是非常的庞大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和规模庞大的农民造反军势力不同,相对规模较小而且缺乏流动性和灵活性,没有广泛支持的城市平民主导的民变和兵变,总也不会对明王朝的统治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即使在苏州、杭州这样人口超过百万规模以上的大城市里,城市平民的民变和兵变也没有得到广泛的响应和支持。
不过,在北京城内,这个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宋狗子本身虽然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北京城的平民,但是事实上,宋狗子也好,沈林子也好,这些人其实都是京营系统内的士兵和军余。和关系上缺乏联系的江南城市平民不同,作为北京南城市民领袖的宋狗子,和整个北京城的二十五万人以上的三大营十二卫的士兵和军户们,具有相同的身份。
特别是宋狗子因为“及时雨宋公明”的外号以及他本人诸多的为军户们扶危救难的事迹,使得宋狗子不仅在南城那几千军户中声名显赫。整个北京城的京营士兵军户人家,无论身上有没有差事,无论现在的实际工作是什么,他们对宋狗子的名声都有所耳闻。
北京城里的宋狗子,和江南大城市里的那些织工和商贩决然不同,他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非常实在的存在的,而不是别有用心的封建士大夫们吹捧出来的。
嘉定伯周奎到宫中和周皇后哭诉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周皇后向崇祯皇帝抱怨的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崇祯皇帝命令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曹化淳去查问事情的时候,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曹化淳命令手下的一个太监调集了一大帮番子和锦衣卫到南城侦缉案件的时候,他自然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只有锦衣卫南城千户所的千户胡元化在接待东厂和镇抚司上司人员的时候,心里暗暗叫苦。
其实事情真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抢劫周国丈家粮行的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虽然不知道那些参与者具体都是谁,可是那个领头的人,无论是五城兵马司还是锦衣卫南城千户所的人,都知道是谁。
除了人称“及时雨宋公明”,麾下有着成百上千的忠诚小弟的南城著名社会人士,流氓喇唬中的首席人物宋狗子以外,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五大车据说是现在已经难得一见的湖广稻米,可是在青天白日里众目睽睽下的就被近百人拉到了南城的平民窟里的。胡元化可是接到了手下人的明报,这帮子胆大包天的京卫军户们,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挨家挨户的分发了抢劫而来的粮食。
胡元化手里甚至就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证据存在。
周国丈家的粮食和一般的粮食不同。他家的粮食都是用非常高档的麻袋装的。那些几乎可以媲美布匹的细麻粮袋子上加盖着了颜色字迹非常鲜明清晰的红色大印。那上面分明的标注着粮食的产地“枝江县”和粮食的生产商“枝江王府”。这也和周国丈与湖广的枝江王府关系密切的传闻相符合。
毕竟现如今湖广的粮食有多么难得一见大家也都心里有数。
胡元化原本觉得事情并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他在把差事派给手下最厚道甚至可以说软弱的百户刘长生的时候,想的就是希望这件事情通过刘长生这种喜欢委曲求全的处理问题的人,能把这个差事办的软和一些。
他可是知道刘长生和宋狗子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他希望生性仗义声名远播非常注重名声意气的宋狗子,会忌惮刘长生在锦衣卫里的前程官位,最终主动就范。
胡元化还对给自己出主意的师爷能够想出这样的妥当的主意来而对他非常赞赏呢。
可是让胡元化没想到的是,原本一直以软弱可欺而闻名的刘长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一次居然硬气了一次。他在胡元化的私下召见里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这个差事他不仅不想办而且也不会去办。甚至于他还明确的向胡元化提出了辞职。
这可把胡元化气得倒仰。
别说锦衣卫都是世代传承的世职,根本就没有辞职一说。就是刘长生不想干了,那也只有千户所把他开革出去的道理,根本就没有他自己主动辞职的道理。
关键是,现在刘长生撂了挑子,南城千户所里剩下的那帮只知道敲诈勒索欺软怕硬的鼻涕虫里面,就根本找不出一个敢在手下有成千上百的小弟,在京城几十万京卫军户中都有“及时雨宋公明”名号的宋狗子面前敢站直了说话的人。
要知道在平日里,南城千户所的那帮子锦衣卫,在街面上见了宋狗子,也只有点头哈腰的称一声“宋爷”的。和他“老人家”硬碰硬,可能还没等他们把已经锈死的腰刀拔出来呢,就被宋狗子身边的小弟乱棍打死了。
可问题是,还没等胡元化安抚好了刘长生让他出面处理事情的时候,宫里的上差,锦衣卫和东厂的大爷们就已经到了自己的衙门了。
虽然胡元化跟文官官僚们沾不上任何关系,可是欺上瞒下的道理他还是精通的。他根本就不敢和上面的人说自己的治下有“及时雨宋公明”这样的江湖大豪。不然宋狗子的身份被暴漏出来,第一个要被追究的就是自己。
就这样,东厂的番子和镇抚司的锦衣卫们没有从胡元化这里得到任何的有效信息。他们掌握的消息就只有周国丈的粮食在南城平民窟里的军户们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魏忠贤不掌权了所以东厂和锦衣卫的办案能力都衰退了。反正几十个番子和锦衣卫,就那么如狼似虎的跑到南城的贫民窟里面兴风作浪起来。
看到南城平民窟里的鬼哭狼嚎,作为坐地炮的锦衣卫南城千户所的千户胡元化,心里面是一片冰凉。
他清楚的认识到,按照这帮人的搞法,一场大乱就在眼前了。
第五二一章、弥留之际的大明王朝
在原本的历史上,农民造反军是在不断的与明王朝政府军的作战中,逐渐的成长和发展,最终统合起来的。
也就是说,原本的农民造反军力量分散,各自为战。
实际上从历史上看,就是在后期阶段里,农民造反军也存在着非常严重的分裂。张献忠和李自成的势力就是互相对立的。
不过在本时空里,因为复兴党占据湖广,并把势力范围向陕西和河南地区渗透,在当地建立了大量的军事基地和生产建设兵团的农场,使得在复兴军面前几次碰壁的农民造反军选择了挑软柿子捏的策略。
他们一方面通过裹挟的人口和复兴党交易军事物资和粮食,一方面把活动范围控制在北部地区,丝毫不敢触碰复兴党的势力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得到了复兴党武器和粮食贸易支持的农民造反军的正规化得以实现,全面的增强了战斗力,同时把大量的劳动力被输送到复兴党手中。另一方面,因为活动范围的限制,各路农民造反军势力提前完成了兼并的过程,形成了以张献忠、李自成和高迎祥为主的三大势力。
张献忠、李自成和高迎祥通过和复兴党进行人**易获得了相当数量的武器和粮食。他们在壮大的过程中兼并和整合了各路的农民造反军,势力不断的发展壮大。
与此同时,张献忠和李自成又在总体上服从“闯王”高迎祥的领导。这就导致了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武器装备水平和力量比较分散的原因而处于弱势的农民造反军力量空前的强大。
而明王朝政府军一方面受到明王朝政府越来越萎靡的财政状况的限制,另一方面受到因为魏忠贤没有下台而比历史上更加激烈的党争朝局的影响,在装备和组织上面,他们反而对农民造反军处于绝对弱势,只能在广大的中原地区据城困守。
原本历史上在前期阶段对农民造反军取得了不少胜利的陕西兵主将贺人龙,保定兵主将虎大威,都因为没有对已经全面装备了板甲和滑膛枪以及大量优质正规冷兵器的农民造反军的实力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所以在接受了朝廷的命令调兵与农民造反军作战之初,就兵败身死了。
而原本作为湖广兵主将的左良玉,则因为在本时空里复兴党在北京的办事人员的运作下,根本没有能够成为湖广兵的主将。湖广方面以地方不稳为由拒不出兵,使得朝廷方面没能从湖广方面获得一兵一卒。
被调至河南任职的左良玉根本就没像历史上那样生发起来。他目前阶段以游击将军的职位,非常悲催的和兵部尚书、所谓的六省总督的杨嗣昌一起,在开封城里困守城池呢。
就在北京城里因为周国丈家的粮行被劫而暗流涌动的时候。张献忠率领麾下三万精兵(有两千人装备了燧发滑膛枪,两万八千人身上有轻钢板甲,配备了强弩和长矛等制式武器。)进攻大明的北方重镇太原。
他采取围城打援的方式,连续击溃并歼灭了多路从宣府和大同来援的明王朝政府军。
作为明王朝最强大的武装力量,这些边军基本上在和张献忠军团的作战中处于一触即溃的状况。在宣府和大同连续派出的多路援军都失去音讯之后,两地再也派不出任何的援军了。已经被围城三个月的太原城弹尽粮绝,摇摇欲坠,这座明王朝的北方重镇即将落入张献忠之手。
与此同时,李自成率领三万正规军(全部配备复兴党生产的制式武器和盔甲)以及两万附属兵(作为炮灰和民夫的流民)出其不意的攻破洪承畴驻守的西安城。
和历史上不同,陕西总督洪承畴没有投降李自成,在总督府内悬梁自尽。秦王朱谊漶本人和以下两千多名大明宗室被李自成屠杀一空。整个西安城里的官员士绅和地主富豪,都在李自成的拷饷(他必须这么做,不然没有资金从复兴党手中采购补给)中被杀光。
不过对李自成来说比较倒霉的是,已经驻扎在潼关地区的复兴军西北第二军团,和驻扎在商洛地区的复兴军西北第一军团,在李自成攻入西安城后,就对李自成发出了通牒,命令其立即退出西安地区,将西安地区及整个陕南地区移交复兴军方面。
作为一代枭雄,内心深处有着雄心大志的李自成自然不愿意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恼羞成怒的李自成忘记了高迎祥的警告,对奇迹般的出现在西安城外的复兴军西北第一军团的一个负责接收西安城的整编旅,发起的全面的进攻。
李自成虽然自以为已经对复兴军的实力进行了充分的考量,并且在作战中毫不留后手的把五万兵力全部押上。但是现实却是非常残酷的。
由八个步兵营,四个骑兵营,四个战车营,两个炮兵营组成的复兴军整编旅,轻松的在战斗中击溃了李自成的五万大军。现场杀伤敌人近四万人,剩下的不到一万人被该旅全部俘虏。李自成本人在战斗中被狙击手击中大腿后被俘。后在王书辉的命令下,他被送往开封城外的高迎祥处。
至此,从陕西的西安到河南的襄城一线以南,已经被农民造反军对现有的封建主义社会生产关系进行过全面破坏的地区,全部被成为了复兴党的势力范围。
王书辉本人乘坐火车沿刚刚完工不久的武南铁路(武昌到南阳)一路北上,坐镇南阳。亲自指挥复兴军三个西北军团和三个中原军团的军事工作,并开始主持复兴党北方铁路生产建设兵团新一阶段的建设工作。
在高迎祥和复兴党方面达成一致之后,可以武装五万名士兵的各种武器和物资,被复兴党通过正在建设中的铁路,运往襄城。
接收了到了大量物资和粮食的高迎祥对自己的外甥真心不错。他毫不犹豫的就将其中一半的物资和武器拨给了李自成重建部队。
李自成也比较确实比较争气。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又拉起了一支六七万人的部队。
新军建成的李自成接受了高迎祥的命令,带着部队以及和复兴党交换人口得到的大量军粮(复兴党食品厂出产的不合格产品,没有达标的劣质粮砖),攻城略地,一路北上,在两个月后开始进攻大明朝的军事新星卢象升镇守的北直隶真定府。
而坐镇开封城外的高迎祥在李自成北上之后,咬牙用近十万劳动力,从复兴党手中换取了二十门大口径滑膛“重炮”。在打光了所有复兴党提供的高价“开花弹”,二十门大炮全部坏掉之后,高迎祥的“十万”大军,终于攻破了坚守了两年之久的开封城。
深受崇祯皇帝朱由检信重的兵部尚书、六省总督杨嗣昌死于炮弹爆炸。周王朱肃溱非常无耻的投降了准备称帝的高迎祥,被他封了个顺德候的封号。其他不肯投降的大明宗室被高迎祥全部处决。
因为多年的战乱,更因为两年多的围城,农业生产活动全面停滞的河南中部地区,根本就没有办法为高迎祥膨胀到十五万的大军提供军需。
就像李自成的无奈一样,为了维持住自己麾下的部队,高迎祥不得不对开封和洛阳等河南主要城市里的官绅地主们出手。在对他们进行了非常彻底的抄家拷饷之后,高迎祥用所得的巨额资金,才从复兴党手中购买了自己所需的一半儿左右的粮食和物资。
最后,高迎祥不得不把准备作为后备部队(炮灰和民夫)的十二万流民交给了复兴党,才勉强的获得了麾下十五万部队一个月左右的军粮和相应的装备。
不得不说,高迎祥非常高效的,帮助复兴党完成了组建新的铁路生产建设兵团和沿线国营农场生产建设兵团的工作。
高迎祥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对复兴军的军事实力有着充分的估量。
在他看来,复兴军对农民造反军的战斗力水平达到并超过一比二十左右(实际上不止)的水平。所以虽然他已经积累了真真正正的比明王朝政府军战斗力还高十五万的无水分部队,但是他还是非常明智没有把矛头对准他心里恨得要死的复兴党。
在将开封和洛阳等河南主要城市搜刮一空之后,留下一万人的部队分别驻守洛阳和开封等地,高迎祥离开了满目疮痍的河南中部地区,带领大军北上。准备与太原的张献忠和真定的李自成汇合,对明王朝的统治中心北京城发起攻击,实现他登基称帝的人生终极梦想。
现在的大明高层已经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了。
东北地区的辽东军,朝廷不仅调不动而且根本就不敢随意调动。和农民军的行动交相辉映,东北的后金女真武装力量正在频频异动。
陕西方面,大部分地区的朝廷势力已经全军覆灭。陕南地区已经失去联系,陕北地区十室九空。为了防备越来越活跃的蒙古势力,所剩无几的陕西边军正在战战兢兢的驻守着长城一线。
山西方面,被张献忠用围城打援的方式消灭近半的宣大边军现在根本不敢随意出动。太原城已经在半个月前陷落了。张献忠的兵锋正在趋向北京城。
现在能够承担起北京城的防御工作的,只有在真定驻守的卢象升麾下的两万天雄军和刚刚赶到北京城外勤王的孙元化的三万山东新军。
号称二十五万的京营,目前能调出来的人数最多不到一万人。而崇祯皇帝凭借着魏忠贤和孙承宗的面子,勉强从已经彻底的军阀化的辽东军调到了不到两万人的部队。
也就是说,在亡国的巨大危机下,崇祯皇帝和大明朝廷使出浑身解数,也就只能依靠着六万人的部队防守庞大的北京城。
(卢象升的天雄军正在和李自成在真定对峙,无法从前线抽调回来。)
可是就这区区的六万人的部队,号称是奄有四海的大明朝廷,居然无法承担对他们的粮食供给。
和历史上不同,刚刚对江南地区完成了加饷加派的大明朝廷目前还真就并不缺乏现金。四百多万两白银就在户部的库房中。
问题的关键是,总人口将近百万人的北京城,即使现在还能依靠大运河的运输,但是也存在着严重的粮食供给不足的问题。对于现在的大明朝廷来说,从处于严重饥饿中的百万北京市民口中挤出那六万兵将的军粮,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也就是说,即使给所有的六万士兵发足了饷银和赏银,实际上他们也买不到任何的粮食。即使是朝廷出面,也别想从被官员和勋贵掌握的京师粮行里弄出一丁点儿的粮食来。
在历史上的奇葩景象以一种不同的形式提前上演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财政破产的崇祯皇帝希望京师的大臣勋贵们为朝廷捐款。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不到万两的银子。而李自成进京之后通过拷饷的办法,从投降大顺的前明大臣和勋贵手中获得了几百万两白银的巨款。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崇祯皇帝的老丈人,周皇后的老爹,嘉定伯周奎。这个老头非常不情愿的捐给自己的女婿两千两银子。北京陷落后,周奎及全家都被大顺政权捉拿。在妻子、媳妇被迫自缢、长子被打死、自己和次子、侄子被严刑拷打几乎丧命之后,不得不交出七十万两巨款和全部家产。
进入腐朽和堕落状况的封建统治阶级就是这么奇葩。京师里的官员和勋贵是这样,地方上的地主士绅们也是这样。
从某种程度上说,无论是人民还是封建统治阶级,其实在明朝末年的时候都已经抛弃了大明王朝。
看到后来那些文人士大夫载歌载舞的成为满清朝廷治下的顺民,在同族被大肆屠杀的情况下仍旧乖乖的当着异族统治的亡国奴的史实,就可以看出,封建统治阶级的反动,是完全超越********这样的根本性的矛盾的。
就在农民造反军集团和大明仅剩的几万政府军在北京周边开始进入对峙阶段的时候,复兴党长江舰队开入长江下游。
庞大的复兴党长江舰队,将要在长江下游展开封锁行动,彻底的隔绝长江南北的交通。
长江舰队下属的一支内河舰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复兴党中央军委的命令一下,这支内河舰队就会沿大运河北上。复兴党的海陆军随后将会接管整个长江以北的京杭大运河。
而就在这个时候,包括王书辉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大明王朝在长江以北地区统治结束的序幕,将会由北京城内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市民暴动拉开。
第五二二章、春江水暖鸭先知
cpa300_4(); 有个叫克罗齐的意大利学者曾经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王书辉本人对于这句话的认识是,不同的人,对于历史的解读都是按照自己当时不同的标准进行的。
比方说,非科学社会学的研究者们看待历史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精英人物对历史的推动,才子将相创造了历史。
再比方说,科学社会学的研究者们看待历史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人民群众对历史的推动,阶级斗争创造了历史。
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穿越了两个时空的历史爱好者和研究者来说,科学社会学理论的信奉者王书辉也不得不承认,明朝末年的历史,似乎恍恍惚惚的就像当代史一样的现实。
一边是封建农业社会的经济危机导致的封建王朝的摇摇欲坠,一边是现代工业社会资本主义制度的周期性经济危机导致的经济发展全面衰退。
一边是因为自然灾害和土地兼并而陷入愤怒和绝望的人民,一边是因为环境危机和经济衰退而开始郁闷和失望的人民。
一边是彻底的抛弃了明王朝政府,陷入对自身利益的偏执和疯狂的封建地主阶级。一边是完全没有任何理性和良心,只知道维护自身利益开始疯狂扩张和进击的既得利益集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社会科学就是这么流氓。因为没办法实现证伪,克罗齐对历史的观点,总会在现实层面隐隐约约的被证明。
克罗齐是个非科学社会学立场的社会学者。就像王书辉坚定的认为不存在没有立场的纯粹经济学,只有存在有立场的政治经济学一样。王书辉也坚定的认为,没有纯粹的历史学,只有唯物主义的历史学和唯心主义的历史学。
在这种指导思想下,知道阶级矛盾已经全面爆发的王书辉,对明王朝陷入灭亡的历史进程有着充分的认识。他知道明王朝将会被爆发的阶级矛盾摧毁。只不过阶级矛盾是以怎样的方式,用谁作为主角灭亡明王朝,这样的细节,他还不知道而已。
在现有的社会生产力水平上,在现有的历史条件下,没有已经觉醒的领导组织,没有已经觉醒的革命者的教育和指导,劳动人民对于自己力量的认识还不会觉醒。
封建农业时代的劳动人民,对于统治阶级的认识是非常的模糊的。他们进行抗争,参加革命性行动的原因甚至都不是直接对抗封建统治阶级。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进行抗争,他们参加革命性行动的根本原因,是为了解决就在眼前的生存危机。
农民造反军势力确实对中原地区的农民进行了裹挟。但是只要大部分的农民们没有面临着生死存亡的生存危机,他们是不可能真的被裹挟起来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陕西、山西和河南地区的农民们,对于自己被“卖”给复兴党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反抗。
因为他们参加造反,被裹挟的原因是,在绝望中主动或者被动的想要解决生存危机。而到复兴党治下生活,给复兴党“大老爷”当佃户,当长工,做工挣钱,与参加造反当个农民军相比较起来,一方面可以更快更直接的解决生存危机,一方面可以更安全更彻底的解决生存危机。
用一个叫张牤牛的原河南农民,现复兴党中原铁道生产建设兵团的战士的话来说,“不是俺不想当佃户当长工出苦力赚钱糊口,反倒去参加造反的。而是俺们那地方像俺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地主大户们实在太少。俺是想当个佃户长工而当不成,实在没办法才当了土贼的。”
这不仅仅是被复兴党救援下来的中原农民们的想法,就是在真定地区作战的李自成和卢象升兵团双方的士兵们的想法也差不多。
李自成麾下的士兵们当闯军,是为了当兵吃粮。卢象升麾下的士兵们成为天雄军,也是为了当兵吃粮。双方的士兵在意识形态上没有任何的明确的不同。他们双方互相厮杀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能够继续当兵吃粮。
生存,这才是刻在一切生物基因中的东西。
在真定府这个北直隶的南大门处,这个宽广的华北平原上厮杀的李自成和卢象升兵团,随着战争的深入开始发现一个共同的问题。似乎大家手中的武器是一样的。
这就是被后世新中国自由派非科学社会学史学家们诟病的一个问题了。无论是李自成的闯军军团使用的武器,还是卢象升的天雄军军团使用的武器,都是复兴党兵工企业的出口部门统一生产的。
标准化、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武器使得双方发现,从对方身上获得的武器部件居然可以严丝合缝的和己方破损的武器拼接起来。
比方说,一个天雄军士兵从一个闯军的尸体上拿到的长矛矛头,可以非常合适的和自己那掉了矛头的长矛杆连接起来。两个两个完全不同的武器部件之间联合的螺栓,是完全合适的。
再比方说,一个闯军士兵从一个天雄军士兵的尸体上搜到了一小袋火枪铅弹,居然可以非常合适的填装到自己的滑膛燧发枪里。要知道,用这个时代的常识来说,别说是作战双方的火枪弹药不能配合了,就是己方的火枪弹药基本上也都是不能配合的。
手工业时代的产品公差可是厘米级单位的。
实际上,复兴党通过对大明政府军和农军造反军双方出售武器而获取高额利润这件事情,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了。
农民造反军方面通过人口和掠夺来的金银与复兴党交换武器和物资,明王朝政府军方面,通过金银铜铁现货和复兴党交换武器和物资。只不过一个的交易地点在中原地区,一个的交易地点在鲁东地区。一个交易的负责人是被复兴党看好的李岩,一个交易的负责人是同样被复兴党看好的孙元化而已。
复兴党内对于王书辉支持的,对明闯双方的武器贸易有不同意见的人不是没有。
比如复兴党中央委员会主任孟离就对王书辉提出过,这样向两个反动武装力量输送武器物资,会不会加重他们对人民群众的伤害。
王书辉对孟离提出的问题只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反问,“难道复兴党不向这些反动派输送武器,这些反动派对人民群众的伤害就会减弱了吗?”
孟离听了王书辉的话之后就沉默了。因为他明确的知道,无论复兴党对不对双方输送武器,农民造反军都会裹挟人民群众成为炮灰。无论复兴党对不对双方输送武器,经济陷入崩溃的明王朝都会进一步对人民群众横征暴敛。
反倒是复兴党和双方的武器贸易,可以使得那些被裹挟的人民群众通过贸易得到复兴党的解救。而且从明朝政府手中获得的黄金白银,也可以用到复兴党政府领导人民群众进行的国家建设中去。
大航海时代的全球贸易危机,因为西班牙等殖民者对美洲白银开采的萎缩而突然降临。这样一种原始的经济危机,对于中国的影响是比较深刻的。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因为白银输入的萎缩,明末中国的对外贸易开始进入全面衰退的状况。
货币供应的减少,使得中国江南地区的通货紧缩越来越严重。作为世界上唯一的工业化组织,复兴党在种通货紧缩中受到的影响也是相当大的。只不过和一般的江南商团比较起来,复兴党领导和支持的长江中上游商团在面对这种通货紧缩的时候相对要主动一些。
因为生产成本的低廉,复兴党领导的长江中上游商团在发现通货紧缩的苗头后,第一时间就全面降低了自己的出口产品的价格。棉布、丝绸、白糖、钢铁制品、茶叶、新式瓷器(骨瓷),这些被长江中上游商团全面进行了工业化机器化手段生产的出口产品,被他们全面降价。
复兴党领导的长江中上游商团的这种做法,不仅没有缓解通货紧缩造成的经济危机,更进一步的加速了通货紧缩造成的经济危机。
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复兴党领导的长江中下游商团竞争的江南商业集团,在降价倾销中开始全面破产。
在张居正改革后全面市场经济化的江南地区,根本就无法对这种人为竞争造成的经济危机进行有效的反应。大量的商人和工坊主,特别是以销售和生产棉布、丝绸、茶叶、瓷器、糖、铁器等产品的商人和工坊主,大规模破产。
更让他们无法应对的是,因为江南地区经济的全面市场化,这些身兼大地主和大商人的江南商人和工坊主,连放弃销售和生产,转回地主的老本行都非常的困难。
因为为了给自己的工业企业提供廉价的生产资料,江南地区的农田早就已经不再种植在这个时空里价格不断高涨的粮食作物了。早在十几几十年前,江南地区的农田里就已经种满了茶叶、桑树、棉花等经济作物。
在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下,比较极端的事情提前几百年时间发生在了江南地区。复兴党高层据复兴党在江南地区的情报人员的报告了解到,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等地,棉田桑田里的燃起的滚滚浓烟,非常的壮观。
王书辉在随后紧急召开的复兴党中央工作会议上,明确的告诉看完了资料,正在消化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的中央委员们:
“没有生产过剩这种事实,只有生产相对过剩这种假象。”
“将近一亿三四千万的中国人民大部分都缺衣少穿,但是江南地区的资本家和商人却在经济危机中人为的消灭这些相对过剩的物资。这是一种犯罪行为!”
“作为致力于所有的人民群众温饱的复兴党,我们必须要制止这种犯罪行为!”
就这样,在1630年下半年,复兴党在江南地区开始扮演一种“救世主”的形象。
装载着大量的复兴党中央银行铸币厂生产的制式金币、银币、铜币以及钢币,被装满复兴党长江舰队的十几艘三千吨级的炮舰。这些币值超过了货币实际价值的金银铜钢币,被全蒸汽动力的大船运载着,不断在江南地区卸下,然后这些大船又装满了江南地区的破产工人、农民和大量的棉花、生丝,返回复兴党的势力范围,成为复兴党工厂的生产原材料。
而与此同时,已经开通了朝鲜、日本和南洋航线的复兴党,又依靠远洋船队,把用江南地区的棉花和生丝生产的丝绸、棉布,和复兴党在江南地低价收购和生产的茶叶、新式瓷器(骨瓷)、糖、铁器,甚至武器等产品一起,直接销往朝鲜、日本和南洋地区。
甚至于,使用蒸汽和风帆混合动力的复兴党远洋船队,在轻松地击溃了东中国海(太平洋)和南中国海(南海和印度洋)上的黄肤黑眼、白皮蓝眼、黑皮黑眼的各路各国的兼职和全职海盗或者兼职和全职海军之后,已经把复兴党领导下的长江中上游商团的产品,卖到了中东地区正在进入顶峰阶段的奥斯曼帝国。
就在1627年到1630年这三四年间,复兴党虽然在实际领土的扩张上发展缓慢,但是在经济领土的扩张上却是突飞猛进的。
虽然这个时代的铸币技术并没有什么绝对的门坎,可是在复兴党超越时代的机械水平和冶金技术下,复兴党中央银行铸币厂大规模生产出来的各种钱币,一方面让这个时代的手工业工坊难以模仿而具备了极高的防伪性,另一方面目前在地球上,也没有任何的国家和势力具有这种规模的把金银铜铁转化成金银铜钢币的能力。
复兴党中央政务院主任陈封,曾经对王书辉花钱去买那些复兴党自己也高产并且高质(复兴党的棉花农场生产的是优质的现代长绒棉)的物资感到不解,并对这么做会不会导致复兴党的经济受损的问题对王书辉进行了咨询。
当时,王书辉拿着一枚刚刚生产出来不久,印有朱元璋侧面像的,专门针对江南地区投放的银币,对陈封说道:
“这些东西,实际上没有任何价值。”
挥了挥手,指着窗外远处的长江边上复兴党武昌工业区林立的烟囱,王书辉继续对陈封说道:
“那些东西,才是具有真正的价值的。”
虽然复兴党党员们都接受了基本的政治经济学常识的教育,但是在这个时代里,能够对货币的一般等价物性质有着充分认识的人,是非常少见的。
陈封和复兴党内的经济干部们或许在王书辉的教育下能够理解这一点。但是江南地区的大地主和大商人们则完全认识不到这一点。
获得了复兴党的大量货币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复兴党在经济上绑架了。反而全都真心实意的认为复兴商社真是好商社,王书辉这位郡主仪宾真是好人。这些江南地区的大地主和大商人在朝廷里的代言人,对王书辉全都表达了全面的好感。
毕竟王书辉的举动,可谓是拯救了这些在大明王朝里身居高位的官僚们的身家性命的。
在王书辉的示意下,正在北京面临着亡国危机的江南官僚集团,居然非常迅速的就通过了,早就已经死在复兴党劳改营的姚宗文,加兵部尚书,总督四川、陕西、湖广和河南四省军务,以及登莱巡抚张宏加兵部尚书兼山东巡抚的命令。
实际上,这些盘踞在大明王朝政权上层的官僚们,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的京师危机和以往的任何一次危机都不同。
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使得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认识深刻的文官官僚们,开始彻底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沦陷”的陕西和河南没有任何兵力可供姚宗文这个所谓的四省总督调配了。湖广方面已经和辽东方面一样,完全不听朝廷的命令了。四川地处西陲,又要防备土司作乱,秦良玉都在“勉强”应付。
所以好像接替了杨嗣昌显赫地位的姚宗文,其实就是个光杆司令。
至于张宏,他们对于这个原本的“阉党”也是完全无视的。毕竟他接替的山东巡抚的位置,实际上手下也没有任何的兵。因为山东兵都被孙元化带往京师勤王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些大明王朝的统治阶级,本时空里的利益既得集团,现在想的不是朝廷的规矩制度,而是怎样才能在可能即将到来的改朝换代中,保住自己的利益。
据复兴党的情报部门报告,已经驻扎大名府的高迎祥军团的大营里,似乎有不少操着江南口音,为高迎祥提供京师情报的人。
这些人,好像都是北京城内的那些官员勋贵之家的心腹管家一类的人物。据说,新任兵部尚书张缙彦和内阁大学士魏藻德的家人,就在其中。
接到了具体情报的王书辉也不得不承认,历史虽然改变了,但是历史人物的所作所为似乎变化不大。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似乎所有的利益既得集团都是一幅相同的嘴脸。
在改朝换代中做带路党,真的就是这些人的宿命啊! 时空之门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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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二六章、复杂繁重的准备工作
工厂化批量化灌输出来的人什么样?王书辉从地方上得到的反馈是,一个是发木,一个是发狂。
发木,指的是在为人处事方面。那些从西山基地出去的在全面的灌输,完全单调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完全没有什么经验和方法。他们在西山基地里,只知道单纯的听作为他们教导员的前辈们的指示做事情。他们到了地方,到了工作岗位,就只知道听党支部书记,党支部的命令。
发狂,这主要是指在他们的个人生活上的。和接受常规的少年军教育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不同,这些在西山基地里以更高的效率和更快的速度完成教育的年轻人,因为至少都接受了三到五年的压抑的无趣的生活,到了地方上之后,突然间获得了自由的他们就会在所有能够发泄精力的活动中表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态度来。
只要是对抗性的竞技类活动,最顽强,最突出,最卖命的人,肯定都是这些人。在橄榄球比赛里,在篮球比赛里,在各种田径项目上,他们的身体素质可能不是最好的,成绩可能不是最突出的,但是最拼命,最无所顾忌,最喜欢一往无前的去拼的人,肯定都是这些人。
王书辉得到这些消息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而已。没办法,实际上他的这种西山基地式的培养方式,也是被现实的环境逼迫的。不说别的吧,光是数学、语文、物理、化学、生物,这些基础性的教育人才吧,湖北、鲁东、辽南三个地区的需要就是非常庞大的。
按照一千个初中生的比例来配备教师的话,每五十个学生分成一个班级的话,一千个学生就是二十个班级,每种课程的教师,至少十个班级要配备一套。那么这就是十个专业教师。
当然,即使王书辉为了发展工业不太注重文史教育吧,但是思想政治课程是必须上的。历史和地理可以合成一门课,体育可以改成军训。这样下来,每一千名学生,也至少要有十四名专业教师。
复兴党目前掌握的湖北、鲁东和辽南地区的总人口是一千两百万人。按照人口比例,需要接受小学和初中教育的人口占百分之二十(农业社会存在严重的人口低龄化问题),这就是说,复兴党现在要为2400000少年儿童提供教育。
因为小学教育的内容相对简单,数学、语文、自然、思想几门课的教学都可以由一个教师承担,而且复兴党的正规教育采取的是军事化模式,所以占其中一半左右也就是一百二十万左右的小学生,并不直接挤占复兴党的教育人才,但是,为了对剩下的一百二十万初中生提供正规教育,复兴党手中就必须有四万人左右的各学科的教师。
而在事实上,复兴党的教育系统,即使从整个复兴党内的各个系统抽调有同等学力的人(复兴党的全民学习制度)成为教师,再加上王书辉的西山基地从1625年开始每年出产的一到两千名填鸭人才,也才勉强的把复兴党目前的初级中学教育需要的人才补充完整了。
这也就是多亏了复兴党的地盘扩张是个缓慢的过程,而学生的成长也需要时间,这才让复兴党在十年中逐步的把小学到初中的教育体系在湖北地区建立了起来。
实际上,复兴党的教育体系,也就是三级少年军体系。三年制初级少年军(小学),三年制中级少年军(初中),三年制高级少年军(高中)当中,目前只建设到了初级少年军。倒是因为全民教育的制度,特别是部队对战士们的文化教育搞的比较好,完成了初中教育的战士们成了复兴党的三四所规模不大的中专学校里的主要学员。
这也正是为什么部队里的人才最多,而复兴党常年的把部队作为人才库,一旦出现人才不足的情况就从部队里调人的原因。
实际上,因为复兴党的正规教育体系还没有到出成果的时候,所以,部队在复兴党势力扩张的过程中既要承担军事任务,之后又要承担建设任务,最后又要就地转业填充地方政府的状况,可能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面还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特别是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一旦复兴党北上,看似规模庞大的近二十万复兴军,可能还不够应付北方几省的人才需求呢。
正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在北上的过程中,不断的扩大部队的规模,把对北方群众的训练、组织工作与领导群众对地方的建设工作和部队扩充、建设结合起来就成了一种必然。
王书辉和复兴党上层现在都在犯一个相同的主观错误,因为他们在王书辉时空门这个金手指的帮助下通过十年时间做出的成绩,都是一个基本上可以说是按部就班的,拿着现成的东西去做的过程。所以不管王书辉还是复兴党的上层,都认为对于中国北方的接收和建设工作也应该是这样一个过程。
事实上,就是有金手指,有来自现代社会的各种物质和智力上的支持,做事情也必须是一步一步的来,一步一步的走,从基础开始一点一点的建设最终得到一个不见得就是目标的结果。这才是事物发展的正常状态。
想要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有王书辉这样的穿越者和时空门这样的金手指的条件下倒不见得做不到,但是呢,想要做到那也是相当的困难的。
想要一下子就把北方几省变成经过复兴党十年建设的湖北根据地一样的水平,这其实是非常的不现实的。
复兴党的中央委员,党政军三个方面的主要领导干部在一起研究规划了半个多月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想要一下子就把北方的工作做好,这一点是做不到的。
经过十年的锻炼,已经全面掌握了数字化的方法对工作进行分析和研究的中央统计局明确的告诉已经陷入精疲力竭状态的中央委员们,不管从哪个方面讲,复兴党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北方地区的工业农业建设以及基础设施建设马上就完成。没有四到五年的时间,没有大量的干部和技术人员的支持,这些想法都是不现实的。
复兴党经过十年的建设和实践,不管党内是不是存在着山头,不管党内有没有派系,不管党内是不是有很多激进派,但是通过数据判断问题,把数据作为决策依据这一点,总算是成为了大家的共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大家想要一蹴而就,都犯了急躁盲目的错误,拿到数据之后也都变得冷静了下来。
其中中央政务院主任陈封倒不像很多人那样表现的非常沮丧。他拿到了统计局的数据之后反倒在心里松了口气。
拿着数据,陈封走到抽着烟默默不语的王书辉旁边对王书辉说道:
“老师,现在看来,按照我们目前的物资和人员条件,对于北方地区的建设工作,只能按部就班的进行了。我看中央还是按照头三年主要进行土地改革和农场建设,后两年重点建设第一批次的四十六个重点工业项目这个目标制定五年计划吧。”
掐灭了手中的烟,王书辉疲惫的对陈封说道,“既然是这样,就由你们政务院牵头,联合中央统计局成立一个计划委员会。按照我们目前掌握了的物资和人员先期制定一份计划。”
看到复兴军副总政委、复兴党中央军委常务主任唐亚峰正在走神,王书辉伸出手指来指着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唐亚峰和总参谋长顾国樟对陈封说道:
“不管怎么说,北上计划一展开,承担主要任务的也是部队方面。现在能够调动的主力部队也就是在十七八万人左右。能够抽调的生产建设兵也有十万人上下,你们做地方建设方案的话,就按照二十万干部的规模准备吧。留给他们打仗的人不用太多,有个七八万人足够了。”
一听到要抽调部队,而且一下子就要抽走三分之二的部队,唐亚峰和顾国樟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外号木头人的顾国章脸上也显出了着急的样子。唐亚峰更是直接说道:
“老师,这可不行吧。按照目前的情报,农民军方面就有三十万左右的兵力,明军朝方面也有近十万的兵力,咱们只留下七八万的主力部队,这是不是太危险了啊。”
复兴党的干部都是在党政军三个方面不停的调配的。但是即使这样,部队方面仍旧有部队方面的特点。不管是谁,不管过去在什么单位任职,只要进了部队之后就会染上部队的“贪”劲儿来。
朝中央死命的要装备,要资金,要设备,要地盘,要人员,想方设法的截留人力和物资,这就是部队方面的作风。
其实王书辉也知道,这和部队总是出力最多,但是总也留不住什么人有直接关系。毕竟在复兴党这个准军事化的组织内,部队就是作为人才培养的基地而存在的。所以部队的当家人养成这样的习惯也是正常。
不过王书辉可不会被唐亚峰的抱怨忽悠住,他笑着对唐亚峰说道:
“前一段时间才开完的军委会议,你这个唐憨子就忘掉啦?当时我在会议上是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吗?我说的很明白了,北上计划要占用工业系统很多的生产力,所以给部队的补给是有限的,这个问题在北上计划中部队方面要克服。”
“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来着?对了,当时我们的唐主任拍了胸口对我保证,对于大明和闯军,我们复兴军绑住一只手也能把他们都干翻了。”
“呵呵,我当时就问不用绑住手,双手齐出需要多少部队能完成任务?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有五万部队就是很充足的。当时在会上,总参的人商量了之后还由顾国樟出面给你打了保票了,现在你还想耍无赖不成。”
王书辉的话一出口,会场上就响起一片笑声。
复兴党发展到今天,可能在工业建设上,在教育事业上,在行政工作上都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动不动就会掉链子。可是所有的复兴党员也都知道,通过辽南根据地的建设实践已经验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中国这个环境里,复兴军的战斗力是最强大的。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句话由别人说起来可能还有些其他的问题,但是复兴军把这句话说出来是最有底气的。
唐亚峰的想法当然不是七八万的复兴军会不会打不过闯军和明军的问题。按照复兴军现在的战斗力,都不用五万人,如果只是单纯的打败,不是围歼或者俘虏的话,有一万复兴军,那所谓的三十万闯军和十万明军也不是盘菜。
问题是,一下子从总数才十来万人的部队调走那么多人,唐亚峰心里那真是在滴血一般的心疼。
王书辉知道唐亚峰的问题所在。所以他对唐亚峰说道:
“这十万正规军和十万生产建设兵,不是说全都要支援地方的建设工作的。他们也是一批一批的随着接收工作的进行,逐渐的转业的。而且我告诉你,从班长到营长这些指挥员也是不会转业的,这些人会就地吸纳和训练战士,立即组建新部队。而且是一变三,一变四的组成更多的部队。我会专门从军政学校那边再抽调更多的基层指挥员给你的。”
看到军委方面的干部脸上立即多云转晴,王书辉又对他们提醒了几句:
“部队变多不见得是个好事情。新部队不仅没有战斗力需要军事训练,更是没文化没觉悟的普通老百姓。所以部队变多了,但是训练任务、文化任务和思想任务的担子却更重了。而且你们也都知道,咱们复兴军可没有炮灰这一说的。新战士有了,也不可能立即派到战场上,一般都会在新建军事基地里承担地方防御的工作。”
“所以说,真正承担作战任务的,还是那些人。我之所以没有只给你们剩五万人,辽南和鲁东那边的部队也没动,就是考虑这方面的问题。这一点你们要有个清醒的认识!”
唐亚峰和顾国樟听了王书辉的话立即站起来行礼,回了句“保证完成任务”。北上计划的军事部分早就已经制定完了。军委方面制定的五万人的计划也是经过充分的研究的。唐亚峰担心的不过是怕北上任务会一直消耗部队的数量而无法补充而已。
中央工作会议彻底结束之后,政务院和统计局立即抽调各方面的人员成立了计划委员会,开始全力制定针对北中国的未来五年的建设方案。王书辉则回到了现代,要求自己的智囊团按照他给出的条件和数据,设定专门的前提,花钱邀请各方面的专家为复兴党制定第一个五年计划。
其实王书辉根本就没指望复兴党自己能弄出什么正经玩意来。真正的方案和计划,他还得依靠现代社会的智力支持。不是他瞧不起复兴党的党员们,事实是就以目前复兴党那群泥腿子们的水平,给一个五六千万人口的国家制定五年计划,那是扯淡呢。
别看这种人口规模在现代社会不过才是一个省的水平,可是真要说起来,没有一大批有经验的专家,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相应的建设计划。
当年新中国建立的时候,也是靠着苏联专家的手把手的帮助,才逐渐的摸索出来了成功的经验来的。
第一个五年计划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在当时那可是个庞大的系统工程。新生的中国还没有那样的能力呢。
王书辉在办公室里对自己的死党房启明说道:“不要怕花钱,放开了花,敞开了用,一定要请最好的专家制定计划。”
房启明其实不太明白王书辉每天在想些什么。在他看来,做一个架空的幻想计划,用得着这样吗?反正难得一见的王书辉的所作所为,总是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十年下来,已经习惯了的房启明早就习惯性的把王书辉的异常举动归结为有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