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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崔052     时空之门1619txt下载     时空之门16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8章 造反和革命2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造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革命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这样看来,同志们就可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我们复兴会领导人民进行的事业,无论是武装斗争,还是工业建设,都是一个革命的事业!”

    ——1622年·王书辉·《造反和革命是两回事》

    没有亲身的经历过工业化的过程,没有亲眼的见到工业化的伟力的人,是很难理解复兴军的怎么会具有这样巨大的力量的。

    对于明代人来说,特别恐怖,特别可怕的黑尔火箭弹覆盖射击,是超出了他们的认识水平的东西。即使是在他们的脑袋里,也没有办法想象到这样的场景。

    工业化的武装对阵农业武装,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在几百年后,面对着八国联军的大炮和步枪,号称是“骑射无双”、“满万不可敌”的“我大清”,表现的并不会比现在丁石墨家的家丁更好一些。

    因为大家普遍受到了一定的惊吓。第一连的下一步工作还没有办法立即展开。教导主任房大壮决定,将本来要马上开展的对丁石墨的批斗大会,押后到第二天进行。

    第一连的战士们封闭了丁家大院。因为对丁家大院的查抄工作,要等到批斗大会结束后才会开展。

    对于前农民起义领袖丁石青来说,这两天的日子,真的是波澜起伏。

    最开始领着乡亲们进攻丁家大院儿的时候,丁石青心里主要是一种愤怒的情绪。

    在复兴军突然出现在现场的时候,他把复兴军当成了朝廷的军队,他的心里是一种绝望的情绪。

    在复兴军给乡亲们施粥发粮的时候,他没办法把救济灾民和军队联系在一起,他心里是一种混乱迷惑的情绪。

    等到复兴军用铁丝网把乡亲们都围了起来的时候,作为灾民头头的丁石青心中,是一种害怕和忐忑的情绪。

    最后,看到复兴军一板一眼的,好似按照某种韵律一样,轻松的攻破了丁家大院,把丁石墨全家押了出来的时候,丁石青已经完全的凌乱,心里头一边混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情绪了。

    事事都透着反常。这是复兴会和复兴会的一切行动,给古代人的第一感觉。

    实际上,就是刚刚被吸纳进复兴会的人,也往往对复兴会的很多举动摸不着头脑。即使就是复兴会的会员们,有一多半的人,也不是完全的明白王书辉的所作所为和他为复兴会制定的种种规矩制度。

    就像王书辉经常感慨的那样:让人加入革命党容易,让人变成革命者难。

    这是工业文明和农业文明的差距,先进思想和落后思想的差距。

    从生产力的角度看,目前的复兴会和明末社会有几百年的差距。从思想理论的水平上看,目前复兴会和明末社会,是有着两个社会发展阶段的差距。

    所以,不仅丁石青一个人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几百个灾民也没有一个人能闹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只不过,作为一个读过书的人,丁秀才想的事情要比别人多而已。

    第二天一早,房大壮的对灾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丁秀才一下子就搞明白了复兴军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房大壮站在高台上对大家说:“我们复兴军就是来给大家撑腰的!”

第169章 复兴会的对外援助1

    “复兴会领导的革命事业,必须要注意对一切进步力量的团结工作。分辨这些进步力量的办法很简单。谁是真心实意的维护民族利益的,我们就要团结他!谁是真心实意的反对民族分裂的,我们就要团结他!谁是真心实意的抗击外族入侵的,我们就要团结他!”

    “复兴会要建立革命统一战线,就必须具备这个分辨能力,就必须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进步力量。我们要从各个方面促进革命事业的发展,建立革命统一战线就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1621年·王书辉·《复兴革命要建立一个统一战线》

    王书辉最喜欢的明末人物有两个。一个就是白杆军统帅秦良玉,一个是天雄军统帅卢象升。从他们的建立的功业角度,王书辉在这个两人里,最喜欢的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政府正式认证的女将军秦良玉。

    秦良玉虽然在主观上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体现出她思想上不够进步的地方。但是,在客观上,无论是她领导白杆兵抗击清兵入侵,还是她领导白杆兵平定奢安之乱,都是在维护民族利益和国家统一。从这个角度讲,王书辉觉得秦良玉是个非常进步的,可以团结的力量。

    虽然王书辉并不认为在封建社会里,真的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进步力量。但是,无论是从主观上还是在客观上,王书辉都觉得复兴会有必要在明末这个历史环境中“矬子里面拔大个”,选择一些“相对进步”的力量,进行团结和支援,建立一个统一战线。

    这样一来,在历史上名气大人品好的石柱土司秦良玉,就成了王书辉的统战和支援的对象。

    早在1621年年末的时候,王书辉就派遣人员,和石柱土司秦良玉建立起一个比较良好的关系。在1621年到1622年间,复兴会已经先后向秦良玉援助了近一百吨军粮(粮砖)。

    虽然秦良玉还没有和王书辉见过面,甚至她对复兴会也不怎么了解。可是,在她和王书辉的通信中,两人已经亲热到姑侄相称的地步了。

    王书辉当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对秦良玉进行粮食援助。复兴会农业处的技术人员,已经帮助石柱地区建立起了几项重要产业。

    第一项产业,就是农业处领导石柱群众,在石柱地区推广高山土豆和耐寒玉米的种植。

    石柱地区地处湖北、四川和湖南交界。这里山高林密,地形崎岖。当地可耕地面积少,土壤贫瘠,粮食产量低。

    王书辉为了从根本上增强石柱地区本身的实力,特别从现代引进了很多已经在现代的石柱地区普及了的,适应石柱地区自然环境的优质良种。高山土豆和耐寒玉米,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项目。

    经过一年的实践,在秦良玉的大力支持下和石柱百姓的共同努力下,高山土豆和耐寒玉米的种植已经得到了推广。当年一年,石柱地区就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丰收。虽然,高山土豆和耐寒玉米因为缺乏化肥,实际产量并没有在现代社会那么高。可是,每亩玉米的收成也达到三百斤左右,而高山土豆的产量也超过五百斤。

    虽然在大的环境下,秦良玉仍旧要受到文官集团的掣肘。但是,因为石柱地区的粮食产量跨越式的提升,使得白杆兵的军需供应变得十分的充足。文官集团对于白杆兵的供应虽然仍旧“漂没”严重,不过,因为军需不足导致的白杆兵非战斗减员,与历史上的情况相比,被极大的减少了。

    第二项产业,则是农业处利用王书辉从现代引进的优良兔种,在石柱地区建立了节粮型畜牧业。

    石柱长毛兔产业,是后世1984年石柱县成立自治县以来,石柱从县情出发,科学决策,调整农村产业结构,建立的以发展长毛兔为主体的节粮型畜牧业。

    在现代社会里,石柱长毛兔产业,经过20多年的发展,经历了从无到有,从零星养殖到规模生产。由少到多,从集约化经营到产业化推进。到2004年,石柱县圈存长毛兔241。2万只,连续13年保持在200万只以上规模。

    在现代社会,石柱县有80%的乡镇养兔。养兔农户达6。89万户,占全县总农户60%以上。兔毛年产量达1200吨,农民年养兔现金收入1。7亿元以上。石柱县年均养兔收入达8000万元之上。只长毛兔养殖产业一项,就为县财政创收150万元,最高年份达392万元。

    复兴会农业处的技术人员,在石柱地区采取了统一养殖和分散养殖两种形式共同开展的办法。建立了三座大型长毛兔养殖场的同时,向白杆兵家庭免费送出兔种五千只。

    在复兴会农业处技术人员的努力推广和秦良玉对石柱百姓的巨大影响下,石柱长毛兔的推广速度极快。仅在当年一年,石柱地区就向复兴会出售了三万多斤的兔毛。三座养殖场和所有养殖户,都获得了丰厚的利润。

    复兴会纺织工厂专门用这些兔毛加工制作了一批毛呢,市场反响相当的不错。江南地区的富贵人家大量的购买这种兔毛毛呢,达到了一种供不应求的状况。

    第三项产业,则是复兴会在石柱县当地投资建成的药材加工厂。石柱县本地一直以来就盛产天麻和黄连两种药材。但是,对于这两种药材,当地百姓就是单纯的从事采集工作,然后把采集到的药材,低价的卖给前来收药的药材贩子。

    复兴会在石柱县建立药材加工厂后,一方面吸纳了当地很多闲散劳动力,一方面也提高了药材收购价格,使得当地百姓的收入进一步增加。

    复兴会药材加工厂,利用天麻和黄连为原材料,使用先进的近代化设备,加工和制作了十多种中成药。这些中成药不仅使用方便,而且疗效明显。就是很多南北两京的大药店,也通过枝江商盟和复兴会在江南地区的商铺,大量的购买。

    复兴会在当地建立起这三项产业之后,强有力的增强了石柱地区的经济实力。不仅石柱百姓的生活水平全面提高,就是作为石柱地区的统治者,秦良玉的石柱土司也在这三项产业中获得了巨大的收益,增强了自己的实力。

    复兴会对秦良玉在这些方面的支援,还不过是在隐性的增强秦良玉和白杆兵的实力。而复兴会对秦良玉的另外两项援助,则是直接的增强了白杆兵的战斗力。

    在复兴会对石柱地区开展农业支持的同时,复兴会卫生处就开始帮助白杆兵,组建近代化的军医系统。

    在秦良玉领导白杆兵平定奢安之乱的过程中,复兴会援助白杆兵的,总人数达两百人的军医队伍,不仅直接在战场上承担了白杆兵伤病员的救治工作,更为白杆兵培养了几百个能够达到军队卫生员水平的军医。

    到1622年六月(公历),五百多个白杆兵卫生员,已经全面的掌握了初级的军医知识。他们已经可以在战场上承担起战地医疗的工作了。

    当然了,没有复兴会向白杆兵提供的医疗设备和各种药材,他们也是白搭的。但是,像消毒,缝合伤口,简单手术这些技能,他们可是已经全面的掌握了。

    复兴会还专门抽掉了三十多名实习医生,在石柱地区建立了一所人民医院(复兴会医疗系统的实习医院,嘿嘿)。

    如果说帮助白杆兵建立卫生医疗体系,对秦良玉的作战能力还没有直接的提升的话,复兴会在石柱地区建立的黑火药手榴弹工厂,对秦良玉的帮助就太大了。

    过去,没有复兴会的帮助的时候,白杆兵只能叫白杆兵。但是,有了复兴会帮助秦良玉建立的手榴弹厂之后,普及了手榴弹的白杆兵,就可以称之为白杆炸弹兵了。

    虽然工艺粗糙,制作简单的黑火药手榴弹,在现代社会里被很多人戏称为“木柄震撼手榴弹”,但是,这种手榴弹显得威力不足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大家面对是工业化的小鬼子的缘故。

    复兴会生产的黑火药手榴弹,在纪律良好,训练相对比较充分的白杆兵手中,发挥了巨大的力量。在白杆兵和作乱土司兵的作战中,往往就是,战场上一旦出现了一丁点的相持局面,白杆兵里的经过专门训练的掷弹兵就会出现,向敌人集中投掷手榴弹。

    别说土司乱兵们对白杆兵的凶猛惊惧不已了。就是和白杆兵一起作战的川兵,也对白杆兵侧目。实在是手榴弹这种近代化的武器,给古代人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1622年四月,高家镇码头上的蒸汽起重机冒着滚滚的白烟,正在把大批的货物,从一艘艘同样冒着白烟的轮船上吊装起来。

    戴着蓝色头巾的土家族汉子,正在努力的装运着大量的货物。不少人看到穿着灰色军装,戴着头盔式帆布军帽(华侨帽)的复兴军士兵,都会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热情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遗传了母亲的高大身材。站在一众身穿深蓝色短衫的土家族士兵中间,他显得鹤立鸡群。

    “吕兄,你要是再晚几天才来,就见不到我了。”

    马祥麟一把抓住复兴会长江船队陆战队政委吕岳的肩膀,高兴的对他说道。

第170章 复兴会的对外援助2

    “凡是使用汉字作为文字的人,都是我们的同胞。我们复兴会作为汉民族的先进代表,必须承担,把所有同胞带到工业化的道路上来的任务!”

    “帮助我们的同胞,团结我们的同胞,教育我们的同胞。这是我们复兴会的民族使命!”

    ——1621年·王书辉·《复兴会的民族使命》

    实际上,对于王书辉来说,现代社会里很多所谓的少数民族,本质上和客家人一样,都是生活在偏远落后地区的汉族人。

    他们和大多数汉族人虽然在语言和习俗上有所不同,但那是因为,语言是因为环境决定的,习俗是因为要和当地的条件相适应。但是,只要使用的是汉字作为文字,他们就应该是汉族人。

    所以,王书辉给复兴会制定的民族政策的一个大前提就是:凡是使用汉字作为文字的人,就是汉族同胞。

    就以石柱土司为例吧。实际上,后世被称为土家族人的石柱百姓,本来是汉代时从外地迁过来汉族人。因为要适应当地的环境,缺乏和外界的交流,才使得石柱地区的百姓,在生活习惯方面和外面的同胞们产生了差别。

    就语言上的差异来说,这其实也是很好理解的。就是在湖广境内吧,湖南人和湖北人的语言就不同。湖广地区各州县之间的语言也不同。在很多交通落后环境闭塞的地区,两个紧邻的村子之间的语言都有着明显的差距。

    而且,就石柱地区的百姓和复兴军战士本身看来,大家之间也并没有民族上的不同。

    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今年二十出头。他虽然身材强壮高大,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非常的年轻。马祥麟的年龄虽然不大,面相也显得幼稚。但是,他却已经跟随母亲和清兵作战过好几次了。

    天启元年(1621年)时,秦良玉率三千白杆兵到辽东参战。马祥麟就负责守卫山海关的任务。他在浑河血战中,被清兵的流矢射中了一只眼睛。可是他却忍痛拔出箭簇,继续作战。并且在伤情严重的情况下,对清兵发起了攻击,把进攻的清兵打退了。

    马祥麟虽然出自武将世家,父亲和母亲也都是名将,但是,年轻的他却没有将门子弟的狂妄自大和不思进取的习气。对于迥然不同的复兴会,马祥麟的兴趣非常的大。他经常缠着复兴军的战士问这问那,从复兴军战士身上学到了不少的新知识。

    和他的母亲秦良玉不同,马祥麟对复兴军战士的武器非常的羡慕,他很希望能够在自己的部队中使用步枪。王书辉从维护能力和补给能力的角度考虑,专门让兵工厂生产了五百支褐贝斯步枪送给了马祥麟,并命令负责石柱到枝江之间运输补给安全的,复兴会长江船队陆战队,对马祥麟的五百个士兵进行训练。

    马祥麟的这支使用排枪方阵战术的部队,在随秦良玉平定奢安之乱的过程中大放异彩。无论是川军还是乱军,都知道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麾下,有一支强大的火枪兵。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和秦良玉是因为复兴会帮助石柱地区建设民生而非常的感谢和赞赏王书辉不同,马祥麟是从心底里非常的敬仰在他眼里犹如诸葛孔明一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王书辉的。

    身为指挥使的马祥麟,甚至在书信中明确的表示了,想要向王书辉拜师的想法。

    王书辉在信里表示可以收马祥麟为弟子,同时又送了很多军事书籍(简单的战略书籍和各种训练操典)给他。看过王书辉的各种大作(他认为是王书辉写的。复兴会的会员们也认为复兴会所有的文献和资料都是王师尊的作品)之后,马祥麟对王书辉的敬仰之情就更加的强烈了。

    “吕兄,老师可有书信给我?”

    马祥麟在和吕岳打过招呼之后,没有急着去看复兴会的大船上这次又运来了什么新鲜东西,而是急着问吕岳要王书辉写给他的信。

    (复兴会在石柱地区,以出厂价向当地百姓和石柱土司衙门,出售了大量的各种商品,以回收复兴会在石柱地区投放的大量货币。毕竟复兴会在当地收粮、收药材,给当地工人开工资等,使用的都是复兴会银币和钢币。只有保证这些货币能够买到货真价实的商品,才能一方面保证复兴会货币的信用,一方面将石柱土司衙门和当地百姓手中的银子和铜钱抽取出来。)

    在马祥麟眼中,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王书辉不仅是个军法大家,还是个谋略大家。王书辉根据后世的材料,为秦良玉和马祥麟提供了不少的分析和推断。他们母子二人都对王书辉的这种“料事如神”佩服不已。

    王书辉对大明各路军阀和文官集团可能出现的“猪队友”的表现,也对他们母子二人进行过专门的提醒。正是这些提醒,使得秦良玉的两个哥哥,马祥麟的两个舅舅,险之又险的避过了一场灭顶之灾(穿越者肯定是要改变历史的。在本时空,因为王书辉的提醒,秦邦屏和秦民屏都没有被大明朝的“猪队友”坑死)。

    不过,随着奢安之乱被逐步的平定,王书辉对秦良玉母子的指点也开始越来越少了。王书辉在这次吕岳带来的书信中,只是提醒秦良玉母子注意安全,送给了他们母子二人和秦家的几位大将,精钢板甲二十套。

    复兴会这次运来的物资比以往都要丰富的多。因为根据历史的记载,奢崇明四川之乱很快就会被秦良玉平定了。

    为了能让白杆兵更好的完成他们的任务。这次复兴会运来了便携式的粮砖五吨;白杆兵专用枪头五千个;藤制帆布头盔五千个;士兵用轻钢胸甲两千付;复兴会兵工厂出产木柄手榴弹三千个(因为石柱当地手榴弹生产需要的原材料,只能依靠复兴会提供,所以当地手榴弹厂的产量一直上不去)。并有支撑五千白杆兵士兵作战需要的相应药品和用品等。

    马祥麟在看完了王书辉给自己的来信后,就领着吕岳去见自己的母亲秦良玉去了。

    对于和王书辉的结交,秦良玉心中原本是有些顾忌的。毕竟,这位年近半百的老人,虽然是个武将出身,但是对于朝廷制度和官场规则,都是有着比较深刻的认识的。

    可是,复兴会在石柱地区一年来的表现,虽然在秦良玉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是她也明白,复兴会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实心实意的帮助石柱地区的百姓。从她自己对复兴会一举一动的观察上,她也没有看到复兴会有任何对石柱不利的表现。

    王书辉送给马祥麟大量的先进军械并帮助马祥麟训练士兵的举动,一度使得秦良玉警觉非常。可是,等到她得知复兴会向马祥麟军中的士兵灌输保家卫国的理念,并教导士兵读书算术的时候,秦良玉就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在她心里,王书辉是一个才华横溢,天赋非凡,家资丰厚,对自己非常的敬佩崇敬的宗室子弟而已。这就是她对于王书辉的全部认识。

    在回应了吕岳向自己转达的王书辉问候之后,秦良玉开始翻看王书辉给她的来信。看过了王书辉的来信之后,秦良玉一方面对王书辉的巨大手笔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又对王书辉在信中表达的,任何兄弟部队都不可信,所有人都是“猪队友”,坚持以我为主,严密防范文官乱指挥的想法深以为然。

    提笔写完了一封简单的回信之后,秦良玉叫来了在偏厅等候的吕岳,对他说道:“你们仪宾说这次派了一队五百人的家丁随老身作战。可是他在信里又和老身说,你们这个家丁队和老身的白杆兵有所不同,必须要独立作战。这一点是怎么回事,你来说一说。”

    秦良玉已经熟悉了复兴会的礼节,所以她对吕岳行的军礼没有什么不适感。说起来,这一点还真的让石柱土司的人适应了很长时间。

    吕岳在向秦良玉敬完了军礼之后对她说道:“报告秦将军,家丁队和白杆兵不同,我军是使用步枪和大炮作战的全火器部队,无论是通讯方式还是作战方式,都和白杆兵有着完全的不同。这一点,在马指挥的火枪兵方面已经明显的表现出来了。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部队可以接受秦将军的指挥,但是在作战过程中,不能和其他部队配合,只能承担独立的作战任务。”

    马祥麟听说这一次有自己的老师亲自训练的五百士兵随同作战,心里非常的兴奋。在他看来,自己麾下的五百火枪兵,不过是在复兴会几个月的训练下,就表现出巨大的力量。对于正牌子复兴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他是非常的期待的。

    实际上,在秦良玉看来,五百人的队伍,是非常的微不足道的。秦良玉多年来都是指挥着千军万马作战。对于这么一支小小的部队,她并没有放在眼里。

    可是秦良玉也有着自己的顾虑,一个小小的郡王女婿,居然一出手就是成千上万的军械,虽然王书辉在信中已经说明,这些东西,是他在江南托西洋人买来的,可是这也明显的犯了忌讳。

    更何况五百士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一个小小的郡王女婿,精通军事也就算了,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训练士兵,也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一时间,秦良玉沉吟了起来。

第171章 复兴会的对外援助3

    “民族问题的本质还是阶级矛盾。”

    “只要抓住这一点,我们就能分辨,谁是制造民族分裂,破坏民族团结的野心家!谁是被野心家欺骗和蒙蔽的无辜同胞!”

    “对于被欺骗和蒙蔽的无辜同胞,我们要教育他们,团结他们!对于一切制造民族分裂,破坏民族团结的野心家,我们必须坚决的消灭之!”

    ——1621年·王书辉·《复兴会的民族使命》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公元1621年五月,秦良玉率领五千白杆兵,乘坐复兴会提供的八艘中型蒸汽明轮船,从高家镇码头出发,逆长江而上,向重庆进发。

    复兴会的蒸汽明轮船本身的运载能力虽然有限,但是每艘轮船后面拖着的专用运兵驳船,却可以轻松的装载士兵和物资。

    秦良玉和大哥秦邦屏、弟弟秦民屏一起坐在复兴会专门准备的,设置了专门座位和顶棚的驳船上。兄妹三人正在议论复兴会这次提供的兵器有多么犀利,板甲有多么合身坚固。突然,秦良玉听到紧随其后的船上,复兴军志愿营战士们唱起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时间沉默了起来。

    看到秦良玉若有所思的面容,秦邦屏叹了口气,对秦良玉说道:“三妹,你二哥(秦邦翰)不是已经都说了么。王仪宾之所以行事这样肆意,那是因为三代天子的宠信。他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只是个单纯的精通兵书战策的读书人。”

    “他是辽东将门出身,机缘巧合做了枝江郡王的女婿。虽没听说过他在兵事上有什么才能,可是京师传言,这位仪宾可是精通经营聚敛之术的。开工坊,办厂矿,一年之内,就赚取了巨万家资。三代天子都收了他不少的好处,所以才对他宠爱有加。这不是,天子现在连荆州卫指挥使的差事都给了他么。”

    “既然他有了卫所武官的身份,以他辽东将门的出身,训练几百个军兵,这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天子都许他这个亲戚做官,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再说了,虽然跨境出兵有违军法制度。但是,以他的身份,派出些家丁给你助阵,这又有些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这是少年人对你这个军中英豪的敬仰孺慕之心吧,不要想得太多了。”

    看到秦良玉还是不说话,他的弟弟秦民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三姐就是喜欢多想。要我说,咱们给朝廷效命,死了多少的人,耗费了多少心血。可是朝廷有一丝一毫的体恤么?在辽东的时候,无论是朝廷的大员还是当地的将门,谁不是把咱们这些客军当成炮灰送死的。要不是王仪宾提醒,我们兄弟二人差点被那些混账东西算计死了。”

    “那些混账东西,接连的丢城失地,不想着怎么抗击鞑虏卫护百姓,反而一心嫉妒我们白杆兵的武勇,想法设法的要把我们置于死地。真照着王仪宾那话说了,都是一群‘猪队友’。自己打仗不行,嫉贤妒能残害忠良他们最拿手了。”

    看到秦良玉因为弟弟的话脸上现出怒容。秦邦屏赶忙喝到:“你住口!你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这种心怀怨恨的话怎么好说出来!真是长到多大也不晓事,你要给我们秦家招灾,给你外甥惹祸么!”

    今年已经快五十岁的秦良玉,是个心思剔透的聪明人。她从大哥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很明显,对于朝廷的不体恤,对于文官的掣肘,对于武将世家的算计,自己在辽东险之又险,靠着王书辉提醒才逃过一劫的哥哥,已经彻底的对朝廷厌恶和痛恨了。

    秦家最小的儿子秦民屏,是个不喜欢读书,头脑简单的家伙。他对自己哥哥话里的维护和劝慰全然无法理解,反而自己先发起火来。他皱着眉头对自己的哥哥和姐姐说道:“你们对于王家侄儿还有什么好疑虑的。人家跟咱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全是因为咱们在辽东死战为国,才对咱家这样推崇帮助的。”

    “你们当这些兵器盔甲,还有那火药弹,外甥那一营的火枪,全都是从天上刮大风掉下来的不成!那是人家王家侄儿自己掏腰包,从南洋人那里买来的!”

    “天下的武官多了。人家王家侄儿自己就是辽东将门出身,可是他就是看不起那群猪狗一样的东西,偏偏对咱们家这般关心。你们不要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们不领王家侄儿的情,我秦老四是要领王家侄儿的情的!你们要是还有顾虑,那些兵甲火器,你们就不要用了,全都给我一个人,我自己领兵去杀那帮奢家的叛匪好了!”

    说完了一大堆怒气冲冲的话,秦民屏也不管哥哥的喝骂,一转身离开这个小棚子,跑到后面士兵呆的地方去了。

    秦良玉看到自己弟弟的表现,心里是微微发苦的。其实别说是哥哥和弟弟了,就是她自己,也对朝廷感到灰心丧气。

    自己一心报国,从石柱西南之地,万里领兵去辽东抗虏。可文官克扣粮饷,搞什么“飘没”,几千将士没有棉衣御寒,缺少粮草充饥。还是王书辉自掏腰包,让枝江王府在京师的管家,买了棉衣和粮食,千辛万苦的送到山海关给白杆兵的。

    那些当地的将门世家,处处针对白杆兵,什么苦活、累活、送死的活,都支应到白杆兵头上去做。朝廷派驻辽东的文官居然对他们事事偏袒,对白杆兵的遭遇不闻不问。就是这样,当地所谓的友军,居然就那么看着白杆兵和鞑虏大战,眼睁睁的瞅着白杆兵死伤惨重,不派一兵一卒前来支援。

    要不是自己被派回石柱征兵遇到土司叛乱,这时候还在辽东的话,现在很有可能白杆兵连一个人都剩不下,全被他们坑死了。

    所以,自己的哥哥弟弟对朝廷有怨气,心里对朝廷不信任,秦良玉自己也都能够理解。可是,对于王书辉这个人,对于复兴会的所作所为,秦良玉心里就是不托底。但是,她又搞不清楚问题在哪里。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一直困扰着秦良玉。

    一方面,王书辉送粮食,送武器,是在实实在在的帮助秦良玉,增强白杆兵的武力。另一方面,复兴会在石柱地区,搞农业,搞养殖,建工厂。不仅直接的补贴白杆兵的家属,让白杆兵将士对秦良玉和马家越来越归心。就是当地的老百姓,也开始越来越直接的受到复兴会的好处,对秦良玉和马家崇敬非常。

    从哪个角度看,王书辉对于自己,对于石柱土司,都是在全心全意的帮助。可是,王书辉的这份热情和真诚背后,总让秦良玉觉得有些什么其他的意味。

    正在秦良玉还在琢磨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八艘驳船上开始歌声四起了。出身石柱山民的白杆兵,本身大部分就是歌唱能手,他们听到复兴军唱起歌儿来,就开始积极主动的放开自己的歌喉。可是,这些歌声因为没有组织,一片混乱。

    秦良玉认真的分辨了一下,发现很多白杆兵战士们,唱的都是在对复兴军的军医部队的情歌。要知道,复兴军派来支援白杆兵的那些军医和卫生员,很多都是女战士。

    她们一年多来,可是真真正正的在战场上和战场下,救了不少的白杆兵战士。战士们中,有一半对她们心怀感激,一半对她们心生爱慕。所以,这些山歌听起来,有不少直白的“哥哥妹妹”之类的词汇出现。这让秦良玉一直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些笑容来。

    秦家是个诗书人家,但是秦良玉的老父亲,精通兵法战阵的秦葵老先生,却是个经世致用的人。所以,即使是秦邦屏和秦良玉,都对战士们唱起山歌俚调不以为意。

    看到自己的弟弟秦民屏和自己的儿子/外甥马祥麟,也跟着大家唱起山歌来。两人相视一笑。

    石柱百姓虽然有自己的语言,可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能说汉语。所以,这些歌声中,不少内容,军医部队的女兵们都能听得懂。她们不甘示弱,也唱起歌来。她们唱了两首歌,都是复兴军经常唱的歌。

    第一首歌叫做《唱支山歌给党听》(复兴会也称复兴党)。

    “唱支山歌给党听,

    我把党来比母亲;

    母亲只生了我的身,

    党的光辉照我心。

    旧社会鞭子抽我身,

    母亲只会泪淋淋;

    复兴党号召我闹革命,

    夺过鞭子抽敌人。

    复兴党号召我闹革命,

    夺过鞭子,夺过鞭子揍敌人!

    唱支山歌给党听,

    我把党来比母亲;

    母亲只生了我的身,

    党的光辉照我心。”

    五千个人发出的五千个声音,是很难和几百个人发出的一个声音相抗衡的。复兴会的女兵们一开口,整个船队就逐渐的变得安静起来。

    对于旧社会的苦难和折磨的痛苦,对于母亲的心痛和无奈,对于复兴会的感激和热爱,在这首短短的歌曲里,全部被展现了出来。特别是这样一首歌,被女兵们清脆的声音演绎出来,其中包涵的感情就更加的淋漓尽致。

    虽然对于歌词里的意思,白杆兵士兵们不是很理解。但是,这首歌曲里包含着的,对于党的深情,对于翻身闹革命的痛快淋漓,像一切好的文艺作品一样,在白杆兵士兵里产生了一种共鸣。对于一直帮助他们,给他们的家人带来好日子的复兴会,他们原本从来没有特别的在意过。可是,在这个时候,战士们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了解复兴会的欲望。

    在女兵们唱完这首歌曲之后,她们唱起第二首名字叫《映山红》的歌曲。这支歌曲唱完,则让白杆兵士兵们,强烈的想要知道复兴军是一个什么样的军队,为什么大家想要盼着这支军队快快来。

    如果说《唱支山歌给党听》和《映山红》还没给秦良玉带来什么震撼的话。王书辉派遣到秦良玉麾下的复兴军志愿营的士兵们唱的那首《老师的话儿记心上》的歌曲,则是真的让秦良玉脸色大变,一下子想清了为什么王书辉,为什么王书辉的复兴会,给她的感觉,总有让她有些不清不楚的不适感了。

    是的,虽然不知道王书辉要干什么,虽然不知道复兴会有什么样的思想纲领。但是,秦良玉一下子搞清楚了为什么王书辉和复兴会,给她的感觉这样的不同。那是因为,无论是王书辉,还是王书辉麾下的复兴会,或者是复兴军的战士,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相同的思想,他们都遵循一套相同理念。

    在秦良玉眼中,这可不仅仅是王书辉御下有方,治军有道这么简单了。而是王书辉用一套思想,用一套理念,把自己的手下和部队,紧密的结合在了一起。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可不是在军队中让士兵们如臂使指这么简单的事情。王书辉的这种做法,不单可以让士兵在军事行动中万军一心。更是让所有复兴会和复兴军成员们,从思想到行动,都有了一个共识,有了一个他们所有人都认可的行动指南。正是这个共识,这个行动指南,使得所有秦良玉见到的复兴会干部和复兴军战士,都这样的与众不同。

    在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之后,秦良玉对这些歌曲里的革命这个词,一下子变得敏感了起来。

    熟读诗书的秦良玉知道,“革命”这个词,出自《周易·革卦·彖传》:“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秦良玉清楚的知道,这个词是在论述商汤灭夏的合理性和正义性。秦良玉不知道的是,一个小小的郡主仪宾,一群大头兵,有什么资格用这个描述帝王行径的词汇,来定义自己的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突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这种感觉取代了原来她对王书辉和复兴会的疑惑,像一片阴云一样笼罩在她心头。

    站起身来,紧紧地扶住船边的栏杆,看着正在兴高采烈的学唱复兴军歌曲的弟弟和儿子,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王书辉,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革谁的命?”

    秦良玉的眼睛顺着长江向下游望去,好像想要透过无数的山山水水,看到王书辉的心里去一样。

    “革命,就是要变革一切不合理的东西。无论是文化习俗,还是语言文字,或者是生活习惯,凡是对存在不合理的东西进行的改变和更正,都是一种革命。这就是我们复兴会对于革命这个词的定义。”

    夜里,在涪州码头秦良玉的大帐中,复兴会长江船队政委,负责对石柱土司方面联络工作的复兴会官方联络员吕岳,正在回答秦良玉的问话。

    从石柱土司到重庆府,原本要通过陆路走十几天的工夫。可是,如今使用了复兴会的蒸汽船,整个路程被缩短到了几天的时间。因为船队一直在全速前进,所以,不过是一天时间,整个部队就到了涪州。

    秦良玉实在无法让自己的心里感到安心,所以,她让自己的兄弟和儿子陪同,连夜召见了复兴会代表吕岳前来问话。吕岳刚刚坐下,她就直接的向他问起复兴会说的“革命”是个什么意思。

    看到对面的三个人脸上都露一副疑惑的神情,吕岳继续解释道:“我们王老师(王书辉的第一批学生称他为师尊,后面的学生都被王书辉矫正了对自己的称呼)教导我们说,事物是在不断的发展变化的。所以,人的想法和做法,也必须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

    “几千年前,我们的老祖宗还在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可是今天我们已经可以使用火来煮菜做饭了。几千年前,我们的老祖宗还在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可是今天我们已经可以用铁做的的农具干活,把水从江河湖泊中用水车提上来进行农业灌溉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发明了火的老祖宗,就是对过去茹毛饮血生活的一种革命。发明了铁,发明了水车的老祖宗,就是在对过去刀耕火种生活的一种革命。人类不断的向前发展向前进步,都是伴随着无数的革命的。这就是我们复兴会说的,革命无处不在的道理。”

    “老师真是大才,这样的道理他老人家都能想得出来。真是了不起啊!”

    马祥麟现在几乎是王书辉的脑残粉了。白天的时候,他学了好几首复兴会的革命歌曲,被这些歌曲一影响,马祥麟对王书辉的敬仰之情直线上升。

    所以,一听到这是王书辉说的道理,一半是因为觉得这话里面确实隐含着实实在在的道理,一半是对王书辉的崇敬之情。赞扬肯定的话,马祥麟是脱口而出的。

    “这话倒是有很大的道理。不过,马上就要和其他的友军接触了,那些歌你们还是先不要唱了,免得给你们家老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马邦屏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为什么大晚上的召见复兴会的代表,但是,他还是从官场上的角度出发,对吕岳进行了提醒。看到吕岳谨慎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马邦屏就让吕岳回去了。

    等到自己的外甥马祥麟兴致勃勃的和吕岳离开了大帐,马邦屏和马民屏都疑惑的看着秦良玉,希望能够从她的嘴里听到她突然召见复兴会代表的理由。

第172章 复兴会的对外援助4

    “不是我要闹革命,不是我们复兴会要闹革命。革命早就蕴藏在人民当中了,我们复兴会要做的事情,是要领导和组织人民,一起革命!”

    ——1622年·王书辉·《造反和革命是两回事》

    看到自己的兄弟一起望着自己,秦良玉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她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对秦邦屏和秦民屏说道:“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秦邦屏和秦民屏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突然念诵起这段东汉乐府来,这首乐府民歌明显和刚才讨论的问题画风不符。所以,头脑简单的秦民屏对秦良玉说道:“三姐,你怎么突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和复兴会的吕小子讨论起学问来了。”

    “革命不革命的,我记得那是《周易》里的东西吧。复兴会的那群小子,最多也就是会写字能算术而已,你要讨论学问和他们哪里讨论的着啊。你没听吕小子说么,就是王家侄儿的学问也大有问题。连我都不如呢。连革命的出处都不知道,还什么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呢,实在是不着边际。”

    秦葵老先生曾经对自己的四个子女进行过评价。他评价大儿子秦邦屏是,“诗书粗通,有勇无谋,马前卒也!”。他评价二儿子秦邦翰是,“寻章摘句,不通世故,一腐儒也!”。他评价小儿子秦民屏则充满了宠溺嬉笑,说他是“黄口稚子,不可传家。”

    只有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秦良玉,秦老先生有着很高的评价。当时,他摸着还没有出嫁的秦良玉的头对她说道:“我儿通达诗书,谋勇双全,扬我秦家之名者,必是我儿,”

    事实证明,秦葵老先生对自己的子女是十分了解的。他的对自己四个子女的评价全都应验了。他的大儿子秦邦屏和小儿子秦民屏先后死在战场上。二儿子秦邦翰做官不到五年就辞官回乡了。唯独他唯一的女儿秦良玉,不仅在大明朝当上了高官,最后还名垂青史。

    秦良玉这个通达诗书,谋勇双全的豪杰人物,怎么会搞不清楚复兴军战士唱的歌曲里,想要表达的是一个什么意思呢。不过她也是在见到了吕岳之后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并绞尽脑汁的想到了一首和复兴会的那首《唱支山歌给党听》的歌曲相近的诗歌来。

    当她想到这了这首东汉乐府民歌之后,她就已经完全的想明白了王书辉是个什么样的人,复兴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也彻底的搞清楚了,复兴军的歌曲里的那个“革命”是什么意思了。正是这样的原因,听到吕岳用复兴会对外的统一口径对她做的那个解释,她根本就不相信了。

    “天下苦秦久矣!”在石柱宣抚司闭塞环境中生活的白杆兵们,对于大明朝的现状当然是不了解的。就是她领着白杆兵出川作战,一路上见识了各处的风土人情,可是石柱山民们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以至于这些白杆兵士兵,看见什么都是好的。

    他们哪里知道,为了防御辽东鞑虏,朝廷已经多次在全国加征赋税,以至于天下纷乱四起,民乱到处爆发了。

    一个小小的王书辉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王书辉手下的那个复兴会,王书辉手中的那支家丁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明显的都是前不久的小民百姓。

    就秦良玉了解到的,这些人都是在到了王书辉麾下之后,才开始读书识字的。可是,现在这些人在王书辉的教导下,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思想和理念,并且可以用这套统一的思想和理念判断问题。

    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事情了。

    在熟读诗书的秦良玉眼中,世间的人物里只有两种,一种可以称之为英豪,一种可以称之为圣贤。如今的天下,腐儒遍地,英豪不现。可是从历史上的记载来看,天下的英豪很多,但是圣贤却不多。能称之为英豪的,往往不会去做圣贤,能称作为圣贤的却往往都是英豪。

    就以秦良玉心中的孔夫子来说吧,她认为孔夫子自然是圣贤。可是这位圣贤可是有着自己的霹雳手段来实践自己的道理的。隳三都,诛少卯。这位被如今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看成是圣贤的大圣人,可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就使用了雷霆的手段贯彻了自己的意志的。

    秦良玉知道,自己或许是个英豪,但是,自己却绝不是圣贤,因为自己没有创立出一套道理的能耐。可是,目前看不出什么英豪本事,也没有到处宣扬什么道理的王书辉,却已经开始建立了一套道理,并把这套道理传播到自己的每一个士兵和手下脑袋里。

    在秦良玉看来,这就是王书辉既想要做英豪,又想要做圣贤的表现。用一句士大夫喜欢的,梦想的,形容上古圣王的话来说,这个小小的郡主仪宾王书辉,有着想要“君师一体”的野心。

    秦良玉现在只知道,王书辉有着卓越的谋略和超人的战略眼光(其实都是王书辉靠着后世的资料做出的判断),有着惊人的经营手段(在时空门帮助下建立起来的近代工业),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练兵才能(从复兴会帮助马祥麟几个月就练出一支“精兵”来看,可以这么说),还有一套,普通泥腿子都能够听得懂,但是却可以解释天下万物的道理(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看来,王书辉这个“君师一体”的野心,未尝没有实现的可能。

    天底下没有任何人,就包括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都不知道,经历了浑河血战的秦良玉,实际上对于大明朝的花架子已经彻底的看穿了。在她眼中,被大明朝依为屏障的边军,完全是一群无能至极的,犹如土鸡瓦狗一般,只知内斗的纸老虎。大明朝已经是个到处漏风,四处走水的破房子了。

    但是,秦良玉不敢把这些话,对自己的本来就对朝廷灰心丧气的哥哥和弟弟去说。一旦她要是把大明朝的本相揭露给自己的兄弟,以他们的脾气,一定会彻底的抛弃朝廷,抱着白杆兵和石柱土司,在乱世中以求自保的。

    原本因为彻底的看清了大明朝的本质,秦良玉心中就一直非常的沉重。今天,她看清了一直扶持帮助自己的王书辉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秦良玉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的恐惧感来。

    就像秦良玉不想把自己对大明朝本质的看法告诉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一样,秦良玉也不想把自己对于王书辉的看法,告诉自己的哥哥和弟弟。

    毕竟,大明朝快不行了观点,还有这诸多的证据存在。但是,王书辉是个“乱世奸贼”的事情,秦良玉完全的没有任何的证据。要是王书辉真的是个“乱世奸贼”的话,秦良玉又怎么和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解释乱世将临这个前提呢。

    秦良玉想的很清楚,自己想要保大明,就必须安抚住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想要安抚住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她就不能把自己对王书辉的真实看法告诉他们。

    半晌没有说话的秦良玉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为难的境地。只要自己想要保住大明,就必须把近在眼前的川中土司之乱平定下去。而自己想要把川中土司之乱平定下去,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目前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的王书辉,对于自己的帮助。

    心中叹了口气,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能对哥哥和弟弟说些什么才好,她疲惫的对二人说道:“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看到王仪宾麾下士兵都识文断字,就想和他们说道说道。我累了,明天还有军务要办理。你们回去休息吧。”

    听到秦良玉的话,秦邦屏和秦民屏都没有多事,二人向秦良玉告别,一起离开了帅帐。

    在大帐外,秦民屏对秦邦屏说道:“大哥,我看三姐最近气闷的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川中的文官们不好对付啊?我总觉得,咱们目前的状况总要比在辽东的时候好的多。有什么可垂头丧气的啊!”

    秦邦屏也不知道秦良玉为什么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对秦民屏说道:“四弟以不要多事。你三姐是身担大任,想的总要别咱们多些。咱们好生带好麾下的士兵,少给她添麻烦就好了。你和祥麟最近也老实些,不要和王仪宾的人走的太近。毕竟那是藩王宗室。我想你三姐就是顾虑这个方面吧。”

    秦民屏不满的挠了挠脑袋,嘟嘟囔囔的说道:“偏你们想的多!我看王家侄儿就是个好人!人家不仅救了大哥的命,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咱们呢。”

    想了一会儿,秦民屏继续说道:“当这个朝廷的鸟官真是不自在。等打平了乱匪,我就回乡种地好了。反正那些文官也不把我们这些武将当人看。处处算计我们兄弟姐妹,这鸟官儿做的,还不如当个山大王快活呢。”

    秦邦屏心中实际上对于朝廷也感到厌烦了。毕竟在他眼中,文官们代表的就是朝廷。文官们压制歧视自己,就是朝廷压制歧视自己。不过,为了维护住大哥的面子,秦邦屏还是对自己的弟弟说道:“就你话多!这等混话可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平白的惹麻烦。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1622年五月,秦良玉率领五千白杆兵,五百火枪兵和五百复兴军到达重庆府。因为使用了蒸汽轮船作为运输工具,所以,六千人的部队,从石柱到达重庆,总共才用了四天时间。而且因为是坐船,士兵们没有消耗什么体力,身体状况良好,精神状态也极佳。

    在现代社会里,佛图关不过是重庆市市民的休闲场所,是重庆市的一所公共公园。但是在明代,这里确承担着它原有的功能,是一个防御要点。

    佛图关璧立万仞,磴曲千层,为重庆陆路咽喉要隘,成渝古道必经之处。历史上,凡欲取重庆城,必先攻陷佛图关,无一例外。呈现在秦良玉眼前的佛图关,便是一座独立的城堡,有迎庆、泰安、顺风、大城关门四道,关墙南北近两江滨,以悬崖为屏障,高大坚固,关呈三角形,范围较大,远望犹如雄伟的古堡,易守难攻。

    后人评价白杆兵,一方面赞叹他的勇武,一方面也赞叹白杆兵善于山地作战。确实,因为白杆兵都是石柱山民出身,所以对他们来说,进行山地作战,确实是他们的强项。

    本来,秦良玉是把王书辉派遣来的一营战士,当成客军来看待的。她眼中的客军,可不是辽东将门眼里的客军,是陷害,当炮灰的对象。而是一种需要防范和保全的对象。她本来是不想派遣复兴军的人作战的。可是,复兴军的这一个营战士的战斗热情,实在是太高昂了。

    你要知道,每天关在军营那个密闭的环境里,全天候的训练、学习和劳动。复兴军的战士们,可是积存了满身的力气,不知道有多少精力需要进行发泄。在这几天的行军过程中,复兴军的战士也是在驳船上练习着拼刺动作,一个劲儿的大喊“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把白杆兵的战友们气得够呛。

    秦良玉一方面出于一种想要看看王书辉真正的练兵能力的考虑。一方面,也是急于看到自己恩师手下强兵风采的马祥麟的撺掇。她还就真的就对复兴军志愿营的士兵,下达了试探性进攻的命令。

    因为早就已经达成了协议。秦良玉对部队有指挥权,但是白杆兵方面去不能插手复兴军的作战过程。所以,局面一时间成了一种,五百个训练有素的复兴军战士有条不紊的布置阵地,而已经结成防御阵型的五千白杆兵就在旁边看着的情况。

    不知道秦良玉是怎么想的的秦民屏心中大怒。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姐姐在辽东受了气,拿同样是辽东将门出身的王书辉的部队出气。

    不过,秦民屏并没有跑到自己的姐姐那里瞎胡闹,毕竟,作为一个将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和主将闹意见的时候。他命令自己的部队做好准备,他要随时的接应王家侄儿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五百家丁。

    (蓄养家丁是辽东将门的习惯。一般来说,兵甲齐备的部队,都是辽东将门花了大价钱、大投资,武装起来的。秦民屏看到复兴军战士人人穿胸甲,戴藤帽,用的又都是长火枪。就误认为他们是王书辉的家丁。)

    与自己的母亲和舅舅不同,马祥麟对于复兴军的了解更加深入一些。他并不觉得自己便宜老师的五百精兵会有什么大的损失。毕竟,复兴军帮助他训练出来的五百火枪兵,在战场上有多牛b,他可是有亲身的体会的。

    不过,对于王老师亲自练出来的精兵,马祥麟的兴趣是很大的。比如说,那五门看起来像是玩具一样的小炮(全重只有一千斤的格鲁森57mm山炮,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确实是小玩意一样的东西。红衣大炮都是两三吨重的东西,他们把那个玩意才当成是大炮)。在马祥麟眼里,好像是个玩笑一样的东西。

    可是复兴军志愿营炮兵连的士兵们,却把她们奉为珍宝一样的对待。特别是他们拿着那些被刷成换黄颜色的炮弹时,一副满脸发绿,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让马祥麟对于这几门小炮特别的关注。

    果然,只见复兴军志愿营,折腾了一个下午,用些杆子架子之类的东西,到处比划了好长时间之后(战场测量),复兴军志愿营才进入了预设阵地。

    炮兵连的战士们把五门安装好的火炮,排放在阵地前。每门炮后面都有七八个人伺候。这时候,马祥麟还以为可以见识这些小东西的威力了呢。没想到,那些大炮后的人,又开始拿出千里镜之类的东西,互相比比划划呼呼喊喊起来(观测和瞄准过程)。

    正在马祥麟和白杆兵的将领们全都彻底的厌烦,精气神全部懈怠了起来的时候。突然间,大炮打响了。在这之后,这五门小炮,就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不断的,连续的向着佛图关的大门,猛烈的倾泻着炮弹。

    苦味酸炮弹的威力不是很好形容。虽然复兴会的炮兵,使用的不过是小口径的工艺成熟的苦味酸填装的炮弹。但是,从科学的角度讲,苦味酸咋药的威力,是可以计算的。一斤苦味酸咋药的威力,差不多是一百斤黑火药的威力。

    对于明代人来说,黑火药填装的开花炮弹他们都基本没怎么见过。那么,威力是黑火药一百倍的苦味酸咋药的威力,他们是无法理解的。

    复兴会在实验生产阿司匹林成功以后,就开始尝试使用工业化的手段,进行苦味酸的生产了。这就是为什么苦味酸先被发明了出来,王书辉想要的以硅藻土吸附硝化甘油制成的达纳咋药,还没有出现在复兴会的原因。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难以想象的大火。不仅城关上的守关敌军,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就是整个白杆兵,都产生了一阵巨大的混乱。

    一时间,被惊呆了的白杆兵的将领们,都忘记了弹压部队,就那么放任部队的慌乱。

    最先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过来的秦良玉,第一反应居然也不是下令安抚部队。这位经历了无数战阵,已经年近半百的巾帼女英雄,看着一声不响,满脸麻木的复兴军士兵们。再看着正在用一种和谐的频率,平静的继续发射着炮弹的复兴军炮兵们,心中没有任何胜利底定的高兴,而是一片冰凉。

    她最先就想到的是:王书辉这个人,简直是无法抗衡的。

第173章 审判1

    “法律体现的是统治阶级的意志。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这话是告诉我们,谁说话好使,谁就制定规矩,这个规矩体现的就是谁的想法,维护的就是谁的利益。”

    “我过去对大家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大家也都明白了,谁掌握了枪杆子,谁就能说话好使。所以,从这一点上说,我们复兴会掌握了枪杆子,我们复兴会说话就好使。我们复兴会制定的规矩,就是法律。”

    “我们复兴会,是为天底下所有的穷兄弟穷姐妹,是为劳动人民,是为了人民群众谋幸福、谋利益的。我们复兴会代表的是人民群众的利益。那么,我们复兴会制定的规矩,我们复兴会制定的法律,就要体现人民群众的想法!就要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

    ——1622年·王书辉·《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李二牛从枝江县来到松滋县,原本的任务是在松滋县建立起一套警察系统来的。本来,因为松滋县现在的工作重点是三项工程的建设。所以,松滋县的警察部队的建立工作,就一直非常的缓慢。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师尊王书辉又给他增加了另外的工作:和几个复兴军里的参谋们,一起搞一套审判制度来。

    在复兴会里,一直贯彻的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地主占有了大量土地。百姓没有土地,被地主们盘剥。复兴会是为老百姓服务的组织。所以,复兴会就要剥夺地主的土地,把这些土地用来养活老百姓。

    一般来说,在这个简单逻辑下,地主是一定会死去的。这个原因真的非常简单。你要剥夺地主的土地,地主是不可能乖乖的接受你的剥夺的,他们一定会反抗。反抗的结果,自然就是被送上绞刑架的下场。

    老百姓仇恨地主,对于地主被吊死,一向是欢欣鼓舞拍手称快的。复兴会也知道自己是在为老百姓报仇。但是,为什么要杀死地主,对于这个问题,复兴会的看法就是,地主占了那么多土地,所以该死。

    但是王书辉现在提出了一个问题。地主确实该死,但是,地主的罪名却不应该是占有了土地。应该是他们占有土地的过程,对老百姓犯了罪。这才是他们该死的原因。

    王书辉现在不仅要求复兴会,要实实在在的做有利于老百姓的事情。他还要弄出一套规矩来,告诉老百姓复兴会是给他们做主,给他们撑腰的。

    在大明朝,不是没有那些一边掠夺百姓,一边胡乱嚷嚷,一边投敌卖国的公知大v。这等人,在东林党里,在各种所谓的清流里面到处都是。可是在复兴会这个组织里,这种人目前是完全没有的。

    在李二牛看来,王书辉的这种想法,有点脱了裤子放屁的意思,是在平白的给自己添麻烦。剥夺地主的土地,就是为了养活老百姓。老百姓只要获得了实在的好处,就完全可以了。这就是给老百姓做主了。

    至于一定要给地主定个罪名把他们杀掉,李二牛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枪杆子掌握在复兴会手里,那不就应该是复兴会说谁该死,谁就该死么。罪名这个东西有什么重要的。

    作为一个流民出身的复兴会干部,李二牛是很难理解王书辉的想法的。在王书辉看来,地主最大的罪恶,确实是他们占有了土地这个生产资料并以此剥削劳动人民。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王书辉深知,以这一条给地主们定罪,在后世里是会有很多麻烦的。

    王书辉不怕自己会在后世里留下骂名。伟人都被骂,自己想要不被骂那是妄想。但是,王书辉是真心的不想留下没必要的口实。既然那么多人说搞土改杀地主,缺乏什么所谓的法律精神,不够公平等等,那他就要给地主们一个有法律精神的审判,让他们享受所谓的“公平”。

    后世人对于复兴会历史记录中的第一次审判,有很多不同的评价。但是,从整体上说,大部分人都认为复兴会对伍朝宗的审判,是比较公平的。在复兴会的文档里,这次审判的人员记录是这样的。

    审判人:李二牛(复兴会审判院院长)

    人民代表团:王三、魏狗子、孙二妹、周山等(共十五人,皆为年满十八周岁的本县劳动者。详细姓名见附录)

    被告:伍朝宗、伍朝祖、伍兴发、伍张氏等(详细姓名见附录)

    原告:陈立、赵大牛、伍黑猪、刘二娃等(详细姓名见附录)

    被告代理人:曲立志(原伍朝宗家账房,目前已无罪释放)

    原告代理人:蔡兴国(复兴军参谋)

    王书辉搞的这个审判,其实是比较松散,比较随便的一个审判。但是,王书辉在设计这个审判过程的时候,制定了专门的指导原则。第一条就是,审判必须体现人民的意志。第二条则是,审判的形式必须是公平的。第三条则是,审判必须是公开的。

    人民代表参与审判,这一条实际上在复兴会控制的每一个基地村里,都已经实行两年以上了。人民代表的选择也非常简单。凡是年满十八周岁的,没有不良记录的,实实在在的劳动者,都会在各基地村的工作组里登记。

    每到遇到村民纠纷的时候,或者是原告和被告双方亲自,或者由代理人代理,就开始从一个装满了本村人民代表名字的箱子里,各自抽取五个名字。工作组的司法员也会在箱子里抽取五个名字。然后就由三方抽取的这十五个人组成人民代表团。

    在纠纷调解过程中,原告和被告双方自己,或者由代理人,对纠纷进行辩论。

    在此之后,司法员会根据复兴会制定的管理条例,针对这些纠纷,对人民代表团进行分析和解释。在这之后,司法员会对这个纠纷给出调解结果,交给人民代表团进行表决。

    最后,由人民代表团宣布最终的决定。

    一般来说,人民代表团对于民事纠纷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因为复兴会还没有对治下百姓的民事纠纷制定具体的规定条款。所以,基本上,要不要赔偿,怎么赔偿,赔偿多少,都是由人民代表团决定的。

    至于刑事纠纷,人民代表团的影响力就比较小了。对于杀人、抢劫、强尖、诈骗这些刑事案件,一则是复兴会的控制地区里出现的非常少。另一方面,这里面可以讨论的内容并不多。因为犯了这些罪过的人,是不归当地司法员管理的。这些人都是由军队管理。

    目前,王书辉和复兴会还没有精力给治下的百姓制定刑法。所以,只能对刑事犯罪进行军管。

    王书辉针对地主,专门在复兴会内部设置了人民审判院。这个人民审判院,也只是针对地主们进行审判,并不涉及其他的内容。

    这次,针对伍朝宗的审判,在王书辉看来,并不怎么成功。因为审判是公开举行的。所以,审判进行了前半部分之后,后半部分显得比较匆忙。

    在原告代理人进行陈述的时候,听到伍家一桩桩一件件的血债,听到伍家是怎么使用高利贷和其他各种手段祸害百姓之后,不少当地百姓都根本就没听说过的事情,被逐渐的显露出来。

    当地的百姓根本就不需要引导,自发的就开始大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了。在这种环境下,伍朝宗等人唯一愿意挺身而出为他们辩护的代理人曲账房,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伍朝宗有些特别的表现,在现场骂了些“贼骨头,反贼,你们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伍朝宗的行为不仅没有赢得什么喝彩,反倒是激怒了现场的百姓。要不是周围有复兴军战士拦着(虽然们也很愤怒),伍朝宗一家人和他们的主要狗腿子,连上绞刑架的机会都不会有。倒是很有可能被激愤的群众当场撕成碎片。

    在现场上万群众的围观下,同样是出身劳动人民,对伍朝宗的所作所为痛恨非常的十五个人民代表,在审判结果上按了手印。就这样,伍朝宗等人被复兴会人民审判院,以谋杀、强尖、抢劫、非法放贷的罪名处以绞刑。

    王书辉在之后的复兴会会议上对大家说道:“我们复兴会不仅自己内部讲究民主集中制,在对人民群众的时候,我们也要讲究民主。这个民主是什么意思呢?不是我们复兴会给人民做主的意思。而是人民在复兴会的领导和组织下,自己起来当家做主。这才是人民的民主。”

    “人民当家做主,就是民主。那么我们怎么来贯彻这个民主呢。这就要我们复兴会的全体会员们,不怕麻烦,不怕繁琐。我们不仅要在宣传上,让人民自己起来当家做主,更要在我们复兴会制定的规矩里,在我们复兴会制定的法律里,在我们复兴会之地的制度里,在我们复兴会的一举一动里,贯彻和体现这个人民的民主。”

    “我们复兴会的一切行动,都是要依靠人民,发动人民,最后才能取得成功的。所以,人民民主这个概念,我们一定要贯彻好。”

    从此,民主就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概念,在复兴会内部被树立了起来。

第174章 审判2

    “工业化的生活,那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工业化对于人的生活影响有多大,对于没有经历过工业化生活的人来说,那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1622年·王书辉·《工业化是最正义的事业》

    公元1624年五月,杨守业乘船到了松滋县的码头。

    像一切第一次到松滋县的人一样,杨守业先是在乘船的过程中,被长江上冒着白烟的,没有风帆的自行轮船,弄的很迷惑。到了松滋县码头之后,又被有着十条石头栈道的松滋县码头的规模惊了一下。

    最后,看到冒着白烟,不断的运动的蒸汽吊车的时候,杨守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的令他感到惊奇的东西太多了的原因,反倒不怎么感到奇怪了。

    杨守业本来是杭州人,是个军户家庭的出身。嘉靖朝的时候,他的祖父在倭寇作乱东南的过程中,阴差阳错的杀掉了几个落单的倭寇。所以,从此他们家脱离了普通军户农奴般的境遇。他的祖父得到了一个世袭百户的职位。

    就这样,这个百户的职衔,在他祖父去世后传给了他的父亲。他父亲去世后,又传给了他。

    杨守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从他的名字上你就可以看得出来了。他们一家人都是本分人。

    三代单传的杨家人虽然当了三代大明朝的初级武官,可是,生活在杭州富庶之地的杨家人,并没有什么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野心。无论是他的祖父,还是他的父亲,都希望杨守业能够安分守己,把杨家的百户的职衔,跟着大明朝一起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

    作为一个年轻人,杨守业从小就被父亲教导要老实本分。他的祖父也好,父亲也好,都认为虽然自己是武官,但是人要是有了武功,就会想要逞威风好意气。所以,虽然杨守业是个武官,但是除了打磨力气,锻炼肌肉以外,家人并没有教给他任何的武艺。

    像他的祖父和他的父亲希望的一样,杨守业也成了一个老实本分,一心想要传承祖业的人了。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希望凭着老实本分收好祖业的人,往往就是守不住祖业的。在一个正在走向末路的封建王朝的晚期,所有本应该的事情,都变成了不应该。所有以前可以奉为规律的想法,都不再可以作为规律来遵循了。

    一心想要守好祖业,一心想要凭借着老实本分,不引人注意的,太太平平的生活下去的杨守业,成了杭州卫里,一个在所有的上官眼中都可有可无的人物。

    1624年的正月里,一场突然爆发的兵变,彻底的改变了杨守业的生活。

    实际上,到了现在的这个时代,大明朝的卫所制度已经彻底的崩溃了。关于这个问题,大家已经知道了。那是因为,原本是用来供应整个卫所士兵生活所需的军田,一方面因为军户们经过了几代的繁衍人数越来越多这个自然原因,变的越来越不足。

    另一方面,因为大小军官和当地的乡绅地主们,一起对军田肆意的掠夺和侵占,把军户变成农奴。所以,整个卫所的士兵都没有了任何的战斗力。

    任何事情的现状,都是经历了长期的发展的结果。

    明洪武十七年(1384年),大明在全国的各军事要地,设立了军卫。

    一卫有军队五千六百人,其下依序有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及小旗等单位,各卫所都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亦隶属于兵部,有事调发从征,无事则还归卫所。

    此法的实行,须有一套能保障军队数目的户籍制度配合,来维持卫所制的运行。

    明代的卫所兵制,实乃吸取中国历史屯田经验,是一种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

    军户即户籍种类属军籍之户,初期的来源有二,一是元代原本的军户,二是现役军人之户,这在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黄册编造之後更加以确立。

    军户为世袭,且管理颇严格,除籍十分困难。大致上除非丁尽户绝、家中有人成为高官或是皇帝敕免,是无法除军籍的。

    尽管如此,军户仍日渐减少。当时的兵部尚书庞尚鹏主张:“清查隐占,均平粮额,开垦抛荒最为目前急务”。

    因此,后来有使因犯罪而充军者入军籍之方法,被称作恩军或长生军。

    原,本按照大明朝的卫所制度,军户的主要的义务,便是出一丁男赴卫所当兵,称作正军,其他的子弟称作馀丁或军馀。正军赴卫所,至少要有一名馀丁随行,以助其生活。

    由于军户负担沉重,故多给有田地,且正军免全部差役,而在营馀丁及原籍下的一丁亦可免差役,以保障其生活并供给正军之生活。

    如影响所有民间秘密宗教的罗教创始人罗思孚。他本来就是一名卫所兵,后来还是找人顶替之后,才逃离了卫所的。

    军丁的分发地点,多以距离原籍地遥远且分散的方式,以防止逃兵。但长途的跋涉加上水土不服,给役卒带来不少痛苦。

    正军服役于卫所,必须带妻同行,以安定生活并生儿育女,每一军人有房屋、田地,每月有固定的月粮。

    但实际情形则常分配不足,行军时则发给口粮,衣装则须自备,武器则由国家以工匠生产。

    军士在营,分成守备和屯田二部分。比例不定,按时轮流。屯田固定上交粮食,以供给守备军及官吏,其目标在养兵而不耗国家财力。

    但明宣宗以后,卫所官侵占军屯田地、私役军士耕种之事,已经常发生。这个目标逐渐难以达到。

    一般正军身死,即以户中壮丁补充,但由于军人生活困苦,逃兵甚多。洪武初年就开始有逃兵。至洪武三年十一月,逃亡者计四万七千九百八十六人,因此有“根补”、“勾补”等方法。

    根补即抓回逃军,勾补则由其户中以丁补,但此举既扰民又扰官,亦有军官藉此贪污,迫害人民,使乡里间痛苦不堪。而且逃兵有增无减。

    正统三年(1438年),逃亡官军竟达一百六十三万三千六百六十四人,从此以后,大明朝开始有募兵之举。

    正德十四年吏部尚书王琼上疏:“天下都司卫所每岁差去勾军官旗不下一万六七千名,计所勾之军,百无一二到卫。有自洪武、永乐年间差出,到今三十余年,在外娶妻生子,住成家业,通同军户,窝藏不回。”

    嘉靖八年,桂萼公布天下兵籍,仅有兵士九十七万。

    军士的逃亡,除生活上的因素外,与其社会位的低下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明朝初年因需要武力,故较重视军人。其后大明承平日久,武力不再重要,军人地位就大为降低。加上以罪犯充军,使的军人的形象更为低下。

    嘉靖年间,有些卫所逃亡军士达到在籍军士百分之七十左右。至16世纪初,一些卫所的逃亡军士已达其总数的百分之八十,许多边地驻军只剩下一半。

    实际上,到了嘉靖年间的时候,整个大明的卫所,都不再能够承担其本身的军事职能了。各级军官变成了地主,士兵们则全部都变成了农奴。

    从这个时期开始,募兵制度就变成了一个常态。募兵制从此就成了大明朝的正规军事体制。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因为朝廷不停的向各级卫所拨发军饷。一方面,因为军田的种植不用负担国税。所以,从总体上讲,卫所的士兵们(农奴)们的生活,基本上还可以过得去。他们虽然吃不饱,但是大多数人并不会彻底的饿死。

    但是,这一情况,从万历年间开始彻底的改变了。主要的原因就是,小冰河气候开始在中国大规模的爆发。

    仔细的研究万历以后明代的历史材料,就可以发现,从万历时期开始,中国大地上,不仅农民起义开始此起彼伏,各地卫所的兵变,也逐渐的变成了一种常态。

    军户的人数是在不断的增长的。卫所的土地总量不仅不会增加,而且在军官和士绅们的吞没掠夺下,还变得越来越少。再加上各种水旱灾害不断的爆发,粮食产量大规模的下降,这就导致,整个大明朝的兵变,变得越来越多。

    就以杨守业的祖父来说吧,作为一个世袭百户,归到杨家名下的军人,正常情况下应该有一百人。但是,实际上,杨家名下真正的兵丁只有四十多个。原本一个百户名下的军田,怎么也得几百亩。而实际上,杨家分到的土地总共才三十多亩。

    所以,名为六品武官的杨家,一年下来,把应该上交给上级的军粮(虽然不交国税,一样要交粮食上去)交上去之后,剩下来的粮食都不够给本百户的军兵们糊口的。

    整个杨家麾下的四十多个军兵,只有十几个人是在杨家负责耕种土地的。其他人都是在杭州城里打工为生的。

    别看杨家似乎挺惨的,一个六品武官的日子,好像不应该这么落魄。但是实际上,杨家的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好的。毕竟身处杭州富庶之地,军户们的逃亡情况还不严重。

    事实上,在天启崇祯年间,大明朝军户的逃亡比例,基本能够达到百分之八十左右。

    以大明朝的根本重地,北京来说。纸面上,北京城里最少有军兵二十万以上。但是,在嘉靖年间的时候,北京城里就没有任何能够作战的士兵了。

    嘉靖时期,蒙古兵包围北京城的时候,道君皇帝手下的重臣们,没有办法从北京城里弄出一个可以出城作战的士兵。

    蒙古兵还是因为奈何不了北京城的城墙,天气越来越暖,各路援兵正在赶往北京的情况下,主动的撤离了北京,回到草原上的。

    由此可见,到了天启年间,在小冰河气候下的卫所兵们,他们的农奴生活会多么的凄惨了。

    即使是在杭州城这样的天下富庶之地,杭州卫的士兵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不少年老体衰身体不好的军户,经常的就会直接饿死。

    卫所兵的日子不好过,老百姓的日子很艰难。但是,作为地主士绅阶层的杭州读书人们,日子可是很快活的。就这样,在1624年正月的时候。因为一群读书人点着灯整夜嗨皮,导致了一场大火。

    你可以想象一下,同样是在大过年的时候,一边是读书人整夜宴饮导致大火,一边是卫所农奴兵饥寒交迫,衣不蔽体。自己的老婆孩子,老爹老妈,连冻带饿的奄奄一息。这群卫所的农奴兵不起来作乱,那反倒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平常的时候,卫所兵作为农奴老老实实的接受剥削的时候,卫所里的军官们大可作威作福,威严大大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长了点脑子的军官们,都知道自己那两下子,真要去面对愤怒的农奴军户的话,只有被撕成碎片一个下场。

    这个时候,卫所里的军官们看了一圈,发现了杨守业这个可有可无,无声无息的人物。对于他们来说,他实在是当炮灰、背黑锅的最佳选择了。

    面对乱兵的时候,这群脑满肠肥的已经彻底蜕变为地主的军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少数派。可是面对杨守业的时候,这群王八蛋可是多数派了。

    对于杨守业来说,出去劝抚乱兵,可能会死。可是不出去劝抚士兵,现在握着刀把子的上官们,可是立即就会把他砍了。所以,他鼓起勇气,出去劝抚士兵了。

    因为杨守业一贯老实厚道,对待士兵也不欺不虐的。加上他爷爷和他爹爹也是这样的性子。三代人积累下来的正面形象,还真的起到了些作用。但是,虽然没有被杀掉,可是杨守业也被愤怒的士兵,吊起来一通好打。

    史书上对于这次杭州城的兵变是这样记载的:“天启四年(1624)正月,杭州有诸生家张灯,不慎火起,延烧房屋,九营兵卒乘乱而起,抆钱塘门外更楼十座。当时有杨把总,约束营兵勿予乱,被各兵捆绑还营,悬之高竿,欲以弓箭射之,两游击好言抚慰乃定。杨把总被革职。”

    说起来也真的很搞笑。实际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杨守业都不应该被革职。更何况他还不是什么真的掌握着军兵,有实权的把总,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负责屯田的百户而已。

    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世道。就这样,六品武官杨百户,就这样变成了普通百姓杨守业。

    杨守业除了有膀子力气,其他的任何生存技能他都没有。杭州城里能够卖力气的人不要太多。如果这个世道是卖力气就能生存下去的世道,就不会有那么多老百姓活活饿死了。

    杨守业也是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个过去曾经是他父亲手下的军户回乡。因为他老爹过去对那个军户很好,放任他离开杭州谋生。所以,这个军户给杨守业介绍了一条活路,到湖广的松滋县去谋生。

    就这样,揣着杨家仅剩的二十两银子。杨守业搭上了一条要到成都去的货船,来到松滋县谋生。

第175章 杨守业的新生活1

    “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工业化的生活。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什么时候,大家觉得只要拿着钱,在外面生活比在家里生活还要方便。那么工业化的生活基本上就实现了。”

    ——1622年·王书辉·《工业化是最正义的事业》

    松滋县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变得比枝江县还要热闹了。和枝江县的中心已经从县城转移到商盟镇和复兴城不同。因为松滋县城就建在松滋河边上,水路交通比较便捷。所以,复兴会并没有在别的地方再建新城,而是直接对原来的松滋县城进行了改造。

    虽然复兴会在松滋建设的一系列工业企业并没有在松滋县城内。但是,因为复兴会的商业机构和枝江商盟的商业机构都在县城设立,这就使得原本和一切内地小县一样的松滋县城,越发的繁荣了起来。

    松滋县的码头虽然规模“庞大”(在杨守业看来),看起来比杨守业见过的杭州码头还要繁荣。但是,这样规模庞大的码头,并没有像杭州码头那样充满了混乱。

    杨守业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就发现整个码头已经被分成两个部分。被大量墙式铁丝网围住的码头,有一个进口,有一个出口。进口和出口之间,也有铁丝网分开。

    从进口进来的人又被分成两个部分,虽然看不明白那两个口子前面的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杨守业还是分辨了出来。

    那两个口子,一个是针对做工的人设置的。因为大家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都有相同的外貌特征,基本是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而另一个口子,则是专门针对前来进货的商人的。因为杨守业看到,和他一起搭船的不少商贩都从那个口子进去了。

    虽然不知道商人那个口子里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可是,杨守业却遭遇了一场不太痛快的遭遇。他被口子旁边坐着的穿着灰色半长衫,戴了一个样式奇怪的大帽子的人,盘问了好半天。还领到了一张名字叫做临时身份证的硬纸片。

    虽然不能说满怀期待,毕竟自己是出来做工来了。但是,杨守业原本在下船之前还是比较雀跃的。可是,刚一下船他就经历了一道盘问。这样的遭遇,不仅使得杨守业心中不快,而且还让他非常的不安。

    作为一个卫所里的种地百户,杨守业虽然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军事经历。可是,他对于军人的气质还是比较敏感的。在码头上都出都可以见到穿着灰色半长衫,腰间扎着宽大的皮腰带,腰间佩戴着短长剑(士兵的刺刀),走起路来成排成队的,负责维护码头秩序的人。

    统一的服装,全幅的武装(实际上只有刺刀和左轮枪),这让杨守业这个种田百户,一下子就感到了这些人应该是某种军事组织的成员。

    可是,一来大明朝的士兵就没有这样的穿戴的(实际上卫所兵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军装),二来,在街面上巡街的,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衙门里的衙役,要不也是巡检司的巡丁。可按照杨守业的经验,就是杭州城里,也没见过有佩剑配短铳巡街的衙役和巡丁。

    更主要的是,在排队的过程中,杨守业发现,并没有一个军兵,向那些商贩们所要贿赂的。倒是看到了几个军兵,从人群里把一个小偷抓了出来,绑在一根杆子上“晒太阳”的。

    从杨守业的经验上来讲,兵丁也好,衙役也好,巡丁也好,一般来说他们的工作只有两个。

    一个是向百姓索要贿赂,一个是用鞭子棍棒,弹压百姓的。可是这两项大明朝治安人员的“正经买卖”,这些军兵都没有去做。反而是真的在抓小偷,向不知道怎么进关的人解释走法等等。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人类对反常的事物就会感到畏惧,这是人类的一种本能。所以,杨守业仅仅在从下船到出关这一小段时间里,就见到了这多反常,他心里感到不安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好在,在出口处,杨守业的那个熟人正在等着他。

    毛二毛不是个外号,而是个正常人的名字。拥有这个大号的人,就是正在码头出口处等着杨守业的那个熟人。

    如果说,因为灾民是老百姓受灾变成了灾民,并不能算一个社会阶层的话。毛二毛就是在大明朝社会地位最为低下的人了。他是个军户家里的三子,是个正经八百的军馀。一个军户家里只有一个正兵的名额。要是这个军户家庭中有其他的男孩子,那他们就是军馀了。

    正兵每年还能领到一丁点的粮食和银钱补贴家用,而军馀日子就更加的凄惨。除了给卫所里的老爷们种地当农奴之外,他们是任何其他的收入来源都没有的。

    毛二毛的运气不错,因为杭州卫里突然多了个百户。他被从原来的百户所里抽调了出来,在杨守业的祖父那里当上了一个正兵。

    原本以为自己脱离了军馀的身份,变成了一个正兵,从此就能领上军饷了。没想到,自己的新上司,杨守业的祖父,是个万事不出头的老实人。结果,他这个正兵当的,和原来的日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好在杨守业的祖父知道自己养不起麾下的士兵,所以,对于他们外出做工之类的事情,基本上不闻不问。毛二毛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出去自谋生路的。

    大明朝不是现代社会。想要打工谋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在外面混了十几年,毛二毛在四十岁头上遭遇了一场大灾,变成了流民,之后就被复兴会吸纳了进来。

    因为懂些泥瓦匠的技术。毛二毛经过训练后,被分配到了复兴会基建三队。成了一名光荣的,从事建筑工作的生产建设兵。

    前不久,毛二毛想要回老家把家人接过来。正好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被革职的杨守业。念着他祖父的一份香火情分。毛二毛才准备给落难中的杨守业介绍个工作。

    整个松滋县现在的变化是很大的。要是一个现代人突然出现,会认为这是一个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的小县城。

    原本只有一条大街的松滋县城,现在被共有横三纵三六条街道,和一条环城道。道路全部是用本县水泥厂生产的水泥铺设而成的,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四车道。街道中间高两边低,街道两边各有一条一点五米见方的用砖石砌成的明渠。

    明渠旁边栽种了王书辉用时空门从现代引种的速生林木。经过两年多的时间,这些树木已经长的很大了。

    整个县城目前除县衙外,已经没有任何单层建筑了。街道两侧的房子,全都是最低两层的红砖青瓦大屋顶的楼房。有人会觉得一个古代县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砖瓦来修楼房。那是他不知道复兴会在松滋县本地建立的,总人数四千人的,大量使用蒸汽机械和现代技术的松滋砖瓦厂。

    当然了,除了一条街道目前比较繁华,有大量的商业机构和管理机构驻扎以外,也就是码头区的那两条街比较热闹。现在正是白天上班的时间,其他几条街道的工人住宅区,除了偶尔学校下课时有些小孩子们的欢快叫喊声以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一片安静。

    毛二毛领着杨守业去的就是松滋县最繁华的第一大街。

    这条街两旁的房子虽然也都是些两三层的红砖青瓦的楼房,但是却非常的热闹。复兴会松滋党委,复兴会驻松滋县办事处,复兴军松滋司令部,复兴会松滋生产建设兵团总部,复兴会松滋公安局,复兴会松滋通商处等主要机构,都在这条街上。

    这些机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能关系不大。不过,这条街上的其他一些机构,则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这里同时也是复兴会松滋银行,复兴会松滋供销处,复兴会松滋商社,复兴会粮食局等一系列民生部门的所在地。

    枝江商盟,和松滋县在复兴会完成土改后,剩余不多的比较知分寸的地主士绅,被枝江商盟吸收统合而成的分支机构,松滋商盟的一些买卖,也都在这里。

    毛二毛在枝江县干了一年多,在松滋县也已经干了两年了。他对于复兴会治下的生活是非常的熟悉的。但是,杨守业却是个第一次到复兴会地界的菜鸟。一方面是出于一种炫耀的心理,一方面也是真心的希望杨守业能够快速的融入松滋县的生活。所以,毛二毛承担起了杨守业的向导,解说员的工作。

    他们的第一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食堂。

    松滋食堂是复兴会的附属企业。因为复兴会本身掌控着整个枝江和松滋,以及部分荆州府地区(荆州卫的土地已经全部被复兴会吸收)的大量土地,十多个大型农场,二十多家养殖场。复兴会农业部门每年出产的粮食和鸡鸭鱼蛋等,已经不是日益扩大的复兴会组织可以消耗的了的了。(农田基建,高产作物,机械化生产,科学种养,初级化肥和饲料。在这些条件下,复习会下属农业单位和复兴会控制的区粮食连年丰收。)

    因为掌握着大量的原材料,同时为了安置被复兴会不断引进的老弱妇孺。各种轻工企业被大量的开办。在1622年到1624年三年间,复兴会先后新开办了三家纺织厂,六家罐头厂和三家卷烟厂。可是即使如此,不仅复兴会的商品在市场上仍然供不应求,而且仍旧不能很好的解决女性和老年人就业的问题。

    毕竟重工企业对于工人的身体素质是有着刚性要求的。

第177章 杨守业的新生活3

    “民以食为天。所以,我们复兴会每到了一地,就得让当地的老百姓,实实在在的能够摸到这个天。”

    “让天下所有的老百姓都能吃饱,是我们的长远目标。让复兴区(类似解放区概念)所有的老百姓都能吃饱,则是目前对我们最切实的工作要求。”

    “我们有钢铁,有大炮,有步枪,有刺刀,有水泥,有玻璃等等等等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能够生产出来,有两个基础。一个是资源基础,一个是人力基础。这两个基础是缺一不可的。”

    “注重农业建设,就是注重工业建设。对于农业和工业,我们复兴会是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1623年·王书辉·《农业生产是工业发展的基础》

    松滋食堂,是一个非常大的半开放式的建筑。这栋使用框架结构建成的两层楼房的一楼,除了一些水泥支柱和厨房以外,整齐的排列着巨量的长桌和条凳。

    毛二毛非常满意杨守业目瞪口呆的神情,他领着杨守业到了兑换处,从兑换处用几个钢镚兑换了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子。

    领着杨守业拿了一个木制的小盆之后,毛二毛告诉杨守业:“在松滋县这里,基本上所有的买卖都是复兴会的。在复兴会的买卖里想要买东西,是不能用银子和铜子儿的。”

    一边拿出一个钢镚和一个银币给杨守业看,毛二毛一边对他说:“无论是复兴会给工人发的工钱,还是在复兴会买东西,用的都是复兴会的钱。这个叫钢镚,用十个铜子儿才能换一个。这个叫银元,用一两银子才能换一个。”

    杨守业对此有些惊讶,他奇怪的问毛二毛道:“毛二叔,复兴会给工人发的工钱也是这个的话,这不是糊弄人么。这么一个铁做的钱,明显没有十个铜子儿值钱。这个银元也没有一两重啊。就是这些东西做的再怎么漂亮,这不也是骗人呢么。”

    毛二毛笑着对杨守业说道:“没见识了不是,这钢蹦可不是铁做的,实打实的精钢铸成的。最开始的时候,你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但问题是,在复兴会的买卖里,你用这一个钢镚,就是实实在在的能买到十个铜子儿的东西。你用这一块银元,就是能实实在在的买到一两银子的东西啊。钢镚和银元到底值不值那个铜子儿和银子,不还是从它能不能买那么多东西上来的么。”

    虽然不是复兴会的干部,没有参加过干部培训,可是在复兴会治下已经生活了三年多的毛二毛,已经具有了最简单的货币价值的观念了。

    杨守业问毛二毛道:“毛二叔,你用这些钱真能买到那些东西么?”

    毛二毛说道:“这是当然了,最早的时候,每个月领了工钱,我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工钱到供销处去买粮食。”

    “在咱们杭州,好年成的时候,也得二两银子一石谷子。在这里,一个银元就能买一石脱了壳儿的上好白米。一个银元还可以买三石番麦。当时我图便宜,用五个银元换了十五石的番麦。结果一个月怎么也吃不掉,另一边又每个月都在买。最后没办法,在第二年的时候,把番麦贱价卖给酒厂了。把我心疼的要死。”

    二两银子一石谷子,这早就是老黄历了。现在杭州城的粮价,早就是四两银子一石谷子了。作为农业社会的人,大家普遍的使用粮食作为一般等价物。粮食价格的波动是非常大的。没想到在复兴会这里,粮食居然这么不值钱。

    杨守业听了毛二毛的介绍,点了点头。他对毛二毛说:“这么说来,这复兴会的银元还真够值钱的。”

    “那可不是!在咱们杭州,一个白面馒头怎么也得值四五个铜子儿吧。就在这个复兴会的食堂里,同样的白面馒头,一个钢镚就能买十个。这钢镚也比铜子儿值钱多了!”

    杨守业听着毛二毛的老黄历,在心里头嘀咕。如今四五个铜子儿,还想在杭州城里买个馒头,那纯属是做梦了。

    松滋食堂,是和大学餐厅一样的形式。顾客都是自己拿着碗,到相应的窗口处打饭的。杨守业再次被松滋食堂饭菜的丰盛震撼了一下。

    其实总的来说,食堂里实际上只有三个种类的食品。主食类,有三合米饭、三合面馒头、白米饭、玉米饭、土豆和地瓜泥等。其中土豆和地瓜泥的价格最便宜。白米饭的价格最贵。

    素菜的品种多一些。不过也都是不同种类的蔬菜,用大锅和各种鸡鸭骨头炖出来的大炖菜。

    荤菜则是以鸡鸭鱼蛋为主。炖鸡肉,吨鸭肉,炖鱼,煮蛋、炒蛋和红烧肉等。其中红烧肉的价格最贵,煮蛋最便宜。

    毛二毛给自己用一张绿色的小票打了一大碗的三合米饭。同样是使用绿色的小票,又打了一个炒蛋和一个煮蛋,最后又打了一份鸭架炖白菜。从最后那个窗口里领了一碗免费的鱼汤。

    不过,他领着杨守业,给杨守业打的饭则没有这么寒酸。他用三张小绿票,给杨守业打了一大碗的白米饭。用五张小绿票给杨守业打了一份红烧肉。最后用一张小绿票给他打了一份鸡架炖土豆。也从最后那个窗口里领了一份相同的鱼汤。

    杨守业说起来也是个大明朝的小小武官。可是,即使对于他这个六品的武官来说,吃肉这件事情,也不是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能保证的了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那些小绿票值多少钱,但是,杨守业还是真心实意的感谢着毛二毛的款待。

    毛二毛对此心里是暗爽的。不过他在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对杨守业说道:“你不用这么客气。也不是我故意吃的不好专门来招待你。我现在是四级工了。在单位食堂里吃饭本身不用花钱不说,三级以上的工人还有专门的红烧肉补贴。我倒是不缺肉的。”

    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四级工待遇之后,毛二毛继续说道:“要不是年后我把家里的婆娘和孩子都接了过来,必须得收着点花钱了。不然平常我不仅要打些肉菜,还要打上一两地瓜烧解解乏呢。本来我也想给你打的,不过这烧酒在白天的时候是不卖的,只有晚饭的时候才有的买。”

    白米饭是最纯粹的白米饭。里面不仅没有豆子之类的杂粮,就是任何的石子儿沙子都一点儿也没有。巴掌大的红烧肉有两大块,又油又亮,香甜无比。即使是炖菜的味道,都好吃的不得了。毕竟这不是清水煮菜叶子,而是用屠宰场的下脚料和土豆一起炖出来的。鱼汤居然是不花钱的。虽然每个人只能打一碗,可是这一大碗的鱼汤又鲜又香。

    就像郭德纲说的,常年见不到油星细粮的杨守业,那是如风卷残云一般,稀里哗啦的把饭菜和汤汁,吃的一干二净。把旁边过了几年好日子,已经开始养成良好生活习惯的毛二毛弄的侧目以对。

    良好的生活习惯,还真的是在集体生活中养成的。在单位里,那些考过小学文凭的高级技工,和通过初中文凭的能作图的工程师,他们在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不仅吃的比大家好,工资、待遇比一般干部好要高。人家也有着自己的范儿的。基本上,细嚼慢咽,不疾不徐这些,都是高级技工和工程师们才有的范儿。

    这些人在复兴会的工业系统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自然而然的要向他们学习。毛二毛虽然距离高级技工只剩下一个级别了,但是因为文化课考试总是不能通过,所以高级技工一直上不去。不过,对于高级技工的风范,毛二毛也是不自觉的在模仿着。

    在复兴会,一个钢镚等于十个铜子儿。一百个钢镚等于一个银元。毛二毛和杨守业两个人,一人吃的是中档的饮食,一人吃的是高档的饮食。不过这两个人一共才花了不到两个钢镚。因为在食堂里,一个钢镚可以换十张小绿票的。

    花了十几个铜子儿,就能吃上这样一顿数量充足,油水丰厚的大餐。这是杨守业所无法理解的。光凭着这顿饭,杨守业就下定了在松滋县谋生的决心。

    吃完了饭,毛二毛就领着杨守业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也是复兴会的产业,是一家三层楼的旅店。

    毛二毛从杨守业手里拿了他的临时身份证,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并给杨守业交了三天的房钱。毛二毛给杨守业定的是一个钢镚一天的标准客房。一进房间,杨守业的第一感觉是房间实在太小了。

    确实,对于古代人来说,房子的大小从来不是问题。随便在野地里搭个草棚子,也没人管你。你想修多大就修多大。虽然四处漏风八面进雨,但是居住面积还真的不是问题。

    不过,杨守业一方面惊讶于旅店房间的小,另一方面,也对房间里的设施感到非常的惊讶。

    使用半透明绿玻璃,采光好的难以想象的大窗户;一拧阀门就可以出水的水龙头;一拉绳子就能流出水的陶瓷蹲便。这些都是杨守业没法理解的东西。至于雪白的床单,更是让杨守业不敢坐上去。

    毛二毛逐个的把房间里设施的用法教给了杨守业。

    对于这个业务,毛二毛已经非常的熟练了。毕竟,他的那个来自“大城市”杭州的老婆和那三个土怂儿子,也都是他手把手的教出来的。

第178章 杨守业的新生活4

    “教育工作,不单单是学校正规教育。在职教育这项工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我们复兴会教育事业的重点工作。”

    “复兴会的每一个军人、工厂工人、农场工人、养殖场工人,甚至是食堂里打扫卫生的大妈,都必须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劳动者。这一点,绝对不能动摇。”

    ——1623年·王书辉·《文化教育必须普及到复兴会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杨守业这样的自由打工者来说,在松滋县,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就是进入复兴会的企业工作。当然了,进入复兴会的企业,必须签长期的劳动合同,一般都是十年期的。

    另外一条路,看起来好像要好一些,可以保持自由的身份,不需要签订任何的劳动合同。那就是去松滋商盟的企业工作。

    对于杨守业来说,进入复兴会的企业工作,好处是,当复兴会的工人,工资高待遇好。坏处是,复兴会里的规矩特别的多,把人弄得基本上没有人身自由。从吃饭到睡觉,都必须按照复兴会的规矩来。特别是,在复兴会的企业里,你不仅仅要学习相应的专业技能,还必须进行文化学习。

    进入松滋商盟的企业工作,好处是基本上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学习,没有那么复杂繁琐的规矩。坏处则是,工资低,待遇差,人身安全和收入都没有任何的保障。

    毛二毛向杨守业清楚了介绍了松滋县的就业环境之后,向他推荐到进入复兴会的企业工作这条路。不过,也有些不喜欢被束缚的年轻人,初到松滋的时候,会去选择到松滋商盟的企业工作的。所以,他给了杨守业两天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做工还要学文化,对于这一点,杨守业真的不能理解。他觉得读书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这样的粗人有资格去干的事情。不过,看到杨守业在旅馆前台登记签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一点恐怕不是扯淡,而是个真事儿了。

    毕竟,已经四十几岁的毛二毛以前肯定是不识字的。他之所以能够写字,必然是在进了复兴会的工厂之后学会的。

    科举制度在中国被确立起来之后,读书识字和改变社会地位、做官之间,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因为这种观念的树立,使得读书识字,变成了一个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中国人都觉得读书识字学文化,是个非常高尚的事情。

    所以,即使像杨守业这样的武官,也一点儿也不排斥读书。不过,对于复兴会的那些规矩制度,杨守业可是比较畏惧的。因为毛二毛非常形象的向他形容了一下复兴会的规矩。那可真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只要是活人要做的事情,在复兴会里都有相应的规矩在管着。

    就是死人,复兴会也要管。具体的管法就是:集中、深埋和树葬。

    对于现代人来说,过高度组织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毕竟,每个中国人都要经过最起码的九年义务教育。在这九年中,他们就已经开始接受集体生活,组织化生活的锻炼了。

    但是,对于生活在农业社会的古代人来说,在复兴会这种高度工业化、组织化的集体里生活,对于他们的挑战性和压力,还是比较巨大的。

    其实,虽然枝江商盟的那些新兴资本主义企业里,工人工资和待遇,都完全没有办法和复兴会的企业相比较。可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和给地主当农奴相比较,给枝江商盟的那些企业当工人,也算是个比较不错的生活了。

    吃别人的饭和吃自己的饭是两回事。毛二毛请杨守业吃了一顿大餐,但是杨守业自己就不可能这么花钱了。在毛二毛走后,杨守业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复兴会松滋银行去兑换银子。

    复兴会驻松滋县的银行,现在主要的业务只有两项,一个是货币兑换业务,一项是土地置换业务。

    货币兑换业务不用说了。一般来说,前往复兴会购买商品的商人们,下船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复兴会兑换货币。很多精明的商人都意识到,不提复兴会其他的买卖,单纯的就是这一项货币兑换的买卖,复兴会就大赚特赚了。

    复兴会通商处,是复兴会负责商品销售的部门。从现在来看,除了对于棉花这一原材料,复兴会要对外进行收购以外,无论是粮食还是什么其他的商品,复兴会都不需要对外采购。对于复兴会来说,在贸易活动中,他是一直处于一种出超状况的。

    复兴会通过工业化手段生产出来的产品,目前包括,锅驼机、蒸汽船等大件商品以外,主要集中在水泥、棉布、丝绸、食盐、铁器(包括农具和武器)、劳动布成衣(帆布)、玻璃器皿、香烟、罐头、火柴、纸张、书籍等几个方面。

    无论是大件的锅驼机和蒸汽船,还是小件的火柴纸张等,因为使用了工业化的手段进行生产,所以所有商品的价格都极端的低廉(针对这个时空来说)。单从一个棉布这一个生意来说,复兴会和枝江商盟的棉布,已经连续五年不断的扩张,严重的影响到江南地区的松江棉布的市场了。

    目前,无论是北方的商家还是南方的商家,都有一大部分人在复兴会的工厂进货。可是即使如此,因为中国的市场过于庞大,复兴会的产品最多也只能占据市场总份额的二十分之一左右。复兴会的所有产品,都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状况。

    无论是北方的商人,还是江南的商人,在复兴会进行采购的时候,都必须面对一个问题。他们是没有办法使用手中的白银,直接采购复兴会的产品的。他们必须拿着自己手中的白银到复兴会的银行中兑换复兴会的银元和钢镚。用这些银元和钢镚,他们才能够采购商品和缴纳商税(复兴会制定的税收)。

    因为白银的纯度问题,一般情况下,十两白银才能在复兴会银行兑换八枚银元。也就是说,虽然在复兴会的工厂里,他们能够用一枚银元买到一两银子的货物,可是他们还要承担“高达”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额外成本。

    当然了,即使这样,复兴会的产品,仍旧比那些小手工业者和初级工坊的产品,质量好的同时,价格也低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单纯通过铸币和货币兑换这一个手段,复兴会就积累了大量的白银。

    与此同时,复兴会还向湖广境内的所有地主们开放了工业信贷政策。只要他们把手中土地置换给复兴会,那么他们就可以根据土地的多少,从复兴会的银行里,获得数量不同,程度不同的资金扶持和技术帮助。在这之后,复兴会还会派遣相应的技术人员和生产建设兵团,帮助该地主进行建设,指导他们的生产。

    不过,目前这项政策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在复兴会控制的复兴区内,地主们大都因为抗拒土地改革,被镇压和审判了。只有少数实力不强的中小地主,在土改中看清了形势,生存了下来。他们在枝江商盟的拉拢下,加入了该团体。用自己的土地置换了资金和技术,从地主转化为工业资本家。

    倒是距离复兴区最近的荆州府地区,甚至包括一些武昌府地区的一些商业化意识很强的地主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主动的和复兴会接洽。他们用自己在荆州和武昌地区的土地,从复兴会手中换取了资金和技术,在荆州和武昌,分别建立了一些规模中等的纺织厂和印刷厂。

    甚至有个武昌府的船厂所有者,用现银和船厂一半的股份,向复兴会申请技术支持,希望建立合资船厂的。目前,合资武昌造船厂生产的长江牌蒸汽明轮船,已经在江南地区打开了市场。

    复兴会的松滋银行和枝江银行内部都是一样的规格。整个银行分为三个部分。一部分是专门负责中小货币兑换业务的窗口。一部分是负责大额货币兑换业务的接待室。一部分是负责土地置换业务的接待室。

    因为复兴会在松滋地区利用大灾之年的机会,消灭了所有的地主,并对整个松滋县的农业进行了全面的农场化改造。所以,复兴会在松滋地区的银行,没有农村信贷业务。

    倒是复兴会的起家之地枝江县,因为复兴会进行土地改革后,只建立了几个农场和养殖场,没有进行全面农场化建设。所以,当地仍旧存在大量的自耕农。枝江县的复兴会银行,除货币兑换和土地置换业务之外,还有一项专门针对自耕农的低息贷款业务。

    杨守业进了银行之后,才发现了不识字的坏处。铁丝网墙在复兴区的使用真的是非常的多。松滋银行里也被用铁丝网墙分割成三个部分。虽然每个窗口上都标着文字,但是,杨守业却不知道自己换钱应该到哪个窗口去。

    好在,一个负责银行安保工作的复兴军的战士,发觉了杨守业的情况。他主动上前,向杨守业详细的解释了各个窗口的业务。

第179章 杨守业的新生活5

    “马铃薯这个原产自南美洲的不起眼作物,在十七世纪二十年代,被聪明的中国人改造成了一种平均亩产两千斤的怪物。就这样,到了十七世纪末,中国的人口从九千万膨胀到三个亿。”

    “几百年过去了,现在,从北冰洋到南极洲,从美洲到亚洲,到处可以看到中国农民驾驶着农业机械,耕种和收获着马铃薯。”

    “是的,历史上,蒸汽机或者让复兴会统治了中国。但是,马铃薯让中国人统治了世界。”

    ——1955年·礼约瑟·《马铃薯帝国》

    虽然知道这些银元和钢镚很值钱。但是,摸着口袋里的银元和钢镚,杨守业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鬼使神差之下,杨守业就那么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却很冷清的建筑门前。

    这座巨大的有两层楼高的建筑,是复兴会松滋粮食局。杨守业在毛二毛的指点下已经知道了,这个像个大衙门一样的建筑,就是负责整个松滋县的粮食管理的单位。整个松滋县的粮食买卖,都必须在这个大衙门里进行。

    当然了,目前松滋地区的老百姓,只见过粮食局不断把陈粮发卖给其他的单位,还从来没见过粮食局从什么地方买粮呢。

    虽然搞不清楚,生意并不好的粮食局为什么建设的这么庞大。但是,杨守业还是希望看看自己手中的复兴会货币是不是真的能够买到足够的粮食。

    粮食局的大厅非常的巨大。规模看起来比杨守业中午去过的松滋食堂还要大一些。不过,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建筑里,只有一个柜台上有人值守。

    杨守业一进粮食局,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不是那个有人守着的不起眼的柜台。而是一大排在墙边摆着的,装满了各种粮食的货柜。

    那些在杨守业眼里比金子还要宝贵的各种粮食,就那么无人看管的摆在那里。几个妇女正在用布袋子,从那些粮食柜里,盛装着粮食。

    说起来也真是凑巧了,正在买粮食的妇女中,有一个刚好是毛二毛的老婆毛张氏。

    毛张氏今年四十多岁,也是杭州卫的军户家庭出身。正好是当年毛二毛被调到杨守业祖父的那个新的百户所的时候,她嫁给了变成了正兵的毛二毛的。杨守业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这位毛二婶。这个妇女可以说是整个百户所里性情最泼辣的妇人了。

    当年,因为百户所发不出正兵的粮饷来,这位毛二婶可是先后的骂过杨家三代人的。不仅杨守业做了百户的时候,被她指桑骂槐的骂过,就是他的父亲和祖父,也都被这位毛二婶骂过。

    不过,因为杨家人虽然是个百户,可是既不能争又不会抢,日子过的比普通军户强点儿也有限。所以,大家倒是也能理解杨家的窝囊和无能。除了这位毛二婶以外,倒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人那么明目张胆的骂过他家。

    杨守业一发现毛张氏的身影,就下意识的想要躲藏起来。可是他还是被眼光犀利的毛二婶给发现了。

    没办法,杨守业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和毛二婶打了声招呼。

    从正月到五月,不过是三个月左右的功夫,毛二婶就大变样了。过去那个蓬头垢面张牙舞爪的农妇,如今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劳动布衣裙,脚上穿着一双同样颜色和布料的布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洗的干干净净,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毛张氏是今年二月末乘坐蒸汽船到的松滋县。一进了工厂给毛二毛分的三居室的屋子,毛张氏就大骂毛二毛没良心。说毛二毛自己在松滋过着皇帝老儿似的好日子,却让老婆和孩子在杭州卫那个活地狱里苦熬。

    毛二毛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九岁,被分配到工业学校读书。二儿子和小儿子被安排到正规学校里念小学。毛张氏经过一个月的培训和学习,被安排到服装厂上班,专门用缝纫机制作各种劳动布的衣服。

    复兴会所有的学校都是封闭式的。学生每个月只有一天的探亲假。而复兴会的工厂,每天为工人提供两顿饭,午饭和晚饭。因为早上起来还有一个军操的环节,所以即使是自家做的早饭,也必须丰盛些。

    毛张氏就是因为家里的粮食吃光了,这才赶着休息日到粮食局来买粮食,刚好碰到了杨守业。

    复兴会的企业,全部都是那种从摇篮到坟墓式的现代中国前三十年的那种国有企业模式。管吃饭,管穿衣,管住房,管看病,管上学,管养老,管下葬。虽然因为目前复兴会的工人还都只是第一代工人,养老和下葬的还没有几个。可是,衣食住行,看病上学这些,复兴会的企业已经全面的管了起来了。

    不过,刚刚到松滋县几个月的毛二婶,对于这种吃饭穿衣都由企业来管,连回家睡觉之前的洗澡也有人看着的生活,还不是非常的适应。对于给自己家买粮食,她还非常的热衷。其实,大部分人家的早饭,都是在量大廉价,方便快捷的大食堂里解决的。

    女人一旦能够赚钱了,对于她的整个人的改变是非常巨大的。现在毛二婶每个月能赚两个银元的工资。虽然不到自己老公的一半儿,可是毛二婶的做事为人的底气也变得非常的充足了。

    比如说,对于杨守业这个前大明朝的六品武官。以前的时候,她虽然敢于指桑骂槐的骂他,可是在面对面的时候,即使杨守业被革职了,她还是不敢和他高声说话的。现在,挣了工资的毛二婶就不再对杨守业有着任何的畏惧心理了。她一口一个杨家侄子,叫的那叫一个响亮坚定。

    看到已经大变样的毛二婶虽然意气风发,但是丝毫没有对他撒泼的意思,对待他还非常的热情,杨守业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正好借机向毛二婶请教粮食该怎么买才好。

    毛二婶带着杨守业,开始对他详细的讲解复兴会粮食局的粮食价格。

    “这个玩意叫做土豆,这玩意叫做地瓜。这两个东西的产量,我听农场的人说,产量是最高的。一亩地最少也能收个千八百斤。所以,这两个玩意最便宜。一个钢镚就卖十斤。”

    毛二婶对杨守业介绍道:“你别看这玩意样子不好看,不过味道还算可以。当粮食吃也行,当菜吃也行。弄好了的话,存半年也不会坏。我们在工厂里,晚饭的时候吃的就是这玩意做的土豆泥。我吃着还顺口。”

    走到下一个粮柜处,毛二婶继续对杨守业说道:“这个黄橙橙的,是长杆番麦。我们这里叫玉米。农场的人说,这东西的产量也不低,一亩地出个六七百斤倒是轻松。一钢镚就能买六斤。这东西打碎了和白米一起蒸蒸,味道也不错。还能磨成面做馒头。单位里吃的馒头都是这玩意和白面在一起蒸出来的。”

    走到第三的粮柜前,毛二婶说道:“这些东西你应该就都认识了。这个是精白面,这个是精米。我听有的老人家说,这么好的米面,过去都是供应官家才有的东西。这些东西价钱就贵了。一斤就要十个钢镚。”

    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的粮柜,毛二婶说道:“倒是那边我刚才看的那些没脱壳儿的谷子价格便宜。那种谷子,一个钢镚就能买二斤。不过还得花钱到磨坊去打壳儿。可是啊,总比直接买那精米便宜不是。”

    毛二婶介绍完了所有的粮食,仔细的看了看杨守业,琢磨了一会儿才对他说道:“我们家你毛二叔过去干过那些混账事儿,你知道吧。他以前就傻乎乎的买过不少的粮食,最后全都糟蹋了。你现在还没进复兴会的厂子。粮食的话,你用的临时身份证,每天最多只能买二斤。你住在旅馆里,又没有什么做饭的家什,买粮食做什么。”

    “要我说啊。你快点到劳动局去把名报了。早点参加军训和培训。等你成了正式职工的时候,单位就给你分房子了。你分了房,再娶了媳妇之后,再考虑买粮食的事情吧。现在你买了也只能在旅馆里堆着。复兴会又不许粮食卖给外人,你要是想带着粮食离开,那是不能。”

    还真别说,杨守业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家伙。他刚才已经大体上弄清了复兴会的粮食有多便宜了。就没脱壳儿的谷子来说,一个钢镚,也就是十个铜子儿,就能买二斤。这粮食简直便宜的骇人听闻了。他刚才就想着,用自己的银元和钢镚买上一大堆的粮食运回杭州去卖,肯定能赚上一大笔的。

    所以,听到毛二婶说复兴会不许粮食外卖。杨守业急忙问道:“二婶儿,这粮食不卖给外人是个什么意思?”

    毛二婶带着点骄傲的表情对杨守业说:“现如今啊,这松滋县和江对面的枝江县,全都是复兴会的地盘。复兴会说了,在自己的地盘里,必须得让老百姓能吃饱饭。所以啊,只有在复兴会有工作,有复兴区正式身份证的人,才能随便的在复兴会的粮食局里买粮食。”

    看了看有些沮丧的杨守业,毛二婶劝他道:“杨家侄子你不要七想八想了。老老实实的到劳动局报名,做个复兴会的工人比什么不好。要我说啊,在复兴会的厂子里当个工人,可比你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百户强多了。”

第180章 杨守业的新生活6

    “在正常情况下,人口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活资料只能按算术级数增长。所以,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不可避免地要导致饥馑、战争和疾病。针对这种情况,想要避免饥馑、战争和疾病,就必须采取果断的措施,遏制人口出生率。”

    “不过,我的这个理论有个无法逾越的反例存在。中国的人口增长也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但是,中国的科学和文化的发展,却是以一种跃进式的方式在进行的。”

    “持续掌握世界霸权上千年,并继续领导着世界发展的中国,就是这样的一个特例。似乎所有的规律都在中国发生了失常。这种情况不仅困扰着过去的学者们,同时也困扰着今天的学者们。”

    ——1798年·马尔萨斯·《人口论序言》

    要说杨守业有多么失望,那倒不是的。当然了,这种小聪明和小机灵,杨守业是从来不缺乏。但是,无论在哪种社会环境里,这种小聪明和小机灵,或许能够让人占些小便宜,获得些小利益。可是,这种小聪明和小机灵,都不可能对人的生活产生什么真正的大的影响。

    杨守业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是,从小到大,这些小机灵和小聪明他就发挥过无数次了。相应的,使用这些小机灵和小聪明导致的失望,杨守业也是相当的熟悉的了。所以,他并不会觉得自己真的丢失了一个巨大的赚钱的机会。

    在现代中国的改开时期,曾经流行过这样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句话实际上讲述了这样一个道理,就是真的有了能够改变人的命运的机会的时候,往往也只有那些胆子大,不怕失败,有行动力的人才能在丛林法则下生存下去,获得成功。

    像杨守业这样的人,他最多也就是有些小聪明。就比如说从复兴会买粮往外卖这件事情吧。其实,他也只是想一想。他是个缺乏行动力的胆小的家伙,就是复兴会不禁止粮食外卖,一想到把粮食从松滋县运到杭州城的麻烦和困难,他也会退缩的。

    事实上,无论是复兴会内部,还是复兴会外部,都不是没有那种想撑死的胆大的,具有强烈的行动力的家伙。他们都是非常敏锐的人,全都意识到了,在这个在灾害频发的大明朝里,粮食的价值有多么珍贵。他们全都尝试过,把复兴会的粮食弄倒外地去的做法。

    不过,无论是复兴会内部的人,还是复兴会外部的人,他们都无一例外的,都被复兴会整肃委员会和人民代表团判定为人民的敌人。全部都成了绞刑架上的一员。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虽然对于毛二毛说的那种复兴会的,有些惊悚的规矩非常的畏惧。但是,杨守业也不是个不听劝的人。既然毛二叔和毛二婶都对他详细的介绍了成为复兴会企业工人一员有这样那样的好处,那么,杨守业自然就要听从他们的劝告。

    当天晚上,杨守业用自己的钱,在复兴会的松滋食堂里再次体会了一次复兴会的好处。一个钢镚换了十张绿色小票,他只用了两张绿色的小票,就在食堂里,吃了一大碗土豆泥,一个人头大的三合面馒头,一大碗的鸡架炖白菜,和一大碗的免费鱼汤。

    吃完了饭,回到旅馆的杨守业就决定投入复兴会的怀抱。因为他进行了一个简单的算计。按照毛二毛说的,加入复兴会后,先接受生产建设兵新兵营的培训。这段时间里,新兵营不仅管吃管穿管住,每个月还有二十个钢镚的工钱。

    二十个钢镚,听起来好像只有四十个铜子儿一样,似乎是个极低的工钱。可是按照一个钢镚可以买到二斤谷子来计算的话,即使是在工资最低的新兵营阶段,自己每个月也可以赚到四十斤的谷子。

    四十斤谷子,这可是就是三十几斤的白米。就是在杭州城里,一个月能赚三十几斤白米的工作,那是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好事情。

    (天启崇祯年间,因为自然灾害频发和朝廷征税增加的原因,江南地区的粮食价格基本上都要维持在十两银子一石的水平。一石约等于一百七十市斤。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钱。这样算来,一市斤的谷子,在天启崇祯年间大约要卖到六十文铜钱左右。这样比较一下,就知道复兴会在统治区对百姓的粮食售价有多低,复兴会对工人们的待遇有多好了。)

    杨守业到劳动局报名的时候,刚好有一批新的灾民被运送到松滋县。

    目前,复兴会直接掌握的人口就达到近二十万人了。复兴军即使是优中选优,经过四年的发展,总人数也突破了三万人,达到了六十个营的规模。复兴会的三十多家工业企业中,已有工人六万多人。专门从事农场工作的农业生产建设兵超过五万,专门从事铁路建设的生产建设兵超过四万。

    上面这十八万人,都是经过了扫盲教育,接受了系统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的,复兴会全面掌握的人口。

    复兴会之所以能够在四年的时间里掌握了这样大量的人口,一方面是因为复兴会对整个松滋县进行了农场化改造,使用优质良种和初级化肥以及大量农业机械,进行集约化、专门化的现代化的农业生产,爆发式的生产和储备了大量粮食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小冰河气候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大规模的爆发。

    大明朝目前的状况是,各种水、旱、寒、雹、蝗和地震、泥石流等灾害,在全国范围内持续性的,大规模的爆发的同时,各种兵变,民变,造反,起义等也在不断的爆发。光是在天启年这几年,黄河已经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决口。各种天灾人祸,不仅在北方,也在南方到处的发生。

    这些对于所有人来说都非常绝望的灾祸,却在客观上,为复兴会的发展提供着充足的人口资源。复兴会还是在有所收敛的情况下,才在四年中吸纳了不到二十万的湖广地区以外的人口。实际上,复兴会借着救灾救民的机会,已经把土地改革的触角发展到荆州府下属的各个州县当中了。

    复兴会在这些州县里掌握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一方面消灭当地的地主,进行土地改革。把土地分给农民,建立基地村。一方面,又利用大量剩余的土地和对荒地进行开发,建立了一系列的农场和养殖场。

    有意思的是,虽然没有触动枝江和松滋以外各州县的县衙。但是,因为复兴会从巨额的商业收入中,抽取了一小部分,承包整个荆州地区的皇粮国税。所以,即使复兴会已经发展成了荆州地区最大的地主,基本掌握了荆州地区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土地。可是,湖广官场上下,却觉得被复兴会掌握了的荆州府知府张宏,能力出众,手段高超。

    他们都认为,在各地灾害频发,兵乱民乱不断的情况下,张宏能把把荆州府治理的政通人和风平浪静,真的是个人才。要不是因为张宏已经被传出投靠了魏忠贤,陷害了吏部尚书东林党干将张问达,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阉党的名声。张宏这个善理政务,御民有术的干臣,还会被许多朝中的大佬所欣赏提拔呢。

    实际上,封建社会就是这样荒谬的。一个地方就是直接扯旗造反了,没有个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当地官员也别想从朝廷那里听到一丁点儿的指示。

    就说复兴会吧,他们在荆州府的广大农村里,斗地主,分田地,建农场,练民兵,这样翻天覆地的折腾。当地的各州县的县太爷们,居然全然不知道,承包本县粮税的人,已经换了身份了。他们还都以为,自己的治下天下太平呢。

    就是后世人,看这个时代的历史资料的时候,因为是工业时代的人,也无法理解那时候的农业社会的官员们有多么迟钝和麻木。枝江县到荆州府码头的火车都已经通了一年了。荆州府里的大人们,居然还大部分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只有在当时的个别乡间文人的笔记里,才有一些关于“火轮车”的记载。不过这些记载明显也都是想象出来的,并没有做过实地考察。记载的内容大部分也荒诞不经。

    杨守业在报名后第二天,就被安排进入新一批的生产建设兵新兵营,和一批来自河南的灾民,一起接受新兵训练。

    作为一个大明朝的基层武官,杨守业居然是在半个月之后才发现,自己正在和一群流民接受军事训练。这把他吓得够呛。

    有人练私兵,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杭州城里,就是大一点儿的商家,也会训练一些家丁,专门用于商业护卫工作的。那些大商人大地主们,甚至经常从总兵麾下借调人手,帮助他们训练家丁的。一般来说,一个大商人,养着几百武装家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像复兴会这样,一下子就对三千多个人进行军事训练的事情,真的非常的少见。

    即使这样,杨守业也没把这件事情往造反方面去想。他只是认为,这个叫复兴会的大买卖家胆子实在很大。

    实际上,虽然杨守业不是个真正的农夫,但是,作为农业社会的人,想要适应复兴会对人的工业化的训练,也不是容易的过程。其实,杨守业有力气,有精神,有时间进行独立思考的时候并不多。

    早上五点钟起床,排着队用最短的时间洗脸刷牙和方便之后,就要开始早锻炼。从五点到七点,两个小时的时间,要绕着新兵营跑上五六圈,大约得有个五六里地的距离。

    在这之后,七点钟到七点半,就要听取饭前讲评,并且吃早饭。回到宿舍整理内务之后,在八点钟的时候,就要出上午操。踢正步,走队列,站军姿,一通折腾下来,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到了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又要在食堂里接受饭前讲评,吃午饭。

    中午休息一个小时,眯上一小觉之后,下午一点钟开始,又要开始进行队列训练和拼刺训练。不愿意进行拼刺训练,接受不了拼刺训练,在训练中被各种污血和恶心的东西折腾拉稀的人很多。但是,经过了教导员的关怀和小黑屋的熏陶之后,大家都变得主动和积极了。

    杨守业也进过一次小黑屋。出来之后,他向老天发誓,就是在训练中练死,这辈子也不想再进一次小黑屋了。

    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大家照例要在食堂里接受饭前讲评和吃晚饭。折腾了一天的军事训练至此才结束了。

    不过你不要觉得庆幸。因为即使在晚上,你也别想闲着。从晚上六点钟开始,到晚上九点钟,这三个小时是文化课学习的时间。每天必须学会十个字,必须学会十个数字。在这一阶段,大家就有很多人有些跟不上的。

    等到了学造句,学写东西,学加减乘除这个阶段的时候,连坐制才变得可怕了。一个队(班)的战友们(大家在这个时候明白了“战友”这个词的意义了),必须要相互帮忙了。不然有一个跟不上进度的人,整个队(班)的人,都要一起在小黑屋里苦熬。

    晚上九点钟之后,则是刷牙,洗澡和开队(班)务会的时间。说实话,要是上级没有专门的指定队(班)务会的内容的时候,大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巩固文化知识。

    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熄灯睡觉。杨守业这个有些小聪明小机灵的家伙,往往自己的琢磨刚刚开了个头,就彻底的睡死了。自己想要想想心事儿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

    实话实说,就是在自然灾害和饥荒威胁生命的情况下,这些农业社会的人们都侥幸生存了下来。可是作为纯纯粹粹的农业社会的人类,他们对于这种工业化的,集体化的,组织化的生活,也是非常难以适应的。

    不仅杨守业自己觉得,虽然每天都可以吃的饱饱的,穿的好好的,住的舒舒服服的,每天都有肉吃,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的生活虽然美好,但是,这种生活的重复性,单调性和机械性导致的那种郁闷和压抑,也是大家一时间难以接受的。

    杨守业那个队(班)的人里,有一个过去是考过秀才,但是没考上的有文化的年轻灾民。他就是受不了这样的郁闷和压抑,在一次训练结束后,用刺刀捅向自己的肚子,希图结束自己的生命,逃避这样的生活。

    但是,杨守业亲眼看到,自己的队的卫生员立即赶到现场,从一个小铁箱子,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手术刀),又捅了那个倒霉蛋几下(探伤)。之后,卫生员同志,像干裁缝活一样,把那个倒霉蛋的肚子重新缝了起来。

    当时,虽然大家都已经接受了半个月四处喷血的刺刀训练了(刺刀靶子里安装了装有各种血液的皮囊)。但是,看到卫生员像对付猪狗畜生一样对付那个倒霉蛋的时候,不少人还是当场就吐了。

    最可怕的是,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个倒霉蛋,重新回到了新兵营,继续和大家一起训练来了。队(班)长,意味深长的说的那句:“我们复兴军不怕伤亡,怎么死的我们就能怎么救回来,不信你们就试试。”的话,真的让杨守业毛骨悚然。

    复兴会真的是管的太严了。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不说,就是连死也被复兴会管着。复兴会不想让你死,你连死都别想死成功。对于这一点,杨守业算是彻底的有了个明确的认识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复兴会的生活里,也不仅仅只有压抑和郁闷。也是有痛快和开心的时候的。

    比如说唱歌的时候,杨守业非常喜欢一首叫做《团结就是力量》的歌曲。比如说看戏的时候,他非常喜欢那个大闹天宫,把玉帝老儿打的乱爬的孙猴子(王书辉版《大闹天宫》)和那个把朝廷大官的儿子踢成太监鲁的智深(王书辉根据《水浒传》改编的话剧《“鸡”飞“蛋”打高衙内》)。再比如说在开诉苦会的时候。

    杨守业真的很喜欢诉苦会。无论是在本队(班)的诉苦会,还是在全连的诉苦会,甚至是在全营的诉苦会。杨守业发现,只有在复兴会里面,自己才能肆无忌惮的向大家倾诉自己的委屈和苦闷。

    平常日子里被各种士绅和上官欺压的痛苦;在危机时被当成弃子的绝望;没钱没粮,自己挨饿还要被所谓的下属痛骂的心酸;在杭州城里打工时,被各种店东和掌柜剥削和压迫时的无助。桩桩件件的委屈和苦闷,他都可以在诉苦会上倾诉出来。

    在这里,没有人会嘲笑和讽刺自己,没有人会训斥和喝骂自己。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被侮辱,被欺压,被剥削,被掠夺的受害者。就是连那个自杀过的倒霉蛋,也没有任何不同的举动,他也是流着泪,诉说着自己被县学教谕的欺侮和勒索,诉说着他自己的族人是怎样把他家的田全部夺走的。

    是的,在复兴会里的生活很苦。但是,在复兴会里的生活,同样也很痛快,很舒服。

第181章 陈保生进城1

    “我们复兴会是为人民服务的,这一点没有什么好动摇的。但是,有的时候,我们复兴会推行的一些政策,得不到人民群众的赞同。不少时候,我们甚至还要听群众发一些抱怨,讲一些怪话。这个时候,有的同志就迷糊了。他们就会想,‘我们复兴会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不是我们就要听老百姓的话,不再推行这些政策了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你们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拿出来背一背。我记得可是很清楚,上面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可是,这个时候,有的同志就更迷糊了。他们会想,‘那么为人民服务,是不是就和党的纪律相冲突了呢。’”

    “面对有些同志的疑惑,我还是不说话。我要让他们把《党章》拿出来温习温习。上面是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复兴会是人民的先锋队’。就是忘记了这句话,《党章》上面的‘三个代表’是什么意思?你也忘记了么?”

    “我说这些话是要告诉大家,人民群众说的对的时候,我们复兴会的党员干部当然要听人民群众的意见。可是人民群众不总是正确的。比如说,我们就经常遇到灾民们争夺救济粮,导致人员伤亡的。这就是人民群众落后的地方。这种时候,我们就得使用一切手段维持秩序。因为从根本上讲,我们还是为人民群众好,不想人民群众出现伤亡。”

    “再比如说,我们在各地区开展的卫生清洁运动。个别党内的同志就对我,人民群众对此意见很大,说了很多类似‘管天管地,还想管老子拉屎放屁’之类的怪话。搞这个运动要使用很多人力物力,还给老百姓带来了很多不便,是不是不要搞了。”

    “当时我就问他,我们搞卫生清洁运动,虽然使用了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比如罚款啊,比如游街啊,比如蹲黑屋子之类的。可是,是不是我们搞了卫生清洁运动之后,人民群众的生病率就大规模下降了啊。”

    “什么叫做‘三个代表’?什么叫做复兴会党员的先进性?这就是了。”

    “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我们都要承认,目前阶段,因为文化普及度还远远不够,因为生活水平还没有全面的提高。所以,人民群众的素质都比较低。不是我在这里嫌弃人民群众,而是从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这就是事实。”

    “所以,作为受过系统教育,作为有着先进知识,作为有着教育人民、领导人民的使命的复兴会,必然要制定一些目前看起来麻烦,但是长远来说,对人民群众有好处的政策。是的,这些政策人民群众目前还不理解。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说,最终受益的还是人民群众。我们制定和贯彻这些政策,归根到底还是更好的在为人民服务。”

    “我们这次之所以要进行‘党员先进性’的教育,原因就是要整顿党内一部分思想迷糊的同志的思想,全面的提高党员干部对于党的章程,党的纲领,党的政策的理解和认识。因为归根到底,我们想要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不仅需要我们保持党的先进性,更需要我们正确的认识我们复兴会的使命,”

    ——1624年·王书辉·《保持党员先进性和为人民服务》·《复兴会第四次整风运动文集》

    陈保生今年五十岁了。在村子里的农民夜校里,他学会了一句词儿,叫做“五十知天命”。据那个复兴会的小先生的解释,这话的意思是说,人活到五十岁头上,就已经积累足够的经验,能够根据这些经验对世界的规律进行总结,使用这些规律对事物的发展进行判断了。

    他对于这些解释不是很理解。不过那位小先生后面的话,他就听懂了。因为那个小先生举了个例子。他说,比如一个人活到五十岁了,一般身体上就会有很多毛病。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的。不过,这个人却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好坏,判断哪天有雨,何时刮风了。

    陈保生当时的想法有两个。一个是他觉得,这学问上的事情,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在废二遍事。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道理,偏要说的那么奇怪,让人听不懂。他的第二个想法就是,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像那个小先生说的,越来越囊乎了。今年得弄一顶兔毛帽子才好过冬。

    本来,陈保生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并没有人硬逼着他去夜校学习。可是,陈保生还是坚决的要去听课。原因也不是别的,因为工作组里面有规定的。

    只要每天能记住五个字,月底考核的时候,能把一百五十个字写出来的,就能领到三十斤白米。能把一百个字写出来的,就有二十五斤的白米。能把八十个字写出来的,就能得二十斤白米。要是能把六十个字写出来的,就能拿回家十斤白米。

    村里不是没人嘲笑陈保生没出息,为了几斤白米和年轻人一起上课的。可是,陈保生活了五十岁,别的本事他没学到,只是有一项本事他学到了。那就是穷人是不能讲脸面的。整个陈家湾里,只有他一个人活到了五十“高龄”,原因就是陈保生有不要脸这项本领。

    地主打他,他就跪地求饶,连哭带唱。同样当佃户,他挨得鞭子最少。

    家里没了粮食,他就跑到地主家去借粮。朝着比自己年龄小十几岁的管事,他一口一个老叔,叫的一点儿也不脸红。过同样的日子,陈保生的老婆孩子无论什么样的年成都没有饿死。

    遇到进村子征税的地痞,陈保生就能拉下脸来,躺在地上抱着人家的大腿叫爷爷。别人交不起皇粮国税会被拉走戴大枷,活活的站死。他陈保生因为认了几个好爷爷,就能挨几鞭子就回家。

    对于陈保生来说,他不知道后世有个叫李宗吾的,开了什么《厚黑学》的宗派。没文化的陈保生,也不可能把厚黑学作为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对于他来说,无论做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只要能够让自家人多吃一口粮食,多缓一口气,能够对付活下去,就可以了。无论在什么时候,陈保生的心里都只有“活着”,这一个简单的意识。

    可是即使如此,在复兴会工作组进村召开批斗会批斗地主的时候,陈保生却是第一个走上台去,骂地主揭发地主的。在本村的地主,他的本家陈老太爷被吊死之后,他还是最后一个离开,在离开前还用锄头狠狠的敲烂了陈老太爷的脑袋,以确保他真的死了的人。

    当时,在晚霞下,努力的高高的抡起锄头的陈保生心里,一点都没有复仇的意思。他只是要确定陈老太爷的死亡,以此确定自己欠下的,十辈子人也还不完的高利贷,真的消失了。

    在陈家湾,不少人说陈保生是个不要脸的窝囊人的。也有个别的人说陈保生有心眼儿的。可是,陈保生对于外人的话一点儿也不在乎。佃农陈保生有个最朴素的信念,“活下去就是胜利”。那些要脸的,要志气的人,不是都死在他前面了么。

    当然,陈保生也丝毫不会对自己的做法沾沾自喜,或者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毕竟,活下去这件事情,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和脑力了。他并没有精神去想那些别的没用的事情。

    活到四十八岁那年,陈保生的日子终于松快了起来。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在那一年,复兴会的人来了。

    虽然身体疲惫,虽然浑身无力,虽然没有精神,可是,陈保生还是多年来,第一次受到了一场巨大的震动了。只不过是三十来个小后生,就那么拿着火枪(步枪)和火罐(手榴弹),把家里养着几十个家丁的陈老太爷一家降服了。

    最开始陈保生还觉得,陈老太爷一家倒霉了对于自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自家想要借粮食的话。交税的时候,自己想要借银子的话。没有了陈老太爷,自己该向谁借呢。

    好在,陈保生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复兴会宣布,要给每家每户分地,按人头,每人分五亩地,居然还只收三层的粮食。皇粮国税都由复兴会的人承担了。

    因为家里一共有五口人,陈保生成了一个有了二十五亩地的人了。看到复兴会真的给大家分了地,复兴会真的把陈家的账簿全都烧了。陈保生才会一定要确保陈老太爷的死亡。

    不过,开批斗会的时候,陈保生心里一直是很急躁的。对于他来说,复兴会的后生们干仗的时候很爽利,杀人的时候却很磨蹭。

    明明是人人都和陈老太爷家有仇。复兴会的人偏偏要给大家算什么啰啰嗦嗦的账。这哪有什么必要。分了地的大家,都急冲冲的想要把这事情敲定下来。就是陈老太爷过去是个活菩萨,现在大家为了保住分到的地,也得让他去西天啊。

    陈保生还是在后来才搞清楚复兴会为什么喜欢废二遍事的。因为复兴会的法统和大明朝的法统不一样。复兴会告诉大家,不是因为陈老太爷有很多地,所以才要审判他,而是因为陈老太爷弄这些地的手段,都是违法的,所以才要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民代表,把陈老太爷送上绞刑架。

    对于这些东西,陈保生根本就不在乎。他就是为了多赚些白米,才会去听课。这些话都是复兴会的小先生,在夜课上讲的。

    说句心里话,今年五十岁的陈保生,是从心里觉得日子好过了。身上没债,家里有地,囤里有粮。虽然卖粮的收入逐年在减少,但是,把粮食卖给复兴会,总会比卖给别人多赚十几个铜子儿,一块半块钢镚。

    (复兴会的粮食收购价格,永远比市场价高一些,但粮食收购的市场价格却在年年降低。复兴会粮食出售价比市场价低得多,虽然粮食出售的市场价格年年都在增高。)

    (不过复兴会不允许粮食自由流通。对复兴区居民的粮食购买,复兴会采取限制政策,每人每年购粮不得超过五百斤。老百姓可以把肚子吃得饱饱的。但是想要靠粮食赚钱是别想。)

    三年下来,陈保生不仅吃得饱穿的暖,脸上见肉腰杆变直了。家里也存下了几十块银元。听了复兴会的小先生的话,知天命的陈保生,产生了强烈的想要买顶帽子的想法。他过去就看过村里不少人,冬天里戴了顶兔毛帽子的。可是,因为抠门的习惯,他一直没舍得买。

    “不过是一块钢镚,十个铜子儿的事情。我也要买一顶帽子冬天戴,毕竟我是天命之年的人了。”陈保生暗暗决定道。

    夏收早就结束了。秋粮也已经在地里种好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些放水浇地和除草之类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一般自己的老婆就能做。所以,在第二天一早,陈保生往裤裆里藏了两块钢镚,出发前往县城。

    对于现在枝江县的人来说,县城可不再是一个地方。在他们心中枝江县有三个县城,一个是老县城。一个是新县城(复兴城),一个是商县城(枝江商盟工业区)。对于陈保生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嘴里的县城指的就是复兴城。

    七月天是非常热的。可是,陈保生走在路上,却轻松的很。对于现代人来说,陈保生的轻松,可以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家里有了地,有了粮,存了钱。三个孩子,大儿子在复兴会的厂子里做工人,二儿子和小女儿在复兴会的学校里念书。自己和老婆轻轻松松的就能种二十五亩地。

    收成一年比一年好,粮食打的一年比一年多。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让陈保生从心理到生理,都非常的松快。

    从另一方面讲,陈保生脚上的藤鞋和陈保生脚下的三合土路面,也都让陈保生走的很轻松。藤鞋是自家老婆做的。别看那婆娘长得丑,可是手可是真巧。拿藤子编好鞋底和鞋帮,再用帆布做好鞋面。最后用软稻草成鞋垫垫上。走起路来,脚丫子又舒服又轻快。

    至于这条路,陈保生走着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小感慨的。当年工作组的后生们拿出粮食来雇佣大家修路。不少人,包括他自己,还在心里嘲笑复兴会的大头。

    可是,如今走在这结实平坦的路面上的时候,陈保生不得不赞叹复兴会对老百姓可真好。

    分田分地不说,居然自己出钱给大家修路,这王书辉可真是个好老爷啊!

    是的,对于陈保生这样的老百姓来说,他们仍旧只觉得,复兴会的会员是王书辉的好家丁好管事,王书辉是个好老爷。不得不说,对于这个问题,王书辉本人是相当遗憾的。

    陈保生不是第一次到复兴城了。过去的时候,因为不放心被领走的小儿子,他曾经进过一次复兴城,到学校里去看望自己的小儿子。还有一次,是因为要和自己的大儿子分说土地的事情。

    那一次,是因为他的大儿子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人,所以复兴会要收走大儿子名下的土地。陈保生因为在夜校里学会了些算术,同时在算术学的比他好的大儿子的帮助下,算清了五亩地和一个工人的工资之间的多少,最终才同意了大儿子在城里当工人的。

    想要进城,先要经过一个叫大营房的地方。陈保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叫大营房,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当兵的人存在,而是一个很大的工人宿舍区。(原本是复兴军在复兴城外的营房。因为复兴军规模的扩大,现在已经兴建了新的营地。原营地被划给工业处,作为工人宿舍了。)他的儿子陈大就住在这个地方。

    陈家湾离复兴城才十里地,所以,走到大营房的时候,陈保生身上的力气还很充足。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儿子和儿媳肯定都在厂子里上班,没有在家。所以,他就径直离开大营房,朝城里走去。

    不过,有一个事情,一下子让陈保生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突然产生了想去看看热闹的冲动。

    陈保生想看什么热闹呢?他想看看城外火车站里的火车。因为上一次陈保生进城的时候,他的大儿子就领着他来火车站看了一次热闹。火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看看日头,时间还很早。摸摸肚子,力气还很足。陈保生决定,在进城买帽子之前,要到火车站再看看火车。

    目前,因为乘坐火车的人还非常少,所以,复兴会执行的是上车买票的制度。这样一来,复兴会枝江火车站的管理就比较宽松。像陈保生这种到火车站里看热闹的人着实的不少。

    王书辉最开始是想用现成的火车站管理制度管理车站的。可是,考虑到用火车给老百姓开一开工业化的眼界的想法,复兴会才采取了开放式的火车站管理制度。

    陈保生站在白线外面,看着火车从眼前“飞一样”(对他来说)开过,一直张着自己的嘴。不过,对于自己旁边一个人说的“这火车趴着跑都这么快,要是站着跑得有多快”的话,陈保生心里是呲之以鼻的。

    在陈保生看来,火车之所以是火车,那是因为火车是使用火轮驮着走的。那自然是越多的火轮在地上,火车才能跑的越快。对于这种把火车当成人来比较的想法,陈保生是暗暗嘲笑的。

第182章 陈保生进城2

    “有些同志觉得我们对老百姓管的太多。有些同志觉得我们对老百姓管的太少。我要告诉大家,这些观点都是错误的。”

    “我们复兴会有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领导和组织人民进行革命的革命者。一个是执行政策,制定政策的服务者。可是无论是哪个身份,都让我们必须从人民群众的利益出发考虑问题,而不是像那些的当官的那样,是在管老百姓的。”

    “无论是作为革命者,还是作为服务者,我们都必须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来看待问题。你们坐在那里,空口白牙的和我说什么太多太少的话,我是不会听的。你们想要证明你们的观点,就必须走到外面,走到人民群众的生活中去做调查研究。然后,拿着调查研究出来的详细的资料,准确的数据,来和我谈问题。”

    “我们复兴会制定的一切政策、制度和规矩,都必要做到实事求是。没有这个前提,你们说什么我都会觉得是在胡说八道。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牢了。”

    ——1624年·王书辉·《关于管理工作我谈几点意见》·《复兴会第四次整风运动文集》

    走路的时候,陈保生倒是没有什么饿的感觉。可是在火车站里站了一会儿,陈保生的肚子里就产生了饿的感觉了。

    对于饥饿,陈保生的体会是非常深刻的。在他五十年的人生中,他只过了这三年的吃饱饭的日子。从他出生开始一直到他四十七岁的时候,饥饿都是他最主要的生理感受。

    三年前,他听了工作组的话,赊了复兴会的种子种地之后,因为当年工作组就雇佣和组织全村村民进行了农田水利建设。所以,陈保生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丰收年。

    一亩地收了五百斤的水稻他种了十亩,一亩地收了七百斤的玉米,他种了十亩。一亩地收了一千二百斤的土豆他种了两亩,一亩地收了一千四百斤的地瓜,他种了三亩。

    即使是刨除要上缴的三层粮食,陈保生家也实打实的收了13020斤粮食。陈保生面对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哭的泪流满面。

    当然了,激动过后的陈保生又变成了那个一心活着的人。他上缴了公粮之后,留足了自家吃的粮食,把剩余的粮食全都一股脑的卖给了收购价比外面高一个钢镚的复兴会粮食局。

    因为谷子的收购价最高,所以陈保生只留了百来斤的谷子过年时吃,剩余其他的粮食,他主要留了玉米、土豆和地瓜。

    在陈保生看来,玉米、土豆和地瓜吃起来确实有点不习惯。可是,它们也都是实打实的,吃到肚子里能饱的好粮食。要是把白米留下来太多,那就太败家了。

    在这之后的两年里,陈保生执行的都是这样的办法。种了最多的是水稻,卖的最多的是水稻。玉米、土豆和地瓜,全都作为自己家的口粮进行种植。

    对于陈保生来说,地瓜和土豆就是最好的粮食。产量大,好伺候,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不习惯它们的味道,现在陈保生顿顿都吃这两样粮食。比如说现在,敏感的感到肚子饿了的陈保生,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了两个烤土豆。

    他在火车站里找到了个座位,坐在那里,美滋滋的开始吃起烤土豆来。

    两个拳头大的土豆,是用炉火烤的。所以,看起来这两个土豆外面脏兮兮的,有些焦黑。陈保生熟练的把一个土豆的皮剥掉,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把小心放在纸包里的盐,仔细的洒在剥好的那个土豆上。然后,他才开始认真的吃起这个土豆来。

    土豆这个东西,在复兴会的统治区域内,已经是个非常普及的东西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在复兴会的统治区生活的,都知道土豆。复兴会体制内的人,对于土豆就更熟悉了。因为,他们种土豆,运土豆,加工土豆,储存土豆。每天每餐的主食,也都是土豆泥,土豆块,土豆馒头和土豆饭之类的东西。

    王书辉觉得,其他高产粮食的本地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从解决全中国人粮食问题的角度上,他就很有必要推动土豆变成中国人的主要粮食。毕竟,高产土豆这一块的本地化,是比较好解决的。就这样,从王书辉到每一个复兴会的干部、战士、工人,都开始以土豆为主粮了。

    刚开始的时候,美滋滋的吃着烤土豆的陈保生还觉得非常的惬意。是的,这种感觉就是惬意。对于陈保生来说,不着急不着慌的吃饱饭,就是一种很惬意的过程。可是,过了一会儿,陈保生就惬意不起来了。因为坐在他旁边的人,都开始用一种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陈保生吃着烤土豆。

    目前,乘坐火车的人,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复兴会的人,他们在荆州地区有相应的工作,需要在荆州和枝江两地经常来回的奔波。另一种人,则是喜欢火车的速度快,运货量大的各种本地和外地的商人。

    复兴会的人和一些比较大的商人还好一些。毕竟他们可以从容的在自己的地方吃饱了饭再到火车站等车。可是,一些中小商人和负责跑腿的管事和伙计们,就没有这样的好待遇了。他们来去匆匆,要是没有带干粮的话,就得干挨饿。

    和陈保生坐在一起的人,都是那些行色匆匆的没着没落的小商人和大商人的管事、伙计之类的人。因为那些复兴会的人和大商人们,都是在火车快开了时候,才会从各自的地方赶到火车站的。

    这些小商人和大商人的管事、伙计们,和陈保生一样,都是忙活了一上午,还没有吃饭的人。他们等在火车站里,自然就是饥肠辘辘的。陈保生大嚼烤土豆,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个时候,看到陈保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大家,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穿着灰色帆布长衫,明显是个管事的人,带着温和的笑容对陈保生说道:“这位老哥,在下看以你的身体,吃一个土豆差不多就能饱了。剩下那个土豆,你方不方便让给在下。”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陈保生是不会主动的告诉别人,自己一顿饭要吃到四五个土豆的。他不是很理解这个管事的话,用一种疑惑的神情看着他。

    这个管事也是个经常和小老百姓打交道的人。他知道像陈保生这种打扮的人,定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人,自己说的话,他可能是没听懂。所以,他拿出两个铜子儿来,对陈保生说道:“这位老哥,我用这两个铜子儿和你换另外一个土豆。”

    陈保生这次倒是听懂了这个人的话。可是,他的疑惑却更深了。一个土豆子,怎么也不可能值两个铜钱的。这样的便宜事儿,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呢。不过,比起自己的肚子,陈保生觉得赚钱更重要。所以,他把两个铜钱握在手里,把另一个土豆递给了那个管事。

    就这样,陈保生一边吃着剩下的那个土豆,一边握着那两个铜钱。他总觉得,这事情不把握。他在等着那个管事先生后悔,要回这两个铜钱呢。可是,一直到那个管事在大家羡慕的眼神中吃完了那个土豆,之后又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上了火车。那个管事都没有说些要回钱的话。他还带着一种炫耀的得意表情,夸赞陈保生的烤土豆有多好吃。

    陈保生呆呆的握着这两个铜钱,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遭遇。就在他走出火车站,准备到城里买帽子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划过了一到闪电,让他的身体浑身一激灵。他想到了一个增加自己收入的好办法。

    就这样,陈保生也不进城了,也不买帽子了。他一路小跑的从火车站,向自己家所在的陈家湾跑去。

    回到了自己家,陈保生发现已经两个月没见的自己的小女儿回家来了。陈保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问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自己的小儿子没回来。听到自己的小儿子留在学校里做功课了。陈保生没有和在他眼里是个败家货的女儿说话,自己走到院子里的大窖处,琢磨起烤土豆的买卖来了。

    对于陈保生来说,吃饭的问题,确实已经彻底的解决了。可是,家里虽然有二十亩地,想要靠种地增加收入却不太现实。毕竟,粮食收购的价格,是在不断的降低的。而且,从根本上说,家里种的地,也不算是自己家的,而是人家复兴会的。

    复兴会可是明明白白的说了,这地给大家种不假,只收三层粮不假。可是,一旦这地没人种了,或者人离开本地,或者人死了,或者人像自己的大儿子那样做工人了,这地就要收走了。

    现在自己的小儿子成天总也不回家,一心想要参加那个什么“公务员考试”,当个什么公务员。自己的女儿迟早也得嫁人。到了那个时候,只剩下十亩地的自己,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使得陈保生拼命的节省。他得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

    今天这个烤土豆的事情,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启发。因为没在火车站里见到任何的小贩,他觉得这个小买卖非常值得做一做。土豆是自家的,基本用不上什么成本。不过是付出些走路的辛苦而已。

    陈保生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回到屋子里,对自己的老婆说起这个事情。陈保生的老婆是个没主意的人,既然自己的当家的想做,她就不会说些有的没的。不过,呆在他们旁边的陈保生的小女儿却若有所思起来。

    在封建农业社会里,作为一个佃农人家的女儿,想要能够活下一条命来,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在2015年的现代中国,有一些偏远贫困地区的夫妇还会抛弃女婴,那么可以想象一下,在小冰河气候爆发,土地集中严重,征税不断增加的大明末世里,陈保生的小女儿能够生存到复兴会的到来,是件多么幸运,多么侥幸的事情了。

    虽然陈保生和他的老婆对于三个孩子的感情都差不多。但是,对于最小的这个小女儿,他们也确实是最不怎么关心的。长期生活在一种差别对待的环境中,陈小妹变得非常的敏感。这让她成了一个头脑灵活,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的好学生。

    在学校里获得了肯定的陈小妹并不满足,她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够获得父母的喜爱。就这样,她努力的开动脑筋,想出了一个主意。

    陈小妹对陈保生说道:“爹,你说这烤土豆,是热乎着吃好吃,还是凉着吃好吃?”

    陈保生不满的看了陈小妹一眼,对她说道:“这还用讲么,自然是热乎着吃好吃。”

    陈小妹又说道:“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咱们不卖热乎的土豆呢。这样不是卖的更好。”

    陈保生真的有些生气了,他不耐烦的对陈小妹说道:“你读那么些书,怎么读傻了。这来回二十里路,我还能把咱们家搬到火车站不成。”

    陈小妹这个时候才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他对陈保生说:“爹,其实这事情也简单。只要把生土豆带到车站,咱们现烤不就好了。这件事情的关键在怎么才能在火车站烤土豆。咱们弄个方便的炉子不就好了么。二哥他们的实践课里,就有制作铁皮桶的实践课。咱们让二哥给咱们做个专门能够烤土豆的铁皮炉子,不就把事情解决了。”

    陈保生把陈小妹的话细细的琢磨了一遍,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是,贸然行险不是陈保生的风格。他决定再探探火车站的烤土豆卖的如何再说。

    第二天一早,陈保生就起来亲自烤了十个土豆。

    其实,昨天夜里,他就开始对自己的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灵光一现感到动摇了。作为一个耕种了一辈子的人,突然要做生意,确实是个让他非常忐忑的大改变。

第184章 陈保生进城4

    “宣传工作不好做。这指的不是宣传工作中对具体的宣传技巧的掌握不容易。更主要的是,宣传工作对从事宣传工作的干部,要求很高。”

    “搞宣传工作,不是说你们拿着党委会的要求,根据那些个干干巴巴,几百上千个字的工作要求,就能把宣传搞好了。”

    “要是从事宣传工作的干部,不能明确清晰的掌握党委的意图,对我们复兴会的主张、政策、理论,理解的不到位。那么宣传工作没有不出错的道理。而且,你们一出错就会出大错,犯根本性的政治错误。”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复兴会的各级宣传部长,都必须列席同级党委工作会议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宣传干部必须参加所有党务工作会议的原因。因为从根本上说,宣传工作的结果,也就是做好那些报纸广播上的内容,并不是你们做宣传工作的重点内容。”

    “如何准确、正确、全面、清晰的把握住我们复兴会的政治意图,在准确、正确、全面、清晰的把握住我们复兴会的政治意图后,把我们复兴会的理论、政策,用简单,容易的表达方式传达给人民群众。这是宣传工作的两项重点内容。”

    “无论是对党的意图的准确领会,还是把党的意图清晰明确的传达给群众,这两个方面的工作,都必须并重。想要搞好宣传工作,必须把这两个方面的工作全都做好。我实话和你们说,这两个方面的工作,只要其中有一个方面出了问题,那么我们复兴会的宣传工作就全都失败了。”

    ——1624年·王书辉·《在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复兴会第四次整风运动文集》

    一个执政党的宣传工作做不好,会给这个执政党带来多么大的麻烦,造成多么严重的负面影响。这个问题,王书辉在现代社会里是有着深刻的认识的。

    在中央媒体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全国舆论中具有重要影响的国家媒体的媒体人,公然的攻击国家的创始人;中央媒体热点时段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在全国人民的面前,公然表达和国家大政方针相违背的观点和意见。

    现代中国的有关部门被称为战五渣,这个部门搞不好自己的本质工作,连累整个政府的公信力和权威性,被他们的所作所为所拖累。这样的反面教材摆在那里,王书辉怎么可能不引以为戒呢。

    量子物理学里有个理论认为,在科研人员做实验中,实验本身就是在改变实验对象的过程。这就是导致了最后的观测结果已经发生了改变。在社会科学中实际上有相同的观点。

    新闻传播理论就认为,无论怎么保持媒体和宣传主体的所谓独立性和客观性。但是,一旦信息被加工,无论是通过文字形式的加工,使之承载在平面媒体上,还是通过影音形式的加工,使之承载在广播、电视和网络上。只要信息进入加工过程,信息本身就已经被改变了。

    信息本身没有意识形态。但是,加工信息的人是有意识形态的。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传媒工者中怎么标榜自己的公正正义,经过他们加工后产生的传媒产品,也必然的反应着这些媒体人的意识形态。

    王书辉读书时的导师,在谈到新闻媒体的属性的时候对他说过,“在课本上说,新闻媒体这个东西有两种属性,一种是意识形态属性,一种是商业属性。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新闻媒体只有一种属性,那就是意识形态属性。因为即使新闻媒体要自负盈亏商业化经营,但是商业化经营本身,实际上就是一种意识形态的表达了。”

    在这样的认识前提下,王书辉对复兴会宣传工作的重视度是非常高的。即使复兴会因为有王书辉这个穿越者的存在,已经获得了跨时代的印刷设备和播音设备等先进的传媒工具了。但是,王书辉对于复兴会的宣传工作有着更高的要求。

    在现代,进行意识形态宣传,掌握着大量资源,控制着大量渠道的国家媒体。表达方式僵化落后,严重的脱离实际,被老百姓和干部们当成是垃圾一样的八股文,毫无可信性和影响力。

    同样是进行意识形态宣传,甚至是公然的表达资产阶级立场,维护资产积极特权阶层的特殊利益的,立场严重扭曲的西方媒体。却能靠着巧妙的宣传技巧和灵活多变的手段,让自己的传媒产品在世界范围内获得承认。

    有这样的后车之鉴,王书辉怎么能够不注重复兴会的宣传工作的立场性和技巧性,对两个工作都一样的看重呢。

    实际上,复兴会的宣传工作也是分为两个部分的。一个对内部分,一个是对外部分。对内的部分,现在主要有一份只对复兴会全体会员发放的《复兴报》和一个复兴广播电台。

    《复兴报》是一份每三天发行一份的时报。这份报纸不是以营利为目的的报纸,而是专门发给每一个复兴会的正式党员和预备党员、入党积极分子的,宣传复兴会思想纲领、理论政策的内部报纸。

    《复兴报》是对开大报。因为目前复兴会统治区值得报道的新闻并不多,所以,目前这份报纸作为党员、预备党员和入党积极分子的学习资料的作用,比作为新闻媒体的作用要大的多。

    复兴广播电台,则是安装在每一个复兴会党员住所和他们所在工作场所的一个个播音喇叭。复兴广播电台,每天晚上五点钟到五点半下班后,六点钟到七点钟复兴会员回家后,都会听到广播电台的播音内容。这些内容主要是王书辉的各种讲话,和对复兴会各种理论政策的详细解释。

    复兴会的对外宣传工作,同样是由一报一台组成的。报纸是针对整个大明朝的。当然了,目前也只有荆州地区能够买到这份报纸,武昌府和荆州府周边的一些人也会订购这份报纸。

    《江北新闻》是一份月报。是一份对开小报。它和对开大报《复兴报》在版面的数量上相同,都是只有四版。但是,在内容上,《江北新闻》则完全不同于《复兴报》。《江北新闻》的第一版是全国新闻。

    这版的内容,主要是王书辉在现代社会的一个专业团体,根据后世的全国各地的地方志、县志和文人笔记等内容,按照重点反应大明朝的多灾多难的要求下,挑选出来的相关消息。其中,关于后金和大明的战争方面的消息,针对大明朝军队的腐败无能,屡战屡败方面进行了重点宣传。

    《江北新闻》的第二版则是重点介绍和宣传工业化的内容。工业化的重要意义,工业化对农业化的先进行,工业化可以带给社会什么样的好处等等,都会在这个版面上进行介绍。

    《江北新闻》的第三版则是主要介绍各种科学常识极其应用的内容的。比如最近一段时间里,《江北新闻》的第三版就在介绍天竺数字(阿拉伯数字)的简易性和使用天竺数字做账的好处。

    《江北新闻》的第四版则是以商业广告为主。

    实际上,报纸这个东西,在中国古代就已经长期存在了。邸报就可以看成是古代社会的报纸。

    不过,邸报的发行对象主要针对于官员,并不会向普通人发行。当然了,普通老百姓大部分都是文盲,就是发给他们他们也看不懂。能够看懂而看不到的,就只有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市民和商人,加上一部分关心天下大事的底层读书人。比如说一些秀才生员们。

    信息这个东西的珍贵程度,在古今都是相同的。当然了,在古代生产力落后的农业社会里,并不会像在现代社会那样,达到“掌握了信息就掌握了权力”的程度。不过,信息的珍贵性在古代社会里却更加的被凸现了出来。

    复兴会对外发行的《江北新闻》,不仅在荆州地区被大量的订购,就是整个湖广地区,甚至江南地区,都有大量的人订阅这份报纸的。

    王书辉通过这份报纸,向明代的报纸读者,尝试性的宣传过一期经过改头换面的达尔文进化论思想。

    虽然这只是王书辉的一次试探性的尝试,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宣传的进化论思想,在大明的江南地区的思想界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影响的好坏,可是,《江北新闻》的存在,确实有效的扩大了复兴会的影响力。

    而复兴会的另一个承担对外宣传工作的单位,就是江北广播电台了。

    不过,目前这个江北广播电台还名不副实,只是设立在枝江县复兴城和松滋县城的两个广播站。复兴会在两地的广场、茶馆、火车站、居民区等人口密集地区,设立了十来个播音喇叭。广播主要是宣传民族主义的。塑造后金的残暴和落后,强调明军的无能和失败,是这些广播的主要内容。

    除此之外,江北广播电台每天还播放了大量的经过改编的民族英雄对抗外族入侵的演义和小说选段。杨家将、呼家将、岳飞、文天祥、戚继光的故事被大量的播放。复兴会对治下的群众,一方面宣传外族侵略的残暴和卑劣,一方面突出中国历史上的那些反对外族入侵的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可爱和壮烈。

    从目前来看,复兴会的对外宣传的效果是比较令人称道的。至少,现在要是问到枝江和松滋两县生活在县城里的老百姓的话,他们都对大明朝在东北的局势感到忧心忡忡。对于后金侵略者对汉族百姓的掠夺、屠杀,他们也都耳熟能详。

    但是,这种宣传的效果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也就是说,复兴会这样的宣传,是会激起老百姓对抗后金侵略者的热情,还是会让老百姓对后金野蛮人更加的畏惧。目前还不清楚。

    复兴会对陈保生自主创业的宣传,是复兴会第一次的全面宣传。也就是说,复兴会对于陈保生的宣传,不仅是在内部的媒体中进行的,还是在对外的媒体上进行的。

    当然了,在这个宣传中,陈保生的名字不会被提及,只用一个陈姓村民来代替了。这当然是为了对陈保生进行保护。

    王书辉对于自耕农的看法是,自耕农本身并没有存在的必要。或者说,自耕农的存在不利于社会的整体发展。实际上,无论是西方国家的农业资本主义,还是中国的国有农场,都是现代环境下的农业产业的应有模式。

    也就是说,在先进的社会中,农业的经营模式都是专业化、集体化和规模化的工业化农业。

    消灭自耕农,对农业生产进行专门化和专业化的改造,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当然了,对于王书辉来说,他想要通过自己的特殊性,也是就时空门的金手指,利用明朝末年这个历史环境,对整个中国的农业进行农场化改造,使用工业化的手段进行农业生产。这当然有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或者说跨越式的要求农业进步的问题。

    可问题是,在原本的历史时空里,不是没有王书辉这个人存在么。其他的穿越者,不是没有时空门这样的金手指么。王书辉觉得,既然自己穿越到了明末,既然自己拥有了违背自然规律的金手指。那么,在明朝末年对传统农业进行工业化改造,就不是没有可能性的。

    从王书辉穿越以来,他领导复兴会制定的一系列制度和一直以来的做法,实际上都是在主动的,隐形的推动着自耕农走向灭绝的。

    是的,土地改革确实看似制造了更多的自耕农。但即使复兴会帮助自耕农们进行了农田水利建设,即使复兴会向自耕农提供了高产良种,即使复兴会给他们按人头分配了土地。自耕农们确实在生活上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复兴会也从自耕农手中,夺走了他们对自己子女的教育权和掌控权。他们的下一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变成一个坚定的工业人口。

    更主要的是,复兴会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制造粮价危机打压自耕农的收入水平。即使复兴会的收粮价格比外面的市场价格高上十几二十个铜子儿。但是,从总体上讲,自耕农在粮食买卖的收入这一块,也是逐年的下降的。

    而在复兴会的治下,一个工人的收入、生活条件和社会福利等,比一个自耕农要好上一百倍。有这样人为造成的差距,加上制度性的造成自耕农家庭的萎缩,再加上经济上的自然原因。经营自己土地的自耕农,肯定会在一个时间段后走向消亡的。

    王书辉对于陈保生的宣传,重点就是要向所有人说明,无论是在外面的封建土地所有制的环境里,还是在复兴会土地改革的环境里,当一个自耕农都是没有前途的。向陈保生学习,开创自家种地以外的另一条道路,才是一个好的做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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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大学老师偶遇时空之门,获得在现代和明末穿越的金手指。带着对现实的思考和对历史的遗憾,猪脚决定改变历史的命运。请看平凡大学老师,在风起云涌的明朝末年改变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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