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有国才有家
“果真认识~！”
看着程蝶衣张口直接连他的身份都叫出来了，李峰顿时心头一定。
这把稳了，不管怎么样，一桩心事了却，也算对得起那位大姨了。
“他当年是听说有一个女儿，只是后却又不见了，说来，如果在国外，可能还是真是真的~！”
程蝶衣眉头的川字渐渐松开，捏起了茶杯，十分自然的翘出了小拇指，看这模样，不光是认识那么简单。
当然，李峰把屁股，往凳子后面挪了挪，但耳朵还是竖了起来。
“像你这般年纪，都读过学堂，应该知晓几十年前，清朝派出去几批留学的学童吧？”
说到此处程蝶衣的口中有些羡慕，又有些落寞，可能是想到了他幼时，悲惨的遭遇，先生的教鞭没有吃到，反而是梨园师傅的棍子，教他们做人。
“先生说的是，赴留学儿童？”
好歹是上过了大学，这块的知识，李峰还是记得的，不说其他人，铁路之父詹先生，就是其中的一批留学归来。
给这片狼藉的土地上，带来了铁路交通的便利。
“对，瓜尔佳鄂祺，也就是祺贝勒的父亲，就是当初带孩子们过去的官员之一！”
“咚~！”
捏着兰花指，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却是砸在了李峰的心头。
没想到，在国外随便碰到个人，祖上，感情，都牛掰过啊……
也对，能在那个年代，还把孩子给送出去的，只有那些见过或者了解国外是什么样子的人，才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按照大姨说的时间，也就是二零年到三零年间的事情，那时我档还在襁褓中，这片土地军阀割据，混战不休，像他们这样前前朝的公务员，有条件，也有能力，把孩子送出去。
“可惜啊~！”
然而，李峰还没有感叹完，程蝶衣长叹了一口气，唏嘘的摇了摇头。
“时也命也，家道中落~！”
“听说，是在国外出了事，有个人在他面前被人带走，那人的辫子被拴在栏杆上，被国外的衙役，相当于我们的公安吧，给活活打死了~！”
“而且也是个官员，具体也都是道听途说，反正是被牵连下旨问罪了，贝勒也只是他父亲的爵位，到他时也已经捋了，只是后边，大家伙都这么叫着，也叫习惯了~！”
程蝶衣捏起茶杯盖撇了撇浮沫，看着李峰惊讶到张大嘴巴，苦笑了一下。
“那应该属于外交类别的官员吧，怎么会发生这样事儿？”
帮大姨找家已经可以先放在一边了，李峰压根没想到，这一遭，还能听到跨越了大半个世纪的新闻。
这种事情，不论在哪个国家发生，那都是耻辱啊。
“要么说叫海外蛮夷，不就仗着船坚炮利，你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我们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京城里发生的故事，我们接触的，可比你们多多了~！”
程蝶衣嗤笑了一声，当年的东交民巷，还有租界里的场景，李峰他们这代人，哪里见过。
那些洋人，哪个不是颐气指使，国弱，则民弱，国强则民强，哪像现在，那时候洋人比官老爷还厉害，谁能惹得起。
“洋人在京里，都是横冲直撞，咱们梨园的票友们看的正高兴，直接就能把人都给驱散，行事霸道的狠呐，啧啧~！”
面对一个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程蝶衣难得吐露了很多，以往的旧事，可能在他眼里，也是异常的屈辱。
“倒是倾城院的庞太监，那才叫有骨气，临走时，还拿着心爱的猎枪，打死了几个……！”
“罢了罢了，说的有点太多了，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喜欢听这些~！”
李峰听的正起劲的时候，程蝶衣忽然失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就不愿意再往下继续说了。
“别啊，你这可是爱国主义教育，我这听的正起劲了~！”
李峰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心里一阵腹诽，硕大的京城简直了，什么人都有。
太监，李峰那时候刚进厂没多久，和贾海杰一块去华清池泡澡时，还真见过，泡个澡喝个茶，那叫一个会享受，比李峰和贾海杰俩司机都出手都阔绰。
但太监拿猎枪打死什么人，洋人么，李峰很想问问，这种有气节的，还真没几个，毕竟，看过的小说里。
太监，好像都是软骨头。
前有前前朝公务人员在国外被洋人打死，后又有硬气的老太监，在自家地面上打死洋人，听着很解气，但怎么感觉，都不像一个朝代发生的事儿了。
十分魔幻，又十分诡异，但从程蝶衣的口中说出来，偏偏又不像是假的。
他们这些跑江湖的，就像他自己说的，接触的不论是人还是鬼，都比李峰见得多了。
“祺贝勒，早年间也是架鹰遛鸟，最大的爱好，应该是斗蛐蛐，跟其他满人一样，后来成了婚，就搬到了这里，偶来来这边听听戏~！”
“这儿，原先，就叫城关关厢，也只有老街坊，才记得这个名儿了，改了都有几十年了，他这个事儿，当时闹的还挺厉害，听说孩子还是被拐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自己送出去的，拐走哪能拐到国外去~！”
话题重新被引入了正题，程蝶衣，打小在这边，呆了一辈子，任外面风云变幻，也就只有他，在这里站住了脚跟。
也只有他，才能猜出其中的秘密，一般人来，恐怕还真了解不到。
“现在人还活着么？”
“应该是走了，建国后就没过来了，十来年了，那时的老票友，都走的差不多了~！”
说到此，程蝶衣也不由得感叹，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关家戏班的存在，不论雨打风吹，普通活着达官显贵，依旧要听戏。
票友们换了一批又一批，遥想当初，再看看现在，能看到新国家成立后，才能体会到，安稳，是有多么的重要。
“他家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是太了解，不过，在戏院南边，大概一里地，在戏院楼上，曾经看到他，从那边过来，料想应该住在那里~！”
“不过，能不能找到，我就不确定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 再次送上门去
平房的院子里，中间的水龙头前。
水池边的妙龄少女，坐在小凳子上，搪瓷盆中，揉搓着换下来的外套。
洗的很仔细，领口袖口，必须要洗到一尘不染，才会换一个地方揉搓，仿佛有强迫症似的。
“秋兰，洗衣服呢~！”
“诶，胡大姐，小孩子的衣服，不行你就放这，我顺带也给你搓了吧~！”
比李楠看起来稍大两岁的少女，正直青春洋溢的年龄，看着也端着脸盆过来的邻居大姐，也热心的回应道。
“那可不行，秋兰，你这洗的太仔细，废布料，你母亲都提醒过你，这季节她卖不了冰棍，脾气可能不好，你可当心点~！”
邻居的大姐瞥了眼于家关上的房门，胳膊肘捣鼓捣鼓于秋兰的肩膀，冲着她挤眉弄眼道。
“嗨，不洗干净，这眼看着就得都换下来了，回头往柜子里一放，明年可就洗不掉了~！”
小丫头巧笑倩兮，对于胡大姐的提醒，丝毫不怕，但不知怎的，还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头，眼看自己门还是关着的，这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妈把你捡回来，可真是她的福分，有你这个小丫头帮她养老，还卖什么冰棍，给我，早享福了……！”
“胡大姐，您要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这是我亲妈，比我亲妈还好的亲妈~！”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利索的胡兰头短发，把脸型修饰的，十分符合老中青国人的审美，简直长在了男同志的心坎上。
“你这毕了业，进了市里的工人文化宫，就好好在那边好好物色个对象，毕竟在那边都是吃公家饭，夫妻俩，以后小日子肯定红红火火的~！”
胡大姐拿起小马札，坐在了于秋兰的边上，聊起了娘们儿之间，才会聊的私人问题。
“哎呀，我才多大呐，胡大姐，您这，提这茬，有点早了吧~！”
听到大姐善意的调侃，姑娘俏脸通红，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把脖子一缩，身子往旁边一侧，显示出少女才有那一抹娇羞，少妇是装不出来的那种。
“啧啧，跟你说，你还不乐意，你妈只会卖冰棍，她懂什么大道理，进公家单位，和进国营厂是不一样的~！”
“像咱们纺织厂，前年才进去的一个小姑娘，人家前脚毕业，后脚结的婚，一下拿两个证，还是初中毕业，比你还小一点~！”
“人丈夫是东直门那轧钢厂的司机，听说，上学的时候，人家就处好了~！”
胡大姐有些苦口婆心，小姑娘接触了几年，她母亲倒是平常不怎么和人沟通，小姑娘则是非常健谈，人不光漂亮还心善，虽然是领养的，但不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更可怜，怎么地也得帮她出出主意。
“哎呀，胡大姐，你别跟我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小于同志，明显没有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毕竟，才刚上班，没多长时间，对于感情这东西，还是十分生涩，懵懂，以及，下意识的回避。
“怎么没关系，我的意思，就是，现在的女孩子，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是傻不愣登，面都没见过，就结了婚，稀里糊涂也就过来了~！”
“你们，就是跟你年龄差不多的，人家心眼可比你多多了，都还在上学时候，就物色好了对象，你还得等毕业上班后再找，那好的，哪里还轮的上你，女孩子但凡一主动，就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胳膊肘杵了杵姑娘的细腰，胡大姐说的有鼻子有眼，还举了例子，真把懵懂无知的于秋兰，给说迷糊了。
“你想找长相满意的，还是家世满意的，都可以，毕竟你条件在这里，但是，得抓紧，看好了就勇敢点，不然，你这个柔柔弱弱的性子，以后呐，过的可就跟我差不多咯~！”
小姑娘洗衣服的手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虽然年龄上还是在回避这个问题，但现实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我们女人这辈子，就是这样，你也懂事，让你妈少操了多少心，找个好点的对象，以后小两口一起给她养老送终就算是报答了~！”
大姐撸起了袖子，看着小姑娘陷入沉思，叹了一口气，说可怜吧，也可怜，说争气吧也争气，就是，是别人家的孩子，要是捡来的都能这么懂事，大姐自己都想捡一个了。
两个人交流的声音并不大，想要听见，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在窗户口，另一个，就是把耳朵贴在门上。
小屋的客厅，摆放了一张小床，这就是于秋兰的房间，她的母亲，于黄氏，则是住在了屋内。
此时的于黄氏，并没有在小屋内歇着，窗台上，也并未摆放那盆月季花。
此时的她，正采用第二个方法，耳朵都快贴到门上了，偷听着门外不远处的说话声。
明明是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就是跟何大清的那种完全不同，何大清面无表情，那就是活脱脱的苦瓜脸。
于黄氏的面无表情，如果站在屋内看来，甚至有些阴森恐怖的意味。
能把三岁小孩给吓尿哭。
作为一个母亲，但实际看起来都像是于秋兰的奶奶了，明眼人都不用问，都能猜出，这孩子肯定是捡来的。
偷听孩子跟外人的说话，本身就显得很不正常，她实际上，也真的不正常。
她是一个特务，虽然这么一大把年纪，正因为如此，别人哪能想到这一层。
去年的轧钢厂爆炸案，李怀德的“冤魂”如果要索命的话，首先找的肯定不是李峰，而是她这位，处于静默期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她第一个认出了买冰棍的李峰，恐怕李怀德还能凭借盘根错节的关系，在位置上呆上许久。
领养孩子，只是她一时起意的掩护罢了，只是没成想，这一养，就是这么多年。
于秋兰知道母亲真实的身份么，恐怕还真不知晓，这么多年，于黄氏，表现的没有露出一丝漏洞，凭她这不长心眼的样子，也知道，肯定蒙在了鼓里。
听着外面的谈话都是关于男女对象的，于黄氏这个老太太这才放下了戒备心，重新回到了屋内。
重点，是反锁房门，拿出了一张纸条。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行人念上一百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老二！”
一个平常再正常不过，用来吓唬孩子睡觉的打油诗，此时从她异常谨慎的行为就可以看得出来，在她这里，并不简单。
同一时间的门外，李峰走进了这处平方建起来的院子，看着那边正在洗衣服的二位，笑吟吟的问道。
“你好，同志，我想麻烦打听一个人~！”
第八百六十七章 这辈子，还想守海岛么
青d海军炮兵学校。
此时正是正课时间，一位位穿着白色军装的海军军官，正在一间间课堂内，学习专业知识。
操场上，也有部分军官，接受着正常的体能训练，三双杠上龙飞凤舞，一练习二练习，让这些军官们，真正的品尝到，士兵们平时训练的辛苦。
既然作为海军专业的炮兵学校，那校园内，少不了的，还有军舰上的一门门武器装备，中小口径四十八倍身管的火炮，不论是对舰，对岸，亦或者对空，都少不了它的存在。
舰炮的炮塔较为简陋，有的是后部敞开式，有的甚至只有前方两块钢板作为遮挡，还未到达后世的全自动化供弹换弹，更别说计算器火控系统了。
最多也就是雷达捕捉到目标后，经过精确的计算，套入各种公式，手动调整俯仰角度，随后才是炮弹发射出膛。
至于命中率，还得看当天的风向，洋流，浪潮的起伏程度，看运气的概率很大，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那就甭谈运气了，跨射恐怕都没有机会。
这些军官们，不光要接触军舰上的相关训练，岸上的舰炮，也得同样进行。
毕竟，学校里，不是每一个海军军官，都有幸能够上舰。
五年陆军，二十年空军，百年海军。
海军军官的培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军舰和陆军的枪支不一样，拉栓上膛，搂火，几岁的孩子看一眼都会，只是打的准与打的不准的问题。
空军讲究的是个人的顶尖综合素质，要的是精兵，毕竟飞机这种家伙，一般也就一两个人在上面，除非大型的运输轰炸预警机，才需要一个或者多个飞行班组。
军舰这种大家伙，讲究的是一整个协调配合，作为节点沟通串联的军官需要是文化程度，水兵们文化程度可以不高，部队自己进行训练培养。
但军官，必须要经历军校漫长的学习，这是省略不了的步骤，没有专业的基础，不说航母这种大家伙，哪怕就是小型的护卫舰，都玩不转。
其中一间教室内。
黑板上，正中间的位置，用粉笔勾勒出了一艘军舰，舷号201。
站在讲台上的军校老师，进门后摘下了头上的军帽，放在了讲桌的边角，双手扶着讲台，目光看向了台下的诸多学员。
课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军官们正襟危坐，目光直视老师。
拿起了手中的教鞭，双手抱在怀里，老师转过身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粉笔勾勒的军舰，笑着点了点头。
“这鞍山谁画的，画的不错~！”
“报告，是我？”
下面其中一位学员站起身，雪白的海军军装没有一丝褶皱，目光坚定并且锐利，听到老师的夸奖，这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不过，上舰，可不是凭画画就可以的，看的还是你们的学习能力，成绩好的，自然有舰队挑，成绩差的，你就是能把它完整的结构图，内外都画出来，那也只能去守海岛~！”
“好了，这位同学，坐下吧~！”
拿起黑板擦，把这艘棱角分明的鞍山舰从黑板上擦拭干净，老师不苟言笑的说道。
刚才站起身的那位，面色略微有些尴尬，听到老师这样话语，目光瞬间重新锐利了起来，看了一眼课堂上的诸多同学。
这些，哪里是同学啊，是他的竞争对手呐~！
守海岛，当海军的没有上过舰，跑去守海岛，那几年的军校学习生涯，不是白读了。
“江德福~！”
“到~！”
听到老师点名，另一位坐在窗边的军官学员，赶忙站起身，十分洪亮带着点憨厚的声音，响彻在了整间教室内。
“说的就是你，这期文化课考试不理想，体能倒是各个优秀，不会是媳妇生了娃，把你的心思也给带跑了~？”
“不，不是，老师，我，我~！”
长相老实憨厚的江德福，没想到霍老师这一进门，就把自己点名批评了，顿时脸憋的通红。
特别是体能好，媳妇又生了一个，其他同学揶揄的目光，顿时让他有些下不了台阶。
“好了，坐下，没事跟丁济群学一学，你俩就住门对门，丁同学也别忘了拉他一把~！”
玩笑归玩笑，严肃也得严肃，部队讲究的也就是严肃和活泼并存，这期没考好，也不代表人就不行。
相反，霍老师还是挺喜欢老实憨厚的江德福，也是为了督促他，这才有意提醒。
跟学校的老师一样，谁都有喜欢的学生，也有不讨喜的学生，喜欢的，也就多关注，多提醒。
海军，本身讲究的就是稳重，只有稳重，才能降低军舰出问题的概率，毕竟，军舰一旦出海，那就是数百条人命。
“报告老师，我会积极督促~！”
另一位被点到名的老丁，则是没有任何嘲笑老江的意思。
他知道，最近这些天，家里乱七八糟的琐碎事，牵扯了自己对门这位不少的心思。
别人是婆媳不和，江德福的媳妇安杰，没有婆婆，但有姑嫂啊，两个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还有自家的那个不懂事的媳妇在里面瞎捣鼓。
一腔憋屈的火气又不能找人发泄，可不就发泄在了体能考试用的单双杠上。
再加上刚刚生了老二，老丁十分理解老江的难处，正因为门对门，两家的往来，多过了和其他同学。
“好了，你俩坐下！”
“下面开始上课，这节课的内容是，射控雷达，型号Squaretie，与舰炮密位之间的关系，同学们把手册翻到……！”
……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下节课是在室外，记了一节课笔记的学员们，合上了记了整整一页的笔记本。
有数字，有中文，当然，也有各种函数公式以及英文和俄文的标语，正常人看到，只会头皮发麻。
对于文化程度并不高的江德福来说，确实非常，非常吃力，才能勉强跟上进度。
“走吧，没多大事，你最近精力被牵扯了，我知道，下次努把劲就行了~！”
离开了自己的桌子，走到了江德福的身旁，老丁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牛皮的武装带往身上扣了起来。
“还是你懂我，三个人，啥也不会，在家里就把孩子给生了，你说我还有心思考试么，光想着安杰有没有出事儿了~！”
江德福合上了本子，瓮声瓮气的解释道，学习这些东西，本身就十分耗费精力了，一边是考试，一边是老婆和孩子，他不能为了考好，老婆就不要了。
“行了，别抱怨了，多个孩子还不好，学习差不多也就行了，上舰的机会就那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下饺子呐~！”
老丁叹了一口气，在座的，谁不想上舰，然而桌子就那么大，哪能放下那么双碗筷。
下饺子，也是俗称的说法，不说大洋彼岸，就老苏那造舰速度现在都比不上，更别提更新频率了，可是让我们，眼馋的紧呐~！
“嘿，你倒是这么说，我看你倒是考试次次不落下，守海岛就守海岛，都是自家的疆土，总是要人守的~！”
对于这些事情，江德福明显看的很开，不论去哪，都是为奉献青春。
条件越苦，越艰辛，别人都不想去的地方，对他来说，反而是热衷的，只要有一颗红心，在哪都是保家卫国，不分贵贱。
课后的树荫下。
两个年轻的海军军官，就这么背靠背坐在草地上歇息，老丁从哪儿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就这么叼在嘴里，随口问道。
“家里怎么样，孩子还闹腾么？”
江德福闻言微微回了一下头，目光从刚才走过的队列转移开。
“你都几个孩子了，你还问我，还有不闹腾的，夜里折腾完他妈，又折腾我，不是喂奶，就是换尿布，没事都得嚎两嗓子~！”
幸福是幸福的，但幸福之后，就得面对这些琐碎的事儿，可把他这个当父亲的，忙坏咯。
“我倒是有个法子，民间有个小调，找电线杆一贴，孩子夜里就不闹了~！”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尽搞封建迷信，老丁~！”
江德福嗤之以鼻，批评了一下损友，压根不屑干这种丢人的事儿，他宁愿被孩子闹。
两个人的闲暇休息，并没有多长时间。
“江德福~！”
“江德福~！”
“到~！”
听到有人找自己，江德福立马站起身，拍拍屁股后挥了挥手。
“丛校长找，赶紧过去~！”
第八百六十八章 你对潜艇有什么了解
“丛校长？”
江德福瞬间头皮发麻，神情一怔，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损友，结果老丁晃了晃嘴中的狗尾巴草，看热闹不嫌事大。
来通知的人通知完就走了，他却犹豫了，不明白丛校长找自己干什么。
“就是功课落下了，也不能说校长吧~~！”
海军炮校也是学校，和正常的大中专院校一样，也是有着相应的体系，成绩，要么是辅导员，要么是系主任来管。
而且，这次还不是他进来后考的最差的一次，一个农村走出来的土里土气的少年，进入到高大上的海军中，本身就是异类了，指望学习多少成为学校里的名列前茅。
别做梦了，进度完全不一样，他江德福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大的努力，才尽可能吃透老师教学的内容。
“赶紧去吧，你还敢让校长候着，这身皮给你扒了~！”
损友说的也是玩笑话，只是督促江德福赶快过去的意思。
炮校的丛校长人很好，夫妻俩人都挺好，江德福现在的爱人，安杰，就是经过他们俩撮合，才走到了一起。
一个是胸无点墨，贫苦出神的海军军官，另一个，是养尊处优，有着小资情调的Z本家的大小姐。
如果，不是那次舞会，两个人，恐怕这辈子都八竿子打不着。
“哦~！”
迎合了一声，江德福反应过来，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随后神色肃然的往学校的机关楼疾步走去。
路上，不停有打扫卫生的士兵向他敬礼，偶尔也有路过的学校教授和其他领导，他，也得敬礼。
两毛一的肩章，在这里，只能说是学员级别，任何一个老师，教授，肩膀上的星星都比他多。
“丛校长~！”
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江德福正儿八经的敬了一个礼。
丛校长人很好，很随和的一位高级军官，但正因为人随和，江德福打心里的敬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谁对自己好，农村走出来的他很明白。
夫妻俩的生活虽然磕磕绊绊，但从未有盘符领导的心思，对于再次见到这位恩人，江德福表现出一个学员，该有的精神样貌。
“坐~！”
刚抽完烟的丛校长，摁灭了烟头，这次见到江德福时，脸色少了一些微笑，而是多了一丝烦恼。
“哎呀，你们夫妻俩结婚这么久，我们这红人，到现在也没问过，这么想到，你这都成了三洗丈夫了~！”
听到这一茬，正襟危坐，屁股只挨了凳子三分之一的江德福，顿时有些踌躇，闹出了个大红脸~！
“我，我……~！”
一时有些语塞，没想到丛校长竟然开了这个口，江德福有些答不上来，心底则是把老丁抱怨了一通。
自己只是跟他说过，没想到，现在都传到了校长耳朵里，闹了个大笑话。
“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顶天立地，在家，却被自己爱人改造成了三洗丈夫，你也就这个熊样了~！”
越说，江德福脑袋越是低，都快耷拉下去了，自己又能怎么办，安杰非要这样，不洗脚，甚至床都不给上去，他也只是忍不住个老丁吐槽一下罢了。
“我看你最近的学习成绩也降下来了，不复当初刚进学校时的样子了，怎么着，当初的豪言壮语都忘记了~！”
一个是自己爱的人，亲手选择的媳妇，另一个自己最尊敬的人，当听到他口中质疑自己的时候，江德福赶忙站起身，浓厚的声腔瓮声瓮气道。
“不，我没忘，丛校长……！”
当初在老家时，自己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没有比江德福本人更清楚的了，他很珍惜现在的时光，也很珍惜学校的知识，只是，那天确实被爱人在家里生孩子，给牵扯了精力。
“坐下，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安杰说你，就乖乖听着，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丛校长面色依旧淡然，挥了挥手，示意江德福坐下，他自己则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双手背在身后。
“当年，我们在舰上，哪里有那个条件，淡水都是留给人喝的，别说半个月了，一个月不洗都是正常~！”
“不过，现在的条件也是好了一些，也仅仅是一些罢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丛校长整个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学校里的校长，而是在钢铁巨兽上睥睨纵横海洋的军官。
校长说话，江德福也就听着，军舰上的生活条件，他也清楚，毕竟，来学校之前，他也待了很长时间，从普通的一个水兵，到现在的少校。
“功课落没落下？”
“没，我也不是落下，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听到校长这么问，江德福再次站起身，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我来考校考校你，看看你这两年的学习成果，先从简单的开始~！”
丛校长要的，就是江德福现在的气势，不争馒头争口气。
“聊聊潜艇吧~！”
“潜艇~！”
江德福脑袋像是cpU一样疯狂的运转，整个流程就像是台电脑，打开我的电脑，搜索栏搜索“潜艇”，好，文件夹出现，双击里面的文档。
“潜艇，俗称潜水船，是能在水下运行的舰艇，最早可以追溯到16世纪……，一直到十九世纪，进入高速发展……！”
“到第一次世界战争，这个海军舰艇，被用于实战，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个转隔壁，被用在更多的领域，创造了硕大的战果~！”
开玩笑，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作为海军的中级军官，军校学习了几年，如果连潜艇的一二三都说不上来的话，别说考试及不及格了，学校都能一脚把他给踹回去。
“反制的手段呢，有哪些？”
并不知道丛校长今天为什么特地考校自己，但江德福别的不会，死记硬背还是可以的。
“派出驱逐舰和护卫舰部署水雷封锁巷道，派遣观察手观察潜艇通风管道，发现后发射鱼雷，补充深水炸弹，直至水面出现油污，才可确认战果~！”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用潜艇对付潜艇~！”
对于深藏在水面下的吞噬战舰乃至运输人员货船的猛兽，江德福甚是忌惮，炮校炮校，打的是舰炮，然而，敌人都没法看见，还怎么瞄准。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去找他们的，两个都在水面下，那就各凭本事了。
“好，基本功还算扎实，超出科目外的，看来都有学习，是当一个武器长的好料子，但是，潜艇怎么对付潜艇，我想听听你看法~！”
“听~！”
“听~？”
丛校长回到座位上双手合十，就这么看着江德福，意思，让他继续说下去。
“农村下水抓鱼的时候，上面偶尔也会有机动船只经过，发动机带动螺旋桨的声音，比较大，抓鱼的人就会避开头上的船只，潜艇在水下行动，也离不开发动机和螺旋桨，那就肯定会有噪音。”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丛校长找自己考校这方面问题，但江德福还是有生活经验的。
“江德福，如果组织有一天，需要你离开安杰，你会怎么选择？”
丛校长略微点了点头，随后颔首，看向了江德福，目光仿若雷电，直通他的内心~！
第八百六十九章 驻厂军事代表
从校长室出来的江德福，还有些魂不守舍。
最后一个问题，实在是让他太难以选择了，离开安杰，离开他的媳妇。
“为什么让我离开媳妇？”
“呵，还能是为什么，你自己不明白么？”
心里，像是有两个人不停的吵架，一个自己指着另一个自己的鼻子，痛骂道。
“她是什么身份，是Z本家里的大小姐，你是海军军官，是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军校走出后，未来哪怕就是守海岛，那也能干到团长的军人~！”
“她是自己的媳妇呐~！”
这一刻的江德福真的很迷茫，不知道，到底如何做出选择。
毫无疑问，他的家庭观念很重，这也是很多国人都存在的问题，但他海军军官的身份，却无形中把这个问题放大。
工作和家庭总是难两全，人的时间和精力总是有限的，天平哪有平衡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头总要被另一头给压下去。
刚才，丛校长非常直率的问题，俨然就是到了即将做出选择的时候。
虽然是农村出来的，但对于这些事情的敏感程度，他从来不会忘记，毕竟当初两人结婚时，有多难，他是亲身经历过的。
问题的本身，就是忠诚和服从，什么三洗男人，那是态度的问题。
是忠于国家，服从军队，还是忠于家庭，服从安杰，骨子里，就不是三洗男人的事情了，而是上升到，他毕业后的走向。
一时间，有些懊恼。
江德福后悔么，不后悔，在和安杰结婚的立场上，明知道是错误的，对自己未来有影响，但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也许，现在后悔的是丛校长吧……
安杰的身份如此，结婚后还依旧如此强势，江德福拿捏不住的后果，就是在排序上，可能永远无法得到部队的重用。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安杰呐~！
怅然若失的感觉，不停的啃噬着他的心灵。
“干嘛去了，回来这跟丢了魂似的~！”
老丁不以为意，依旧还是在草坪上盘腿坐着，无聊的等着江德福一起回去。
“哦，没事~！”
“什么没事，你这表情，那就是有事儿~！”
老丁要是看不出来，那也不是老丁了，江德福一脸魂不守舍的回来，摆明就是有事，跟以往还不同，烦心事两个人都会互相倾诉。
今儿，这是打算瞒着了。
“好了，回去吧，该吃饭了~！”
略显烦躁的江德福挥了挥胳膊，开始解下了身上的牛皮武装带，给自己松松气。
连校长都说出了三洗男人，可见被传播的范围有多大，这事儿，跟他再一说，他再捅咕出去，这还了得。
他那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家狗屁倒灶的事情，至少一半，都归功于他那喜欢没事里戳外捣的媳妇。
光想着校长的最后一个问题，要离开安杰，江德福压根没想到，之前丛校长还问过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潜艇，嘿，这可涉及到我们的专业，这可得好好答~！”
反倒是老丁，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江德福，胳膊肘杵了杵他，煞有其事的说道。
眼中还甚是羡慕，对他来说，丛校长，那是高不可攀的炮校校长，只能说认识，压根没机会说上几句话。
也只能说江德福傻人有傻福，老两口介绍了对象，关系还就攀上了。
“能怎么说，书上怎么写的，我不就怎么背出来的~！”
江德福没好气的说道，他这一路，也是被老丁给缠烦了，这才稍微吐露了一点，专业内的内容。
反正都是海军军官，科目知识他知道的，老丁基本也都知道。
“啧，然后呢？”
“然后……，不就让我回来了~！”
翻了个白眼，没然后了，组织让自己离开安杰，这事儿他打死都不会跟老丁说。
“看来校长还是关心你的，知道你这次考试没考好，特地叮嘱你一下，我咋就没这个命呢~！”
酸溜溜的摇了摇头，老丁，看着憨憨的江德福，下意识的，往另一个方面联想了。
“你命比我好多了~！”
到了家门口，看着推门回家的老丁，江德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屋内，客厅的餐桌上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卸了货的安杰，肚子明显憋了下去，看到丈夫回来，瞥了他一眼，颐气指使的呼和道。
“去，洗手去，别每次都让我提醒~！”
话语间，依旧带着大小姐在自己家中的做派，这种高人一等的目光，算是第一次让江德福体会到，校长话中字里行间的意思。
“熊样，出息“字字戳中了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的捏住，喘不上来气~！
要是凭以往，他肯定听话，乖乖照办，然而今天像是抽了风了一样，把军帽和武装带挂在了架子上，直接走到了桌子前，一屁股坐下。
捏起筷子在桌子上磕了磕，便匆忙的扒拉起妹妹的德花给他盛好的饭。
江德花看着哥哥没有跟以往一样听嫂子的话，紧紧的抿住嘴憋着笑，还添乱的给哥哥夹起了菜。
至于嫂子脸色气的通红，她也就当没看见。
“喂喂，我还在月子里呢，你就这么气我~！”
安杰这下是真的受不了了，一开始害怕他忘了，已经提醒了他，没想到，话都不听她的了。
“我是军人，还是海军，一旦上舰，没有功夫洗手，也没有自来水可以洗澡~！”
江德福脑袋低着着脑袋，看着桌上的菜，给月子里的媳妇准备的，他是动都没动，其他的菜，则是概不放过，风卷残云一般。
“这是家里，不是船上，你不讲究卫生，我怎么吃得下去~！”
筷子往桌上一拍，安杰是彻底不吃了，腮帮子气的直接鼓了起来。
“我又不动你的，怎么吃不下去~！”
江德福是故意的，他真的很爱这个部队，操控着钢铁巨兽驰骋在海洋上，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他也爱安杰，喜欢她的一颦一笑，但这样约束着自己，反而使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军人。
让自己离开她，江德福不舍得，但她还想继续改造自己，对不起，他是个海军，直接用校长的话，来回给她，代表着他开始反抗的意志。
“行，你行，江德福，结过婚，生了孩子，你就变了是不是，你现在对我这个态度？”
以往百依百顺的丈夫，不知道怎么了，回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让她真的接受不了。
虽然确实如他所说，没有动她的月子餐，但不吸手就吃饭，看着也犯膈应。
“你要什么样的态度，整个炮校现在谁不知道有个三洗男人，连校长都知道了，你还要我什么态度，我是你男人，也是国家的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服从的不是你安杰个人的命令~！”
旁边的江德华，人都看傻了，来到这里照顾孩子，可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在嫂子面前这么硬气。
而且，说得那叫一个有理有据，她早就看不惯自家嫂子那Z本家的做派，认不清在家里，到底谁是大小王了。
现在可是人.民当家.做主，她的身份这么……，还摆着臭架子，看不起谁呢~！
“德花，把她菜端进去，既然看不惯，你进去吃~！”
依旧是没有和安杰对视，江德福直接发号施令，唯恐天下不乱，专业为大嫂添堵的小姑子，立马听话的端起了碗碟。
“不用了，不吃了，我吃不下去，我认清你了，江德福，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眼睛里攒着泪花，安杰死死的盯着江德福，结果，这个男人始终没有敢于看她一眼，直到德花端起了碗筷，她气的，撂下一句狠话直接跑回了屋内。
门都没关，回到屋内，安杰直接从床下掏出了行李箱，瞥了一眼仍然坐在凳子上稳如泰山的江德福，狠狠的咬住了嘴唇，眼泪直接从眼角滑落下来，真的收拾起了衣服。
“哥，哥~！”
眼看大嫂的样子，是想要离家出走，江德花赶忙提醒哥哥，毕竟，嫂子也确实在月子里，差不多就行了。
“吃饭~！”
一边是组织要离开安杰，一边是热爱的部队，江德福两个都想要，只能暂时委屈安杰，暂时不能听她的话，只有这样，一家人，还能坐在这里。
“咚~！”
安杰收拾好，拎着行李箱从屋内走了出来，本来想着江德福认个错，她也就留下了，没想到，他这屁股，跟粘在凳子上似的。
“好，我看咱俩犟的过谁~！”
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安杰，连孩子都不要了，直接摔门远去。
摔门的动静声，甚至把吃饱了还在睡的孩子给醒了，直接哇哇大哭了起来。
“戚，哪有这样当嫂子的~！”
江德花直接放下了筷子，也没管嫂子，跑着进了屋内，就开始哄起来孩子，临走，还不忘在哥哥面前给安杰上上眼药。
安杰很倔，江德福知道，他了解自己的妻子，但不她的观念改过来，她就会继续改造（pua）自己。
直到，这个学，最终上不下去，离婚，江德福是不会愿意离婚的，离开军队，那是怎么都不愿离开的。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拿起了军帽，重新扎好了武装带，往机关楼走去。
“丛校长，只要不让我跟安杰离婚，组织把我分配到哪，我都愿意~！”
拿着铝饭盒，坐在办公室里吃着午饭，还在观看文件的丛校长，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看着重新回来的江德福一脸忐忑。
深知，他是误会了自己的话，离开的意思，不止有离婚。
不过丛校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示意江德福重新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份保密文件，拧开了钢笔，一同推了过去。
“那，去厂方做军代表呢~！”
第八百七十章 劈波斩浪
“驻厂军事代表？”
江德福想到了去守海岛，想到了去海军岸防部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想到。
但唯独，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海军的装备，相比陆军，需求更大，不论是军舰，还是油料，乃至于码头岸防的基建，都是海军军事代表局需要负责的。
那要协调的军工或者民用厂何止是朵，毕竟，哪怕是铆钉，都需要派驻代表过去，对于采购的部分产品进行审查和签署相关的文件。
只是江德福没想到，这次，轮到的会是自己。
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个美差，不用吹海风，也不用在波浪起伏的舱室内固定好自己在睡觉，但对江德福来说，那是比三线部队，恐怕还要不如。
还不如守海岛呢，好歹，岛上还能拿上钢枪，军代表，那就是穿着军装的采购员，跟脱下军装，没有什么区别。
神色一瞬间，有些晦暗，江德福嘴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从此以后，可能连守备区的兵，都不如。
“怎么着，不同意？”
丛校长看着江德福望着保密协议发呆，迟迟没有拿起笔，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个学员，猜到了他的思想，此时正在做着斗争。
“我媳妇~！”
想着刚才夺门而出的安杰，哪怕她依旧跟自己耍大小姐脾气，他这个做丈夫的总归还是放心不下。
军代表不可能还带着家人过去，面前的保密协议，就是最好的证明。
去哪里，做什么，所有的一切，只能自己和自己的上级部门，才有权知晓。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本身，你们俩的事儿，也是我撮合的，但现在看来，对你的前途确实产生了影响，她，我不了解，但是我了解你，你的性格，认定的人，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放弃~！”
“但是，爱不只是包容，你得给她时间，改变自己，如果一直娇惯着下去，往后可能会对你，产生更大的影响~！”
丛校长作为过来人，一眼看穿了其中的问题，江德福人很好，但就是因为人好，所以安杰才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她的身份十分敏感，现在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低调下来。
而不是，恃宠而骄，把丈夫管的头头是道，还十分显摆似的，让他丈夫的同学，老师，都知晓。
她不光会害了她自己，还会害了面前这个，爱着她的学生。
“我知道，之前，是太惯着她了，既然穿上了军装，我不止是一个丈夫，更是国家的军人~！”
“所以嘛，男子汉大丈夫，出去闯荡闯荡，相关部门，会给她安排好家属房，你就安安心心的过去，给两个人都留出思考的时间，离开了她这个丈夫，你看看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上级发来的通知，需要从他们学校挑人，这个活，好找学员接手，但又不好找。
有的学员就是希望，找到这样退居前线的岗位，住在城市里，依然享受的军官的荣誉和津贴，又不用吃苦。
还有另外一种，就是和江德福一样，时时刻刻就是准备奉献自己，哪怕是再艰苦的岗位，他都能如同磐石一样，坚持下来。
两者间选人，丛校长作为一个正直的人，肯定是不会放手喜欢偷女干耍滑的人过去，那不正好投其所愿如愿以偿了么。
愿意吃苦能吃苦的人，丛校长更愿意放在这样的位置，不愿意吃苦头的，他反而想看到对方去边疆，去海防，去最能吃苦的地方磨砺他。
就像雷震一样，走后门，那就先送上去炸碉堡，是一个道理。
对于江德福来说，安杰能得偿所愿，还是能留在青d，留在她的家乡，不用跟自己去海岸线吃苦受累，以后吃饭，也不用看不惯了，一年难得见一面，她应该会开心坏了吧~！
苦笑了一下，江德福知道，这是对自己最好的结局，毕业，这所学校，很多人都是没有正式毕业前，就被挑走了，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放心去吧，是个大城市，文化专业课也不要落后，也许，有一天，你还能回到自己梦中的那片蓝色海洋~！”
军代表虽然是个美差，但学习好的，脑子聪明的，肯定也不能送去，产品能不能落地，一切都是未知数，不然人才也容易浪费了。
像江德福这样，始终在努力，但仍然吊在班级后面的末班车，人老实憨厚，对于海军的未来，没有损失，这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像他这个成绩，加上他那个喜欢管东管西偏偏身份又不做好的爱人，能上舰，那真的是在做梦了。
只能另辟蹊径，如果服从组织安排，在厂家那边，依旧像在学校里这般努力，学习相关的专业知识，产品假如有落地的可能，未尝不是没有上舰的希望。
虽然，此舰非彼舰，但好歹都是舰队当中的一员，同样在蔚蓝色的海洋中，劈出雪白的浪花。
这是江德福，想要在海军中走向更远，所必须经历的过程，这是伴随着安杰带给他的命运，躲不掉的那种。
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唰唰唰~！”
听到妻子有大院的家属房住，江德福最大的顾虑已经没了，拿起钢笔，笔走龙蛇，把自己的大名签在了上面。
她不是喜欢吵架就回娘家么~！
这一次，江德福决定让她不用回了，他走，他走的远远地，家里至少有德花在，姑嫂两人，自己在家的时候，她们互掐，以后她们需要互相依仗了对方，这下，恐怕也掐不起来了。
岗位落实，作为学员心中的那斯迷惘已经离去。
这以后，他依然是海军，但无疑是游离在同学们的圈子之外了。
“等会儿，直接去政教处办理离学的手续，五点钟，军事代表处会找你约谈，做好心理准备，明天，可能就会离校~！”
校长的话，让江德福，瞬间有些慌乱，没想到，时间会如此紧张。
“记住，不论在哪，你依然是海军的人，是我们海军炮院出去的人，记着我们的校训~！”
站起身的丛校长，用力的拍了拍面前这位提前毕业学员的肩膀，甚至，还敬了个礼。
“劈波斩浪~！”
江德福慌忙起身回礼，掷地有声的吼出了这四个字。
第八百七十一章 安家再次飘摇
“悔不该，辕门……！”
坐在牛皮沙发上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衬衫，西裤熨烫出一条笔直的直线，配上黑色的皮鞋，十分得体，再加上手腕上，低调的欧米伽手表尽显一个中年男士的风度
脚尖跟随着收音机的快板声不时高低起伏，右手的手指也跟随着乐腔不时的敲击着沙发。
没错，他就是是安杰的大哥，安泰，早年父母双亡（父亲没亡，但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死了），安家在只有这栋房子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在青d打下的硕大的一片家业，说是一家之主也不为过。
成也萧何败萧何，现在的他，和当初娄晓娥的父亲，遭遇的境地差不多。
不论是公私合营前，还是合营后，都不缺钱，家境可以说是十分优渥。
但社会地位，却是今时不同往日，大部分时间，都闲暇在家，养养花，看看报，糊弄一天是一天。
谁让两个妹妹嫁出去后，这个当大哥的交掉差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还要等上至少十年，才到需要操心的时候。
“咚咚咚~！”
“唉，唉，来了~！”
敲门声响起，闭着眼睛听戏的安泰缓缓睁开了眼睛，爱人则是立马去开门。
“安杰，你，你这是~？”
“这日子没法没法过了，我跟他过不了了~！”
拎着行李箱的安杰，应声而入，双手费劲扒拉的提着行李箱，鼻子都气歪了，看到客厅里的大哥，嘴巴一扁，立马眼泪就攒在了眼眶里。
“怎么了这是，你，你不好好在家坐月子，怎么跑回来了~！”
看到安杰手中提着行李箱，安泰哪里还能坐得住，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瞬间消失，赶忙走上前询问道。
“稀溜溜，我不想好好过日子么，他对我什么态度，我都提醒他了，还故意气我，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我就活该挨他欺负，我是欠他们江家的么？”
“呜呜呜~！”
安杰憋了这一路，到了大哥这，委屈劲儿一上来，扔下行李箱，就趴在沙发的扶手上哭了起来，嘴巴一张，里面的口水都拉丝了。
大哥安泰听小妹这么一说，和爱人对视了一眼，做大嫂的立马坐在安杰边上，扶着她的肩膀，安慰了起来。
“那月子里，也不能到处跑啊，这着了凉，以后受罪的可是你自个呐~！”
“我，我不走行么，他妹他妹欺负我，他也跟着欺负我，我不走，不走都得被他俩合伙气死~！”
乳燕归巢，大哥大嫂亦父亦母，把她和姐姐拉扯大，有什么事情，她还就愿意跟他们说。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
听着妹妹始终在发泄情绪，能赤手空拳打下这么大家业，安泰本身就不简单，把收音机关上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捏了捏太阳穴后，沉声问道。
“他吃饭，吃饭又不洗手，我，我还都特意提醒他了~！”
“他，他直接坐上去就吃，还吧唧嘴，我说他，他让他妹把菜给我端进屋里，不让我上桌，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好，这一次的事情，再次让夫妻俩面面相觑，事情并不算什么大事，不是吵架上升到打架就好。
“安杰，他为什么这样~！”
“我哪知道，他理由还挺多呢，说，说以后上船了，都没水洗，他就是故意的~！”
妹妹的大小姐脾气一发作，安泰看着也头疼，这些家里的琐碎事，一边是他妹妹，一边是妹婿，他这个当大哥的，也是为难。
只有他知道，安家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为什么撮合妹妹嫁给江德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安泰安泰，人如其名，稳如泰山，是他把全家所有人发展方向给定下的，整个安家最有学问的，其实还是他。
“他是个军人，你是军人的家属，凡事，还是得互相迁就一点，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别动不动往家里跑，这，这也不好看呐~！”
看眼妹妹哭的泣不成声，大哥安泰，知道这个妹婿的重要性，关键时刻，也有他，才能帮到安家。
所以，这些算不上什么的委屈，压根没必要弄到这种程度。
安泰叹了一口气，还是小的时候，太娇惯她了。
“我迁就他，他迁就我了没，俩孩子了，生了俩孩子，他就露出本性了，嫂子，你说说，是不是他的问题~！”
眼看大哥不帮自己说话，安杰抬起头，擦了擦脸颊，抱着大嫂的胳膊，着急的问道。
“这……~！”
嫂子看看安杰，又看看安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安晨吃饭也吧唧嘴，他可能也是有事情吧，时间紧张着急吃饭，没有必要这样，安杰~！”
大嫂这又当嫂又当妈，看到安泰摇了摇头，拍了拍安杰的手背，劝解道。
“不是，他一个学员有什么任务，洗个手耽误多长时间~？”
安杰依旧不依不饶，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位大小姐，性子，依然还停留在当年，并未深刻感触到，安家的风雨飘摇。
“好了，安杰，这些都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态度态度，你这动不动就回家，给他的，又是什么态度~！”
“你们俩在一起，本身就不容易，都两个孩子的妈了，做事，要跟着成熟起来了~！”
嫂子不能说重话，那就只能大哥当恶人，妹婿的重要性，他心里是明白的。
做人要识时务，懂得大势所趋，卑躬屈膝并不丢人，再由妹妹这么折腾下去，线搞不好都能断了，安家的未来，可就风雨飘摇了。
再说，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你还是我哥么，怎么帮着他说话了，嫂子~！”
“你找她也没用，这是你们俩的事儿，两口子过日子，磕磕绊绊在所难免，我跟你嫂子没吵过架么，也吵过，谁没有低头的时候，你见她什么时候扔下孩子，就回家的~！”
“安杰，江德福人老实，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他能给你想要的生活，但是你得沉得住气，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眼界不同，看到的也不相同，他是在为整个安家考虑，也是在为安杰自己考虑，努力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但又不能说的太明显，但每次，妹妹都仿佛记不住这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他这里，展现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论聊得来，门当户对的另一位妹夫，两个人能谈天说地，但要论到靠山，那就只有海军军官的江德福这个唯一人选。
“叮铃铃，叮铃铃~！”
早年间，安装的电话，响了起来，安泰示意爱人，把这个妹妹说通透一点，自己则是走去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
“是在我这，哎呀，不用操心，我在说她，一点都不像话，还当自己是小女孩呢，你放心，晚上我给他送回去~！”
听着大哥接电话时那番腔调，安杰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听着大哥把自己埋汰的一文不值，安杰脸都气红了。
不过后面的话，却让她竖起耳朵，哭鼻子的动作也暂时停顿了下来。
“分配了，分到哪了？”
听说妹夫分配了，那边的安泰明显急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沙发这里的安杰，立马追问到。
“保密需要，对，对军人吗，大概什么时候走，我让安杰现在回去？”
安杰此时哪里还哭，刚才还通红的脸色，瞬间消退了下去，丈夫分配了，这对她来说，可是大事。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仓促。
匆忙擦了擦脸颊，都不用人提醒，自己从沙发凑到了接电话的大哥跟前。
“不用跟过去，嘶~？”
安泰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爱人，明显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老江，这怕不是，要跑？？
“走，抓紧跟我走，跟我回去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挂完电话，安泰立马瞪了安杰一眼，他预感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分配到哪里，都不肯说，这哪里是生疏了，简直是拿安家当外人了。
“他电话都打过来了，都没叫我回去，我不回去，要回你回~！”
眼看大哥挂断了电话，安杰下巴一扬，又把自己的架子给摆了出来，虽然现在最想回去的是她，但不给台阶，她就不下。
“你别在这里跟我耍脾气，他明天就得走，过了今晚，你恐怕连人都见不到了~！”
摘下了手表扔在了沙发上，回到屋内，拿起一件不起眼的中山装，匆忙的套在了身上。
在家里，和出门，安泰整个人的气质，都像是变了一个。
第八百七十二章 出发，京城
“哥，我是你妹妹呐，你去哪也不能跟我说？”
军官家属楼内，江德花此时抱着老大卫国，像个一跟屁虫似的，跟在江德福的身后，神色焦急的看着哥哥也在往行李箱中装衣物，一脸担忧的问道。
“你是我的谁，都不能告诉你，跟你说，家里就剩你们两个大人，国庆和军庆，就交给你们了，一定得带好了~！”
面无表情的江德福，听出了丛校长那边，时间安排的比较紧张，回来打完电话后，就忙活着收拾东西。
保密协议也签了，部队的纪律约束在身，更何况他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对妹妹说。
丛校长光说是个大城市，具体多大，他哪里知道，还得等军事代表处的人碰过头，才知道，到底能不能去。
军代表就军代表，他也看开了，不可能和安杰离婚，那就只能暂时分开，让双方冷静，也让她彻底在同学们的目光中消失。
这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只有“消失”在众人的眼前，随着时间流逝，谁还会关注一个军官的家属。
没有人关注，是不是Z本家的大小姐，那就不重要了。
因为，不会触碰到别人的利益。
和安泰一样，安泰是在维护着安家的上下，而他江德福，得维持住江家的局面。
“唉，唉，那我们呢，我们住哪，还有孩子~！”
“住处后面会有别人通知，房子这东西部队多得是，到时候找老丁帮忙搬一下，也没多少东西~！”
在大衣橱里看了看，除了换洗的几套军装，也就是平常穿的几件衣服，随口跟妹妹交代道。
这连搬家都赶不上趟，江德花越听越是狐疑，安杰前脚走，后脚哥哥饭没吃完就走了，回来就收拾起了东西，她没办法不把事情往安杰的身上想。
“不是，哥，你这说走就走，是不是太急了啊，是不是你跟安杰的事情~！”
“不要张口闭口安杰，她是你嫂子，也是你两个侄子她母亲~！”
瞬间停住了身体，江德福目光直视着妹妹，直到她害怕的不敢与自己对视，这才沉声警告道。
合上行李箱，看了一下屋内的陈设，料想自己一走，两个女人收拾起来也麻烦，江德福立马投身到下一步的工作，先帮她们把东西打包好~！
江德花被训的一愣一愣，抱着孩子，此时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给嫂子添堵是给嫂子添堵，但把大哥给添堵走了，真让她们两个女人当家，这，农村出来的王德花，哪里会处理这样的事情。
“我告诉你，不许去对门，你的嘴巴给管好~！”
看出了妹妹想去找帮手的打算，江德福直接提前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我出去，是组织安排，不是个人家庭原因，上面要求保密，我可是协议都签了，你要是出去大嘴巴，你哥哪天被人毙了，你都不知道~！”
一听大哥说的这么严重，江德花赶忙把嘴巴抿的严严实实，此时也不再捣乱了，选择接受现实。
上学吗，总得毕业，毕业总得工作，小事可以糊涂，大事，江德花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收拾出一部分包裹，拿蛇皮袋装了起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江德福直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整理起仪容仪表。
“哥，哥，你现在就走？”
“不要管那么多，把孩子带好，等你嫂子回来，以后，家里就你们两个人互相帮衬着，你俩再拆台，你哥这俩孩子，就真的没人管了~！”
对着镜子收拾好，江德福就出了门。
“哎，你这下午怎么没去上课~！”
门口，正好迎面碰见了下了课回来的老丁，看着江德福正好出门，诧异的问道。
“我毕业了，去向不清楚，也不能说，明天可能就得走，后面她们两个女人搬家，麻烦帮忙搭把手~！”
江德福看着自己的好友，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表情十分恳切。
学校里除了丛校长，也只有老丁，是他最信任的人，门对门住了这么长时间，却是在今天，匆匆忙忙的告别。
老丁也是部队的老人，拎得清，听到好友提前毕业，一时间也有些感慨，握紧了老战友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
“放心去，没事，有我~！”
男人之间，有时，就是一句话就够了，不用多说什么。
战友，战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随着江德福行色匆匆的去军事代表处报到，安家这边，兄妹俩这才姗姗来迟。
到了屋内后，安杰忐忑的心，那是更忐忑了，因为，大包小包，都已经打包好很多个。
床下，另一个行李箱，也已经扣好后放在了客厅，平时总是没事找事的江德花，此时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一脸愁容。
就连安杰回来了，罕见的，都没有说她的不是。
“人呢，已经走了么？”
安泰放下了行李箱，看着屋内的景象，心也沉到了谷底，看样子，妹婿电话里交代的，已成定局了。
“不知道，刚才回来慌慌张张收拾东西，你们来之前，他又出去了~！”
江德花嘴巴一扁，说着说着，就擦起了眼角，看来她也知道，这个家，没了大哥给她撑腰，后果得有多严重。
“没事，提前毕业，是好事，早一点落实，才能早一步晋升~！”
“安杰，你也别担心，老江也跟我说了，住处要是定下来了，到时候我来帮你们搬上车~！”
江家的大门敞开，屋内的动静把老丁也给吵了过来，看着愁云惨淡的一家，只得好心宽慰道。
“不是，老丁，你知道他要去哪么？”
安杰此时心神大乱，丈夫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要走，她们也真的要搬家，不然，江德福不会把事情安排的这么妥善，连人都找好了。
“不知道，这东西，都有保密条例的，你们也别打听，能告诉你们，他自然会说，不说的话，就是在执行保密内容~！”
听到老丁这么说，安杰此时的她又气又急，想找江德福说什么，却连人都找不见，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屋内，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两人结婚时，拍摄的结婚照。
另一边的江德福，则是面对着军事代表处人员。
学校推荐之后，流程已经在中间的几个小时正式展开，红星轧钢厂虽然不大，但他们需要攻关的技术很重要，事关海军的未来，不得不派人过去盯着。
资料和模型都是李峰带回来的，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家也只有这个“小小”的要求，亲自负责潜艇外壳材料的攻克。
再加这小子手上，还真有一个材料学专业的专家，实验室甚至在回国前都搭建好了，实验都正式开始大半年了。
海军会拦着么，不会，虽然也有其他的厂子负责这件事，但怎么看，这小子，都跑在了前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手底下有能人，孔老板怎么着也得维护维护，他让李峰不要吃独食，只选一个，也是同样的道理。
资料是调查部的人弄回来，跟你们抢碗饭吃怎么了，就不能给个机会么，这事，胃口太大办不成，胃口不大，那就十拿九稳。
“京城？”
从军事代表处走了出来，江德福拿着自己崭新的军官证，以及介绍信，叠巴叠巴塞进了裤兜里。
望着西北方，久久无语。
从此，他将告别作战部队，转入后勤部门。
第八百七十三章 最后的吻别 是独属军人的浪漫
安泰也没办法稳如泰山了。
江德福分配走了，妹婿这一走，家里就剩俩女人俩孩子了，去向不明，这代表什么，投资失败。
那这沉没成本可是也太大了，搭上的，也是妹妹的下半生幸福啊。
两个人的婚事，可是他强烈要求下，硬撮合出来的结果，看中的，也就是江德福的身份。
不然，他一个大舅哥，用得着跟妹婿在一起时，低眉顺眼的折下腰，不就是想在关键时候，凭借着海军军官的身份，拉安家一把么。
地位，到了他这么有钱的人，想到的，就不再是再挣多少钱，而是把家人和家业给想方设法保下来。
财富的积累，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作用，安稳，心理上还是现实中，安安稳稳的生活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别哭了，安杰，把小的哄一哄，都哭多长时间了~！”
听着两个孩子呜呜呀呀，安泰的心也甚是烦躁，本来分配，按道理，就像隔壁那位邻居说的，是一件好事。
但江德福一个保密，就隐隐把这件好事，向坏的地方发展。
如果去的地方太远，太偏，哪怕安家发生了什么事儿，恐怕到他耳朵里，就已经迟了，他烦躁的是这个，因为距离近，妹婿刚才的口吻就不会那么严肃。
“哭就哭呗，他爸都不管他了，我还管什么，哪有这样的，一句话不交代，人就走了~！”
擦着结婚照抹眼泪的安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无助过，此时哪怕孩子都哭了，还在耍着自己的小性子。
“够了，让你带孩子，你就带，不要再跟我闹了~！”
“他是去工作，他是军人，你是军人的家属，你嫁给的是军官，早晚有这么一天，他难道永远呆在军校~！”
看到妹妹现在还是这般，安泰终于没办法继续稳定情绪，站起身对着妹妹直接怒喝道。
大哥很少生气，哪怕是小的时候再闹腾，但很少像这样吵她吼过，安杰吓了一个激灵，赶忙抱起了一旁的老二，嚎嚎声也终于停下了。
伤心的咧着嘴的江德花，也被亲家的这个大舅哥给吓到了，抱着孩子赶忙去厨房烧水，让他们兄妹俩自己解决。
现在，她是不会再给嫂子添堵了，大哥走了，再把嫂子给堵走了，俩孩子，她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
眼看那个大嘴巴小姑子终于从客厅走了，安杰坐在床边，身子一拧，对大哥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
“那不还是你跟嫂子在后面窜着么？”
“安杰，你是我妹妹，大哥不会害你，但你要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听着妹妹还在狡辩，安泰受不了了，走到卧室，把门给带上后，终于把苦衷跟安杰道了出来。
“安杰，他是海军军官，我们是什么，我们安家是什么，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嫁人这么长时间，还没悟出这个道理~！”
这么一说，安杰的面色瞬间苍白，嘴巴张了张，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你想找什么样的，哥能不知道，温柔的，学识渊博的，张口yes，闭口no的，能给你带来浪漫感觉的，但眼下，这个环境，你在学校里住着，你感受不到，你有本事出门把你的身份喊出来试试~！”
事情已经到这这么重要的关头，妹妹还是拎不清，安泰在屋内手背拍着手心，苦口婆心的说道。
“婚已经结了，你这些话，跟我说可以，但在江家，你不能说，你已经是江家的媳妇，这是改不了的，你只有通过他，才能改变自己的身份，军官家属，和Z本家小姐，你愿意别人怎么称呼你？”
安杰听着哥哥说的每一句话，都感觉一把刀扎在了自己的心口窝上，那叫一个血淋淋。
这个称呼，那个讨人厌的小姑子，不就这么对她用过，她怎么能感受不到，当时也就发了火。
此时，大哥也再次说了出来，无疑在揭开她的疮疤。
“那我想么，我也不想~！”解释的有些苍白，有些无力，安杰渐渐低下了脑袋。
“谁都不想，我们能做的，就是自己争取改变命运，从你嫁进江家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安家的人，你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身份，但不意味着，做事情还由着自己的脾气来~！”
“江德福人很好，对你很好，很尊重你，你没有发现么，但你的脾气被娇惯的，越来越放肆了，你就老老实实当一个孩子的母亲，军官的家属，随着时间的转变，你才能彻彻底底的告别过去那个身份~!”
安泰这一次，是直接把话给说开了，这个妹妹，不把话说重一点，是压根听不进去。
再这样由着她折腾下去，搞不好家都得散了，这是安泰不想看到的结果。
老丁刚才说的，提前毕业，才能提前晋升，这才是安泰想要看到的，晋升，意味着，不光能给江家遮风挡雨，还能捎带着把安家也置身于伞下。
他不知道这个时间，需要多久，但安家可以等，至少，现在安泰还能维持住局面。
妹妹现在要做的，不是再大吵大闹，而是担当起一个军官家属的身份，哪怕妹婿分的比较远，也能把家给撑起来。
两个孩子只要还在这个家里，那男人的心，就还是会在这个家里，江德福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安泰能看的出来。
从两人认识开始，一直都是江德福在迁就妹妹，现在，是时候该反过来了，让妹妹认清自己，这是第一步，妹妹用感情和家庭继续把江德福给牢牢拴住，这是第二步。
面对复杂的情况，安泰直接在纷乱的线团里，揪出了线头，只要抓住重点，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知道，但你这说的……！”
“我不说重点，你能听进去么，他既然收拾好，你就搬，你只要还在青d，你嫂子也能帮忙照看孩子，最主要的，不是在跟江德福怄气了，你不是安家的小公主了，你是江家的媳妇，两个孩子他母亲~！”
没有发泄，也没哭闹，安杰安安静静的把孩子哄好后，怔怔的看着结婚照，随后收起了后面的支架，放进了抽屉中。
“我知道了，哥，你不用说了~！”
这位年轻的小姑娘，以往憧憬着，爱情，浪漫，对江德福虽然哪哪都不满意，但也是有爱的。
今天，大哥安泰，则是彻底的把安排这场婚姻的背后原因讲了出来，无疑对她的冲击很大。
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中的罗曼蒂克，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换，这种利益虽然看不见，但她是首当其冲的既得利益者。
只是，不知道，江德福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傍晚，江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甚至连讨厌丈夫喝酒的安杰，都把他藏着的一瓶酒给拿了出来。
打包好的行李箱没带走，就代表着，人还会回来，人只要没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场面异常的安静，只有江德花偶尔拿勺子蒯鸡蛋羹的时候，发出一丝声响。
回到家，在火车站买完票归来的江德福，看到这么一桌子菜，挂帽子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回来了~！”
安杰像是犯了错的小女孩，没敢和丈夫对视，还是大舅哥是场面人，一脸热情，丝毫看不到下午时那担忧的脸色。
“来了，来，坐坐坐，今天可得喝一个，后面，咱们可就难喝上了~！”
青d距离京城，不远不近，军代表的工作内容，江德福还没来的及翻阅手册，反正去了，早晚会知道。
“那就喝个痛快~！”
听出了江德福话中的意思，安泰的热情丝毫不减，主动给酒盅倒起了酒。
“稍等，我把老丁也喊过来，喝酒哪能少得了他，后面还得麻烦他~！”
就这样，三个男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安杰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丈夫，小口小口的吃着菜。
这次，江德福依然没有洗手，但安杰却没有再嫌弃了，这幡然悔悟过来的时间，稍微有些晚了。
深夜，辗转难眠的安杰，在夜色里，眨巴亮闪闪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打着呼噜的丈夫，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直到困意袭来，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清晨，天没亮，响彻了一夜的呼噜声骤然停止。
悄***把安杰搭在的肚子上胳膊拿开，江德福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眼熟睡的妻子，悄悄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随着房门关闭，一滴银灿灿的泪水，从安杰的眼角滑落。
谁说军人不懂温柔……
第八百七十四章 缘分
“呜呜呜，哐戚，哐戚，哐~戚~~~！”
随着蒸汽泄压，奶白的的烟雾，笼罩在京城的火车站中，站台上，呜呜泱泱的旅客们，都带着大包小包，看到火车到站，那更是脸上露出微笑，硕大的行李包往肩膀上一扛，就准备上车。
火车内部，则也是一片纷乱的场景，一天一夜的列车，铁打的汉子，也有些罩不住，海军派出的军代表，江德福同志，还是火车猛烈一晃时，才缓缓从窗户边醒来。
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等看到火车缓缓进站，月台上的人从稀稀拉拉到越来越多的时候，也意识到。
终于到地方。
“京城站到了，到达的同志，准备下车~！”
乘务员的一声提醒，江德福缓缓地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从行李架上，干脆利索的把硕大的行李箱，给取了下来。
拎着箱子，站在又变的重新空旷的月台上，江德福看着京城站的大牌子，一时间，有些感慨。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不复当初从农村走出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因为，有了家庭，有了牵挂，再加上，这里还是京城。
校长说的没错，是大城市，而且，还是国内最大的城市，没想到，一天前，还在青d，为家里琐碎事操心的他，一天一夜后，就站在了国家心脏的位置上。
“同志，该出站了~！”
“哦，好的，谢谢~！”
可能是因为这身白色的军装，到哪里，江德福收到的，都是敬重的眼神。
他已经习惯，但仍然带着从农村带出的淳朴。
“同志，需要拉车不，给您送到地儿~！”
“不需要，谢谢~！”
“同志……！”
“谁跟你是同志，一边待着去~！”
“不至于，不至于，农村出来混口饭吃嘛~！”
京城火车站的出站口，此时不止有一位农村人。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特别是亲耳听到大外甥给自己描绘出未来的方向后，刘强那是起的更早了。
多赚钱，买车，买三轮托摩车，一想起外甥说的那个，很是心动的价格。
刘强的胸膛里，那就是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总是担心，到时候万一钱不够，换下来的车车会不会给别人弄走了。
那是他的车车，也是未来刘家新的赚钱工具，原本心心念念的骡板车，现在也从小甜甜降级成为了牛夫人。
一千多块钱，一天多赚一块钱，也就几年时间，睡不着，那不就早起，来车站么。
给门卫室扔出去几根烟，继续培养感情，随后就揣着手蹲在了出站口，但凡车辆到站，少不得问一波。
这里是他的固定岗位，相比于在外面靠天收，无疑，出站口，那是最稳定的。
但凡碰见大包小包的旅客同志，总是会稍微问那么一嘴。
像刚才这样，红脸白眼，不知道碰见过多少回，早已经习惯这种小场面，碰见暴脾气的，拱拱手，放低姿态解释一句，别人也真不会为难他这个苦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话触动到了江德福，只拎着大行李箱的他，忽然感觉，这个箱子，拎起来确实有些沉。
“同志，海军招待所知道在哪么？”
看了看天色，注意到车站门头上，还有硕大的钟楼，特意关注了一下时间，太早了，江德福准备，先去招待所开一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以崭新的面貌，去面对自己未来的工作岗位。
刘强早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江德福，一身白衣蓝裤，在黑灰色调的中山装里，还是异常显眼的，只是，是个壮硕的汉子，也只拎着一个行李箱，他也就没去凑热闹了。
没想到，没去招呼，他就反而让生意上了门。
“哎，知道，知道，不远，能带您从城门楼前过一下，还能瞻仰到Zx，五毛钱~！”
从陌生到熟悉，两年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天天跑，大外甥当初给的地图，都已经翻烂了，早已经记在了脑子里。
江德福一提地方，马上就跟缺德导航一样，定位了地方，算了算打个来回的时间，价格也就出来了，那是比某滴的App来的还要快。
“五毛钱~！”
本来还略微担忧大城市物价的他，一听到这个价格，神色立马轻松。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享受享受怎么了，五毛钱，只要是进到农村人的口袋里，一块钱他都能接受。
“行，那走吧~！”
“我来给您拎着~！”
“不用，我自己来~！”
两个人到了出站口外边停车的地方，看到车子时候，江德福露出亲切的微笑。
骡板车，这玩意，看着埋汰，实际上，能坐在上边，那可是小时候才有的梦想。
特别是肩膀上压着沉甸甸的挑子走在田间地头的时候，看到骡马车从身边经过时，那眼神才叫一个羡慕，这种感觉，只有农村出来的人，才能深刻的体会到。
惬意的坐在上边，看着公交车站牌那里，乌泱泱一堆人扎堆等车的时候，江德福无疑很庆幸，自己的选择，五毛钱，少受了一番罪。
“前边就是城门楼，很多人喜欢在那照相，跟您提醒，别去照相馆的师傅，就找广场上一位戴眼镜的，同样的价格，能大两寸~！”
坐在左手边赶车的刘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上了车，他都能聊两句，拉拉关系。
右边坐着的海军军人，不知道是出差还是怎么地，这样的人，到了京城，少不得在城门楼前来张照片，当然，刘强也照了，特意提醒道。
“算了，等以后吧，有了空再说~！”
江德福本身也不是个健谈的人，碰到刘强这样能聊的，内敛的摆了摆手，不过，看到城门楼时，内心还是难掩的激动。
这是全国上下，多少人做梦都想来一趟的地方，江德福哪怕是再内敛，以后，也少不得在这里，留下一张照片，作为纪念。
等下速度稍微放慢一点，我给老人家敬个礼。
“得嘞，放心~！”
听江德福这么一说，刘强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在经过时，拽了拽缰绳，骡子打了个响鼻，还真就识相的放慢了蹄子的落地速度。
江德福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左手一撑，也就从板车上跳了下来，面对着硕大的照片，正儿八经的敬了个礼。
随后，再次跳上了板车。
“您这来的稍微早了一点，一般每年的十月一号，在这边，能看到他老人家，运气好，距离还能特别近~！”
“那感情好，就怕人多，挤不进去~！”
没想到，刚落地京城，就在这里瞻仰到了神圣庄严的城门楼，江德福和家人离别的情绪被冲淡一些，脸上逐渐也带着一丝笑意。
“对了，您知道地方多，麻烦问一下，红星轧钢厂，是在京城哪里？”
“红星轧钢厂？”
闻言的刘强，像是被人触及到了痒痒肉，惊讶了一下，随后立马表情更加热情了起来。
“那您可算是问对人了~！”
嘚瑟，无比的嘚瑟，此时的刘强，就像那个小品节目中的演员一样--“我骄傲~！”
“哦？”
“东直门那个？”
“我大外甥，就是那个厂的副厂长~！”
说着，刘强一直弯下去的脊梁，在这一刻，直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人呐 不能比
江德福很想问问。
这硕大的京城，到底有几个红星轧钢厂。
至于为什么，还不是身旁坐着的这位车把式，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他大外甥，那就是她姊妹的孩子了，小一辈了，那年龄才多大，这都做到一个厂的副厂长了，会不会是弄错了，还是这位是家中最小的那位了。
这是江德福现在质疑的原因了，海军能派出军代表的厂子，再小也小不到哪里去吧，太小的厂，也没法接大批量的订单呐~！
算来算去，都得三十朝上，除非面前这位，是家中老来的子。
看刘强的样子，也不像是扯谎，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是个人都能看的明白。
就跟江德花在老家时，提到自己这位哥哥时，是一个样子，挺胸抬头，俩人此时倒是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您这边，今年贵庚啊？”
是更好，提前打听打听厂子的情况，不是，那也没事，反正顺路搭个车而已，就当闲聊了。
刘强没有想那么多，目光还得注意前方的车辆和行人，哪有空观察乘客的面部表情。
“我，我属小龙的~!”
毫无防范，特别是面对还是一位海军的军人，那叫一点没有防范，人家问啥，刘强下意识就回答啥，还没来得及吹捧，就把江德福想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他。
“那您这位副厂长的大外甥呢？”
“他，他属马的，今年二十四了，虚岁二十五了，怎么样，年轻吧，在京城的那些厂子里面，也是属于最年轻的那一批领导~！”
听说副厂长二十四岁，虚岁才二十五，江德福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肩章，心想，不会是两个人真的驴头聊到了马嘴上。
讲道理，他这都已经算是中级军官中算是年轻的一批了，但人家才多大，他要是年轻干部，自己，不就成了中年军官了。
“不是，京城到底有几个红星轧钢厂？”
最终，江德福还是没有按捺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真要搞错了，聊的也是瞎耽误工夫。
“叫红星的有很多，但轧钢厂，只有东直门那家，会不会是您这边弄错了，您是海军，他们就是一万多人的厂子，没听说有关系呐？”
街头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自然听出了江德福的质疑，刘强面色甚是自然，真的就是真的，他能在火车站出站口接活，没他那个大外甥的面子，早不知道给谁抢去了。
现在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你看看，还有哪个板爷，敢站在出站口的，只有他刘强一人，哪怕他接到活，位置空着，都没人能过去。
不过，他也没有仗着身份怎么样，价格合理，赚的也是辛苦钱，车站上上下下也知道，几毛钱，一块钱，拼的是趟数。
和街道办拉冬储菜一样，他讲究的是口碑，会有不了解的乘客误会他，但了解他的人，多少也会给予尊重。
这是站着吃饭和跪着要饭的区别，这是大外甥给的机会，他把握住了。
“二十四岁，虚岁二十五，管理一万多人？”
这下江德福，那是真的震惊了，嘴巴都微微张开了，现在可不是以往，像安家的家族产业，年轻人接班也就算了，现在都是公私合营。
一万多人的厂，那是什么概念，超过一个整编师了，按人数算，副厂长，怎么滴也算副师长了吧？
“嗯，有几个分厂，加起来一万多，总厂没那么多~！”
“哦~，那是分厂的副厂长是吧？”
下意识的，江德福只能往这方面想，毕竟，他大外甥是副厂长，没把他面前这个舅舅弄进厂里，想来，也是，一万多人，怎么可能交给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管~！
分厂一两千人，副厂长，二十多岁，虽然还是年轻了点，但是，这是可以接受的了。
“不，就是红星轧钢总厂的副厂长，几个分厂都归他管辖，按照车站里人说的，叫什么正处级干部~！”
此时的刘强别提这13装的得有多大，那风轻云淡的样子，活脱脱的诸葛孔明在世，嘴角上扬的幅度那是比AK连发时都难压下去~！
“嘶~！”
江德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从口袋掏出了介绍信，翻过来掂过去，横看竖看红星轧钢厂五个大字，就是写在上面。
这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他三十出头，少校转业，不降半级，也就顶多是个科长吧~！
“来，您瞅瞅，我知道您不信，但京城您随便找个拉车的师傅，提我刘强的名字，看看有几个不知道~！”
其他地方不知道，反正板爷圈早就传遍了，刘强虽然来得晚，但人家真打是干能站得住脚，加上还有这么硬的跟脚，还是亲外甥呐~！
在板爷圈里，也是活脱脱就他和刘雷这么两个人物，有这么扎实的跟脚，却做着接地气的活。
从车架下边掏出了几份报纸，刘茵买报一般都是找他带，他带，都会多带几份，他没什么文化，刘雷还是有的，关于他大外甥的光辉事迹，他可是比谁都看得重。
“最上边的是他去年出国考察的，这是前年两会的，这是平安驾校的……！”
零零总总，凡是有他大外甥新闻的，他都有，随车还带一份，那叫一个重视，跟乘客侃侃而谈，总得拿出证据。
一份份报纸，有些目不暇接，年份从最近的，到以往的，都有，而且还配了照片，还都是大的报纸。
最重要的，其中一份，解方军报还也刊登了头版头条，江德福还真看过，就是去年两国握手时，递交国书的场面。
“他，他也在里面？”
手捧着报纸，看着封面，江德福这下是真的震惊了，几份报纸都有同一个人的样貌，虽然糊了点，但能看出，都是同一人。
“哝，就是他，李峰，是不是很年轻，我亲外甥~！”
手指在最上面的报纸戳了戳，站在黄老板侧边上的李峰，在那个时刻，应该算是他人生高光的时刻了，距离高卢大佬高乐高，距离近到，只有咫尺之遥。
“不是，他一个副厂长出国考察和外交怎么扯上了？”
江德福张大了嘴巴，“证据”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平安驾校的报道，他那时，就已经是轧钢厂的副科长了。
三年，到副厂长，一年升一级啊，这种，对他们来说，也只有战场了。
“什么外交不外交，我不懂，但这就是他，他也确实出了国，就是这个高卢，那天大清早，就把他急匆匆的喊去了，当天就提拔成副厂长了，~！”
其他的刘强不懂，但能上报纸，那就是能人，他这个当舅舅的，就佩服，这叫与有荣焉。
“不是，他管一万多人，没把您给安排个岗位，按道理，轻轻松松才对嘛？”
由不得江德福不怀疑，太不讲道理了，很难以置信，大外甥副厂长，管一万多人，他舅舅在外面给人拉车，出站口低眉顺眼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
给他，这样近的亲戚，怎么着，都得走后门吧~！
“不，我们家不搞这些，他立功升迁是他的事儿，能从农村进城已经知足了，人不就是这样，知足常乐~！”
“现在，挺好的，我这啥都不会，大字都不识多少，进厂，那不是给他添乱么~！”
这样的观念，让江德福忍不禁点了点头，再次高看了刘强一眼，家人有这样的觉悟，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到达了这样的高度。
“这都是什么家庭呐，上报纸，副厂长，二十四，出国……！”
一个江德福都不敢想，结果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完成了他可能穷尽一生都没法走到的地步，下意识的，想法往李峰他爹身上靠了过去。
“他爸？”
“早走了，哎，命不好，他爸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大车司机，前几年出了车祸走了，不是拍电报让小峰这孩子退伍回来接班，谁能想到，这孩子后边能这么争气~!”
又得到一条重要的消息，这个轧钢厂年纪轻轻的副厂长，竟然也是退役军人~！
江德福搓了搓脸颊，感觉，自己刚来京城一天，碰见的事情比在青d精彩多了。
仿佛首都真的和下面的城市，真的有些不一样。
按照旁边的赶车师傅的说法，那这位年轻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他舅舅农村上来进城赶车，他母亲这边的家庭条件肯定也就一般。
他父亲是大车司机，按道理接班后也是一个司机，然后短短几年，当上了副厂长。
怔怔的看着照片上年轻人的样子，江德福内心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这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啊~！”
第八百七十六章 看看 什么叫牌面
付了五毛钱车费，天也已经蒙蒙亮了。
一天一夜，都没有睡好的江德福，迈步走进了靠近西城区大院的海军招待所。
建筑名气不大，但是十分具有特色，在一群灰色橙色的建筑中，一栋白底蓝面的建筑，就像是砖混建筑中多出了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如果李峰看到，估计会托着腮帮子嘟囔一句：“蓝色再深一点，那就有点后世派出所的味道了~！”
没错，海军招待所，现在就是如此与众不容，哪怕是没送人来过的刘强，走这里经过一次，都能清楚的记得。
“205号房间，早晚八点，中午十二点供应热水，暖水瓶一个房间一个，给~！”
并不知道自家要在这住几天，江德福也没跟刘强说那么多，碰见是碰见了，作为军代表，他代表的是海军，也不能和厂方的家属关系走的太近。
没必要，早晚会见到。
托着一身疲惫的身体，进了房间，热水都没有去打，倒在了略硬的床板上，囫囵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后了，肚子那是饿的咕咕叫，实在受不了了。
车上吃的东西都是现炒的，价格还是比较贵的，江德福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肚汉，这样憋屈肚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
虽然能报销，但他带的钱，也就那么多，更何况把肉票，菜票，都是安杰管着，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哪里会想起这事儿。
还好，部队的招待所，对于外派出差的军官，还是提供伙食的，而且，标准还不错。
要是李峰看到，恐怕牙都酸了，什么叫还不错，对比陆军兄弟单位的伙食标准，这叫还不错。
吃饱喝足的江德福，拿起了手中的证件和介绍信，就准备去把正事给办了。
作为军代表，以后就是常驻在这个厂，也就是吃饭住宿，工资等其他福利待遇，跟厂子是压根没关系的。
就是吃饭住宿，部队也会把相应的的钱款，汇给所在的厂家，要的，就是监督，而不受到一丁点的牵制，独立于厂子的体系外。
报到还是要报到的，不然，就得一直住在招待所里，这也不是长时间的住处。
“去东直门，公交车倒是有，不过要走一截，您这不知道地儿，我也不好给您瞎指，不行出门打个车吧，蓝色的出租车，到那估计两块钱~！”
“两块~！”
江德福牙齿一酸，自己从火车站坐过来，这一截路，也就五毛钱，京城都这么洋气了么，坐个车，都两块钱了~！
“哎呦，同志，出租车也是公家的，公交公司的，会给您开票，到时候能报销的~!”
一听，也知道面前这位海军的少校可能刚来京城，不懂行情，心疼起了钱，招待所的招待员，一脸笑容的解释道。
江德福回想了一下，早晨好像路面上是看到有不少蓝色的三轮摩托车，没想到，是干这事儿的，能开票，一切都好说。
五毛钱，那是自己的，但上到了两块钱，江德福就得想办法省一省了，毕竟，这次办的，是公差了。
“他们但凡看见招手就停，对着急办事的人来说，也蛮方便，就是价格不便宜，但真有急事儿，随时能找到车子用，也就不差这点钱了~！”
这也是当初李峰当初搁屁股后面窜着公交公司开的新项目，目的是为了轧钢厂批量买车时能讨个优惠的价格，现在倒是好了，公交公司还真把这门生意，给做大做强了。
当然，都是互惠互利，驾驶员也是左手倒右手，部分是驾校身家清白的毕业生，也有一部分，是公交公司自己的内部子弟。
历经这么长时间，局面是彻底打开了，京城的老少爷们儿，都知道这街头巷尾窜来窜去的三蹦子，代表着什么了。
“真是新鲜~！”
吉普车江德福坐的多了，但三蹦子，他还真是头一遭，坐在后面的木头长凳上，一只手紧抓着棚子上的栏杆，看到司机背后的挡板上，也刷着红星轧钢厂几个大字儿的时候，脑科瞬间炸了。
“师傅，这车，是红星轧钢厂产的？”
好歹是自己日后的单位，没想到还能生产三轮摩托，江德福是彻底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单位，不是轧钢厂么，怎么变成摩托车厂了。
“啊，你大点儿声？”
专心开车的司机，也是个年轻小伙子，熟练的挂挡，拧油门，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中，他还真没听清后面乘客的话。
“我说……~！”
“不是，这车，是东风厂的，就是这棚子，还有这后头的车座，是轧钢厂焊上去的，连我，也是轧钢厂出来的~！”
司机肯定懂呐，乘客好奇，他也就放慢了车速，让发动机的声音小了一点，随后也侃了起来。
“你这，也是轧钢厂出来的？”
“对，轧钢厂平安驾校，听说过没，第五批三轮车驾驶员集中培训，我，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公交公司就把我要了过去，可不就是轧钢厂出来的~！”
说起自己当初的名头，小伙子忍不住洋洋得意，特别是身后的乘客还是位海军同志，海军怎么了，他一个出租车司机也不差，发动机启动杆一踹，油门一拧，真要送他当兵，他都不乐意去~！
“不是，一个轧钢厂还教人开车？”
“同志，您可别小瞧咱们厂的平安驾校，整个国内，是个顶个的，外地的单位都来我们驾校取经，学习我们的场地布置还有培训项目~！”
说起这些，从驾校出来的驾驶员那可是牛掰的很呐，哪怕在驾校里被教练骂成了什么熊样，出来都得说驾校的好。
“前边，刚过完年，川省就来人，可是把我们连三轮车带轿车以及卡车的司机毕业生一扫而光，就连几个教练，都被要走了，那是人省委出的面，不然，哪能给他们那么多~！”
师傅带出的徒弟又能怎样，正规么，看起来，肯定没有驾校这样的正规学校培训出来的好使。
懂交通法律，知道车辆保障，维修，用交通安全事故的现场照片作为教材，从各方面整体提高了司机的个人素质。
细节到夜盲症，色盲都给筛选了出去，只有拿到驾驶证才毕业，真正做到了持证上岗。
这样出来的司机，开车时，就没有传统司机来的那么狂野，哪怕慢一点，哪家单位不想少点事儿呢？
“还有，我这说的没错，你这是海军吧，今年，你们陆军，都跟我们合作了，卡车司机的提前培训，也是在咱们平安驾校，都送过来好些辆东风卡车，轮班训着呢，只是，现在还没毕业~！”
这是到京城后，还没进厂，江德福第二次体会到轧钢厂的能耐，不说给三轮车焊车棚这种小事，驾驶员培训这样的大事儿，自己这个神仙单位，竟然都参与了。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看看，自己即将进驻的神仙单位，大门到底是朝哪开着的。
“那个副厂长李峰，跟驾校，有关系么？”
忽然想到什么，江德福灵光一闪，想起了在板车上看到的报道。
“那关系可大着呢，平安驾校，就是他创建的，他是咱们驾校第一任校长，所有规章制度，全是他一个人定出来的~！”
“他虽然跟我年龄差不多大，但人家做的事儿，你瞅瞅，提供了多少工作岗位，方便了多少家庭，咱们，出租车业内，都称呼他为祖师爷~！”
“当然，咱们驾校出来的，还是喜欢称呼他~！”
“校长~！”
第八百七十七章 正式进厂
红星轧钢厂的大门，看起来就是普普通呀。
跟其他国营厂基本没什么两样，土是土了点，但围墙上插满的猎猎红旗，却把格局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
下了车的江德福，对于即将工作的这个厂，接受了前面的一系列消息轰炸后，突然发现，其实看起来就是很普普通通。
“同志，您好，请问您找谁？”
站岗的李天兴，换班前吃完了午饭，看着穿着海军军官衣服的江德福径直往门口走来，还停下脚步似是打量了一下，从站岗台缓缓走了下来。
跟旁边执勤的另一位保卫人员使了个眼色，自己笑呵呵的上前询问到，特别是看到他肩膀上两毛一的肩章时，行了一个军礼。
江德福看了一眼站岗人员的精神面貌，冲李天兴回了个礼，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介绍信。
“海军后勤部门派出的军事代表，来办理手续~！”
“嗯~？”
“咱们厂也要来军代表了，没听说呐~？”
挠了挠头，李天兴回头望了望另一位站岗的保卫人员，另一个人收到了眼神示意，忙不迭跑了下来。
“我也没听说，要不，让小武干事给人事科打个电话问问？”
介绍信不可能是假的，写的也是自家的厂名，人也是海军的人，军官证两人都看了一下，只是，保卫科确实没收到这个消息。
“江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保卫科的，这些属于人事科的，您要不，到传达室坐一下，我们给那边去个电话~！”
自从轧钢厂发生爆炸案之后，整个大门的防范系数，也提升了一大截，这让再让特务混进去，他们这些人是真的干不下去了。
不是不相信江德福，正是因为相信，这才让他进传达室。
“没事，等等就等等，谢谢二位~！”
江德福一眼就看出，保卫人员的警惕性很高，那就代表着素质很高，领导对这一块，很关注。
他是军代表，手册里，也有关于监督厂区安全保密的相关责任，特别是事关供应军工部分的，大门口的素质高，代表着，这个厂，在这方面，可以稍微少操点心了。
进了传达室，情况更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武器架和弹药箱就在里屋，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换班的人员正在里面吃饭，比一般的厂区，放在保卫科里，值班人员取的时候的更加方便。
“武干事，海军的军代表，我们也没听说，你看，要不给人事科打个电话问问~！”
李天兴看着一直注意自己的李学武，看着他额头上像是蜈蚣一样的疤痕，瞥了一眼就没敢多注视，说实话，有点渗人，但人家现在是保卫干事，属于干部行列，哪怕年龄比自己小，也得给予尊重。
更何况，他还有个大哥。
江德福也注意到跟前，坐在桌前旁，观察着自己的保卫干事，为什么能一眼分别，因为保卫人员是肩长枪的，干事是牛皮武装带，配的是手枪。
“驻厂军代表？”
李学武面无表情的检查了一下江德福的证件，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坐下，随后摇起了桌上的电话机。
面前的这位年轻人，面庞十分生涩，看样子，估计看着可能十八岁都没到，但就是个干部，额头上的疤痕十分吓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的，哪个大夫缝成了这个样子~！
……
“瘦猴，饭先放下，你带这位江——江德福同志去下厂办，找一下刘光齐刘副主任，跟他对接~！”
放下电话后，李学武的神色依然冷漠，仿佛外界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于驻场军代表的到来，没有任何的诧异。
“听您的口音，齐鲁人吧，我给大概介绍一下厂区，那边是保卫科，这是一车间，那是二车间，那边是运输科，吃饭，近的有一二三，远一点的有四五六几个食堂……！”
不知道李峰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觉得十分眼熟。
当初，瘦猴的口中也是说出差不多的话，这次也是一样，既然都要去办手续了，瘦猴也不吝继续客串导游~！
“这位武同志，怎么感觉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对于刚才李学武的感觉，江德福总感觉有些别扭，怎么说呢，就像一台机器一般，与周围人都格格不入。
旁边这位瘦不拉几的保卫人员，倒是蛮热心，随口问道。
“年后来的，我们科长他弟弟，在西南战场那边受了伤，您也能看的到，就是这里，人也失忆了，副连转业，我们副厂长特批，从人事局那边要了过来~！”
瘦猴也有些唏嘘，自己李学文科长人不错，他这个弟弟，之前还在驾校学的车，保卫科的人基本也都认识，没想到从部队回来，人也像变了一个。
曾经活蹦乱跳，跟谁都能聊两句的李学武，现在变得沉默寡言，加上头上疤癞，只能说可惜了。
但，是条汉子。
火线立功，人家也是豁出命拼出来的。
自从来到厂子里后正式上班后，还真成了一段时间职工之间的话题，毕竟他也算是职工子弟，对于厂里照顾伤残转业军人的做法，大家也没二话。
“西南~嘶~！”
江德福没想到，刚进厂竟然还能碰上这么一号人物，那边，哪怕他是个海军，也知道，在内部动静到底有多大。
这里，竟然能亲眼看到，从火线退下来的，同为军人，他心底确实佩服。
“还有，他不姓武，只是我们之前喊他小武小武，喊习惯了，他叫李学武~！”
对于科长弟弟，瘦猴也乐意说道，英雄事迹怎么就不能说，还是科长弟弟，人家都敢保家卫国舍生取义，那就更应该让事迹广为流传。
“是挺可惜的，看这年龄，还没结婚吧？”
“谁不是这么说呢，工作厂里是出面给解决了，但婚事厂里就没辙了，要说战场医疗条件就那样，但大夫手艺也确实磕碜，缝成这样，让人还怎么找对象~！”
毕竟连厂医院里的护士，都说了，哪怕是她们出马，缝合的伤口也不可能缝成这样，这二把刀的手艺，确实让这个年轻人以后得受大罪了。
“轰~隆隆~~！”
两个人在往机关楼那边走去，结果保卫科这边，两辆不久前，江德福才乘坐过的三蹦子疾驰而过，坐在车后的干事还有保卫看着路边的两人。
路边的两人，也看着车辆向大门口驶去。
“嗨，有了车就知道瞎嘚瑟，早晚得成了分局的公车~！”
看着两辆车朝大门口远去，一看就是又出去协助治安了，瘦猴有些羡慕，又有些无奈。
看大门虽然没这些琐碎事，但也没谈资呐，他们干的活虽然多了点，但很多外面街头上的各种消息，还得从他们嘴里抠出来。
“附近，就属咱们轧钢厂保卫科兵多将广，分局还有派出所，维持治安都招呼咱们一起，有事，那是真上呐~！”
“那自己厂子里还能顾的过来么？”
对于轧钢厂，又有了一些了解，江德福看着硕大的厂区，不知道这位瘦猴所说的兵多将广，到底得有多广。
“去年，算了，不说了，反正今年敢翻墙头的混小子，一个个全给逮进去关的老老实实，更别说偷东西，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科长不是说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到了机关楼，送到了厂办公室，把人交给了刘副主任后，瘦猴就回去了。
江德福这边，突然发现，这个厂子，跟自己印象里一对比，干部的年轻化工作确实比较到位，从上到下，连一个厂办副主任这样的岗位，他感觉都比他小上几岁。
“难不成，自己真老了，还是外面的变化太大了~！”
在刘副主任带他办理相关入职手续的时候，江德福跟着溜达一圈，很受打击，原本以为少校了不得了。
现在才发现，外面的老干部好像不吃香了，中央的干部年轻化，在这里确实深入贯彻落实了。
他哪里知道，年龄大的，去年一股脑的，跟李怀德一起基本一锅端了。
现在，还是李峰没人可用，紧急提拔上去的一批年轻人。
当然，干的也不错，整个厂子，就像焕发了新春一样。
万众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仿佛，就在眼前。
“好了，具体工作内容，因为本厂没有进驻过军代表，一切还得你们上级进行相关指导，今天副厂长休息，明天可以正式上班，看他这边，怎么安排~！”
把进厂的证件，还有一部份饭票菜票杂七杂八的东西推到江德福面前，这位军代表，刘光齐也很是纳闷，但厂办确实接到了海军后勤部门的通知。
只是李峰人不在，他也没办法处理，军代表，厂里要分配军工任务了么，秘书办那边也没通知呐？
“没事，那我明天过来~！”
第八百七十八章 距离产生美
“这是副厂长的办公室，明天直接来这来找他就可以了~！”
路过李峰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江德福还特意停留了一下脚步，看了一下门的旁边。
确实裱了一张年轻人的的证件照片，而且还是放大了的，笑容十分得体，一头利索的短发，下面的木制轨道中，一个箭头指向在“休息”两个字的正上方。
除了休息之外，还有在岗，开会，出差等不同的的表示，看来代表着，今天是真的是请假休息了。
与部队用的请勿打扰相比，这种木制的滑道，在江德福看来，确实有一手。
“这，就是你们的李副厂长？”
“对，他一般都会把门开着，敲下门，直接进就可以了，工作期间谈公事~！”
刘光齐也对李峰的脑洞有些看不透，像这种改造，一般人还真没想到过，路过的人看一眼，也就知道人在不在里面了。
“嗯，我在路上，还听说了你们有一个驾校是不是，还挺大的，也是在这个厂子里么，我可以去参观一下么?”
对于这位叫李峰的，现在的江德福，那是越来越好奇了。
出国，考察，驾校，再加上轧钢厂明显与众不同的风气，他真的很好奇，这是怎么把这一摊子事，给约束的明明白白的。
“那今天恐怕看不见了，驾校还在厂子东边呢，使馆区那里，距离也不近，这两天应该是在摸底考核，等过几天，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看看~！”
对于很多人听说轧钢厂的平安驾校，刘光齐现在是见怪不怪了，远在巴蜀之地的川省，都过来搂走了一整批学员加不少教练，姜副处想想也知道心情有多差。
他心情不好，下面的教练心情也跟着不好，教练的心情不好，学员们就少不了挨骂，带过去看，还是提前打好招呼再说吧~！
“行吧，我在厂里转转，等会直接回招待所了，麻烦你了，刘副主任，不用送了~！”
从机关楼下来，看着楼里忙忙碌碌的景象，江德福也不好多待，主要是穿着军装，很多路过的，都会看他一眼，刚来的他，还有些不适宜，宁愿在厂区一个人转转。
相比于机关楼上，江德福感觉，还是楼下带着舒服，路过的职工虽然也有偶尔看他的，但在他看过去时，都会下意识的收回眼神，没有楼上赤果果的。
“嘿，我说，这位海军的同志，我这没看错吧，诶，你是怎么进的咱们厂~？”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那边敞篷的三轮摩托车后车座上，此时躺着一个人，看穿着，还是个厨子，嘴里不知道叼着根牙签，看到自己时换成了侧躺的姿势，撑着脑袋，有些不礼貌的打着招呼。
“我，我是刚来的，驻厂军代表，你是？”
“我，我叫何雨柱，看到没，这是三食堂，我就是这间食堂的厨师班长，你以后可以叫我柱子~！”
刚才还流里流气的何雨柱，一听是驻厂军代表，一个利索的鲤鱼打挺，从车上跳了下来，指了指三食堂的后门，拍了拍胸口，还围着江德福还转了一圈。
“驻厂军代表，嘿呦喂，咱们厂这升格啦，都有驻厂军代表来了，还是海军，来来来，握个手，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
谁想跟他交朋友，不论是刚才不礼貌的招呼方式，还是现在那双油腻腻的手，江德福看到就够了，他虽然埋汰，但好歹没埋汰到面前这人这个样子。
“不了，我还有事~！”
怕弄脏自己雪白的海军服，现在可没媳妇在边上了，衣服都得自己洗，何雨柱油腻腻的样子，弄脏了还不好洗，江德福也没打算给他什么面子。
一个厨子而已，炊事班的可比他干净多了，也就在现在，他忽然领悟出，安杰，让他没事就洗手，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这份领悟，忽然感觉，来的有些晚了。
所以，有时候，距离，并不是夫妻双方感情的绊脚石。
“啧，你这是瞧不起我了这是？”
何雨柱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跟这个新来的，打个招呼，没想到握手的机会都不给，一脸没意思的指了指江德福，脸色有些不快。
江德福的脾气上来，比傻柱可是更耿直，哪里会给这种一看就是街头地痞流氓的货色给面子。
“那我就不得不批评你了，你的爱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要勤洗手，讲究卫生么，况且，你还是个炊事班的厨子，更得讲究卫生~！”
以往，总是不懂安杰的江德福，感觉她管的实在太多了，在离开了妻子一天后，见到了形形***人，也收到了这辈子在部队里都很难了解到的消息。
见到的，有李峰这样，让人忍不住佩服的年轻人，也见到了，个人卫生实在埋汰的流里流气的厨子。
反正，这三食堂，他以后是不打算来了，一个这样的厨子，饭做得好不好吃他不知道，但他，第一次知道，媳妇所说的吃不下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于何雨柱这边，则是被江德福说的，有点挂不住面子了。
爱人，他哪里来的爱人。
哪有人叮嘱他这些，平时在三食堂，谁不卖他个面子，哪怕是已经被辞了的刘岚，也只是偶尔拐弯抹角的提醒一句，该换衣服了。
换来换去，这何雨柱，就没有自己想过，也许，并不全是衣服的问题。
这边江德福对大柱子嗤之以鼻，批评之后，就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开，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还得去买些书呢，哪有时间跟他在这里磨叽。
丛校长说过，不论在哪个岗位，都离不开继续学习，想要回到蔚蓝色的海洋，就得继续刻苦，才有机会。
毕业，也不意味着，他就得原地踏步得过且过。
可能是因为那位叫李峰的副厂长刺激的，也有可能，是幡然醒悟，现在的他，后悔那时候没有听安杰的话，还爱找老丁发牢骚。
现在，他不想后悔，也只有按照丛校长说的，夫妻，才有未来团聚在一起的可能。
轧钢厂，来了一趟才发现，车间众多，属于钢铁产业的下游产业，站车间门口都能看到里面干的是叮呤咣啷。
目前需要生产什么军工物品，他还不了解，料想也是机械零部件之类的。
江德福对这块，完全是一个门外汉，毕竟，以往学习的，都是关于行军打仗的，现在则是螺丝钉螺丝帽的事儿，需要买书，作为参考。
如果表现出，对这块一窍不通的样子，他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因此这而犯错，别说夫妻团聚，恐怕他就得先被扒掉这身衣服。
买书，哪里的书最多。
新书，那就是新华书店，但老京城人喜好去哪淘换精神粮食，那肯定是离他住的海军招待最近的。
琉璃厂，中G书店，新国家前，那里，可是老京城书店一条街。
第八百七十九章 撞见
“机械方面的书籍？”
“那您呐，得自个找找咯，现在哪里还有人看这些？”
京城的老字号书店，那员工也都是正式工，瞥了一眼询问的江德福，见他穿着普普通通，丝毫没有惯着。
江德福也没想到，从招待所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貌似，就不受待见了，特别是一张口，带着浓浓的齐鲁呛，让这些人听着，怎么听怎么感觉有些别扭。
随口回了一句，公私合营前的店小二拿起鸡毛掸子，掸起了旧书区字画上的灰尘，嘴里哼着京剧腔调，压根没想到，面前壮硕的汉子，会是一个海军的军官。
碰了一鼻子灰，江德福有些气恼，但出门在外，这是京城，也不是海军炮院了，没人认识自己，离开了军队这个平台，才会发现，好像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
在外面，他的那身衣服，比他这个人，更加重要。
压下去了火气，江德福一人浏览了起来，书局大还是挺大的，书架上各种书籍摆放的倒是整整齐齐，就是太整齐，封面还得拿出来一本本看，费劲巴拉的自己寻找。
书法，字画，小说，这是书局最多的物品，国学依然是当下的主流，历史类，文学类，哪怕就是哲学类，都有人看。
医学，包括机械方面，涉及到科学类的专业书籍，甚至，只占据了一小片位置。
毕竟，买这些书的人，并不多，有这个买书的钱，不如去市里的图书馆看上一天，那里什么书找不到，现在谁的口袋里，不是紧巴巴的。
“怪不得这么难找，原来在这呢？”
越是脱下了这身军装，感受到常人对自己的态度，江德福越是紧张。
离开了海军，他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同样是人，军人一旦回到地方上，都是如此，特别是在部队时间越长的，和地方的代沟，那就越深。
他的爱人安杰，自结婚的那时候，就无比的困难，甚至需要特批，才成就了这段婚姻。
可以说是被安杰的样貌冲昏了头脑，也可以说，江德福真的是一见钟情。
但毕竟结婚这几年了，孩子都有两个了，也得考虑自己家庭的情况，丛校长找他谈话的那刻起，他就有了一丝紧迫感，深刻的体会到，安杰的身份，带给他的，到底是怎样令人头疼的事情。
“看书，书才能让人进步~！”
哪怕机械方面，他并不懂，但拿起书后，还是津津有味的翻阅了起来。
“《机械工程材料》，不就是钢铁么，怎么还分金属材料，非金属材料，混合材料~?”
仔细的翻阅了几页，江德福才发现，自己真的高估了自己，铜铁铝钢，陶瓷玻璃水泥橡胶，前面的还知道是什么，到后面化纤材料的时候，那就真的是睁眼瞎了。
“这么呢《机械加工工艺》，车削，铣削，钻孔，磨削，嘶~！”
书确实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然而对江德福来说，爬这段阶梯，对于他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还是非常费劲，相比于同班同学，他看到机械齿轮，划线符号，那一张张简介图纸，就像是无字天书一般。
“嘿，我说，您这要是买书，看着差不多就行了，咱这可不是图书馆，都这么看，书还卖给谁呢？”
刚才拿着鸡毛掸子的店员打扫卫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跟着江德福的步伐，也来到了这里，此时趾高气扬的样子，真的能让一般人忍受不了。
没办法，正式工，人没犯错没法辞退，就和供销社上面写的，不能打骂顾客一样，公私合营后的店小二，那就不再是当初的店小二。
能跟着江德福来到这里，只能证明，他知晓这些书在哪，就是想为难一下这个，一听，就不是京城本地的，虽然，他往上数，祖上也不是本地的。
“不是，同志，你……！”
“不要攀关系，什么同志不同志，买书，您看好就买，对吧，翻来翻去，您要是不买，我还得麻烦一下给塞回去，翻坏了，我还得扣工资~！”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当身份对等的时候，失去了某些光芒的笼罩，才能更加深刻的了解到，什么叫现实。
“行，这两本~！”
江德福也不想和这样高高在上的店员去怄气，避开就行，拿起了刚才的两本书，就往掌柜那边走去。
真小人往往没必要怎么样，早晚有吃大亏的那一天，往往是伪君子，反倒是更加让人提防。
出了书店的门，江德福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个军代表身份的重要性，当他还穿着军装的时候，这些人只会放低姿态，当哪一天，自己真的脱下了这身军装。
恐怕，身边，都将是刚才店小二那样的人。
一天顺顺利利的好心情，也被店员给影响到了，但捏起书来左右看了看，有些知识，可是连书上，都没有讲到。
“机械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不信，连这，我还研究不明白了我~！”
背着手闲逛在书店一条街，看着形形***的，他这一天也体会到了百样的人生，但他就仿佛那被石头压住的嫩芽一般。
越是有压力，他反而心态会越发强大，如果不是这颗大心脏，他这个农村娃，又能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迫切的想要回海军招待所，把手中两块难啃的骨头啃下，哪怕自己日后离开部队，在地方上也能有一个立锥之地。
然而，有时候，意外就是那么猝不及防的到来。
“嘿，我说大爷，吃完了搁这晒太阳呢~！”
“怎么着，后生，这是想跟我下盘棋呐？”
闭目养神的老大爷，缓缓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问话的年轻人，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他身后的马路对面，还有一位壮硕的年轻人，也在看着这边。
“打听个事儿，之前，这附近，早些年是不是有位叫祺贝勒的，住在这附近呐，来一支？”
年轻人甚是谦逊，也非常懂这些人情世故，为人处世方面，甚是老道，打听人，都知道先上支烟。
“年龄大，嗓子不好，不抽了，什么七贝勒八贝勒，你这孩子打听的，一听也是几十年前的人了，建国前没准能打听到，这现在估计难了，都是后边搬来的，你朝里头走走，还有几家住的时间长的，你倒可以去问问~！”
老大爷浑浊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李峰，朝着斜对面的巷子指了指，随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得嘞，谢谢您~！”
李峰收起香烟，看了一下周围的建筑，确实比较新，看来程蝶衣那边，给的消息也是有限。
重新站起身，李峰打量了一下斜对面的房子，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最后再找户人家问一嘴，最后一嘴，问不到也真的尽力了。
一个二三十年前，小有名气的贝勒爷，在时间的流逝下，甚至连记住的都没几个，李峰不禁感叹的摇了摇头。
史书，就那么多，哪能记下历史上的所有人呢，恐怕也只有负责满清皇室家谱的官员，才能详细了解那些不为人知的皇亲国戚。
巧了不是，之前才看过年轻人的照片，这两相对比之下，观察了有一会儿的江德福，还真认出来了，马路对面的年轻人。
不就是今天休息的轧钢厂副厂长，李峰。
“这看样子，是在找人呐~！”
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江德福，看到李副厂长跟老大爷聊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手表，有些踌躇。
他虽然认出了李峰，但那个年轻人，对他是丝毫不认识的，身上还没有穿军装，介绍信也留下了招待所的衣服里。
想要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证明自己的身份，恐怕还有点麻烦。
“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看着那个年轻人穿过马路，可能是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江德福冲着李峰笑了笑，点了点脑袋。
李峰一怔，看了看马路上一个陌生人冲自己点头，他也回了一记招呼，有些莫名其妙。
但轧钢厂人多，他也不可能上上下下都认得出来，也就当厂里认识自己的人了，随后便朝着巷子走去，找了一间大门敞开的院落，里面正好有人，笑吟吟的敲门问道。
“你好，同志，我想麻烦打听一个人~！”
另一边，江德福也收到了李峰投来的善意的微笑，对于这个年轻的有些吓人的副厂长，第一眼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罢了，打个招呼罢了，见面要是不说一声，明天见着了，得有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