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红旗漫卷 出枝2
以前的时候,因为生活和工作环境比较简单,王书辉对于孔子说的“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的道理,心里总是有几分不以为然的。
不过,自从实现了穿越,在明朝末年这个时空里,自己开始进行全方位的建设工作之后,王书辉才觉得这句“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的话,十分的有道理了。
就以复兴会工艺研究局最近的成果来说吧。王书辉一心想要的,是江南制造局在1905年生产的克虏伯75毫米山炮。但是,经过了近一年的时间,工艺研究局兵工所弄出来的定型产品,偏偏是格鲁森37毫米和57毫米山炮。
王书辉本来一心想要的是梯恩梯炸药,而工艺研究局化工所弄出来的产品,偏偏是王书辉最不喜欢的下濑火药。
这事情也真是完全不能按照王书辉的想法去发展。毕竟王书辉已经把所有的产品的样品、数据和图纸都提供给了工艺研究局,而且他还向他们提供了大量的生产那些产品的土办法。没想到的是,本来是王书辉印象中的那些过性度产品,却被工艺研究局以成果的形式给弄了出来。
当然了,这个过程也是相当的惨烈的。工艺研究局的化工所,为了搞出这个看起来最简单的下濑火药。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研究人员和一半的工人。因为苦味酸这个东西过于邪恶了。所以,整个化工所的实验室和办公楼,在实验的过程中全部被焚毁了。(工艺研究局化工所是独立单位,位置设在长江边上)
不过,虽然下濑火药被复制出来了,生产它的整个工艺流程也被完全的确定了下来。可是,王书辉目前却不准备列装那个玩意。现在复兴军提前培训出来的那三个连的炮兵,连火炮的基本操作都很勉强。一旦用上填装了下濑火药的炮弹,最后到底是谁死还是个大问题呢。
王书辉看到那两门格鲁森火炮的时候,心里真的有点小感慨。自己建立钢铁厂的时候,完全是冲着汉阳铁厂的水平去的。没想到,工艺研究局就给自己弄出来了,这两门汉阳兵工厂的成熟产品来。不能不说,这事情真有点巧合的意味。
与克虏伯75毫米山炮比较起来,格鲁森37毫米和57毫米山炮,这两种小口径架退炮的工艺难度,确实低了不少。而且实际上,就是没有液体弹簧式制退器,格鲁森37毫米和57毫米山炮的射速也不算低了。架退式却有十五发以上射速,榴弹可用生铁铸造(汉阳兵工厂产品),使用黑火药装药。可以说,这俩货简直是穿越者完美的步兵炮。
不过他们的问题仍然不少。在进行实验的过程中,有一门火炮出现了炮闩裂纹的情况。而且拉发火管也出现了几次问题。有一门炮连续出现了两次,拉了火管之后,大炮没有发射的情况。
特别是炮弹的问题,王书辉觉得有些麻烦。因为以目前复兴会的工艺水平,加工整体弹的问题多多。工艺研究局拿出的解决办法,是药包发射的办法。
说实话,王书辉看着这么两门小口径的火炮,居然还是使用药包发射的,是觉得非常好笑的。不过笑过了之后他也有些挠头。倒不是别的原因,使用药包发射,这必然性的要增加后勤的压力。
即使在王书辉看来,这两种火炮的问题一大堆。但是,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工艺研究局就拿出了这种,虽然产量比较低,但却是最符合目前复兴会工业体系水平的成型产品来,这让王书辉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
虽然这不过是拿着图纸、数据和实物进行的山寨工作。但是,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即使工艺研究局集中了整个复兴会几万人里,最聪明,数理化成绩最好的年轻人和手艺最成熟的工人们。可是,他们的知识基础放在那里呢。即使有王书辉专门给他们开小灶,他们最多也就是初中二年级左右的知识水平。
王书辉心里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他还是一方面重奖了工艺研究局的研究人员和一线的工人。给工艺局、钢铁厂和机械厂的所有工程参与者,提了一级工资和一级职称。另一方面,王书辉又专门的抽调人手,成立了火炮工厂。
工艺研究局已经把整个火炮的生产工艺流程,全部总结和归纳了出来。后面就是火炮工厂逐渐按照工艺流程,把火炮生产稳定下来的事情了。
最开始,准备到松滋县开展抗旱救灾(占地盘闹革命)工作的王书辉,是不准备带目前看起来比较累赘的火炮的。但是,一想到那些乡下的地主大院儿,王书辉还是决定带一个连的炮兵,三门复兴一式火炮(格鲁森37毫米山炮)和两门复兴二式火炮(格鲁森57毫米山炮)一起出发(费了半年的功夫,总共每种炮才生产出来五门)。
王书辉这次前往松滋县,目标是很明确的。他就是准备开辟第二个根据地。目前枝江县的工作,已经到了瓶颈阶段了。想要产生长足的进步,需要的不是王书辉在那里催促,而是需要大家按照制度长期的积累,实现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王书辉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借着这次荆州长江段地区闹旱灾的机会,实现根据地的扩张。他要把枝江县的情况,在松滋县复制一遍。
出发前王书辉先是给各个工厂下达了命令,要各工厂准备一套相应的人手出来。在这之后,他又给机械加工厂下了命令,让他们生产出钢铁厂、水泥厂等企业需要的生产设备来。
当然了,王书辉也不指望他们生产出来的玩意,能和自己从现代社会拉回来的高档货相比较。有一定的质量和规格差距都是允许的。至少现在看来,炼铁用的小高炉,机械加工厂生产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王书辉让复兴会的各个部门都开始准备出一套相应的人员来。他自己则从复兴军抽调出两个刚刚完成训练的新兵营和一个炮兵连。经过了近十天的准备,带上相应的物资之后,部队开始从复兴镇出发,向松滋县开进。
王书辉的底气是比较足的。因为时空门的进化,他已经具有了哆啦a梦一样的能力了。时空门现在已经可以在两个时空之间,按照王书辉的要求随意的定点展开。所以,在物资方面,王书辉是没有什么太大压力的。
不过即使如此,为了应付前期的救灾需要,部队还是携带了大量的辎重。
行军这个事情,特别是领着新兵进行远程行军,真的是件很头疼的事情。
所谓新兵,指的是复兴军新吸收的,刚刚完成三个月新兵训练不久的士兵。这次王书辉带领的光复军第九营和第十营的士兵,是复兴会吸收的淮北地区因为饥荒导致的灾民,和一部分灵璧、黄埔地区因为黄河决口造成的灾民。
因为两个营的士兵都是安徽人,所以在复兴军内部,他们也被私下里称为淮兵营。
王书辉是不会讲安徽方言的。但是,因为淮北、灵璧和黄铺都属于皖北地区,讲的都是中原官话。所以,虽然也有很多沟通障碍,但因为他们在净化营和培训营已经呆了半年,在新兵营也呆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这将近一年的学习和生活使用的都是普通话,这让他们的普通话还都可以。至少王书辉能够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王书辉个人觉得,这批安徽兵,是他接收的难民里最为吃苦耐劳的。其实你想想也应该能想的明白,1621年淮北地区闹饥荒,1622年,饥荒还没有结束呢,仍旧是淮北周边的灵璧、黄铺地区就遭遇了黄河决口。能在连续不断的两次根本无法抵抗的灾难中生存下来的人,对于生命的看法会非常的真实。
所以,王书辉在给这批新兵上课的时候(每一批新兵第一个月的思政课、文化课和军训王书辉都要亲自上),他发现这批新兵是他带过的新兵里,学习最刻苦,成绩最优秀,训练成果最好的一批。这就是他没有带其他的老兵,而是带了这两个刚刚结束新兵训练没多久的营的原因。
从王书辉听到后队的大炮陷在坑里的消息,到他骑马赶到出事位置的时候,大炮已经被战士们拖拽了出来。
王书辉看了看重新被套上炮车的两匹骡子,情不自禁的挠了挠头。在他的印象中,湖北地区并不能算非常南方的地带。但是,本地区的牲畜还是非常的缺乏。作为军用牲畜,为了保证行军速度,复兴军总不能用牛来拉炮车吧。
他抬头往队伍的后面看了看,那些运送辎重的四轮马车用的也是骡子。
早晨七点钟从复兴镇出发,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王书辉才领着队伍到达了江北工业区。
实际上,复兴镇和江北工业区是有直通的水泥马路的。但是,王书辉出于锻炼队伍长途行军能力的考虑,他是带领大家从一条绕远的土路走过来的。
整个队伍里,除了士兵,骡马和车辆之外,还有大约两百条左右的狼狗。部队刚刚已进入江北工业区,因为工厂里的大量噪音,狼狗就开始叫唤起来。
王书辉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立即下令部队在绕过工业区,直接向江北村码头前进。
江北码头可能是目前中国唯一一个全水泥的码头了。位于长江北岸的江北码头,是建立在长江航道上一个水流相对平缓的港湾内的。整个码头,共有十条水泥结构,长度在一百米左右的渡头。其中最先建成的三条栈道是水泥和石块结构,后建成的七条栈道则是钢筋混凝土结构。
目前,整个江北码头可供二十艘大型船舶同时停靠。每个栈道上,都安装有一个轨道式钢制蒸汽动力的悬臂吊车。王书辉率领队伍到达码头的时候,刚好赶上今天最后一批船只离港。
现在,江北码头的工人,有三分之一是复兴会生产建设兵团最新一批的生产兵。还有三分之一的码头工人,则是来自枝江县周边地区的农民工。他们可享受不到复兴会向各基地村的村民提供的高产种子,以及各村的供销社相对较高的粮食收购价。最后三分之一的码头工人,则是枝江商盟派驻江北码头的。
枝江商盟的商家都知道,复兴会的生产建设兵主要是承担江北工业区的装卸任务。而农民工完全依靠体力,装卸速度实在太慢。所以,他们只能组织流民,培养可以自己使用小型木质装卸机械(复兴会生产)的码头工人。
到达江北码头驻地后,两个营的士兵立即派出侦察兵侦查周边情况。之后,士兵们就开始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布置营地。搭帐篷,拉铁丝网,安排巡逻的队伍和狼狗,几个安装了煤气探照灯的瞭望塔也被快速的搭建了起来。
实际上,江北工业区一直驻扎着一个营的保安部队。无论是江面方向还是陆地方向,江北工业区都设置了严密的防御措施。部队本来是没必要这么做的。但王书辉为了抓住一切时间锻炼队伍,仍旧命令部队按照野外驻军的要求扎营。
凭借着先进的工业基础,复兴军营地的防御措施是非常简单而有效的。在一层墙式铁丝网之后拉上一层环形铁丝网就ok了。双层铁丝网,带着狼狗不停巡逻的队伍,在加上瞭望塔上的煤气探照灯。
想要摸黑探营的人一旦被发现,在接受了手榴弹和排枪洗礼后,等着他们的不仅有士兵的刺刀,还有狼狗的血盆大口。
王书辉在和战士们一起搭建好帐篷后,立即就和负责这次渡江船只安排工作的造船厂干部进行了会面。因为松滋县和枝江县中间隔着长江,所以王书辉想询问一下船厂的负责人,有没有可能直接将船只,停靠到松滋县县城附近。因为松滋县城就在长江流入松滋境内的一条支流旁边。
和王书辉见面的这位江北造船厂航务处的负责人,明确的告诉王书辉,虽然近期干旱的情况比较严重,长江极其支流的水位都有明显下降,但只要使用小火轮拖驳船就可以直航松滋县城。
听了这个消息,王书辉是非常高兴的。但与此同时他也有些疑惑起来。从拖船可以直航的情况上来看,松滋县的旱情不应该有那么严重才对。为什么情报处上报的情况,却是赤地千里,流民四起的状况呢。航务处负责人走了之后,王书辉拿出一本来自现代社会的卫星地图,开始仔细的查看起来。
今年刚刚二十三岁的刘阳民头痛的厉害。说起来,刘阳民也算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学霸式人物。你别看他不过是个三甲进士,可是他却是在十六岁就考取了秀才功名的。在之后的几年里,他连续登科,最终在去年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刘阳民考取了三甲进士的功名。
刘阳民是北直隶保定府博野县人。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能够这么早就考取进士功名的原因,和整个北直隶地区的文风不胜,竞争力相对较弱有很大的关系,可是他的科举成绩也反应出他的个人能力,也是相对比较出色的。
刘阳民本来是不想跑到湖广这个他脑海中的蛮夷之地任职的。但是,按照朝廷制度,考取了进士,就必须按照吏部的指派担任官职。所以,带着一百万分的不情愿,年轻的刘阳民在去年的时候,被吏部任命为松滋县知县。
从本心上讲,刘阳民对于千里迢迢的跑到湖广,来当这么个龌龊小官儿(刘阳民自语),非常的不情愿。可是,到了当地他才发现,自己不愿意来不假,可是松滋县的这群污浊小吏们更是不愿意自己前来赴任。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情况,就发现整个松滋县的政务,已经完全被当地的士绅给把持住了。
从去年七月开始,年轻气盛的刘阳民就和把持县衙的小吏和小吏身后的本地士绅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因为士绅大户们的不配合,去年的松滋县的秋税只征上来不到一半儿。而把持了征税权的士绅大户们,却连年在征税的过程中,中饱私囊肆意搜刮,差点在去年激起民变。
好在刘阳民从老家带来的师爷家丁们比较给力,在半年多的斗争中,刘阳民终于在和本地士绅的斗争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基本上将县衙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可是,还没等刘阳民进一步动手,打击本地士绅势力的时候,一场旱灾突然降临。
松滋县这个地方原本并不怎么会出现旱灾。要知道,松滋县的地形,有六山一水三分田的说法。这就说明,除了不宜耕种的丘陵山区之外,地表水资源充沛的松滋,一般不会受到干旱的影响。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场旱灾就这么突然的降临到了松滋县的头上了。
第153章 红旗漫卷 出枝3
大家提起旱灾来,脑袋里的第一印象,往往就是那些龟裂的土地,枯黄的植被这样一幅场景。但是,实际上的旱灾不一定都是这样的。
对于农业生产来说,因为不能给作物提供足够的水分(包括自然降水和人工灌溉),导致的农作物减产或者绝收,这就是旱灾了。
王书辉在广西的时候遇到过一次严重的旱灾。虽然没到实地去直接观察过,但是,通过新闻媒体的报道,他也知道旱灾的主要问题是,降雨很少或者完全就没有降雨,之后是地表水水位下降或者干涸,最后才是地下水也变深变少了。
从灾害爆发时的情况来看,洪灾好像比旱灾更严重。洪水一爆发,别管你是什么人,一律都是死路一条。从这一点上看,洪灾的爆发具有严重的不可抗性。
但是旱灾和洪灾还不同。从后果上看,旱灾的后果更加严重。旱灾导致的绝产绝收和其后紧随而来的蝗灾,往往对于老百姓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在旱灾爆发的时候,它的可抗性要比洪灾强一些。
当然,无论是旱灾还是洪灾,它们的可抗性都是要由政府的水平来表现出来的。人民政权,即使是工业化水平不高的人民政权,也完全能够承担起抗灾的任务来。但是,无论是封建政权还是资产阶级政权,这种剥削阶级的政权。别管他们是农业化的还是工业化的,对于抗灾救灾的问题,他们表现出来的往往不仅是无能,还是无视的。
这里面的例子可就多了。单从现代社会来讲,美国人的大飓风,印度人的大干旱,在中国人看来都不应该是那样一副模样的。
公元1622年的这场长江荆州段地区的旱灾,在王书辉眼里并不是特别的严重。虽然随船的航务处干部告诉王书辉,今年长江流域的水位有明显的下降。但是从大面上看,完全看不出来。和现代社会不同,明朝末年的长江,是非常“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
江北造船厂目前的成熟产品,200吨全蒸汽动力铁肋木壳明轮船,在王书辉眼里只具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噪音特别的大(机械加工水平还不行),一个是速度特别的慢(马力不够)。
不过即使是这样,三艘船拖着六艘同样是铁肋木壳的大型驳船,运送着一千多人的部队和大量的辎重,还是很快的就逆长江航道而上。
用驳船运输这种方式,在可以稳定输出动力的自动船舶出现之前,在大江大河里,根本就没有普及的可能。但是,随着复兴会在枝江地区带动了蒸汽机的推广,特别是蒸汽船的出现。还没等王书辉想到这个问题呢,购买了江北造船厂蒸汽船的商家,就率先应用了这个办法。
江北船厂就是看到了两个江南商家最先使用这个办法之后,才立即推出了自重适中,安全度更高,稳定性更强,载货量更大的铁肋木壳驳船的。
船队沿江而上,一路经过了枝江县城、董滩口,很快就到达了苏家渡。从苏家渡开始,船队开始缓缓的转向,驶向南岸的马峪河。在这之后,船队就进入了长江流入松滋境内的支流,开始顺水而下了。
进入松滋县境内之后,王书辉才明显的感到,松滋地区的旱情可能还是比较严重的。最直观的想象就是,江水两边的江岸十分明显的开始变高。大部分江岸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是新漏出水面的。偶尔可以看到有一些农夫,正在用木桶,费力的在高高江岸上从江里提水。
越朝着松滋县城前进,两边的江岸就越高。站在王书辉身边的航务处干部也向王书辉证明,在去年的时候,船到松滋县地段时,站在船上就可以看到两岸农田里的农民在劳作。现在,同样是行驶在江里,但是船上的人只能看到江岸,已经看不到岸边的农田了。
船队很快就到了松滋县县城的位置。王书辉即使在船上,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松滋县的城墙了。不过,船队没有在有个小码头的松滋县城这里停靠,而是继续向下游航行。最后,船队在一个王书辉手里的卫星地图里,被叫做李家大屋的地方停了下来。
虽然已经在江北工业基地码头,就进行了预先的登陆演练。但是,因为大家毕竟是头一次进行实践,环境又完全的不同,所以自然就出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麻烦。
折腾了一通之后,先头部队总算是率先完成了登陆,并且在岸边建立了防御阵地。之后,整个部队和物资的上岸工作,才开始稳中带乱的展开了起来。
部队是早上六点钟从江北工业基地出发的。达到李家大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可是,人员和物资的上岸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钟才全部结束。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建立营地的事情就搞不下去了。好在是七月时节,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所以,大家在上岸之后,进行了简单的整队和布置,就开始吃饭和休息。
以目前的条件,船队还不敢在长江上进行夜间航行。所以,船队也暂时停在了当地。
当然了,虽然没来得及平整土地搭建帐篷,可是驻地的防御工作还是照常展开的。两层铁丝网,狼狗巡逻队,煤气灯瞭望塔,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
就在大家咬牙切齿的往嘴里填装着,午餐肉罐头和玉米、土豆、地瓜四样混合煮出来的“美味”的时候,一阵尖利的哨子声划破了军营的宁静。
听了这个预警信号,所有的士兵都立即扔掉手里的东西,拿起步枪朝各自单位的集合地点跑去。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以连为单位的各个长方形方队,就在各自的预定地点集合好了。
王书辉听到哨声的时候,正在和抗旱救灾指挥中心的干部们谈着话,布置着明天的工作。所谓抗旱救灾指挥中心的干部,指的就是第九营和第十营两个营的百来个各级参谋。
最底层的排级参谋是很少能捞到制定作战计划的工作的。因为基层部队根本就不需要作什么作战计划。所以基层参谋们的工作,除了向军官们传达和解释上级参谋部门制定的作战计划以外,更多的是担任绘图,情报分析和军训的工作。
不过,这些排一级的参谋在部队里也是非常重要的。
一般情况下,除了有军事行动的时候,排长要负责指挥以外,日常的管理工作由教导长负责。教导长除了要负责战士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和文化教育之外,还要负责考核全排干部士兵的政治课和文化课成绩。除此之外,士兵和干部的评级、升迁、工资发放等各种各样的行政工作也要由教导长负责。
作为最基层的参谋所要负责的工作,除了要对本级干部传达、解释作战任务和情报分析、绘图工作之外,还要负责士兵的日常训练工作,以及主持本单位的军法裁判工作(军法裁判会从排级开始建立,由教导长、参谋和士兵委员会主任联合组成)。
一般来说,除非有作战任务的时候,军事长官和参谋都是非常清闲的。军事长官就不说了。参谋的工作,一般来说也非常的少。除了组织日常训练,几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王书辉才把两个营的所有参谋人员全都抽调了出来,组成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
王书辉听到了各连用喇叭发出了集结完毕的声音之后,就命令传令兵,发出就地防御的指令。在此之后他才带着一众参谋,和警卫连的战士们,一起去了大营的门口。
等他穿过了几个方阵到了大营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果然像他想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军事进攻出现。因为侦查人员早就确定周边十里范围内都没有人烟了。
摸着黑想要偷偷进入军营的,不过是一帮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灰头土脸全身脏兮兮的小孩子而已。他们正坐在地上,被围住他们的哨兵们牵着的狼狗,吓得哇哇大哭呢。
王书辉看了看如临大敌的戒备着的哨兵队(班)长之后,下令道:“报告情况!”
哨兵队(班)长,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听到了王书辉的命令,他立即敬礼答道:“报告总指挥,共有十二名敌人入侵,现已全部抓获,请指示!”
王书辉随便的回了个礼,之后说道:“稍息。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们。你们继续执行任务。”
哨兵班长立即回礼,之后就领着本队的士兵继续巡逻去了。
王书辉交代警卫连的连长,给这些小孩子吃些饭,然后把他们带到指挥部问话。之后他就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部步,要离开的王书辉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他转身回到那个警卫连连长那里,对他说道:“让卫生员看着他们吃饭。小心一点,别给他们吃的太多,容易出问题的。”
警卫连的连长领了命令之后,才想起来。可不是么,过去淮兵营就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刚被拉到复兴镇的流民,不少就是猛然间往自己肚子里填了不少干粮,被活活撑死的。
第154章 红旗漫卷 出枝4
饥饿这种感觉,王书辉是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他不是很理解这种感受。但是,王书辉知道,饥饿这件事情,绝对是个非常可怕的事情。这还是他到了明末,开始收拢和组织流民之后才发现的问题。
在最开始的军事训练中,士兵们对于像打军棍和关禁闭之类惩罚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直到有一次,王书辉对在一次长跑中,排在最后的一个班,处以一天不许吃饭的惩罚的时候,那个班的士兵们在脸上普遍表现出来的那种恐惧和慌张,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知道,那个时候王书辉收拢的第一批流民,可是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饱饭了的。
复兴军里所有的士兵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管炊事班做了多少东西,不管这些东西的味道好不好吃,但是,无论是哪一级别的干部和士兵,都不会剩下一丁点儿的东西下来。
比如说现在他们吃的这种行军干粮吧。午餐肉罐头,虽然大家已经吃了很多了。但是,大家仍旧非常的喜欢,这个就不说了。关键是行军干粮的主体,“压缩饼干”这个东西。
玉米、土豆、地瓜在被蒸熟晾干后,打磨成细砂状,和食品加工厂用鸡鸭猪羊等动物的下水烘干后磨成的颗粒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各种调料和干菜叶子等物搅拌均匀。最后,用蒸汽机带动的机械,全部压成一块一块的砖状物。
王书辉虽然不是个喜欢矫情挑食的人,但是,对于这个“压缩饼干”,他真的也是相当的不喜欢。用水把粮砖煮成糊糊状还好。虽然糊糊的颜色让人看了会觉得非常的可疑,但是总的来说,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还都可以下咽。关键是这个“压缩饼干”的另一项使用方法,干吃。王书辉真的相当头疼。
就说今天中午的时候在船上吃午饭吧。王书辉和战士们一起就着水壶里的凉开水,往肚子里咽“压缩饼干”的时候,他是恨不得拿个铁筷子出来,顺着喉咙把嘴里的“压缩饼干”直接捅到肚子里的。王书辉比较庆幸的是,周边的士兵们在吃饭的时候,脸上也表现的相当苦大仇深。这才让他心里对自己“娇生惯养”的怀疑烟消云散了。
十二个小孩子进了军营之后,立即就被警卫连的战士送到军医院的营地里去了。在复兴军里,军医院里的女性士兵是最多的。在整个复兴会的机构里,除了纺织厂以外,所有的女性基本都集中在卫生部门。
明朝末年的年轻女子们,可不是现代社会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她们不可能看到一群小孩子就说什么“好萌啊”之类的话,然后做出各种“千姿百态”的花痴状。当然了,这群明末时空里严重营养不良,全身肮脏不堪的小孩子,也不可能看起来很“萌”。反而一个个干巴瘦小,像一群土耗子似的。
一听说来了一群小孩子,女卫生员们二话不说,先是把这群小孩扒了个精光,然后就把他们赶进军医院的洗澡房里了。之后,一群本身也不过十几岁的女卫生员,像洗衣服一样,用肥皂和刷子把十二个小孩从里到外刷了一遍。
等到一群小孩子穿上了新衣服(复兴会纺织厂出产的产品,就像带袖子的麻袋一样,用粗布制成。穿的时候往头上一套,之后收紧腰间的麻绳子就可以了。)的之后,才被组织起来吃饭。
今年十一岁的莫大头是这群小孩子的首领。这十二个小孩子,都是没爹没娘没人管的孩子。普通人家没有多少存粮,往往灾荒一发生,年纪大食量大的大人就会被先饿死。
是的,在现代社会里,有很多人在只喝水不吃饭的情况下,能够健康的活十几天的时间。但是,这种情况是有前提的。现代人不存在营养不良的问题,绝大多数的现代人往往都是营养过剩的状况。可是,古代人,特别是古代的平民就不是这样了。
以明朝末年的这个情况来看,老百姓是普遍的营养不良的。在没有饥荒的情况下,其实他们就处于一种半饥饿状态。一旦发生了饥荒,不用很长时间,顶多四五天的功夫,一个人就饿死了。莫大头带着的这些孩子,就是父母兄弟早就已经饿死了的。
整个李家店这里,除了地主家早早的就把粮食和细软什么的一起带进了县城。其他的人家,在饿死了三分之一后,也都被迫成了流民,现在聚集在县城外面等死。
莫大头本身是个孤儿。作为一个孤儿,能够用乞讨等办法活到十一岁,他的生存能力是非常强的。作为一个乞丐,莫大头在十一年的生活中积累出一种动物性的本能。早在三四月份的时候,他就预见到今年恐怕是个荒年。在这之后,他拼尽了力气,慢慢的储存了一些吃的东西。
靠着这点吃的东西,和他练就的一身在江边逮鱼,在山上狩猎的本事,他不仅坚持到了现在,还断断续续的收拢了十几个和他一样的新晋孤儿。不过即使这样,莫大头等一干孤儿们也早就在三天前弹尽粮绝了。直到今天复兴军突然出现,这群小孩子才产生了一些活下去的希望。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不管是有家庭还是孤儿,在这个时代里,看到有组织成队伍的大规模的人群出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一样的,那就是恐惧。
别说像复兴军两个人营一千多人这么大的规模了。就是几十个人的队伍,绝大多数古代人也是很难见到的。你看古人在说到某家某家的什么事情的排场很大的时候,这个排场很大,指的就是人很多,不是说他家出动了多少辆汽车之类的事情。
但是,和无比恐怖的饥饿相比较起来,一大堆有组织有纪律,行事明显带着规矩制度的军队,它的可怕性就明显的下降了。
作为孤儿头领的莫大头仍然保持着一定的机警,他没有领着大家直接上前乞讨。他根据经验,带着大家在天黑之后,准备偷偷的进入复兴军的驻地,悄没生息的弄些吃的东西。
原本他还准备领着大家等一等,等到天再黑一点儿的时候,再溜进去。可是,复兴军吃饭的时候,飘散出来的食物的香味,打破了莫大头的计划。不仅是那些年纪小的孩子,就是他自己,也被香味干扰了判断,早早就摸上来了。
说起来,这群小孩子,在半乞丐半猎人半渔夫的莫大头的领导下,潜伏渗透做的还是相当的出色的。至少复兴军驻地的瞭望塔就没有发现他们,最后他们还是在接近第一道铁丝网边缘的时候,被巡逻士兵带着的狼狗发现的。
饥饿是对人类尊严最大的挑战。这句相当文青的话,说的还是比较实在的。虽然不管男女,十二个小孩子都被刚刚进行完的一套净化程序,弄得相当的失魂落魄。可是,当他们每个人领到一碗加了午餐肉的糊糊的时候,他们都忘记了刚才的有些屈辱的经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吃饭的卫生员相当的细心,这些糊糊都是比较稀而且已经晾凉了的。看着他们的吃相,这些刚刚脱离流民生活不久的年轻女子,也动了点恻隐之心。年纪最大,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护士长,还温声的安慰了他们几句。
王书辉看到这十几个身上穿着很肥大的套头袍子,脚上穿着草鞋的小孩子,心里有些不舒服。说实话,到了明朝末年这个时空里,王书辉虽然已经见到过非常多的模样可怜,很像现代媒体里的那些非洲难民的老百姓了。可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年纪这么小的难民孩子。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能被吸纳到复兴会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已经经过一次或者几次淘汰后的青壮年。这样的小孩子,在灾荒当中是很少能够坚持下去,等到复兴会的吸收的。
王书辉把这群跪在地上的小孩子挨个扶起来,脸上带着点笑容,轻声的询问他们的身份。不过,除了一个叫莫大头的年纪最大的小孩子,能够明明白白的回话,其他的小孩子因为年纪太小或者害怕的缘故,话都说的不太明白。
他让警卫连把其他的小孩子带下去安置,单独留下一个莫大头问话。
通过莫大头,王书辉才知道,松滋县的旱灾在四五月份就开始了。四月和五月整整两个月,松滋县都是滴雨未降。六月份的时候,地主和家里有些积蓄的人家就都逃进县城里。其他的人,从六月份开始就饿肚子,到了六月末的时候,在很多人开始饿死的情况下,整个李家店的人才开始逃荒。
现在,李家店这个地方,就只剩下莫大头领着的这群小孩子,这么十几个活人了。
让人领走了莫大头,王书辉确定了两件事情。第一是,目前整个松滋县的情况都不是很好,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沦为灾民了。第二就是,地主富户们带着粮食和金银,都集中在松滋县县城里。
王书辉走出帐篷,朝北方松滋县城的方向望了望。看着一片漆黑的夜景,王书辉心里开始冷笑了起来。
黑暗中,王书辉的笑脸显得特别的狰狞。
第155章 红旗漫卷 出枝5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凡是站在剥削积极的立场上,给剥削积极服务,为剥削阶级的出力的,就是我们的敌人!凡是站在被剥削阶级的立场上,为劳苦大众服务,为劳苦大众出力的,就是我们的朋友!”
人们常说:“人过一万,没边没沿。”但是对于王书辉来说,一千多人的队伍整整齐齐的站在他面前,他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对于任何一个现代人,这就是个县级中学课间操的情况罢了。
因为已经在复兴镇和军营里接受过广播(农村大喇叭式广播)的熏陶了。所以,大家对于王书辉能够用一个奇特的大喇叭向大家讲话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倒是王书辉所说的内容,大家都在仔细的琢磨着。
就在王书辉在李家店(现代时空里的李家大屋)对大家进行思想动员的时候,距离他的位置并不是很远的枝江县城外,来自刘家庙村的刘斧头,正在低着头,努力的迈着双腿向县城行进。
刘斧头现在的心中是充满了悔恨的。他不停的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背着自己的老母亲到县城来。要是早点出来,自己的母亲应该肯能不会饿死。当然,他也这么想也没有很足的底气。
刘斧头是刘家庙村的人。早在他祖父那一辈开始,刘家就失去了大部分的土地,开始以当木匠为生。刘斧头的父亲在他十六岁那年去世,之后刘斧头就把自家的土地全部留给自己的弟弟,自己一个人到南海镇上去谋生活。这一去,就是十年的功夫。
刘斧头在南海镇上的生活并不轻松。在古代,穷人家是消费不起家具的,而大户人家往往都有自己的木匠。所以,在古代当一个手艺人,往往过得都是一种饥寒交迫半饥半饱的生活。比如刘斧头吧,一般情况下,只有谁家要盖房子了,谁家要修院子了之类的事情时候,木匠刘斧头才有机会接活儿。但是,他干的一般都是那种半力工半技术工的工作。
作为一个年轻人,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一般来说都是要讲一讲面子比较好强的。身为家中长子的刘斧头,当年就是因为不满自己的母亲偏向自己的弟弟,才把家业全留给了弟弟,自己跑出来拼搏的。所以,在还没有取得什么成就的情况下,刘斧头一直咬牙挺着,死活也不想回家去。
身为一个基本脱离了农业生产活动的手工业者。刘斧头对于旱灾的反应是比较迟钝的。直到镇子里的粮价越来也高,全镇三分之一的居民开始不见踪影的时候。刘斧头才认识到,今年出现了不得了的大饥荒了。
等到他慌慌张张的跑回刘家庙村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他弟弟一个人了。他的老母和弟妹已经先后饿死,他弟弟也只剩下一口气了。看到刘斧头之后,他的弟弟也很快就咽了气。等他把全家人都埋了之后,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全身开始浮肿的刘斧头,秉持着最后的希望,朝县城走去。
大路上,刘斧头每走一步,好像都在耗费自己最后一丁点力气。他已经明显的感到,自己身上剩下的力气已经不多了。因为饥饿导致的大脑供血不足,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现在也只能大体的判断县城的方向,然后努力挣扎着朝县城走去。
不知道又走了多少步,刘斧头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在倒在地上之前,他还特意的往路边的一个土坑方向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他希望自己能够死在那个坑里。因为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到太多的暴尸荒野的景象。那种凄惨的情形严重的刺激了他,所以他奢望自己的死亡能够有一点尊严。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斧头在潜意识中感到好像有人给自己喂水。在喝了那些有点甜又有点咸但却无比可口的水之后,刘斧头感到自己的知觉正在慢慢地恢复。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能感到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人抬着,身体正在一张床上随着某种规律起起伏伏。
“老乡,老乡,醒一醒。”隐隐约约中,刘斧头觉得自己好像到了什么地方,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在这之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人推动了几下,随后他就清晰的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了。
刘斧头使劲努了努力,终于把自己的眼睛睁开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后生娃正在旁边看着他。
刘斧头的感觉仍旧很迟钝,虽然在路上就已经有战士给他补充了葡糖糖和生理盐水混合液。但是,这些营养液并没有给他带了更多的能量。所以,刘斧头的脑袋依然处于一种半当机的状态中。
看到刘斧头醒了过来,年轻人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木头碗来。刘斧头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个碗里装的是食物。还没等年轻人把碗递过来,刘斧头就一跃而起,一把夺过了木碗,不管不顾的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碗里的食物。
年轻的医生看到这个情景,对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战士说道:“这个老乡没有什么大毛病,刚刚收治过来的人都差不多,就是单纯的饿晕的。等他吃完饭,你就把他领走吧。”说完这话,年轻的大夫就离开了这个床位。
站在他旁边的战士,坐在了医生刚才的位置上,静静的等着刘斧头吃完那碗糊糊。那个木头碗并不大,刘斧头三口两口的就吃光了木碗里的东西。
给一个饥饿的人吃一点东西,并不会让他觉得满足。往往这一点东西,被咽进肚子,会导致这个饥饿的人,饥饿感更加的强烈。刘斧头就是这样的。他把碗舔的精光之后,没有管旁边坐着的人,反而四处寻摸起来,希望找到更多吃的东西。
“老乡,你找什么呢”。正当刘斧头准备下床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年轻战士向他问道。
是啊,我在找什么呢。人家和自己无亲无故的,给自己这么一碗救命的粮食就不错了。自己又有什么好找的。想到这里,刘斧头的精神又萎靡了下来。
“老乡,看你的样子,家里是没有粮食的吧。”刘斧头听了这话,除了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并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他心里却想到:“这不是废话么,要有粮食我能饿晕过去么。”
“老乡你会什么手艺不会。我们复兴军这里正在招工呢。因为今年是荒年,所以今年内是管吃管住不付工钱的。一年之后,如果决定继续在我们这里干的话,仍旧管吃管住,但是每个月可以领到一两银子的工钱。老乡你要不要给我们复兴军做工?”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我是个木匠,我会木匠活,打家具盖房子,我都拿手。我给你们干活,管饭就行了。”
刘斧头听到那个战士的问话,立即就高兴了起来,忙不迭的就答应了给复兴军干活,至于复兴军是干什么,是什么性质的组织,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了。
很快,刘斧头就在士兵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大帐篷外面。作为一个木匠,有刘斧头着自己的专业眼光。他看到搭建帐篷的木杆,脸上立即露出鄙夷的神情。不过,搭建帐篷的木杆明显是两根木杆连在一起的,这样连在一起的两根木杆之间并没有楔子的痕迹,这倒让刘斧头觉得有些的奇怪。
虽然刘斧头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被谁家招纳的。可是,给镇子里的富户干过活的刘斧头知道,招纳自己的肯定是一个很有势力的大户人家。他在帐篷附近看到很多来来回回走动,正在干着什么活的年轻人,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通过这一点,刘斧头就认定了主家一定是一个大户人家了。
在心里确认了这一点的刘斧头,立即就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把自己的腰又弯了几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最是讲究规矩体统的。
领着刘斧头来的战士,看到正在帐篷里的人正在组装着简易桌子。他二话不说,立即就走了进去,开始帮忙。
不大一会而功夫,桌子就被搭建好了。坐在桌子前的那个年轻人,拿出一摞纸张来。之后,他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和一根刘斧头从来没见过的类似于笔的东西。用那个笔蘸了一下小瓶子里的东西之后,他抬头问道:“老乡你是第一个来报名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斧头。”
“哦,刘福头啊。这个名字很好啊。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岁。”
“你是哪里的人啊?”
“我是刘家庙的,过去一直在南海镇上干活儿。”
“你会什么手艺么?”
“我是木匠,会木匠活儿。”
“哦,木匠,那你是技术工种,待遇会更高一些。”
刘斧头不知道什么叫技术工种,也不知道待遇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都能干什么活啊?说你实际干过的活儿。”
“打家具,盖房子我都能干。对了,我还会箍桶。先生把这一条也写上吧。”
虽然不知道负责记录的士兵是个什么身份。但是对于刘斧头来说,能写字的人,在大户人家里就至少是个管事。对于这种人,刘斧头是向来小心加恭敬的。
负责记录的战士很快就把刘斧头的基本信息记录清楚了。然后他拿出一个小木牌子,对刘斧头说:“刘同志,你的工号是00001。记得保管好这个工牌。以后吃饭领东西,没有这个工牌可是不行的。”
一听这块小木牌子关系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刘斧头赶快小心的把木牌子接了过来。在这之后,他在领他来的士兵的帮助下,把木牌贴身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负责记录的战士,对领他来的战士说道:“同志,你领着刘同志先去进行卫生清理,然后领他吃饭。大批人员现在还没有赶过来。现在还没办法组织他们干活,你带着他吃完饭就去休息吧。估计最快也要到明天才会对他们进行军训。”
听了这话,领他来的战士,立即就领着刘斧头离开了大帐篷。
就这样,复兴会日后的第一个七级工刘斧头,正式的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第156章 红旗漫卷 出枝6
“好了,教导长已经向大家解释完了王老师的讲话意义。大家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问,现在不问就只能等到晚上问了。”
看到大家都没有举手,站在队列前面的第十营第二连第一排的排长李凤鸣继续开口说道,“那好了,现在请参谋同志讲解作战计划。”
正常情况下,部队的会议组织工作都是由政治干部来完成的。这就让教导员们看起来像个大管家。除了作战指挥以外,基本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会由教导员来完成。在排这一级部队中,教导长的工作就更加复杂,他不仅要负责本排所有的杂七杂八,还有负责各队(班)报上来的杂七杂八。
所以,一般情况下,像这种在行军间隙组织召开会议的事情,也都是由教导员或者教导长来主持的。
不过,第十营第二连第一排的情况有些特别。本排排长李凤鸣是个非常强势的人。他认为,既然部队没有明确的规定说教导员必须主持所有的会议,那么在行军过程中的会议,就可以由他来主持。
李凤鸣是个强势的人,而本排的教导长崔守义又是个比较低调的人。因为在制度上确实没有相关的规定,崔守义就任由李凤鸣担当主持人了。
不过,崔守义不喜欢争执,但参谋肖定邦则比较在意。虽然肖定邦是个参谋人员。但是,当过队(班)教导员的肖定邦对李凤鸣的这种强势非常的不满意。
肖定邦听到李凤鸣的话,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满,开始向全排战士解释作战计划:“根据指挥中心的计划。今天的救援任务,由我第二连的五个排执行。具体的计划是,每个士兵,照顾一个家庭的难民。非家庭难民,每个士兵则照顾两个。向被吸纳难民提供一片“压缩饼干”和相应的营养液后,立即返程。要注意运送难民过程中的安全问题。以上。”
等到肖定邦说完了“以上”两个字之后,李凤鸣立即接口道:“大家有没有没听明白的地方。不明白的现在立即举手。”
看到大家都听明白了作战计划。李凤鸣走到大家的正面,说了句:“讲两句。”
只听“哗”的一声,全体士兵和干部,都做了个整齐的立正动作。
实际上,这个“讲两句”和“哗”的一声,就是李凤鸣喜欢主持会议的最根本的原因。主持会议又不会增加自己的权力,也不会让自己多开工资,反而要站在大家面前要讲个不停,浪费不少的唾沫和精神。李凤鸣疯了的话,才会来争这个主持工作。
但是,作为部队的军事长官,日常事务和训练工作,都是由教导员和参谋来执行的,他根本就插不上手。李凤鸣这个军事长官,在平时的日子里,事情非常少。所以,为了要树立自己在部队里的威信,笨嘴拙舌的李凤鸣不得不争取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李凤鸣知道参谋对自己有些不满。但是,肖参谋明显不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带兵的人是必须要在部队里有威信的。和他一直在一起搭档的教导长就能理解他的想法。因为李凤鸣早就和他交流过了。
李凤鸣叹了口气,说实话,在他的心里,他是一直对于在大家面前讲话深以为苦的。要不是教导长一直支持他,而且告诉他这个办法是真的有利于部队指挥的顺畅,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李凤鸣最大的问题就是,虽然也通过了文化课考试。但是,在语言上,他总也不能像教导员和参谋那样,把话说的漂漂亮亮的。脑袋里想的事情,总是和他说出来的东西有出入。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得不说更多的话解释自己的意思。这就让他的语言风格,显得粗野和絮叨。
但是,无论话好不好听,漂不漂亮。该说的话,他还是一定要说明白的。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稍息!”
“眼瞅着要到县城了。这次的事情呢,我还得嘱咐你们两句。刚才已经听了教导长的课了。王老师说的好,‘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事情很重要,我们要记住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李凤鸣继续说道:“我要跟你们说的是什么呢,我要和你们说,不是所有的难民都是朋友的。咱们大部分人都当过流民。咱们是知道的,流民里头也是有坏人。”
“坏人是什么样的。我怕你们有人不知道,现在我就告诉你们。凡是身强力壮,满面红光,还有力气跳腾的,那肯定都是坏人。”
整理了一下军帽(浅灰色藤壳蒙帆布大帽,即盔式太阳帽,重庆谈判时主席戴的那种华侨帽),松了松下巴上的帽带,李凤鸣继续说道:“肯定有人问为什么这些人是坏人。我告诉你们,松滋的旱灾已经几个月了。几个月之后在流民堆里,还能满脸红光有力气的。那肯定是靠抢夺别人的救命干粮吃出来的。遇到这套号的,一律给我用枪托往死里砸!不要留手!”
肖定邦听了这话,立即就想上前制止李凤鸣的讲话。但是,他身边的崔守义却伸手拦住了他。看到肖定邦脸上的疑惑,崔守义慢慢的问道:“定邦同志,我问你,知不知道松滋县有多少人。”
肖定邦有些奇怪,他说道:“不是有通报数据么,松滋县是中县,人口大约也就在三万人左右吧。”
崔守义发现肖定邦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继续说道:“这三万人里,肯定绝大多数都已经是灾民了。将近三万的灾民聚集在县城周边,我们只有五十多个人,能够控制的了这么多人么?一旦出现骚动,造成的人员损失会更大。所以,哪怕真的委屈了一些人,总比大家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起来闹事,耽误了救灾,死掉更多的人强吧。”
肖定邦心里已经理解了教导长的意思了,可是在思想上,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所以他说道:“老师说了,我们是来救人的。救人总要尽量的多救。像李排长那样的办法,总会伤及无辜吧。”
崔守义一直知道自己的两个搭档,李凤鸣是个大大咧咧头脑又有些发木的家伙,而肖定邦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喜欢搞教条主义,不知变通。所以,在很多时候,他这个教导长的工作,在开展过程中总是会多出些不该有的麻烦。
在崔守义的心里,这两个家伙都是属于那种没事找事的多事之徒。可是,对于这些人,崔守义作为一个政工干部,又只能做思想工作,而不能直接的批评。
虽然心里头对于肖定邦的顽固和李凤鸣的鲁莽充满了不满,但是,他还是温声的对肖定邦说:“救一百个人和救一个人,这是一道简单的题目。王老师说过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综合考虑,量化考虑。王老师的话总不会错吧。”
“我们执行这个救灾的任务,就是要像王老师说的那样,做综合的考虑,量化的考虑。牺牲一部分人,不仅可以稳定秩序,更可以提高我们救人的效率。你这么一想,十几,几十个人被打甚至被杀,却可以救几千上万的人。这样你就能把事情想通了。”
所谓教条主义,往往是一种刚刚参加工作,对于具体事务还不熟悉的年轻人喜欢犯的错误。教条主义的问题就是,它这个东西有迷信权威的倾向。所以,当崔守义祭出“王老师说”这个大杀器的时候,即使在思想还不怎么通,肖定邦也认可了崔守义的说法。
那边,李凤鸣已经完成了对大家的讲话。简单的整队之后,这一个排的士兵继续向县城前进。与此同时,另外四个排的部队,也从不同方面向县城周边进发。
越靠近县城,灾民就越来越多。大部分人都已经被饥饿折磨的脱了相了。每个人是一幅都有气无力的样子,一双无神的眼睛因为瘦的皮包骨头,显得特别的大。
李凤鸣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命令四个班组成一个防御方阵。在此之后,他才派出一个班的兵力,开始救援周边的灾民。
一块薄薄的“压缩饼干”(成块的军粮饼干切成的薄片),几口又甜又咸的水,这对于已经处于死亡边缘的灾民们,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的。不出李凤鸣的预料,在救人的过程中,果然出现了试图冲击部队,抢夺食物的人。要知道,对于饥饿的人来说,食物绝对是可以为之牺牲生命的东西。
但是,闪亮的刺刀和坚硬的枪托,可以很快的恢复许多人的神智。一方面有战士们向大家做出的,所有的人都可以得到雇佣的保证。一方面是刺刀和枪托。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顺从。
到了最后,除了一些老人和孩子是需要战士们帮助才能前进之外,很多人都主动的跟在队伍后面,朝着李家店的难民营走去。
不过四五里的路程,因为一方面要防备混乱的发生,一方面要照顾数量不少的孩子和老人。这四五里的路程走的,让第十营第二连第一排的战士们感到无比的漫长。
终于到了难民营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大队的士兵从难民营旁边的驻地中快速的跑了出来。
李凤鸣一边组织战士们安抚被惊吓到了的灾民,一边在心中想着:“不会是出现了什么状况了吧?”
第157章 反动派和革命者的斗争1
“在中国当下的环境里,谁才是最大反动派?我要告诉同志们,封建地主阶级最腐朽!最堕落!最反动!他们就是最大的反动派!”
——1622年·王书辉·《必须要坚决消灭一切反动派》
王书辉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在1621年以前,大部分荆州人都不知道,自家境内有这么个人物。到了1622年,凡是荆州地区上层社会里的人物,就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他的了。
虽然在封建农业社会里,因为生产力水平落后,科技长期不能出现变革式的发展,导致了通讯技术的落后。但是,农业社会的缓慢生活节奏,也让上层社会的人物们,对于一切风吹草动都特别的敏感。
最开始,枝江县的最大的乡绅马松华被王书辉消灭的时候,荆州社会上层的人物们,还觉得那不过是,枝江那种乡下地方的土财主之间的争斗。等到王书辉用人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消灭了荆州张家的势力之后,荆州地区的所有大地主和官员们,就不得不开始关注王书辉这个不讲规矩的人了。
特别是荆州卫指挥使和锦衣卫荆州千户所的千户,这两个高级武官,在发动了一千多人的强力武装,对王书辉进行了进攻,最后却烟消云散,暴尸荒野之后,整个荆州地区的上层人物们,就全部都开始高度的关注王书辉这个人了。
随着他们对复兴会势力的各个方面的打探。不少信息还是被他们逐渐的掌握了。比如王书辉对于土地的执着,比如王书辉手段的残忍(不少地主大户被复兴会灭门),比如王书辉的不讲规矩(免费分配土地给农民耕种,只收三层税,高价收粮,向农民发放低息贷款,承包地方税务等等)。这些事情,随着复兴会把自己的政策在荆州张家的土地上开始推行,他们都得到了比较详细的报告。
王书辉做的事情里,抢别人的地,灭人家的门这种事情,荆州社会上层的人物们都觉得很正常。因为这种事情,他们自己也做了很多。不过,他们的手段没有王书辉这么暴烈,他们的对象,也不会像王书辉这样,都是地主,反而他们的大部分行动都是针对自耕农的。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觉得王书辉的行为没有出格。
真的让他们觉得警惕万分的,不是王书辉手里的军队(他们自己也圈养了不少家丁打手);不是王书辉建立的农奴式农庄(他们就是这么看待王书辉建立的农场和养殖场的);不是王书辉开工厂,做生意,搞走私(他们也做相同的事情),而是王书辉对泥腿子们好的离谱。
在他们的眼中,王书辉绝对不是和他们一路的人,因为王书辉给了泥腿子们无数的好处(无偿分地,低地租,低息贷款,高价收粮等)。
王书辉的所作所为,更是直接的威胁到了他们的实际利益。因为复兴会公开执行的政策,他们手中的农奴大量流失。他们控制的泥腿子本来就因为频繁的灾害越来越不好管教,有了王书辉之后,这些贱民越来越难压制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王书辉早就给他们标上了“反动派”,“需要被消灭”的标签。但是,他们从自身的阶级立场和利益出发,也逐渐的开始把王书辉和复兴会看成是自己的敌人了。
对于敌人,人们总要做些事情,总要努力的去打击和压制,甚至去消灭他们的。
荆州地区的上层社会的人物们,自然也想要对付王书辉。可是,在他们整理了一下自己惯用的办法之后,他们发现,他们平常的手段,对于王书辉全都不好使。
因为要对付王书辉,就必须从王书辉本身的身份出发进行考虑。他们发现王书辉的身份还真让人有些头疼。因为,他是郡王的女婿,郡主的丈夫,是个实打实的王室宗亲。从他的身份上来说,他即是体制内的人物,又不是体制内的人物。这种人对付起来非常的麻烦。
甚至于,他们想起了曾经的一个住在荆州城内的,和王书辉一样非常难对付的家伙。那就是过去荆州城里,理论上的地位最高的人物,辽王。
这位辽王殿下,和他的历代祖宗一样,对于四件事情最为在行,那就是吃喝玩乐。可是,偏偏这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辽王殿下,对于开买卖赚钱和掠夺别人的土地非常的拿手。在正德年间的时候,老辽王给荆州地区的士绅们造成的痛苦不可谓不多。但是,大明朝对于藩王的政策就是,只要不涉及谋反,一般来说,皇帝对于藩王是相当迁就的。
好在到了嘉靖年间,因为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张居正和辽王府之间有着世仇。在这位强力的大学士的打击下,整个辽王宗室彻底的灰飞烟灭了。末代辽王攒下的无数田亩土地,也都成了荆州士绅的囊中之物。
虽然辽王府已经灭绝,但是,末代辽王留给荆州士绅的印象是难以破灭的。那个时候,他们的土地被辽王府占,店铺被辽王府抢,面对着种种灾难,荆州士绅对于皇室宗亲的那种无可奈何,真的让他们刻骨铭心。
这么一想,荆州士绅们对于王书辉的印象就更加的败坏了。可是,就像面对辽王他们没办法一样,面对郡王女婿,他们一样的没办法。
当然了,没办法指的是,不能直接出动人手攻击王书辉(他们家丁打手的人数没有复兴军多);也不能利用官员辖制王书辉(人家通着两京内廷呢);也不能通过小吏为难王书辉(别说那些小吏不敢,就是敢这么干的也只有变成失踪人口这一个下场)。但是,他们可以联合整个荆州地区的士绅们,一起孤立王书辉。
就这样,在荆州士绅们的强力推动和宣传下,整个荆州地区的各个州县的地主、士绅和退休官员,都知道了王书辉的霸道和“邪恶”(指复兴会的土地政策)。
复兴军在松滋县面对的突发事件,就是在荆州地区的士绅们的宣传下,聚集在松滋县城避灾的,松滋地区的地主绅士们,对王书辉的到来做出的反应。
前往县城执行引导灾民任务的第十营第二连,除了李凤鸣的第一排,因为没有深入到县城附近,而且在救人的过程中保持了足够的警戒,所有没有遭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但是,第二连的其他四个排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他们先后到达县城附近后,就被藏身灾民中的本县士绅的眼线发现。等到他们开始救灾的时候,突然,一群手持兵器的不明身份武装人员(地主们的家丁打手),从紧闭的城门中冲了出来,冲向正在救灾的复兴军小队。
战士们的反应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在发现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向他们冲来的时候,战士们就立即紧急集合,排成队列。等到几百个家丁打手,到达战士们的步枪射程范围时,士兵们立即就在士官或者高阶士兵的指挥下,进行了轮排连续射击。
县城周边的四个方向内同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固然,武装人员的死亡和崩溃是一种必然。但是,灾民们因为害怕和恐惧导致的大混乱,也一样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上万恐慌的灾民,四处逃窜。不少孩子、老人和妇女在这场混乱中受伤甚至死亡。第二连连长看到这种情况,一方面就地布置防御方阵,一方面派出通讯兵,向指挥部报告了这个情况。
事情从来不会向着自己预定的结果发展。这是王书辉到了明朝末年,开展了大量的工作之后得出的一个教训。人只能努力的把事情往自己的预定目标上推动。但是,不管你做出多少努力,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总是会打破你的计划,让事情的发展偏离自己预定的轨道。
王书辉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不是给自己确定多少看起来很美的目标,而只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做事情,尽可能的让事情向着更好的结果发展。
就以救灾这个事情来说吧。王书辉的想法是,先把难民营的建设工作做好。在这之后,一部分一部分的,分批次的把难民归拢到难民营中。做完了这个工作之后,就可以对难民进行统一的训练和培训。最后,由复兴会领导这些难民进行灾后重建工作。
王书辉从科学统筹的角度出发,希望能够把“难民营建设”工作和“难民吸收”工作,融合起来进行;希望能把“难民培训”工作和“灾后重建”工作,融合起来进行。但是,还没等第一批难民到来呢,突发事件就爆发了。
等到王书辉带领着剩下的第十营的人马到达松滋县城,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所有的,近两万名的难民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的之后。王书辉得知,经过救灾指挥中心的那些参谋们统计,在这次混乱中,有四百多个难民不幸遇难了。
王书辉在本时空的第一年里,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发怒。到了第二年,王书辉发火的时候就明显的变少了。等到了第三年,王书辉已经基本上不发火了。
因为他干的工作越多,就越发现,发怒只是一种简单的个人情绪的发泄,它本身不能够解决任何问题。而各种各样的问题,那是会一定出现,一直出现的。所以,从实事求是的角度出发,为了提高自己解决问题的效率,王书辉已经完全不会发怒了。
但是,突然面对这样的,无缘无故的四百多人的死亡和近千人的受伤,王书辉肚子里的怒火不可能不会越烧越旺。
来来回回的走了十来趟,王书辉才勉强的压下了自己的怒火。他沉声向站在他旁边等待命令的参谋人员问道:“制造混乱的家伙抓住了没有?”
参谋立即答道:“老师,不明身份武装人员,共被抓获六人。”
王书辉对参谋吩咐道:“让侦查员立即对这些人进行审讯,马上把事情搞清。命令部队立即开展灾民吸纳工作。”
看了看在复兴军战士组成的包围圈内坐了满地的灾民。王书辉继续说道:“让卫生部门立即开展收治工作。对于受伤的灾民要好好照顾。让后勤部门开始准备,立即给灾民吃饭。吃完饭后,按照既定计划,对灾民进行分类整理,把灾民带到难民营安置。”
参谋立即记录了王书辉的命令,之后,他提醒王书辉道:“老师,目前难民营的建设工作还没有完成。恐怕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
王书辉想了想,对参谋说:“难民营的建设工作,由战士们带领难民一起进行。把妇女和孩子安置到已经建好的难民营,其他人先在外面忍一晚吧。”
向参谋布置完工作之后,王书辉立即前往后勤部门所在的位置,准备给他们帮帮忙。毕竟,突然要给近两万人吃饭,这个工作量是非常大的。发布完了所有的命令之后,参谋们也和王书辉一起开始给后勤部门帮忙。
五百多名士兵,控制一万六千多个难民,能控制的住么?答案是肯定的。
在王书辉带领部队赶到的时候,第十营第二连四个分布在不同位置的排,不仅击溃了来犯的身份不明武装人员,还控制住了他们附近四处乱跑的灾民。而等到王书辉领着第十营的第一连赶来的时候,步伐统一,节奏一致的缓步跑来的士兵方阵,立即就震慑住了四处乱跑的灾民。
在不明觉厉的大喇叭的呼喝下,灾民很快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地上,连挨枪托的人都非常的少。统一的制服,上了刺刀的步枪,整齐划一的动作。这样的部队,对于那些受灾了的老百姓来说,震慑力是非常大的。
实际上,复兴军的举动,不仅震慑了灾民,也震慑了躲在城墙上偷偷观察外面情况的松滋县的地主们。不少人看到王书辉领着部队赶来的情形,心中都一片冰冷。他们对于自己居然得罪了这样一个强力人物,心中都相当的忐忑。
正在王书辉和大家一起用大锅烧开水,往大锅里放着食盐和白糖的时候。松滋县城内的一座规模不小的宅院里,松滋县的七八个大地主们正在互相埋怨着。
作为一个中等县,松滋县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又因为松滋地区六山一水三分田的地形特征,松滋县的土地也不算很多。总共只有四十多万亩。这四十万多万亩地里,除了有几万亩山地被散落在山间的农户们耕种以外,大部分的土地,都是这七八个地主的产业。
和枝江县马松华这个土鳖出身的大地主不同,松滋县的第一大地主,是世代为官,出过不少大人物的伍家。
当代伍家家主伍朝宗的祖父,就是曾经在正德年间随王明阳平叛的著名大臣伍文定。
伍家世代官宦。伍文定的祖父伍洪典,曾任正四品鸿胪寺卿。伍文定的父亲伍琇,曾任正三品贵州布政司参议。伍文定本人,从七品推官做起,一路从同知、知府、按察使、布政使、右副都御史、兵部右侍郎到右都御史,最后做到了兵部尚书。在整个湖广地区,松滋伍家也算是赫赫有名的。
虽然伍文定死后,伍家的后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出息。伍文定的大儿子伍义可只考了个举人功名。而伍义可的儿子五伍朝宗,在读书上就更不行了,他只考了个秀才功名。可是,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家业,还是非常之惊人的。
虽然伍家没有嘉靖年间的大“清官”,内阁首辅徐阶他老人家那么夸张,家里有四五十万亩的土地。但是,伍家在松滋县仍然是首富,独占了十一万亩良田。
又因为伍文定当年以文官行武事,不仅参加过王明阳领导的对宁王造反的平叛工作,还自己主持过几次对西南地区造反者的围剿。所以,伍家的家丁家将,在整个荆州府都是大名鼎鼎的厉害。
伍朝宗一般不怎么到荆州府去。但是,荆州府里的风吹草动他是一清二楚。因为他本身就是荆州社会上层的一份子。所以,常年生活在松滋县城的伍朝宗,对于王书辉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清二楚的。他早就对临县的王书辉非常的深恶痛绝,因为,被王书辉灭门的马松华的首任老婆,就是出自松滋伍家的。
自命世代冠缨的伍朝宗,其实是非常的瞧不起土鳖马松华的。可是,因为想要参加到马松华主持的私盐贩卖的买卖中去,他才硬捏着鼻子,把自家的一个远房孤女,嫁给了马松华,和他结了亲家。
不过,伍朝宗就是再怎么不喜欢马松华,马松华与他也是姻亲。光是出于这一点,他就不可能不憎恨厌恶王书辉了。
大灾之年,地主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倒不是说地主们真的没有余粮了。而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酷烈的灾害,不利于他们的高利贷买卖。
在平常的年份里,他们把高利贷放给自耕农们交税(张居正害人不浅,搞货币税,把农民坑苦了),第二年就可以通过利滚利的利息,把自耕农的土地弄到自己的手里。
而在大灾之年,地主们是不会把银子借给农户的。一是这个时候的田价稀烂贱,直接用银子买,甚至直接用粮食买,就可以把土地搞到手。第二是,很多灾民会在灾荒中死去,等到那个时候,直接通过县衙里自己控制的小吏,就可以把很多死去农户的土地搞到自己手里了。
所以,他们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
第159章 反动派和革命者的斗争3
“我认为,对我们来说,一个人,一个组织,一个军队,或者一个学校,如若不被敌人反对,那就不好了,那一定是同敌人同流合污了。”
“如若被敌人反对,那就好了,那就证明我们同敌人划清界线了。”
“如若敌人起劲地反对我们,把我们说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那就更好了,那就证明我们不但同敌人划清了界线,而且证明我们的工作是很有成绩的了。”
——1622年·王书辉·《必须要坚决消灭一切反动派》
救灾工作是很麻烦的。因为做人的工作最复杂了。
喝了复兴会提供的两大碗糊糊之后,绝大多数人身上的力气就开始逐渐的恢复。不能不说,我们中国人的生命力非常的强悍。
伍朝业吃完了两碗糊糊,肚子里产生了些饱足的感觉,心里却开始着急起来。恢复了体力之后,伍朝业开始关心起自己孩子的去向。在上午的大混乱中,自己的孩子失踪了。听一个同宗的人说,自家的孩子好像是被管饭的人给领走了。
说实话,对于正站在这一群人旁边,穿着灰色半短长衫,带着灰色大帽,扎着武装带,背着上了刺刀火枪的复兴军战士,伍朝业心中是非常的畏惧的。
他对于复兴军的畏惧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和所有其他的老百姓一样的心理。看到当兵的,特别是看到杀人杀的很利索的当兵的,心里总会害怕。第二个原因则是,伍朝业认出了,跑出来攻击复兴军战士的那群人是什么人了。
当时复兴军对攻击者进行反击的时候,伍朝业就在一个排的复兴军战士附近。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一个远房的族亲,被大兵用长火铳,在一个非常远的距离上,打的扑倒在地。虽然作为一个普通人,伍朝业并不了解火铳的射程。可是,就他看到的景象,他也仍旧觉得那火铳打人非常的不可思议。
伍朝业是伍朝宗的同宗。不过,他不是伍朝宗那一支的。像所有的大家族一样,世代居于松滋的伍家是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就像伍朝业这样,虽然和伍朝宗是同辈人,却比五十多岁的伍朝宗小了二十多岁,今年刚刚三十出头。
有人可能会觉得,既然都是伍家人,怎会有人当家丁被打死,有人沦落成为难民呢?宗族里不是有族田族产之类的,专门用来救济族人么。
这就是外行话了。族田族产这些东西肯定都是有的。不过就像现代社会的国有企业,会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形式变成私有财产一样。族田族产这些东西,也都是由具体的人来管的。既然有具体的人来管。那么这些族田族产产生的收益,自然也就会变成个人的了。
就比如伍家的族田族产。光是族田就有五千亩。可是,族田是伍朝宗的祖父伍文定买下来的。所以,族田的生产经营一直都是由伍朝宗那一房把持。这个时代又没有民主监督,账务公开之类的制度。到底族田有多少产出,这些产出花到哪里去了,别的族人一律一无所知。
伍朝业的祖父和伍朝宗的祖父是堂兄弟。到了他这一辈,伍朝业见过伍朝宗的次数都有限。人家是大地主大豪绅,伍朝业不过是家里有七八亩地的自耕农。伍朝宗有十几万亩的田地,不需要交一文钱的国税。伍朝业却不得不从伍朝宗家的管事手里,借高利贷交高额的税收和加征。
说起来,松滋伍家,指的就是伍朝宗那一家人。其他的伍氏族人,并不会占到伍朝宗一丁点儿的便宜。伍朝业本身就欠了伍朝宗家一大笔根本还不起的高利贷。
看到负责组织大家吃饭的复兴军战士看起来比较温和,伍朝业试探这对他说道:“这位总爷,我想问问,我家孩子上午的时候走散了。听人说你们好像收拢了不少人,不知道我家孩子是不是在那里面。能不能帮忙问问?”
被伍朝业询问的小战士今年才十七岁,他原是淮北人。除了自家的皖北官话以外,只能听得懂和说得出普通话。所以,听到伍朝业的问话,他不自觉的挠了挠头。他实在听不懂伍朝业在说什么。所以,他一边用普通话告诉伍朝业先等等,一边大声的喊负责另一堆人吃饭的战士过来帮忙。
负责旁边灾民的战士是枝江本地人,他干完了自己的工作,立即就跑过来帮忙。听了伍朝业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意思之后,他用荆州方言对伍朝业说,“请你先等一等,那边受伤和走散的人员名单还没确定下来,你把你家孩子的名字告诉我,我做个记录。”
伍朝业连忙把自家孩子的名字告诉了那个战士,之后他用非常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个战士用一根铅笔,把自己家孩子的名字记在一个小本子上。
伍朝业虽然不识字,但他却认为识字是个很高尚的事情。就凭这一点,他对于复兴军就高看了一眼。他觉得,这个记录他孩子名字的战士,很明显是个大头兵。但是,一个大头兵都可以识字写字,这样的部队肯定是很了不起的。
废了很大的力气,给所有的灾民都吃过饭后。复兴军第十营的战士们开始对灾民进行整理。他们先是把男人和女人分开。女人人数明显的少于男人,大约只有三四千人。男人的人数就很多,明显的上万了。
但是这么一个分男女的工作,就把复兴军的战士们折腾的够呛。不少灾民还对此表示了不理解。对于这样的人,复兴会的战士们对他们表示:可以领着自己的老娘、妻子或者女儿离开。不过,很明显,没有人做出这样的决定。
分开的男女之后。女性那部分的人,主要由几十个复兴军女兵负责管理。很快,近四千名女性灾民,就在女兵的安排下,开始分批的到一个巨大的用木板搭建而成的临时淋浴室里洗澡换衣服。
而男性灾民,则开始进行第二轮的划分。这一次主要是根据年龄段进行划分和统计的。几百名士兵,对上万男性灾民进行了粗略的年龄段划分之后,又根据年龄段,对这些男性灾民进行了编组。每三十个同一年龄段的男性灾民,被分成了一组,由一名士兵带领。
就这样,救灾指挥中心的参谋们,按照他们和王书辉事先制定的计划,开始给不同年龄段的灾民,安排不同的工作。
在这一天,复兴军给刚刚吃了一顿饱饭的灾民安排的工作并不繁重。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在本班士兵的领导下,根据技术人员的指挥,在划定好的位置上,安装王书辉从现代定制的军用墙式铁丝网。
在大家按照地上画的石灰线,用复兴军发下来的,让他们惊讶的铁锹,挖好几道非常长的小沟之后,更加让灾民们惊讶的东西出现了。他们看到了他们难以置信的东西,用铁丝制成的网墙。
复兴军战士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们全都看到过江北工业区里,那些令人惊叹的规模“巨大”的钢铁厂里的设施。他们都知道,铁这个东西,在复兴会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事物。
可是这些灾民们就不会这么看了。要知道,别说是明代末年的灾民,就是在清朝末年,绝大多数的中国人,还在使用木包铁的农具,甚至就是木头的农具,进行农业生产呢。
在农业社会里,一切金属制品都是非常奢侈的东西。看到上万把铁锹被一次性发放,就已经震撼了一次灾民们。再看到好像无穷无尽的铁丝网墙,被四轮大车运送过来的时候,所有的灾民都相当的惊讶。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对于复兴军的信心更加充足了。原本不少心细的人,还在害怕吃了这顿没有下顿了。可是,当他们看到复兴军如此“奢豪”的举动,他们就彻底的放了心。在他们想来,能用铁做围墙的人家,那是得有多少家业才能做得到啊。
在上万人的努力下,很快,五个并列的正方形院子就被建立了起来。在这之后,上万难民被分成五个部分,开始进入各自的位置,对自己的驻地进行初步的建设。第一项工作就是要建立临时厕所。在厕所被建立起来之后,必须在厕所中方便的规矩,也被同时树立了起来。
对于一切随地大小便的人,都会处以严厉的惩罚。原因是随地大小便会引发瘟疫。这些内容也被复兴军的战士们,向各营的难民进行了明确的说明。
等到这些工作都做完了之后,五个难民营的难民,开始在士兵们的带领下,按照次序,前往设立在长江边上的洗漱场所洗漱。等到他们回到各自的营地的时候,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一件面口袋一样的灰袍子和一双崭新的草鞋。
要是有现代人站在高处看到这个场面的话,个别有小子情节的人,恐怕会想起摩西领导犹太人出埃及的油画。因为所有的难民,穿着简陋的灰袍子,腰间扎着麻绳子,披头散发,光脚穿着草鞋的样子,实在是很符合十三世纪的生产力水平。
第160章 反动派和革命者的斗争4
“人民靠我们去组织。中国的反动分子,靠我们组织起人民,去将他们打倒。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1622年·王书辉·《必须要坚决消灭一切反动派》
本地产的产品,无论是农产品还是工业品,成本都要比王书辉通过时空门搞过来的现代产品高的多。但是,王书辉还是尽量的使用江北工业区生产的本地产品。
就比如说在救灾中被大量使用的帆布吧。江北纺织厂的生产的本土帆布,因为使用的设备都是近代水平的。所以,本地产的帆布,不仅相对较薄,而且防水效果也不是很好。和本地帆布相比较,现代产的帆布,就是最便宜的粗帆布,质量也要比本地产的好,而且价格也更加便宜。
不过,王书辉为了促进本时空工业的发展,扶持本时空工业的建设。他还是大量的使用了江北帆布。当然了,他也没少从现代拉回来一些现代品,对必然会出现的缺额进行补充。
用了两天的时间,临时组建的木工作坊,在一些像刘斧头一样的,会木匠活的本地难民,初步的熟悉了蒸汽大锯的使用方法之后,就开始成批的为难民营,提供比较粗糙的木质帐篷支柱。而源源不断的从江北工业区运来的设备和物资,也开始有效的被利用起来。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容纳了一万六千人的难民营营地,就焕然一新了。
刘斧头和复兴会签订了劳动合同(他认为的身契),有了新的工作和身份。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不再穿那个象征着难民的口袋袍子,而是穿上了和复兴军战士款式相同,但颜色是蓝色的复兴会工人的制式服装。
而同样是难民的伍朝业虽然身份上没有大的变化。但是,他也见到了自己胳膊上打着石膏,正在少年营里学习的儿子了。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所有的难民被分成了几个部分。十五岁以下的儿童共两千七百多人,被编为少年营。每天上午进行基础军训,下午和晚上进行文化课学习。
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共三千九百人,被编为青年营。每天上午进行基础军训,下午参加劳动,晚上进行文化课学习。
二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共五千三百人,被编为工程营。每天早晨进行基础军训,上午和下午参加劳动,晚上进行扫盲学习。
三十五岁以上,共两千二百人,被编为后勤营。每天早晨进行队列训练。上午和下午,承担打扫卫生,洗衣服等辅助性工作。晚上听复兴军宣传课,看教育话剧等。
女性灾民因为总人数不多,除十五岁以下女孩加入少年营上课,二十五岁以下青年参加卫生部门护士培训以外,剩余的全部划归后勤部门,负责整个难民营的炊事工作。
整个难民营和复兴军第九营、第十营的后勤供给,一半由复兴会承担,一半由王书辉从现代补充。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在完成了难民营的基本建设,并初步的对所有的难民进行了基本的军训之后,三千名完成基本培训的复兴会生产建设士兵,乘船到达松滋县。在他们的带领下,工程营难民开始开展农场建设工作。
虽然大部分难民觉得,复兴军对干旱的土地进行大规模的规划、平整、改造,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是,等到五个大型农场的基础性改造完成之后,用水泥修建的沟渠和水道在一个月后也全部建成的时候。工程兵部队在江边修建的大型蒸汽提水站也被建成了。
看到清澈的江水从江里被蒸汽提水站提到一个高高的大水池上,而大水池里的水顺着水道流入五个农场的沟渠,再从沟渠里流进一根根已经种好了玉米,红薯和土豆秧苗(全都是抗寒抗旱作物)的田垄里的时候,每一个参加了劳动的灾民们,都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
是啊,在严重的旱灾里,徒劳的整理着土地,绝望的种下秧苗,突然间看到复兴军以一种神奇的手段,把江水引进了农田。付出了辛苦劳动的灾民们,怎么会不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呢。所有的劳动者,都会为自己的劳动成果欢呼的。
发出欢呼的灾民们早就忘记了,五座总占地近十五万亩的大型农场的土地,都是有主的。这些地不是别人的,就是松滋县第一大地主伍朝宗的土地。
(湖北的夏玉米一般在六月上旬播种,九月下旬就能收获。这里是在七月末播种,十月下旬就可以收获了。)
“四哥,你要不要当那个农场工人?”上完了识字课,在去厕所的路上,伍朝业遇到了自己在隔壁队的一个远亲。还没等和他打招呼,那个比伍朝业小两岁的家伙就偷偷的向他问道。
因为难民营里有不准随便串门的规定,所以伍朝业的这个亲戚和他说起话来,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
“老九,你是怎么想的?”伍朝业反问伍老九道。
一边跟着伍朝业一起往厕所方向走去,一边伍老九小声的说道:“我听那些当兵的说的倒是挺好的。虽然一样是做佃户,但是做复兴会的佃户,日子明显要好过很多。”
说完了这话,伍老九小心的四处看了看,用更小的声音对伍朝业说道:“别人也就罢了。咱们都是伍家的人,咱们可是知道太爷(伍朝宗)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复兴会占了他的地,他能就这么算了么。我怕这复兴会的佃户不好做!”
伍老九的话,让伍朝业沉默了。说实话,他心里恨不得伍朝宗死了最好。自己可是欠了他家几百两的银子,几辈子也还不上。但是,伍老九说的也很在理。就伍朝业知道的,伍朝宗的狠毒,可是比复兴会演的新戏里还要厉害的多。
他点了点头,对伍老九说道:“老九你把嘴闭严实点,咱们和伍朝宗是一族人的事情最好别露出来。复兴会可是和太爷有仇的。你说这事儿我再想想。我心里也没个定数。”
晚上,排着队洗好了脸和脚,用复兴会统一发放的牙刷(猪鬃产品相当粗劣)沾着粗盐刷好了牙,躺在床(竹排床)上的伍朝业,怎么也睡不着觉。
两天前,复兴会向整个工程营发布了招聘公告。五个农场要开始招聘农工了。复兴会提供的条件好的不得了。给房子住,管吃,管穿,每个月还有工钱。每人年末的时候,还有一千斤细粮的分红,要粮食要银子都行。看病,上学都由农场管。
对于招农工这个事情,大家的看大都是一致的。大家都认为,这是复兴会要招佃户了。可是当复兴会的这个佃户真的有些奇怪。没听说谁家的佃户会管住、管吃、管穿,还会每个月发工钱的。倒是主家往往都会想方设法的从佃户身上扒皮。至于年末的分红和看病上学这些事情,大家更是闻所未闻。
伍朝业倒是听说过族里有族学的说法。可是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没真的见过,谁家的子弟去上过那个族学的。
一般情况下,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对方是复兴会,这个事情就变得可能性极高了。因为复兴会的一举一动,都是匪夷所思的。
大家在私底下就议论过。活了一辈子的老爷子们都说,从来也没见过哪个大户会在大灾年这么管老百姓的事情。有些老头子听说过,过去好年间,好像有大户人家施粥的。但是也完全没听说过,有像复兴会这样,管住管吃管穿,还管识字管看戏的所在。用一个老头子的话说,“识字,那是上等人的事体,咱们这些泥腿子也配么?”
但是,每天不能学会五个字,第二天就不能吃饭。这个惩罚,让大家现在都会写几十个字,数三五十个数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更加古怪了。什么吃柴火的大火牛(蒸汽拖拉机),什么冒烟的大水车(蒸汽提水站),什么变土为石(水泥)等等让大家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有些畏惧的东西,再加上复兴会的富庶(用铁做墙,到处都是铁器等等)。现在复兴会说要招这样的佃户,这种事情放在复兴会身上,还真的有很大的可能。
相比较而言,让大家每天都抽出时间来,列队列走正步,这些事情,反倒不怎么奇怪了。
伍朝业的想法也是这样的。他自家虽然有几亩地。但是,自耕农的日子实在难过。更何况,现在那几亩地算不算自家的,也很有问题了。因为自家已经欠了伍朝宗几百两的银子,一旦伍朝宗回到乡下,自己的地就没影子了。
伍朝业这辈子,最羡慕的事情,其实就是伍朝宗家的孩子都识字这个事情了。但是,在整个伍家,只有伍朝宗和几家和他那一房亲近的族亲才能读书。自己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现在,不仅自己的儿子可以在复兴会读书,自己也可以跟着大兵们认字。伍朝业心里对复兴会的善举是很感激的。
自己的班长,那个才十七岁的大兵说的多好啊。“识字,不为了别的,就是不要当个睁眼瞎,被地主老财们骗。”伍朝业以前不过是觉得读书高尚,现在他却觉得读书很有用了。自己是怎么欠下伍朝宗家几百两银子的,要是自己过去会数数会算账,很可能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呢。
对伍朝宗的仇恨和对复兴会的感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煎熬着伍朝业。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睡在他两边的人都被他折腾醒了。
最后,伍朝业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下床穿好了草鞋,大声的喊道:“报告!我有事情要向班长反映!”
“我常和大家说,要相信群众,要相信组织。你们看,群众是最讲良心的。这个伍朝业不就是个眼亮心明的群众么!”在救灾建设委员会会议上,王书辉对参加会议的全体干部说道。
“我们复兴会和地主老财们有私仇么?我王书辉和地主老财们有私仇么?没有,都没有。我们复兴会是要救人民的。具体到松滋县的环境下,我们就是要抗旱救灾的。抗旱救灾,最主要的就是让当地群众能够吃上饭。这个饭从哪里来,就是要靠我们领导本县的群众,在本县的土地上种出来。”
王书辉用眼睛环视了一下会场。看到所有的干部都在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话,他就继续说道:“确定了这一点,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明确了。五座大型农场,按照我们在枝江的实践结果证明,它的产出,只能保证两万人左右的粮食供应。”
“那么,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被吸引到难民营来,我们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我们只能领导群众,开拓和建设更多的大型农场。”
“这样一来,我们就要面临一个问题了。松滋县的土地,都是县城里的那几个地主老爷的。我们建农场占的地,都是他们家的。”
“前两天有些同志对我说,地主也不都是坏人,好地主也是有的。那么这一次,我准备听从一次这些同志的意见,我准备派人到县城里和地主们谈判一次。由我们复兴会出钱,从这些地主手里买下这些土地,给松滋群众耕种谋生。”
“我们这次就看一看,松滋县里,或者说全天下,到底有没有长了人心,有善心,关心老百姓死活的好地主!”
“我也不会故意按照灾年的田价买他们的地,我就按照江南地区的上等水田的田价,给这些地主出价。这一次,大家就可以看一看,这些地主老财是怎样一副面孔啦!”
在复兴会里,能说出“地主也不一定都是坏人”这种话的人,那是绝对非常的稀少的。具体的讲,只有两个人能说出这种话来。一个就是牛金星,一个就是顾君恩。同为顾问人员的宋献策都不会说这种话。因为宋献策不过是比自耕农强一点的,本身也要参加劳动的小地主家庭出身。
本来,宋献策去了京师,为复兴会活动荆州卫指挥使的位置去了。牛金星则去了荆州,帮助复兴会和荆州知府沟通去了。只有顾君恩一个人这次随着王书辉一起到松滋县。
说实话,顾君恩对于松滋士绅们的不识时务是非常不满的。他在复兴会半年多时间,已经知道了王书辉的行事风格。这个人讲究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其满门。”的原则。
和王书辉接触了半年多,顾君恩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他觉得王书辉并不是对地主有什么个人的不满。他发现王书辉对于地主,是一种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态度:王书辉好像并不把地主们当成人来看待。
他觉得在王书辉眼里,地主士绅们好像都是猪狗畜生一样的东西。死了几个工人,王书辉会揪心拉肝的心疼。但是杀掉地主,王书辉表现的好像如同杀几只鸡一样平静。
王书辉对于普通老百姓表现的像个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对于那些流民,和那些农民的孩子们,王书辉关心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对于地主士绅们,王书辉却认为,对他们进行灭门好像是个非常平常的事情。
顾君恩就亲眼看到王书辉教训执行“清缴流匪,清除地主,建立基地村”计划的干部们。王书辉对一个营长说:“地主这种反动存在,不仅仅说把他本人杀掉就完事了,我们必须要坚决的把他们连根清除。他们的老婆,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孩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对人民的掠夺和压迫,但是他们本身,却是在享受这些掠夺和压迫的成果的。”
“你看那些小孩子觉得可怜,下不去手。那我问问你,这些小孩子,难道不是喝着人民的血,吃着人民的肉长大的么。你可怜地主崽子,你就不可怜无数因为饥饿贫困而死去的劳动人民的子孙么!”
顾君恩当时听了王书辉说的话,有一种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了的感觉。他很难把这个平静的要求干部们对地主斩草除根的人,和那个在日常生活里,对工人们亲切和气,对流民们关怀备至,对干部们平易近人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顾君恩联想起每次王书辉提到地主绅士们时,那种平静的眼神,很难想象在这个手人中,会有多少个地主士绅被举家屠灭的。
到了松滋县之后,顾君恩还希望松滋县的士绅们能够有些眼色,不要自己找死。没想到这群土棍,居然主动进攻了正在救助灾民的复兴军战士。在那个时候,顾君恩就知道,王书辉已经把手按在了屠刀的刀柄上了。
即使如此,顾君恩还士希望王书辉能够网开一面,采用不那么暴烈的手段对待松滋县的士绅们。本来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是他还是在一次会议上,提出了“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是坏人”的观点。出乎意料,居然有几个干部赞同了他的观点。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王书辉才决定,给这些松滋县的地主一个机会。
看着旁边坐着的顾君恩脸上一副兴奋的表情,王书辉在心里发出一阵阵冷笑。
王书辉知道,反动派之所以是反动派,就是因为他们死不改悔。
他深信,松滋县的地主们,会给所有的战士和干部,做一个生动的反面教材的。
第161章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1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1622年·王书辉·《复兴会的土地政策就是土地革命》
王书辉一方面希望通过这次的土地赎买谈判,来教育官兵。另一方面,他也希望通过这次土地赎买谈判,能够教育一下顾君恩本人,让他认清现实。
实际上,通过对顾君恩的接触,王书辉觉得,在古代人里面,像他这样比较真诚的读书人是很少见的。
虽然王书辉接触到的古代读书人总共才只有三个,一个牛金星,一个宋献策和一个顾君恩。但是,在这三个人里,王书辉觉得牛金星权力欲很重,但是实际能力和他的权利欲却不匹配。而宋献策这个人,他表现出来的那种积极,有很强的投机味道。三个人当中,只有顾君恩一个人,在为人处世方面,很有点实事求是的意思。
最少,顾君恩这个人在和王书辉的接触中,从来不讲废话、蠢话和假话。别说一个古代读书人了,你让一个现代人做到这一点都不是很容易的。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王书辉把和松滋地主们的交涉事宜,交给了顾君恩来处理。这不是说王书辉故意的为难顾君恩,而是从现实的角度讲,整个复兴会上下,即使以前有能够和地主官僚们打交道的人,如朱微妏的那几个舅舅。可是在复兴会坚定的阶级教育下,现在的复兴会上下,对于地主们的看法,普遍也只剩下仇恨了。
所以,现在能够出面代表复兴会和地主们进行接触的,也只有顾君恩、宋献策和牛金星这三个人了。而宋献策和牛金星都不在,现在可以承担这个任务的就只有顾君恩。
听到王书辉向他介绍的任务安排,顾君恩心里一方面对王书辉能够接受自己的劝告感到高兴。而另一方面,他又对自己能不能把这件工作完成下来,充满了不安。
说起来,最了解地主阶级的人,只能是地主阶级。顾君恩虽然从自己的出身来说,对于被王书辉灭门的地主们感到怜悯。可是,同样作为地主阶级,顾君恩又是最知道地主阶级是多么短视和贪婪的。
顾君恩本人就是湖北钟祥人。钟祥离枝江最多几百里地的距离,一切风土人情,完全和枝江一样。和松滋伍家这种,由官宦人家当了大地主的还不一样。钟祥那地方,也是个土豪横行,劣绅遍地的地方。
地方乡绅,全是靠勾结县衙,把持税收,放高利贷,掠夺自耕农和佃农扩张自己的土地的。顾君恩的父祖两代人,就是靠着这样的手段,积累了几万亩土地的。
顾君恩从感情上是站在自家人那一边的。但是,从理性上,他不可能不对此感到厌恶。凡是读书人,凡是了解历史的读书人,无不知晓。天下变乱的根源,就是农民失地,地主富户欺凌导致的。所以,单是从这一点看来,顾君恩对于自己家人的那种短视和愚妄也是非常的失望的。
作为一个一直关心着家国天下的读书人,顾君恩也明显的感觉到,如今的大明朝有点江河日下的味道了。北边的北虏,东北的东虏,轮番的肆虐北地。这几年朝廷更是连失城池。几十万边军都奈何不了东虏。因为朝廷御虏无能,导致边地开销越来越大,连年加派之下,各地造反之事也是连绵不绝。
东北、西南蛮夷作乱,中原各地灾荒不停,天下草民揭竿而起,作为一个清醒的读书人,在复兴会看到那些情报部门整理出来的朝廷消息的时候,顾君恩也有种天下大乱的预感。
顾君恩对于王书辉的那本《万物一统律》里的那句,“决定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性因素是内因”深以为然。在顾君恩看来,蛮夷作乱虽然对天下危害甚大,但是也没有复兴会对内宣传的那么严重。他认为,最终能够决定大明朝命运的,刚刚好,就是像自己的祖父父亲和松滋县士绅这样的,一个个地主士绅们。
要是天下的地主士绅都像他们那样,不顾百姓的生死,把百姓往造反的绝路上逼,那大明的天下必然要灭亡。如果天下的地主士绅,都能像枝江商盟那样,把盘剥百姓谋利,转移到经营工商谋利上去的话。那么,大明的天下不仅不会灭亡,反倒会繁荣昌盛起来。
所以,顾君恩一直仔细的观察着枝江商盟的运作和发展。他非常希望王书辉能够为所有的地主士绅们,提供像枝江商盟一样的支持和帮助。
说起来,在顾君恩心中,王书辉对枝江商盟的扶持,可不仅仅是赚钱那么简单。他认为复兴会的这个做法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有可能救亡大明的机会。
顾君恩的这个想法,曾经给王书辉造成了很大的惊讶。倒不是说顾君恩的想法对于王书辉是多么的开天辟地。而是顾君恩的想法,在历史层面上很像近代的那些资产阶级革命者,在理论的层面上,很像现代社会里不少支持资本主义制度的学者们。
王书辉知道,单单从理论的角度上讲。在明朝末年这个资本主义萌芽的社会里,推行资本主义制度,这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甚至可以说,就是以科学社会理论的角度去考虑的话,这个想法本身也没有任何的理论错误。
但是问题是,历史已经针对这个办法给出了鲜明的答案。在中国这个有着两千多年封建制度历史的国家里,资本主义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发展成真正的,革命性的力量。清末那些从地主阶级转化为资产阶级革命者的人们,无一例外最后都变成了,披着资本主义的假面具,内里却是封建主义尸体的,官僚资产阶级和买办资产阶级了。
想要通过社会本身的力量,让资本主义制度自然发展,这在中国根本就行不通。从现实的角度讲,只有全面消灭地主阶级,以革命的形式建立政权,建立起工业社会的基础之后。以国家为主体进行的资本运营,才能够成功。
实际上,历史已经针对顾君恩这个既有科学性,又有预见性的观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在国家规模过于庞大,封建力量过于顽固和强大的俄罗斯和中国,他们进行的资产阶级的革命全都失败了。
掌握着经过历史检验的真理的王书辉,对于顾君恩这个纯纯粹粹的封建读书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为大明朝的未来,找到一条资本主义的道路,还是感到非常惊讶的。
要知道,王书辉认清这个道理,依靠的全都是历史的经验和系统的学习。而顾君恩,只不过是对复兴会接触了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通过阅读那两本初级的介绍科学社会理论基础知识的书籍,再加上对枝江商盟的观察,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这让王书辉也不得不感叹,人杰就是人杰。
王书辉听到顾君恩的想法的时候,甚至联想到,荀子用一样的理论,却能教出的两个完全不同的学生李斯和韩非来。
但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顾君恩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这条路在中国的环境下是走不通的。不是明末的社会条件,不满足资本主义发展的需要。而是明末的人,不满足资本主义发展的需要。
因为,无论是真正的资本主义,还是真正的社会主义,一切先进的制度,都是与封建制度,特别是封建土地所有制有着根本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的。
顾君恩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无论是明朝还是清朝的封建地主阶级,都不会接受他的想法和观点。
举个比较不靠谱,而且过于感性的例子。
资本家对于工人阶级确实非常狠毒。但是,他们为了获取利润,对于他们自己也是异常的狠毒的。用那些资本家为自己辩护的话来说,他们在喝工人阶级的血之前,他们是要先喝自己的血的。
而经过了两千多年沉淀,已经完全腐朽了的封建地主阶级,已经没有喝自己的血,把自己转化成为资本家的魄力和能力了。
王书辉在听过了顾君恩对他的想法,进行了详细的介绍之后,就对他承诺过。只要顾君恩能够说服一个地主士绅用土地置换资本、技术和设备的,复兴会就会对这个地主士绅进行扶持。让他享受和枝江商盟一样的待遇。
复兴会用土地进行大农业建设,转化农民为农业工人,建立近代农业。地主士绅用复兴会扶持的资本、技术和设备建立工厂,从事工商业谋利。这一点,王书辉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都不需要地主士绅投建那种耗资大,周期长的重工业(其实近代水平的重工业投资也不那么大,建设周期也没多长),他们搞赚钱快的轻工业,王书辉也会支持。但是,前提条件是,他们得把土地交出来,让复兴会建设经营。
《红楼梦》里的主角贾宝玉,生来就有一块宝玉跟着。没有了宝玉,这个所谓的晶莹灵秀的贾宝玉,就会变成薛蟠一样的呆霸王。对于地主士绅来说,土地于他们,就如同宝玉于贾宝玉一样,完全是他们的命根子。
你可以想一想,你告诉一个身体健康,看着没灾没病的人,必须把命根子割下来当东方不败,不然最后肯定会没命。有人会乖乖的像教主大人那样毅然决然的挥刀自宫的么。这种人或许有,但肯定是少数中的少数。
这么一说大家就能够理解了。地主对于土地的执着,或者说,农业社会里的一切人对于土地的执着,都像男人对待自己的命根子一样。
作为一个在东北老工业基地长大的人,王书辉可是亲眼看到,很多农民出身的退休老工人,在退休后,把自家小区里的花坛和草坪都变成小块小块的耕地,在上面种玉米种蔬菜的。
那可是在2015年的时候了。
第162章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2
“什么人站在劳苦大众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封建地主阶级方面,他就是反动派。”
“什么人只是口头上站在劳苦大众方面,而在行动上则另是一样,他就是一个口头革命派,”
“如果不但在口头上而且在行动上也站在劳苦大众方面,他就是一个完全的革命派。”
“我们复兴会所有的会员,必须要做一个完全的革命派!”
“我们复兴会的使命,就是要领导劳苦大众,彻底的打倒反动派!”
——1622年·王书辉·《复兴会的土地政策就是土地革命》
公元1622年的松滋县城,看着破败不堪。
倒不是说松滋县的城墙如何的斑驳破败了。外面看着,松滋县的城墙状况还算是良好。可是,空无一人的街道,把守在城门口的,无精打采,瘦弱不堪,穿著破破烂烂的号衣的守城兵丁,却给顾君恩这样一种感觉。
两个像条癞皮狗一样的兵丁,还想要凑到马车旁边来弄些外快呢。可是,他们很快就被一个复兴军战士用刺刀逼到一旁,脑袋上也挨了两枪托。
复兴军的战士们,已经有了非常强烈的军人荣誉感了。这和他们长期的训练,不停的学习,不间断的帮助群众,树立起人民子弟兵的观念,有着直接的关系。
他们已经把自己看的非常的重要,认为自己是救亡天下穷苦百姓的重要力量了。几次接触过大明朝的兵丁之后,复兴会的战士们对于一切大明朝的兵丁都非常的鄙夷。认为他们根本就不配被称为士兵。复兴会的战士们普遍认为,他们的存在,是对军人这一崇高身份的侮辱。
顾君恩看到车外的这一幕轻轻的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大明朝的读书人,顾君恩对于王书辉大搞先军政治,对一切复兴会的成员都进行军事化训练和管理的做法,必然的有着一些不赞同。
可是,在复兴军里,就是最低级别的列兵,也熟知历史。他们能写能算,爱学习,爱读书。这让顾君恩又很难说出复兴军是一群粗鄙武夫的话来。
在顾君恩心里,他是把王书辉看成是实行秦政的人物的。
王书辉为了让顾君恩能够更好的接受到深刻的教育,为了让士绅们对于顾君恩能有一个正确的认识,专门的安排了顾君恩的排场。精致的四轮马车,一个排军容整齐的士兵,就是顾君恩的排场了。
整个松滋县的街道上,现在一个行人也看不到了。因为所有跑到县城避难的灾民都被复兴会吸纳。所以,松滋县城里倒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个总人口不过三四万的小县城,超过一半的人都离开了。在灾年里,县城必然是这样一幅萧条的景象的。
原本这个情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身处复兴会,眼看着复兴会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就建成了一座新城,建起了五个大农场,把近两万的灾民安排的井井有条。再看到代表着大明朝对松滋县的统治的松滋县城一片萧条。顾君恩心里也不自觉的产生了“天命不在大明”的感觉。
废了半天的力气,问了好几个人,顾君恩一行才打探清楚伍家府邸的位置。把王书辉的帖子递给一个倨傲的门房之后,顾君恩一行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顾君恩对于自己将要受到的冷遇,是有心理准备的。他现在并没有把自己放到王书辉的幕僚的位置上,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初秋战国时代的说客。实际上,在他心底深处,他是强烈的希望能够帮助松滋县的地主士绅们,免除一场灭门之灾。把他们引导到用土地换资金设备,发展工商业的正确道路上去的。
在复兴会不过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顾君恩就已经习惯了复兴会的快节奏生活了。
在复兴会里,无论是什么问题,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一句话说到了,这事情是怎么回事,立即就会有相应的人来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办,立即就有相应的人来解决。不管这个人回答的对与不对,这件事情解决的好与不好,复兴会的干部们,至少工作起来的速度,是非常的快速的。
顾君恩最初还有些不习惯复兴会的这种工业化的快节奏。可是,在复兴会呆了这么不到一年的时间之后,顾君恩对于地主士绅们的这种晾人、给下马威的虚架子和慢节奏,就变得相当的不耐烦起来了。
在顾君恩心里,他觉得自己是来救这些地主士绅们的命的。这些地主士绅还真够没有眼力价的。
看了一下马车里的时钟(目前复兴会的工业最高成就,就是这款每天的误差都有十分钟以上的,有现代挂钟那么大的机械时钟。别看误差惊人,可毕竟是批量生产的啊。),自己已经白白的等了有一个钟头半个时辰的时间了。伍家的大门还是关的死死的,纹丝不动。
就在顾君恩准备再次和那个倨傲的门房交涉的时候,伍家大门旁边的一个小偏门打开了。一个青衣小帽,鼻孔朝天的小厮大步的走了过来,对顾君恩说道:“我家老爷说了,看在顾先生同是斯文一脉的份上,请顾先生入府一见。这些粗汉就在外面候着吧。”
听了这话,顾君恩看了看那一排在马车边站着整齐队列的复兴军战士。他发现,大家对这个奴仆的侮辱毫无反应。
其实,一方面是这些战士听不太懂这个小厮说些什么。另一方面,在这些战士心里,是真心的瞧不起这路地主的狗腿子的。复兴军的战士,基本上都参加过“清缴流匪,清除地主,建立基地村”任务。对于这路狗腿子,基本上人人都杀过几个。他们被群众送上绞刑架时的丑态,战士们已经见过太多了。
顾君恩走进伍家大宅的时候就知道,伍家绝对是那种当下大明朝里最为典型的,被复兴会称为最反动的”官僚地主”的家庭。
顾君恩记得,王书辉在复兴会里曾经说过,“这些官僚地主长了一个石头脑袋,他们坚定的认为,天底下最大的利益就是自家的利益,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就是他们的道理。一切有利于人民,有利于国家,甚至就是有利于大明朝的事情,只要和他们的利益相违背,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跳上来像疯狗一样撕咬。”
所以,看到雕梁画栋,体制森严的伍府建筑的时候,顾君恩就对此行的结果感到非常的不乐观了。
果然,刚到了正厅,还没等双方互相问候呢,一个身材肥胖,穿着一身绸缎衣服的老头就用嘲弄的口吻问道:“怎么,那位王大贵人坚持不下去了么。呵呵,我就知道,那个冤大头是不好做的。哈哈哈!”
顾君恩听了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他是觉得王书辉已经把屠刀架到这些士绅的脖子上了。他是前来救他们的命的。而这个老匹夫却觉得是王书辉坚持不下去了,派了自己来向他们低头服软的。双方的认识差距实在是天差地别。
看到顾君恩惊讶的表情,伍朝宗心里是非常的快慰的。这一个月来。他可是命令自家的家丁和县城的衙役们,把所有跑到县城来避灾的灾民,全都赶到王书辉哪里去了。他可是一心的等着王书辉前来讨饶,准备好好的利用灾年,在王书辉这个大头鬼头上好好的赚一笔高价粮食的钱的!
“伍先生怕是误会在下了。在下非是为了王大人而来,而是为了松滋县士绅的身家性命而来。”
顾君恩没有理会伍朝宗的失礼,直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后从容的对伍朝宗说道。
“哈哈,王书辉果然是个不牢靠的黄口小儿,派了你这么个毛都没褪尽的书生,跑到老夫这里做说客了么!你还真以为你是张仪苏秦不成。”伍朝宗继承了祖宗的家业,却没继承祖宗的智商。他祖父伍文定能文能武,他没继承伍文定的文采学问,却把他祖父带兵的丘八脾气继承的淋漓尽致。
顾君恩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伍朝宗感到绝望了。他决定不和这个粗鄙的土棍做些徒劳的口舌之争。顾君恩对伍朝宗说道:“伍先生大灾之年躲在城里。恐怕不知道城外伍家的土地,已经全部都王大人占了吧?”
“你说什么!”伍朝宗和一切的地主一样,一听到自己的地被夺了,第一反应就像命根子被人猛踹了一脚的感觉。那可是一种“鸡飞蛋打”的蛋疼感。
顾君恩看到伍朝宗的反应之后,认真的对他说道:“王大人手下现在有三千精兵。对于王大人手下兵丁之精锐,伍先生是感受最深的吧。毕竟当初王大人在收拢难民的时候,伍先生已经派出家丁和王大人的兵丁交过手了。”
说起来,伍朝宗对于复兴军的精锐还真的有很直观的感受。他可是在城墙上,亲眼目睹了自己和七家地主组织的四百多精壮家丁,是怎样在一个匪夷所思的远距离上,就被四五十个复兴军打出的排枪,给彻底的打崩溃了的。
但是,顾君恩的话,不仅没让伍朝宗认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反而倒是激起了他作为兵部尚书嫡孙,松滋武力第一大地主的恼羞成怒。毕竟,他家的家丁在那场冲突中的表现,深深的让他在松滋士绅面前丢了个史无前例的大脸。
土地被占的愤怒和被人侮辱的羞恼,严重的降低了伍朝宗本来就不高的智商。他立即就吩咐左右,把正在滔滔不绝的向他介绍着土地换资金,土地换设备,大搞工商赚钱策略的顾君恩,立即用乱棍赶出门去。
坐在马车上,望着一大群伍府的精壮家丁,被复兴军的一排战士用步枪指着逃进府去。顾君恩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他不知道是要为自己的口才感到失败,还是对天底下所有士绅的命运感到绝望。因为他知道,至少在松滋这块土地上,士绅们是马上就要被灭绝了的。
第163章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3
“我们复兴军的使命,就是用革命的暴力镇压反革命的暴力!”
——1622年·王书辉·《复兴军是革命的军队》
宋献策、牛金星和顾君恩,都全面的对复兴军官兵进行过观察。他们三个,在私下里对复兴军有个共识:“拿起书本来,都是谦谦君子。放下书本来,都是亡命之徒。拿起锄头来犹如老农。抓起枪杆来犹如屠夫。”
王书辉对于军事并不精通。他对于武装力量的认知,全部都是来自于书本上的知识和网络上的材料。他真正的军事经历只有两个。一个是高中阶段的军训,一个是大学阶段的军训。
现实的军事经历让王书辉对于队列训练,站军姿这些基础军训非常的重视。作为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王书辉对于士兵的体能非常的关注。所以,越野长跑和行军也是复兴军的一个重要训练项目。
而来自网络上的材料,让王书辉对于近代战争有这样一个基本的认识:在机枪被全面列装到部队之前,谁有先进的火炮和强大的刺刀,谁就是胜利者。
所以,在王书辉的这种认识下,复兴军的前身,也就是王书辉的第一批手下,那群年轻流民组成的家丁营,在风格上,充分的体现出了王书辉的特点来。那就是军姿漂亮,队列整齐,身体素质高,拼刺凶猛。在战斗方面,这些人充分的表现出王书辉“刺刀见红”的理念。
这些风格,因为这些人后来大部分成了复兴军的骨干,所以也深刻的影响到复兴军。
刺刀见红,这就是为什么作为读书人的宋献策、牛金星和顾君恩三人,说复兴军都是亡命之徒的原因。在日常训练中,复兴军的拼刺训练和射击训练的频率是一样高的。复兴军的射击训练,分为打移动靶和打固定靶。而复兴军的拼刺训练,则分为小组配合和个人格斗。
射击训练方面,复兴军的训练要求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要保证射击的速度和精确度。这一点要怎么训练呢,王书辉提供的方法就是在各种恶劣的模拟环境中进行训练。
复兴军的模拟环境,在王书辉的安排下,实际上比实际环境还要恶劣的多。至少在现实环境里,士兵是很少会在粪坑里,在血淋淋的尸骨(屠宰场贡献)堆里,在充满了杂物和尸体的烂泥坑里进行作战的。
你不要觉得这个环境很恶劣,士兵们会觉得不满。实际上,复兴军从上到下,都要接受这样的训练。王书辉就是第一个跳到粪坑里、尸骨堆里和烂泥坑里进行射击训练的。
复兴军的所有士兵和干部,都亲眼看到,王书辉是怎样在粪坑里、尸骨堆里和烂泥坑里,用复兴二式步枪,一边呕吐一边开枪,在移动靶和固定靶上分别打出九十七环的。
至于拼刺训练,复兴军士兵无论是进行是进行小组配合,还是进行个人格斗训练,全部都是进行对练的。虽然刺刀上戴着刺刀鞘,可是,那个同样是钢制的刺刀鞘刺到人身上,也是非常的痛的。
可是即使这样,也没有一个人会在训练中放水。因为在对练中失败的人,会被在脑袋上绑上一个写着“窝囊废”的头带。只有在下一次拼刺训练的时候,这个桂冠才有机会被转移到另一批失败者头上。
王书辉在部队里,禁绝干部对士兵进行辱骂和体罚。日常刑罚只有两种,一种是打军棍,一种是关禁闭。可即使是这样,士兵们在训练中表现出来的那种“热情”,也是非常的热烈的。毕竟,对于人类来说,特别是在军队这种封闭的,单纯的环境里,羞耻心要比任何惩罚给人带来的动力都要大。
在拼刺训练中,更能体现刺刀见红的内容就是,士兵们在进行日常训练的时候,他们使用的木靶里面,都灌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血液。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观看新兵们在第一次标准刺刀训练中,被扎中的靶子喷出鲜血而被吓得哇哇大叫和当场呕吐的场景,是复兴军的老兵们的一个保留节目。
王书辉的本意,是培养出一支后世传说中的那种身兼革命队、宣传队和播种队三重身份的伟大军队。但是,那支伟大军队,是在无比艰苦和恶劣的环境下,主动和被动的,在惊人的,违背人性的,自然和人为制造的严酷考验后,被大批量的淘汰之后才最终成型的。
王书辉知道,在自己的手中培养出那样的军队,完全是自己的妄想罢了。第一是自己不是那支伟大军队的独一无二的领导者。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具备像那个伟大人物一样的才能和天分。第二是,自己也不可能去人为的让自己的军队重复那样的经历。他只能尽可能的在自己部队的训练中,增加难度。
但是,出乎王书辉的预料,尽管他对队部进行了全面的制度建设和思想教育,坚持不懈的让复兴军参与军民共建,帮扶农工等等为人民服务的活动。“为人民服务”,“为革命当排头兵”的观念,也被全面的树立到了军队的思想当中。可是,这支军队给王书辉的感觉仍旧相当的不对劲儿。
因为王书辉觉得,复兴军的整体气质,并没有像自己理想中的那支军队方面发展,而是隐隐约约的,带上了点王书辉最反对的法西斯主义军队的味道。
说实话,很多时候,看着身穿统一的灰色半短交领上衣,扎武装带,穿皮靴,带着盔式藤壳蒙帆布灰色大帽,行事说话一板一眼,哪怕在休息的时候也挺拔着身躯的复兴军战士和干部的时候,并非德粉的王书辉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家的复兴军,在气质上很接近他想象中的德意志军队。
不过,王书辉一般会很快的就把这个念头丢到脑后去了。毕竟,就是后世的那支传奇的伟大军队,本身就继承了一些德意志军队的血统么。最直接的证明就是,现在的复兴军战士们,在行军的途中正唱着的那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军歌。
顾君恩回到营地之后,就向所有的战士和干部介绍了他此行的具体情况。虽然他对伍朝宗的反应做出了些掩饰性的修饰,但是,伍朝宗对复兴会提出的优异条件的轻蔑和拒绝,已经被他表达的非常清楚了。
王书辉就是在随后的全军大会上说出了那句著名的,“我们复兴军的使命,就是用革命的暴力镇压反革命的暴力!”
一个连的士兵,加上一个炮兵排,就这么不到三百人,在王书辉的带领下,冲进了松滋县城。
在这次行动中,复兴军的军火消耗,只有两发57毫米炮弹。一发打在松滋县的城门上,把松滋县的城门炸的稀烂。一发打在伍朝宗家的围墙上,把他家的围墙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在这之后,就是被宋献策、牛金星和顾君恩说成“亡命之徒”一样的复兴军战士们,在干部的带领下,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进伍朝宗家“清理叛匪”。
据伍朝宗的邻居们回忆,除了在放大炮(据他们说那门大炮有脸盆那么粗。实际上是古代人没法理解近代化的爆炸式炮弹。古人认为大炮的口径越大威力越大。这个观点要是不考虑科技代差的话,也是有道理的。)的时候“声震云霄”以外,他们只听到了伍老爷家的家丁、仆人和亲眷们的哭号惨叫声。
那几百灰衣大头兵(复兴军从此有了外号,这是从复兴军的盔式太阳帽军帽处来的。)居然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他们像一群傀儡人一样,动作整齐划一,面容平静木纳。
就在几百个复兴军战士正在平静的开展着“清理叛匪”工作的时候。在里伍家大宅不远处的松滋县衙里,王书辉平静的坐在松滋县令刘阳民的对面。而松滋县县令刘阳民,正看着四份告身(任命状),脸色惊疑不定。
前两份告身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个是枝江郡王府教授,一个是郡主府教授,都不过是九品的官员。承担这两个官职的,一个是顾君恩,一个是刚刚从京师赶回来的宋献策。
后两份告身就有些奇怪了。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荆州卫指挥使。都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皮肤白皙,身材健壮的年轻人,也就是在荆州地区大名鼎鼎的郡主仪宾王书辉的告身。
这件事情还得介绍一下。三天前,宋献策就从京师赶回了枝江县。他在京师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说起来,在王书辉这个不是很了解明朝实际情况,完全是根据历史资料认识朝廷的穿越者,和顾君恩、宋献策、牛金星,这三个很少接触实务的小秀才们看来,王书辉这个枝江郡王女婿的身份,好像有很多的忌讳之处。
但是,在真正的大明朝的顶级人物眼中,一个荒山野岭里头,八竿子打不着,世代蹲在一个屯子里的郡王的女婿,根本就是连个屁也不算的身份。
如果是王书辉是个皇室近枝亲王的女婿,他也才不过是值得一观,能算有个基本的身份。要是王书辉直接就是皇帝的女婿,或者皇帝的姐夫、姑丈之类的话,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有个值得大明朝上层认真对待的身份。
对于大明朝的上层来说,王书辉相当于一个村子里的,小庙里的,打杂的一样的身份。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不值一提,那么实际上,对于大明朝的上层人物来说,王书辉的仪宾身份,也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大明朝的太监们,都是有着良好的职业道德的。像后世的那种拿了你的钱还不给你办事的情况,从来就不会出现在这些天子近侍的身上。人家可是有着高尚的职业素养的。
在他们看来,你要是收了银子还不给人家办事儿,或者办不成事儿,那就等于砸了自己的招牌,以后谁还会到他那里拜码头送银子呢。
枝江王府在天启皇帝的内廷里,有着比较特殊的地位。无论是司礼监的大佬,还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他们都知道,从万历皇爷开始,这位枝江郡王朱术圳,就开始荣宠不衰了。前后三位天子,加上现在刚刚被封为信王的和皇帝关系密切非常的皇弟,都对枝江郡王有着极大的好感。
当年万历天子在位的时候,枝江郡王就每年向宫里进奉大水晶银镜和水晶器具,而且还有一万匹的珍稀西洋棉丝布(染色漂亮,图案吉祥的现代廉价加丝棉布,在古代人眼中完全是宝贝)。
不说这些东西有多少见,多珍贵吧。关键是枝江王朱术圳非常的懂事。宫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内监们,每年也都能收到数量不菲价值高昂的,规格比贡品低些,花色比贡品老实些的,各种水晶器具和西洋棉丝布匹。
最主要的是,枝江王朱术圳对于太子一系(泰昌帝朱常洛),非常的关心和巴结。不仅有水晶器具和西洋棉布,还有很多现金,都被王府偷偷的送到太子手里。
那个时候,身为太子的朱常洛的处境可并不好。万历皇帝非常的厌恶自己的这个儿子,好几次都想废掉他的太子位。不仅宫里的大档们对他敬而远之,连朝中不少大臣也是一心巴结郑贵妃和福王。朱常洛的处境是非常落魄的。
就这样,作为一个偏远地区的远房亲戚,枝江王朱术圳不仅坚定不移的站在朱常洛这一面,还每年都将大量的珍宝和现金送给他。就是这样雪中送碳的举动,不仅短命的朱常洛亲近和喜欢枝江王朱术圳,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和朱由检,对朱术圳也是有着一份深刻的感激之情的。
就是在当时那种恶劣的环境下,枝江王府和现在已经开始大红大紫的司礼监秉笔,天启帝的亲信魏忠贤搭上了关系。
当时,在皇孙身边不过是个没什么地位太监的魏忠贤,收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大礼。一千两白银,以及一套稀世珍宝,水晶围棋(现代小厂生产的玻璃围棋,50元一套)。
正是这样的原因,不仅当时属于落难之人的天启帝和信王,对枝江王府好感满满。魏忠贤这个自诩义气的太监,对枝江王府也是满满的好感。
第164章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4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表面上看,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真正强大的力量,从来不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属于出自人民,领导人民的复兴会!对于这一点,我们复兴军的战士们最了解!”
——1622年·王书辉·《复兴军是革命的军队》
“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一套么。老刘你弄这一套,显得咱们生分了不是!”
魏忠贤在自己宫外的私宅里,见到领着宋献策进京的刘怀季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所有大明朝的人都不会想到,在人前从来不苟言笑,威严甚大的司礼监秉笔,天子近臣魏忠贤,会这么亲热的对待别人的。
魏忠贤见到刘怀季是真心的高兴。说起来,能跟魏忠贤称得上是患难之交的,还真的就是一直代表枝江王府在京师行走的刘怀季。
“公公说的哪里的话。这些东西不是外面那些肮脏官儿一样,是来巴结公公的。这是我们王爷的规矩。”
“我们王爷说了,京里的开销,不是我们小地方人能够想到的。家里还宽绰,就不能紧了公公的。公公现在扶持皇爷管理国家,架海紫金梁一样的人,我们得帮公公把这些小事情想到头里。”
好听的马屁话,魏忠贤自己就非常善于说。这两年随着天启皇帝站稳了脚跟,他自己的势力也越来越大。所以,这种马屁话他听的可真不算少。可是,人得讲究个缘法。魏忠贤听了刘怀季的话,一点也不觉得这是马屁话,反而觉得枝江王府是一片至诚。大家毕竟是患难之交嘛。
魏忠贤满脸笑纹的对刘怀季说道:“老刘你也是的。回去了和王爷好好说说,我吃宫里喝宫里的,有开销也有限,不用这么客气。你们王爷可好啊?天天还听着戏呢?”
刘怀季对魏忠贤是有着几分真心的。毕竟以心换心,魏忠贤对他的亲热真诚,无论是在他发达前,还是在他发达后,都是一样的。刘怀季笑着在魏忠贤的示意下坐下,对魏忠贤说道:“公公这话说的是。我家王爷是什么样人,公公是知道的。一心想当个富贵闲人的人。家里的事情,都是郡主和仪宾管着。王爷他老人家单管一个享乐。哈哈。”
魏忠贤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王爷是个有福的人。王仪宾是个能经营的。其实也是你们府里心大,像张问达那个大头巾(对读书人的蔑称),你们王爷就该上本参他。我这里在司礼监给个眼色,就让他回家啃老米去。你们王爷啊,从来就不是个多事儿的人。”
“公公说的是。王爷就是那样个人,对于这些是从来不在乎的。仪宾倒是有些紧张。毕竟荆州府那里,从上到下都是张家的人把着。郡主和仪宾都是孝心重的人,紧怕张家会暗中动手脚去害王爷。这不就打发老奴来和公公讨个主意么。”
对于魏忠贤这个掌握着大明王朝运转的顶级政治人物来说,荆州那个地方,对于他就是个不起眼的乡下地方。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地儿。所以,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看到魏忠贤沉吟起来,刘怀季说道:“我们仪宾的意思,荆州卫那里不是没了指挥使么。他是想让府里人谋个卫所的差事。”
“你说说,荆州官场里都是哪些人物。现如今这天下都是大头巾掌事的,给你们安排给卫所的差事能有什么用。那么个乡下地方,卫所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魏忠贤虽然是个太监,可是在价值观上,和当下的大环境是相同的。
在他眼里,武官根本就不算个官,屁用也没有。各地的总兵,见了兵备道都得下马行礼。一个卫指挥使,手里能有几百能拿得起长矛的农奴兵就不错了,连个县令也不如。
刘怀季大体知道魏忠贤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王书辉的计划。所以他对魏忠贤说道:“家里的人都没读过几本书,要文官当,那是为难公公呢。王爷也不敢让家里人耽误了朝廷大事。其实仪宾自己就是辽东将门世家出身。他毕竟年轻,对于武官还有些好印象呢。”
“哈哈哈,你们仪宾倒底还是年轻,他当卫所兵和边兵一样呢。世庙老爷(明世宗嘉靖皇帝)的时候,卫所兵就烂的掉底了。卫所兵种地还算拿手,可是到了真招儿的时候,像戚武毅(戚继光)那样的兵法大家,都拿卫所兵没办法。那时候不就有几十个倭寇,追着几千个卫所兵到处跑的事情么。哈哈,我听说你们仪宾招募矿工当家丁,还以为他想学戚武毅,是个知兵的人呢。现在看来,到底还是年轻啊。”
魏忠贤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至少他对大明朝的卫所是什么样的状况,认识的还是很清醒的。
刘怀季捧了两句魏忠贤的文武全才,之后又接着话说道:“公公看的就是明白,其实仪宾的意思,也是在荆州卫的那点地。那点地可是挺招人稀罕的。军户们种地种的也真挺不错。”
魏忠贤听明白了刘怀季的意思,笑着对他说道:“多大点事情啊。还用你老刘跑一趟。明天我就把你家仪宾荆州卫指挥使的告身办下来。顺便也让他管着点锦衣卫在荆州的事儿。毕竟他还是万历皇爷封的锦衣卫指挥使么。哈哈哈哈!”
对于魏忠贤来说,一个地方卫所的指挥使,别看是三品官,但是对于他也就是个屁大的事情。现在锦衣卫和东厂也都握在他手里,地方锦衣卫又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所以他就拿锦衣卫荆州千户所,给枝江王府当个添头,做个顺水人情。
和刘怀季不一样,宋献策还知道点朝廷的规矩制度,所以他小声的对魏忠贤说道:“公公,我家仪宾毕竟是宗室身份,担任本地武官,会不会有人说嘴的。”
魏忠贤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年轻人。他听了宋献策的话,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对你家仪宾倒是忠心。其实啊,太祖成祖的时候,就是当朝的驸马都尉,不也照样当着武官呢么。”
说完了这话,魏忠贤看着宋献策笑了笑,温和的对他说道:“你回去和你家仪宾说一声。他是个年轻人,也不用把事情办的都那么老成。成天怕这怕那的,还有个年轻人的样子么。不是咱家瞧不起他。他那个仪宾,在你们那个乡下地方是个人物,拿到京师里面,根本就不算个事情。我知道他心思重,可是你也告诉他,在湖广地界,他大可横着走,咱家保着他呢!”
说完了这话,魏忠贤就不理会宋献策了。他笑着和刘怀季聊起朝里的各种趣事。说起来,魏忠贤现在还真没有什么正经的,能够随便说话,随便显摆的对手了。
在和魏忠贤的说话中,刘怀季把想要保住荆州府知府张宏的意思,表达了出来。魏忠贤对此不以为意,随口就答应了。其实,三万两银子放在那里,别说是保住一个本来责任就不大的知府了。就是买个知府当当,目前的市价也就是那样。
就这样,刘怀季和宋献策,用三万两银子,从魏忠贤那里,给王书辉买下了荆州卫指挥使的官职和锦衣卫荆州千户所的领导权。顺带着把张问达的心腹,荆州府同知张岩革职回家,保住了荆州知府张宏的官帽子。
对于一个县令来说,王书辉的双重身份是挺让人忌惮的。一个藩王女婿,再加上个卫所指挥使的官职,这里面透出来的信息非常的丰富。
如果在平常的日子里,刘阳民对王书辉客气点也就算了。双方并不会有什么交集,大面过得去就行了。可是,如今王书辉手下的大兵,用大炮轰破城门,这也实在是跋扈的惊天动地了。
说心里话,刘阳民是很想挺起文官的脊梁,斥责王书辉几句的。可是,王书辉一行刚刚说出的话,让刘阳民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王书辉一行人说,本县的大户伍朝宗一家,居然是勾连闻香教的反贼。
刘阳民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虽然他作为县令,和本地士绅首领伍朝宗有很大的矛盾,但是出于官员的本能,他是不希望自己的治下出现这么一个大反贼的。闻香教虽然在湖广没什么名头,但是,只要是大明的官员就可以通过邸报得知,这几个月里,正是山东闻香教匪徒大闹的时候。
刘阳民是想反驳的。可是宋献策和顾君恩拿出来的证据实在是不容怀疑。这些证据就是伍朝宗写给徐鸿儒和王好贤的私信。虽然自己过去讥笑过伍朝宗的文字是武夫笔法。但是,他的那笔不成样子的烂字,刘阳民刚好是认识的。(王书辉让人偷了一些伍朝宗的书信,之后回到现代,请专业人员用电脑制作出来的)
刘阳民现在,心里不仅憎恨伍朝宗给自己带来的大麻烦,对王书辉这个丧门星也充满了愤恨。想着自己治下出了反贼这样的事情,刘阳民的心里真的非常的着急。虽然他不是个想当官的人,可是他也不想就这样被革职。
王书辉和刘阳民会面之后一直没有说话,都是宋献策和顾君恩在和刘阳民交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了半天,王书辉对于这些人的绕圈子,实在感到厌烦了。看了看手表,他对刘阳民说道:“刘县令,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刘县令所有的问题。”
刘阳民虽然在心里对王书辉不满,可是在明面上他可是不敢表现出来。他小心的说道:“王大人请赐教。”
王书辉非常直白的对刘阳民说道:“刘县令无非是怕自己的治下出了反贼,影响到刘县令的官声而已。如果伍朝宗一家不是被官兵捕杀了,而是在山匪的进攻下而灭门了呢?只要我不向上面递送这些书信,上面没有了证据,谁又知道伍朝宗是个反贼,还是被山匪杀害的良善乡绅呢!”
无论是在现代官场还是在古代官场,有很多事情,都是能做不能说的。听了王书辉的话,不仅仅刘阳民一下子愣住了,就连与王书辉同来的宋献策和顾君恩也愣住了。这件事情不是不能这么运作,但是谁也不会像王书辉这样,直不楞登的说出来。
虽然在心底深处,刘阳民是巴不得立刻马上就接受王书辉的建议的。可是,作为一个文官,刘阳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也有他要维持的规矩体统。在这么多人面前,要是直接的接受了王书辉的建议,那他就成了个彻彻底底的无耻小人了。
所以,听到王书辉的话后,反应过来的刘阳民立即拂袖而去了。
看到王书辉若有所思的样子,宋献策委婉的对王书辉解释道:“这文官是要讲究些官场的规矩的。大人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是实际官职是个武官。大人的提议么,又是这样的直接。刘县令心里就是想要接受,出于文官的面子。他也要遮掩一下的。”
顾君恩对于王书辉就直接多了。他对王书辉说道:“大人太过鲁莽了。你这样突然的抢白了刘阳民,刘阳民肯定要矫情很长时间。这会给复兴会在本地的工作,拖很多的进度的。”
虽然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所有的交涉工作都是由宋献策和顾君恩来负责,可是古人的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事没事的瞎寒暄的事情,王书辉实在是没精神应付。他也知道自己突然的插手,做法上是有点鲁莽。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宋献策和顾君恩说道:“两位先生说的很是,是我鲁莽了。这里给你们两个道个歉。”说完这话,王书辉就起身给宋献策和顾君恩行了个军礼。
要是在以前,宋献策和顾君恩还会感到很惶恐。但是现在,他们都知道王书辉是个“过则勿惮改”的人,他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害怕承认自己的失误。当然了,王书辉经常会冒些穿越者的傻气。可是在大事情上,他从来都是料事如神,一贯正确的。
复兴军真的不像王书辉向往的那支革命军队。这支军队现在表现的越来越职业化和专业化了。这种职业化和专业化的表现,就像很多刚被吸纳进部队的,流民灾民出身的新兵说的那样,是一种“连放屁都有操典管着的”状态。
训练多,学习多,书本多,操典多,这就是目前复兴军的状况。王书辉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他知道自己培养不出那支伟大军队来,那他就尽可能的在复兴军里建立全面完善的制度。事事有规矩,人人背操典。制度建设和士兵的文化学习紧密的结合了起来。
不能不说,天底下没有一支部队,会像复兴军这样全面的知识化和制度化的。虽然这个部队在现代人看来,不过小学文化基本普及的不上档次的军队。可是要是和本时空的军队相比较,两者之间那是天地之别的。
就比如说,对于抄家这个事情吧。复兴军内部不仅有专门的《清缴搜查操典》,还会专门在部队中对士兵们进行抄家训练。你要说这样的部队不够职业化,不够专业化,那就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在对伍朝宗家的清缴过程中,复兴军战士表现出卓异的职业精神和专业精神。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只要是伍家人里,没有对复兴军的战士表现出敌意的人,无论是普通家丁仆役还是伍朝宗的亲眷,没有一个人身上有伤,脸上有血的。他们被士兵们用专用的绳索和手法绑的严严实实,在院子里跪成两排。
当然了,凡是敢于在清缴工作中对复兴军战士进行反抗的,一律都被战士们用刺刀刺死了。因为王书辉在部队的培训中和各种操典中,反复的强调复兴军战士生命的宝贵。
王书辉反复的在部队讲话里说过:“我们复兴军的战士们,可以为了天下的穷兄弟穷姐妹的利益去死,去牺牲。因为,我们复兴军是复兴革命的支柱,是为天下穷苦百姓服务的急先锋。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因为对敌人的怜悯而伤害到自己一丝一毫。对于一切对我们有敌意的人,出于保护我们战士的宝贵生命安全的考虑,同志们务必要做到‘稳’、‘准’、‘狠’,把一切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在这种教育下,可想而知,伍家的那些被荆州士绅们称道的精锐家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而很多伍朝宗的亲眷,也是因为没能看清他们面对的情况,在习惯性的颐指气使和装模作样中,死在了战士们的刺刀之下。
第二,战士们对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执行的特别到位。他们在对伍家执行清缴的过程中,就是在把刺刀捅进敌人的胸膛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戾气。全程保持着一副面无表情的平静面容。而且,整个清缴过程,除了一些干部不断的发布口令之外,所有的复兴军战士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在所有的抵抗和试图抵抗的人被全部消灭之后,复兴军战士对俘虏们,既不打也不骂。除了个别人被侦察兵带走协助调查以外。不仅没有人私藏胜利品的,也没有一个人对伍朝宗的家眷动手动脚的。
第三,战士们对于伍家财产的清查特别的彻底。在侦察兵对关键人物的“科学审讯”下,伍家的所有财产,大到金银地契,小到戒指首饰。很快的就在战士们的搜索下被一一查获。不少伍朝宗和他的心腹管家们都不知道的,伍朝宗的姨太太私自藏下的私房,都被复兴军一一的搜索了出来。
第165章 松滋大开复兴会花1
“我们复兴会员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1622年·王书辉·《复兴会是建设新中国的主力军》
战士们完成了对伍家的清缴之后,王书辉看着登记册上的伍家财产,也是非常的惊讶。
伍家不仅明面上占有十几万亩的土地,私下里还有近十万亩的隐匿土地。这些土地,就在松滋河(马峪河即长江流入松滋县的支流)的对岸。
伍家还在武昌、荆州和松滋县城,有店铺十几座。伍家在武昌府的一座别园,价值就高达近五万两白银。
从伍家发现的现金里,有黄金三千多两,白银六万多两。全都埋在伍家院子里的几棵树下。另外,还有近三万两的江南地区的白银庄票。至于各种首饰,珠宝,古玩等等,更是无数。
对于王书辉和复兴会来说,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作为生产者,复兴会永远也不可能缺钱。因为工业化了的复兴会本身就是在创造财富。
王书辉在复兴会干部培训课上,曾经拿着一锭银子对干部们说过:“银子是钱,银子本身值钱。但是,它本身却不过是货币。而货币不是财富。用银子能够买到东西。这说明这些东西值钱,银子本身并不值钱。值钱的是东西,东西才是财富。”
说实话,王书辉的《资本论》课程,目前还没有一个复兴会的干部能够完全的搞明白。即使王书辉拿着枝江商盟的全部材料给大家作为例子,给大家讲课。但是,这些农业社会的脑袋瓜子,想要理解以社会工业化为基础的政治经济学理论,还是非常的困难的。
不过,对于银子是钱,但是钱却不是财富的问题,大家认识的都很明确了。基本上每一个复兴会的干部都能够理解到,复兴会因为有着先进的工厂,能够批量化的大量的生产产品。所以,复兴会才是掌握着最大财富的人。
对于大家对政治经济学理解不上去的现状,王书辉并不着急。很多他掌握的科学社会理论,没有一定的社会现实的基础,对于任何人来说,理解起来都是非常的困难的。
王书辉知道,随着复兴会推动整个中国社会不断的向前发展。当新的生产力和新的生产关系全面发展和建立起来之后,从事了大量实践的复兴会干部,会真正的认识到自己教给他们的理论知识,是多么有价值,多么有用处的。
到了那个时候,掌握着先进理论的复兴会会员们,会成为整个地球上最先进的人。
王书辉看完了手中的材料后,就把材料教给宋献策和顾君恩去看了。
宋献策和顾君恩看到登记册上的伍家财产的时候,对于那些田地和金银的数目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毕竟,他们都了解复兴会每天的收入有多么巨大。他们都参观过复兴会的铸币工厂。亲眼看到复兴会铸币工场,每天不停不休的将当天赚取的大量银子,铸成一枚枚银币的。已经在复兴会里接受过基础金融知识教育的他们知道,复兴会每天通过铸币得到的钱息,就非常的惊人。
当他们看到登记册上记录的,在伍家查抄发现的大量存粮的时候,同为地主阶级的宋献策和顾君恩,也觉得伍朝宗取死有道。
在大灾之年遍地饥民的情况下,伍家居然屯了八万多石的粮食。就是以大明朝统治阶级的立场上说,灭他满门也不怎么冤枉。虽然这种事情,宋献策和顾君恩的家里也都做过。毕竟这是地主阶级的惯用手段。
因为伍家已经被彻底的肃清,王书辉就不准备再和松滋县令讲什么客套了。他要让刘阳民认清现实。
王书辉立即命令两名战士,去后堂把刘阳民县令“请”了出来。
被两个士兵推推搡搡,踉踉跄跄的从后堂重新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刘阳民的脸色通红。
在他的心里,被一个武夫手下的两个贼配军推搡出来,是一个颜面尽失大失体统的事情。可是,刘阳民又是个极识时务的人。看到想要进行阻拦的师爷和一个家仆,被复兴军的战士用枪托砸的鼻孔窜血之后,他就顺从的跟着两个士兵出来了。
宋献策和顾君恩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出现了这样的变化。看到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的刘阳民,宋献策和顾君恩刚想安慰几句,王书辉就说话了。
“刘县令,逆贼伍朝宗一家罪大恶极,面对朝廷大军居然胆敢反抗,现在已经全部伏诛了。现在摆在刘县令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被锦衣卫荆州千户所,以知情不报包庇反贼的罪名,立即缉拿。我会将具体情况,立即通知州府并上报朝廷。第二条路则是,本地山匪勾结伍朝宗府上家丁,将伍家灭门。县令刘大人带领本县弓手衙役及时赶到,将一干匪类全部诛绝。这两条路,刘大人看着选一条吧。”
封建社会,特别是中国的封建社会有这样一个特点,掌握了一州一府的全面权力的地方官员,对治下的所有人,都有着生杀予夺的巨大权力。
就以枝江县和松滋县为例吧。在复兴会全面控制的这两个县里。只要两县能够按照规定的时间,将本地的粮税上缴。无论是上级部门还是中央政府,根本就不会管你这两个县里出了什么事情。
再以松滋县为例。王书辉和复兴军这样胆大妄为的将本地的士绅首领灭门。可是,除非伍朝宗有近枝族人在上级政府或者中央政府里担任重要官职。不然的话,就是本县的士绅或者本县的百姓,上报了这个情况。会有人相信和在意么?不会的!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只要本地区的行政长官被彻底的控制住。那么在本地区,无论你做什么样的事情,在政府层面上,都不会有人知道的。这就是封建社会本身的巨大bug。
王书辉和复兴会控制了枝江县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除了荆州上层知道王书辉是个贪婪残暴的大地主之外,王书辉和复兴会彻底的把持了枝江县的上上下下,整个枝江县衙门里的所有负责人,除了县令以外都是复兴会的人。这一情况,完全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在知道上面有魏忠贤扛旗帮忙的情况下,王书辉根本就不准备和这些地方官浪费太多的时间。
要知道,复兴会刚刚基本的对松滋地区的一部分土地完成了改造,想要养活整个松滋县所有的老百姓,想要把整个松滋县融合到复兴会的体系中去,还需要进行大量的,复杂的建设工作。他实在是没工夫也没精力,和刘阳民弄些没用的里格儿楞。
王书辉对大明朝的官员们是非常的瞧不起的。除了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代表了封建制度中最为腐朽落后的官僚地主阶级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王书辉认为大明朝的官员们,完全的没有任何的节操。
在历史上,元朝灭亡南宋的时候,被大宋朝荣养尊崇了几百年的宋朝士大夫,争相赴死。据史料介绍,崖山之战的时候,十万军民一起以生命为大宋王朝陪葬。作为一个科学社会学的信奉者,王书辉虽然对于“崖山之后无中华”的歪理邪说不以为然,不过,他倒是挺佩服那些大宋朝的无能窝囊士大夫们的气节的。
但是,同样作为汉族地主阶级,大明朝的官员们在历史上的表现却非常的猥琐。在现代社会里仍旧被许多公知蠢蛋们推崇的明代公知团体“东林党”,其中居然有一多半的人,都投降了满清王朝这样一个彻底的野蛮落后的外族政权。美滋滋的当了清朝的官儿。
另一小半人里,起身抗清的也非常的凤毛麟角。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跑到深山老林里,去做那种享受着剥削农民所得生活的所谓隐士去了。
著名的“水太冷”钱谦益,作为东林党的领袖人物之一,在大明朝的时候当过部长级高官。可是他在清兵入江南,进行了多次骇人听闻的大屠杀的情况下,还是投降了清朝,当了满清王朝的官儿。历史上大明朝的类似人物真的是不胜枚举。
所以,对于王书辉来说,他一点儿也不把大明朝的地主阶级,当成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要刺刀足够闪亮,他们肯定会乖乖的送上自己的膝盖的。
比如所现在。要是按照大明朝“士大夫”们的价值观来说,被复兴会士兵压上来的刘阳民,属于受到了严重的侮辱了。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的文官,要是受到了他们看不起的武官的侮辱,按照大明朝文官们自己标榜的观念来说,他这个时候,一头撞死在客厅的柱子上才是一个正常的表现。
可是,在两杆上了刺刀的步枪的逼迫下,虽然气的满脸通红,刘阳民却也没有说出一句不识时务的话来。他乖乖的在复兴会准备的公文上,痛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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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松滋大开复兴花2
“进行工业化建设,就是在施行仁政。工业化建设不是那些封建统治阶级搞的虚伪仁政,而是根本性的,革命性的,真正的能够惠及天下所有人民的真仁政!”
“我们复兴会的任务,就是要在全中国的每一块土地上,领导和推动工业化建设,施行这个真仁政!”
——1622年·王书辉·《复兴会是建设新中国的主力军》
工业化是不是真仁政,复兴会工业处矿产课干部牛昊冲,还没有一个客观的认识。但是,工业化绝对是一个壮丽的过程,这一点牛昊冲的认识是很深刻的。
作为矿产课的专职培训教师来说,每一次教导技术人员们怎样使用高爆开山筒(化肥乍药筒),领着一批批的学员,把一个个山头山包炸成一个个大坑,漏出山中土里的矿产的时候,牛昊冲都能够感受到工业化的巨大力量。
牛昊冲出身河南地区一个著名的堪舆世家。他们家的看家本事,就是识风水,辨地势。虽然因为灾荒的缘故,全家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人了。可是,他一直以来却对自己的本事非常的自傲。直到变成灾民的他被吸纳进了复兴会,他才知道自己的家传本事,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就是复兴会工业学校教导的最基础的探矿知识,都让牛昊冲感到非常的惊奇。更不用说图书馆里的那些“高深”的探矿理论了。他对于复兴会这样毫不在乎的把别人会珍为秘诀的知识,公开的普及性的教给那么多人,是真心的钦佩的。
因为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和理论基础,又特别的积极肯干,牛昊冲成了整个工业处里对探矿、开采等方面技术,掌握的水平最高的人。
两年多来,复兴会工业处矿产课一直都在实践王书辉的采矿思路。那就是,复兴会的采矿业绝不进行坑道作业。一切开采的矿产,全部都要实现露天开采。
具体的说来就是,凡是埋藏的过深的矿产,复兴会是不会进行开发的。只要是达到复兴会开发标准的矿产,哪怕要耗费很多的人力物力,也必须都要进行全面爆破,实现露天开采。
王书辉知道,别说在古代社会这种生产力落后的环境中了。就是在现代社会里,各种矿难还是在普遍的发生。王书辉对于人命虽然比较漠视。但是,他也绝不会让复兴会的工人,在可以避免的高危环境中工作。
实际上,复兴会的采矿业成本高昂的原因就在这里。在复兴会的体系中,矿工是收入水平最高的工种。复兴会为矿工们设置了最高水准的工资和福利,对他们进行了最全面的安全保护。
在整个复兴会的工业体系中,采矿业的工业化程度是最高的。大量的大型机械被在矿场中使用。蒸汽拖拉机,蒸汽推土机,蒸汽挖掘机,这些王书辉花了很多钱在现代工厂里定制的机械,大量的被在矿场中使用。
牛昊冲看着这批被分配到松滋矿业处,刚刚完成基础培训的松滋灾民战战兢兢的表情,心里觉得这些家伙算是交了好运了。
对于习惯了工业化,真心的喜欢自己的本职工作的牛昊冲来说,能够使用蒸汽机械开采矿产是个美好的工作。但是,对于刚刚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生产建设兵培训的松滋难民来说,惊天动地的,犹如地龙翻身(地震)一样的把一座山头炸平之后,又要开着那些令人畏惧的吃煤吐火的铁怪物,去挖掘运输那些没用的石头和有用的矿石,这种工作并不值得羡慕。
工业化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个令人非常愉悦非常舒服的事情。工业化的成果能够让人类的生活更加的舒适和愉快,但是工业化的过程,对于农业社会的人们来说,是需要长时间的适应的。
好在,在被饿死和怀着畏惧工作之后享受地主老财的待遇之间。松滋县的灾民,全都选择了怀着畏惧工作之后享受地主老财的待遇。死亡的威胁,成了农民转化成工人的一个强大有效的推动力。
王书辉现在的工作重点,不在采矿方面。在使用了大量机械之后,复兴会本身的采矿工业的发展速度并不快。原因主要就是复兴会自己的矿石成本降不下去。
王书辉带领着工业处的干部们一起对比枝江商盟和自己的采矿业之后发现。实际上,在矿石开采和运输这两个主要环节中,复兴会在矿石开采方面的投入太过巨大。而在运输这一环节上,复兴会本身是有一定优势的。不过就是四轮马车在和枝江商盟传统马车的运输效率上的差距,并没有巨大到可以平衡矿石开采环节的投入。
王书辉和复兴会,是绝不会和枝江商盟的那些新兴资本家们,比谁更能剥削工人的。但是,王书辉也决不允许,复兴会在任何工业部门输给新兴资本家们。所以,王书辉决定进行一个更大规模的投入。他要在矿产运输环节,彻底的和枝江商盟拉开几何级数的差距。
他要在目前枝江县的矿石主要来源地松滋县,建设一条铁路,专门进行矿石的运输。
王书辉在充分的考察了枝江商盟和复兴会的采矿业之后发现,使用了各种“先进”机械的复兴会,在对矿石的开采效率上全面的领先枝江商盟。但是,因为对矿业工人们的“高”工资和“高”福利(在现代人看来,真的不算高),才使得复兴会的矿石成本居高不下。
不过,一旦复兴会在松滋县建立起铁路之后,在蒸汽机车和蒸汽轮船共同发力下,复兴会采矿业的巨大效率,就会发挥出他应有的威力。各种矿石的成本,在全面机械化的条件导致的劳动效率无限提高的促使下,会下降到一个让枝江商盟的采矿企业难以承受的水平上。
王书辉虽然没有彻底击垮枝江商盟的两家采矿企业的准备。但是,他是要不断的挥舞工业化的鞭子,促使枝江商盟的新兴资本家们,不断的提高自己企业的工业化程度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枝江商盟的企业被迫的使用更多的蒸汽机械,对于复兴会来说也是有着直接的利益的。毕竟,相应的设备,他们只能在复兴会的工厂里才能买的到啊。
说到铁路,现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时速两三百公里,使用高科技手段建设铁道和机车,应用先进的电子科技指挥系统运作的高速铁路。但是,对于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的铁路来说,它不过是使用了简单铁轨,用蒸汽机带动车厢前进的粗糙事物。
一个简陋的,马力都不一定比集中使用畜力的水平高的,速度都不一定比快马的速度快的蒸汽机车,拉着几个车厢,在简易的铁轨上前进。实际上,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火车的可取之处就是,它运载的货物总量,对畜力公路运输有着绝对的优势。
为成功的建成复兴会的第一条铁路,王书辉专门抽调人员,组成了一个工业建设指挥中心。这次铁路建设,就是要由工业建设指挥中心,严格的按照王书辉的现代智囊团制定的计划,培训和指挥松滋县的一部分灾民,分阶段分步骤的完成。
这份计划的基本前提是这样的:整个铁路的建设过程,除小部分的必要的设备和材料,要由王书辉从现代通过时空门采购外,整个工程全部使用本土的设备和材料。
计划的第一步,是三项工程一起上马。这三项工程分别是,铁矿和煤矿矿场建设;松滋钢铁厂建设;矿场和钢铁厂之间的简易铁路建设。
复兴会目前唯一的工业基地江北工业基地,只能向矿场建设提供三分之二的机械。蒸汽拖拉机,蒸汽推土机和蒸汽挖掘机这些设备,因为它们对机械加工工业水平的要求过高,目前复兴会的机械加工厂,还不能生产。
倒不是说复兴会机械加工厂的设备水平不够,而是机械加工厂工人的素质,还达不到标准。
目前江北机械厂已经能够生产一些比较简单粗糙的矿山设备,如掘进机、扒矸机、破碎机、传送带(不用惊讶,没有使用橡胶,是类似于履带式的钢铁传送带)、粉磨机、筛粉机、分选机、抽水机(当然了,这些机械经常出问题,总得更换部件)等。
而目前松滋钢铁厂建设需要的高炉和马丁炉的大部分部件,也都实现了自产。复兴会的工业已经具备的初步自我复制的能力。
矿场、钢铁厂和简易蓄力铁路,将会同时开建。
除训练和使用松滋本地的几万名灾民外,王书辉还将从枝江县调派两万名左右的建设人员。其中三千人为对应行业的专业人员(毕竟在江北工业区进行了两三年的工作,算的上是专业人员了)和一万多完成了培训,已经参加过许多相关建设工作的生产建设兵。
凡是被复兴会吸纳的各地灾民,在经过初级的训练之后,除少部分人会被优中选优吸纳进复兴军外(包括作战部队、后勤部队和工程兵部队),其余人会被编练成生产建设兵。生产建设兵除了要进行军事训练和文化学习外,还会根据各个工厂的不同要求,学习相应的生产技能。有一些人会被直接吸纳进各个工厂。
对于要指挥几万人同时上马三项工程,不仅王书辉心里没底,就是新成立的工业建设指挥中心的复兴会干部们,也都觉得压力山大。
王书辉知道智囊团制定这样的计划,主要是为了先建成松滋县的钢铁厂,再由松滋钢铁厂生产铁轨,建设正规铁路。
不过,这种苏联的战时快速建设模式,王书辉心里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驾驭的了。
第167章 造反和革命1
“为什么我说历史上的那些农民起义都失败了。原因就是,那些农民起义的结果,并没有改变农民阶级被地主阶级剥削的现实。所以说,我们复兴会要做的事情,和历史上的所有农民起义都不一样。我们复兴会要领导人民闹革命。”
“我们复兴会的作为之所以是革命,那是因为我们复兴会领导人民进行的事业,是要彻底的改变历史上农民起义的结果。复兴会领导的革命,不是要重复历史,仍旧让一小撮野心家受益。而是要彻底的改变中国社会的面貌,让所有的受压迫、受剥削的人民受益!”
——1622年·王书辉·《造反和革命是两回事》
“这样做不太好吧?”在作战会议上,第九营第一连的副连长韩三山说道。
第九营和第十营在复兴军内部被戏称为淮兵营,这是有的。但是,无论是第九营还是第十营的各级干部们,绝大部分可都不是淮北人。这倒不是说复兴军内部有什么刻意的安排,而是从淮北来的这批流民里,还没有人成长为高级干部呢。
第九营和第十营的各级干部,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各个部队选调出来的。他们都是完成了三项考核,接受了相应的军事教育并在部队中担当了一段时间领导岗位的人。这样一来,就使得第九营和第十营的干部们,都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
韩三山出身新兵训练营。要说练兵的水平,整个第九营第一连的所有干部,就是包括专门负责部队日常训练工作的参谋长,也没有他的水平高。可是,毕竟他没有参加过几次实战。对于具体的工作,他还有很多搞不清的地方。
在三千多个生产建设兵达到松滋县后,对于灾民的训练和管理工作,就从第九营和第十营开始转移给了他们。作战部队开始脱离令他们头疼的麻烦事儿,开始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虽然复兴军是人民的子弟兵,这已经是复兴军战士们的普遍认识了。但是,他们还是不太愿意从事民事工作。
王书辉在初步的统计了一下复兴会收纳的灾民之后,就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虽然复兴会已经接纳了两万名左右的灾民,并控制了十多万亩的土地。但是,这不过是松滋县总人口和总耕地的一小部分。剩下的三十多万亩土地和两万多个灾民,仍旧处于一种灾年的混乱中。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剩下的这两万多名没有聚集到县城的灾民,王书辉也不能不管。特别是在复兴会即将展开的松滋县工业化建设,需要大量的工人的情况下,王书辉更不肯能无视这两万多个完全可以转化成农业工人和工业工人的重要劳动力。
所以,在王书辉前往县城解决伍家的问题之前,他就向第一批脱离灾民管理工作的第九营,下达了抗灾救民的工作任务。
就在王书辉带兵解决伍朝宗家的问题的时候,第九营第一连已经开始处理自己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了。
在大灾之年里,灾民们的第一个求助对象是谁?这个问题要让现代人回答,答案肯定是向政府求助。在工业社会里,政府和人民的关系是非常贴近的。这是因为工业社会,能够承担庞大复杂细致的政府机构,而工业社会里的政府机构,也具有抗灾救灾的能力。
但是,同样的问题放到农业社会里,就不是这样的回答了。在古代社会里,一旦遇到了灾荒,老百姓求助的首要对象,肯定是距离他们最近,和他们面对面的同时,掌握着大量的粮食的人。
这个人,指的可不是老百姓几百年也见不到的县太爷。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只知道县太爷是整个县里权力最大的人。可是,在日常的生活中,老百姓和县太爷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县太爷是谁,做了什么事情,对于老百姓毫无卵用。
不管是从距离上讲,还是从法理上讲,代表封建统治阶级在乡间行使权力的也只有封建地主们。老百姓又不是缺心眼。他们都知道住在地主大院儿里的地主们,不仅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同时也掌握着巨量的粮食。
跑到县城里猫着的顶级地主他们找不到,可是和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中小地主们,可都靠着家丁打手,和近支族人一起藏在乡下的大院子里呢。在粮食全面绝产绝收,大家快要饿死了的情况下。大家一个求助的就是这些中小地主们。
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中,无论是汉代豪族的邬堡,还是唐代世家的城寨。这些东西的规模或许有所不同,但是从本质上说,这些东西和地主大院在实质上是一种东西。都是用来对必然会发生的灾荒导致的灾民,进行防御的。
在明末这个环境里,明末的地主们早就吸取了他们前辈的经验教训,建造了规模不等但是功能相同的防御设施。所以,就是灾民们真的聚集在地主大院周围,大多数拿着木头包铁农具的灾民,也无法对大院里的地主造成威胁。
所以,想要获得帮助的灾民们,只能徒劳的在一个个地主大院外哀嚎等死。
复兴军的战士们,哪怕是军龄很短的“淮兵营”的士兵们,也都在文化学习中学过“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的话。这句话,对于绝大多数都是流民出身的复兴军战士们来说,是非常深刻的。因为这和他们的实际经历相吻合。
借用《铁齿铜牙纪晓岚》里和珅的话说:“在灾年里,灾民还算是人么!”。那么可想而知,连人都算不上了的灾民们,没有一个会认为自己的生命是什么宝贵的东西。
第九营第一连在执行任务的第一天里,就再次加深了对这句“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的话的认识。他们亲眼目睹了几百个灾民,徒劳的进攻一座地主大院的情景。
对于没有饭吃,马上就要饿死的人来说,他们在意识里并没有认识到,自己想要闯入地主大院里弄吃的的行为,是一种造反的举动。这一方面是死亡的威胁可以消解人类对一切其他东西的畏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几百上千人都在做相同的事情,这就为自己的行动建立了一个合理性。
可是,正在大家不顾一切的承担着惨重的伤亡,进攻着地主大院的时候。突然间,几百个军容整齐,队列严整的士兵,明显的,以有组织的模样出现在现场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理智,就会重新的回到灾民们的脑袋里。
复兴军的突然出现,使得整个场面为之一停。无论是进攻地主大院儿的灾民,还是正在防御的地主家丁们,都停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看清了来人之后,虽然双方都认不清红色的镰刀斧头红旗代表的是什么军队。但是,部队的出现对于双方都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灾民们在看到了复兴军出现之后,气势为之一沮。进攻变得越来越软弱。而墙头上的地主家丁们则开始呼喝喊叫,反击的越发凌厉有气势了。
第一连的士兵并没有介入双方的战斗。在摆好了防御阵型之后,炊事兵们立即出现。他们开始做准备救灾粮。
当救灾粮糊糊被做好,粮食的味道弥漫整个现场之后。所有的灾民都离开了地主大院,零零星星迟迟疑疑的向第一连的位置上靠了过来。
在战士们的劝说下,灾民们开始扔掉自己手中的“武器”,一个个的跑到第一连这里,开始领碗喝粥。
一群灾民能够主动的,成体系的进攻地主大院,这样的行动没有领头的人是不可能实现的。领导并组织这次进攻地主大院“吃大户”行动的人,是一位叫丁石青的秀才。
丁石青今年三十二岁。原本是个小地主家庭出身。在他过去的几十年生活里,他一直渴望通过科举考试改变自身的命运。但是,读书这件事情,在古代农业社会里,没有相当的经济基础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不事生产一心读书的丁石青,为了读书,把自己家的土地逐渐的卖出。到了他考上了秀才功名的时候,他家绝大部的土地,都被同族的大地主,也就是被进攻的地主大院的主人丁石墨给买走了。
只剩下十几亩土地的丁秀才原本觉得,虽然自家的财产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科考,可是当一个耕读传家的读书人,即使没有雇工,自家耕作也能维持个温饱了。没想到,一场旱灾就这样突然降临,打破了丁秀才耕读传家的美梦。
在农业社会里,除了地主之外,没有什么人具备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就是身为秀才的自耕农丁石青,也同样无法抵御这样令人绝望的大旱灾。
在老娘和妻儿先后饿死的情况下,丁秀才被同村的灾民们推举为领头人,领着大家开始了对丁家大院徒劳的进攻。
第一连副连长韩三山在作战会议上的不同意见,就是针对丁石青的。
对于连长、教导主任和参谋长提出的“立即控制丁石青”的看法,韩三山不是很理解。
因为在他眼里,丁秀才是个好人。
“丁秀才是好人还是坏人,和我们要执行的任务没有必然的关系!”
第一连教导长房大壮有些不满的对韩三山说道。
“我们在枝江县地区执行‘清缴流民、清除地主’行动中得到的经验已经证实,没有组织的百姓,在我们执行任务中会主动的参与进去。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会破坏我们的行动。”
第一连连长李克文向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韩三山解释道。
参谋长胡海波因为韩三山经常对第一连的日常训练工作指手画脚,所以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他对韩三山说道:“缺乏组织的老百姓的作战能力不强,但是他们的破坏性却很大。在过去的很多行动中,就是因为老百姓跟着部队一拥而上,导致了很多的问题。”
强调完了经验教训之后,他继续对韩三山说道:“韩三山同志,虽然你的经验不足,但是你也必须要搞清楚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是在针对作战计划进行讨论,不是在做群众工作。再说了,群众工作也不是你的工作,那是教导主任的工作。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职责。”
虽然心里非常的不爽,但是,韩三山也不得不接受大家的解释和胡海波的批评。他没有继续发言,而是静静的听着大家对于作战计划的讨论。
地主大院是一定要打的。可是,和过去的一切行动不同,王书辉老师这次的命令是“抗灾救民”,并没有明确的指出要消灭地主。消灭地主是大家下意识的认识。
指挥中心这次下达的命令是非常的模糊的。全部命令只有一个“抗灾救灾”的内容。要怎么“抗灾救灾”,“抗灾救灾”的过程中要不要消灭地主。有关的这些问题,指挥中心的命令都没有明确的指出。
不过,王书辉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们,遇到一切问题,要通过组织来进行决策。
韩三山是个小地主家庭出身。虽然他在自然灾害的打击下沦为流民,又被复兴会吸纳。但是,他对于地主阶级还是有着一定的包容心理的。
所以,在发现了这次任务命令的模糊之处后,他立即就发言道:“既然上级让我们‘抗灾救民’,那么我们就要执行这个‘抗灾救民’的任务。命令里没有说要我们消灭地主。我看我们就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了吧。”
教导主任房大壮不喜欢韩三山的表态。在第一连所有的干部里,房大壮的阶级意识是最强烈的。在被吸纳进复兴会之前,佃农出身的房大壮在地主老财的压迫下过的是地狱般的日子。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的阶级意识异常的强烈,让他对天底下一切的地主老财都特别的仇恨。
房大壮看了看韩三山一眼,对大家说道:“老师确实没有明确的告诉我们要消灭地主。可是这个事情还用得着老师明确的提出来么?大家要搞清楚了,‘抗灾救民’,抗灾在救民的前面。只有抗灾之后,我们复兴会才能够救民。我们复兴会是怎么救民的,在松滋县这些日子,难道还有同志没搞清楚么?没有土地,我们怎么抗灾?没有土地,我们怎么救民?”
说完了这些,房大壮看着韩三山坚定的说道:“王老师早就说过了,我们复兴会和地主老财们没有个人仇恨。但是,地主老财掌握着土地,靠着他们手中的土地剥削和压迫人民,他们和人民有仇。我们复兴会想要救助人民,就必须剥夺地主的土地,用这些土地来养活人民。这个问题,现在还有人搞不清楚么?!”
韩三山把自己的眼睛移往他处。他不敢看房大壮那双喷着熊熊火焰的眼睛。
“打破大院儿,审判地主”。这个决议很快就在第一连的复兴会委员会议上通过了。
在确定了目标之后,复兴军第九营第一连,快速的围绕着这个目标运行了起来。
教导员们开始向士兵宣传这次行动的意义。参谋们开始派出侦察兵绘制地图,了解情报,制定相应的作战计划。连长、副连长和各级军事长官,在搞清楚了参谋部门的作战计划后,开始按照作战计划,对已经完成了动员的士兵们安排相应的工作。
整个战前准备,耗去了第一连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时间。正式的战斗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开始的。
王书辉对复兴军有一个“双强原则”的要求。这个双强原则指的是:“火力要强,刺刀要强。”具体到实践方面,从复兴军第九营第一连对丁家大院的进攻上,就可以反应出来。
战斗一开始,已经到达作战位置的第一连,就使用经过兵工部门多次改造,目前已经是第四代,应用喀秋莎火箭弹原理的,带导轨的,可爆炸的黑尔火箭,对丁家大院的墙头,进行了大规模的火力覆盖。
即使是在艳阳高照的中午,从导轨中喷射而出的黑尔火箭的尾焰,仍旧非常的醒目。一个个铸铁制成的,带有尾翼的火箭,成排成排的在墙头上爆炸。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原本还在紧张张望着的,大院儿墙头上的丁家家丁们,就被炸的血肉横飞。
所有的人,除了正在作战的复兴军士兵们,无论是被围在铁丝网墙里的灾民们,还是在大院里的丁家人,都被这违背常识的,完全无法想象的覆盖式攻击吓的呆住了。
一直到工兵们设置在院墙下的三个炸药包爆炸,战士们在干部的带领下举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冲进大院儿的时候,很多人还没有从复兴军简易喀秋莎式火箭的颠覆式威力中,回过神来。
当然了,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本地地主丁石墨全家,除了个别人意图反抗死在刺刀下以外,全部都已经被战士们押了出来,在营地周围跪成了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