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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恋上尘世美     四合院之车门已焊死txt下载     四合院之车门已焊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四章 拆线时的尴尬场面

    午时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床上。

    那位年轻人依旧在沉睡中,就像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一般。

    开完会后,金瑞医院的专家们,此时都来到了这间病房,原本还有些冷清的病房,反而热闹了些许。

    “正常七天拆线,我延长到了14天,先看看刀口吧!”

    小心翼翼的把听诊器从被子下抽了出来,戚大夫转过头和其他专家们,商量起来。

    “肺部恢复的怎么样?”

    洪院长还记得,李峰肺叶切除过一小块,虽然不大,但还是立马问了出来,开胸手术本身风险就比较大,如果还有问题,他宁愿再等两天,不然万一因为拆线时刺痛导致肺部再出问题,那就麻烦了。

    “我听没问题,声音清晰,没有杂音,幸好还是年轻人,恢复的比较快,要不,您听一听!”

    洪院长也没犹豫,上前就拿起了戚大夫的听诊器,听肺音那是大夫的基本功,哪怕其他本事因为行政工作耽误了下来,这玩意他还是有把握的。

    小心翼翼在敷料外,胸膛上听了几次点,洪院长这才点了点头,确定了戚大夫的判断。

    “没问题,拆吧!”

    白色的棉被,此时被护士轻手轻脚的掀开,穿着病号服的李峰,整体展现在整间病房的所有人眼里。

    但情况好像有些微妙,刚才两边掀棉被的护士在掀到后半截,都明显的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还是年轻好啊~!”

    中医科的康大夫瞄了一眼,哪怕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见识过天赋异禀的能人,但也不由得不叹息了一声。

    站在门口心揪揪的黄亚琴,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尽量踮起脚尖往病房里看着,奈何门是关上的,透过玻璃,只能看到一群白大褂,把病床围的结结实实,棉被好像被掀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病房内,刚刚都还看着病人的大夫,有的下示意的看向了门口,神色,十分别扭。

    见怪不怪的护士,倒是丝毫不尴尬,右手边的,甚至捂着嘴偷笑了一下,结果遭到了自己院长瞪了她一眼。

    紧贴着拐角的丁大夫,面色红润,微微偏过了脑袋,上下嘴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眼神飘忽不定,不好意思看向病床。

    “咳咳,解扣子,小心点,不要触碰到敷料!”

    还得是洪院长这个过来人,赶忙吱声,让大家转移重点,病人可还躺着呢,屋内的温度,也不宜再浪费时间,别好端端的再把人冻着。

    随着病号服的扣子解开,从胸口到腹部,二十多公分的包扎敷料展现在所有医生,护士面前。

    哪怕经常和患者打交道,见到这么大的手术刀口,大部份人还是忍不禁皱起了眉头。

    前几天才换过的敷料,颜色还是雪白,白的有些刺眼。

    戚大夫蹑手蹑脚的掀开了一个拐角后,借着光线,大概看了一遍。

    “情况非常好~!”

    可能是从医多年,也没见过恢复这么好的刀口,这次,甚至没让洪院长确认,他就直接撕开了两边的布胶带,把刀口创面展现了出来。如果说李峰原本雪白的皮肤,像个瓷娃娃一般,就像一个艺术品,那现在,就是前胸贴肚皮,肋骨根根明显,就这,上面还趴了一只狰狞的“大蜈蚣”。

    随着李峰的呼吸,细长刀疤,有些不规则,两边线头附近的皮肤,还有些浅红色类似发炎的情况,不过吻合的很好,并没有感染,只是身体排异的一种表现。

    心窝旁边的弹着点,则浅浅的凹陷了下去一小块,能看到明显才长出不久的嫩肉,粉嫩粉嫩,不过周围全是缝合的缝合线,看起来也比较吓人。

    “还是年轻好啊!”

    康大夫不由自主又叹息了一声。

    确实,受到那么大损伤,搁一般人,早尥蹶子了,这年轻人,虽然没醒过来,但不得不说,伤口恢复的,是真的漂亮,不论是长出来的肉芽,还是啮合的疤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怀疑,病人是不是晚上偷着吃高营养的食物。

    “也不能耽搁了,抓紧拆吧,手脚轻一点!”

    恢复的再好,人醒不过来,还是没用,洪院长把听诊器放在床头柜上,看着柜子上边手表上的时间,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创口恢复,本身就需要补充营养,但这个伤者,只能喝些稀的流食,一时半会还可以,但时间长了,肯定架不住这么熬,对他来说,早一天醒来,才能真正活过来,不然,一切都等于无用功。

    “洪院长,我女婿情况怎么样?”

    看着走出门外的洪院长,面色憔悴的黄爸,扶着女儿的肩膀,看了一眼病房内,关切的询问道。

    一旁的黄亚琴也是一脸紧张,双手死死的攥着父亲的衣角,眼神里布满了挥之不去的哀伤。

    “刀口恢复的很好,里面正在拆线,脑损伤这块,目前是没有办法查出来的,一切还是只能靠他的意志力,还有求生的欲望!”

    “这是院里的安宫牛黄丸,捣碎后给他服用,拆线后,还会给他针灸进行外界刺激,暂时先看看,能不能起到效果。”

    洪院长出来,就是特地跟李峰的家属解释这些,毕竟,从穿着上,也能看出,这对父女还是体面的,特别是这位黄姓的父亲,哪怕这么多天陪女儿这么熬着,身上还是有着那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听到院长的话,小黄希冀的目光渐渐暗淡,老黄也深深的叹了一口,这种无力感,跟级别没有关系,面对疾病时,都是束手无策。

    接过三盒六边形的安宫牛黄丸,捧在手心的小黄此时特别想哭,慢慢的蜷缩着蹲了下去。

    “小同志,心还是放宽些,你这还怀着身子,心情不好也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刀口恢复的好,这是好事儿,等下去妇产科那边,我也安排了大夫给你检查检查,不要太过悲伤,我们医院,再想想办法!”

    哪怕只是托辞,洪院长也必须说出来,不论是李峰,还是他的这个老丈人,都需要他站出来,给他们打打气,振作起来,不能病人还没垮,家属就先垮了。

    “感谢,麻烦你了,洪院长,谢谢!”

    老黄把女儿搀扶到一旁的长椅上,用力的握了握洪院长的手。

    躺在病床上的李峰,哪里知道,他这辈子还能吃上前世一颗十一万的药丸,还不止一颗。

    真是山猪吃上了细糠。

第五百九十五章 谁没有过那样的童年

    大年三十。

    京城的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整个城市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毛毯。

    街面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偶尔能看见大门打开,大人嘴里叼着烟在门口的马路上,或者树梢上挂上大红色一长串的鞭炮,孩子们则捂着耳朵躲在后面,又是开心,又是紧张。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随着门后厚重的帘子的掀开,外面鞭炮声,孩子们嬉笑声,家长们喊吃饭的声音,都传进了屋内。

    炉膛内的火焰,熊熊燃烧,泛出橙红色的光,努力的向炉子外边散发着自身的热量,让屋内和屋外成了两个世界。

    进门的李楠全身裹的严严实实,带着手套的双手,还抱着一柱长香,进来后龇牙咧嘴的笑着。

    “妈,放完了,是不是可以吃了~!”

    摘下手套,随手把香摁熄灭后,放到门后的桌子旁,留着下次放炮时再用。

    看到桌上的年夜饭,心急的她,甚至捏起一块猪头肉,昂着头扔进了自己嘴里,已经出落的越发高挑的小姑娘,像是枝头的花苞,不知不觉间,逐渐长开了。

    “你呀,风风火火的,还有点姑娘的样子么!”

    系着围裙的刘茵,把案桌上一盘早已做好的炸鱼端上方桌后,解下了身上的围裙,手指戳了戳差不多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儿。

    “哎呀,您又不敢放,我放了还挨您说,明年别找我了,让我哥给您放去,他可爱放了!”

    说到他哥,刘茵的眉头拧巴了起来,表情有些不开心。

    “哎呦,你哥啊,结了婚,你看还能想起咱娘俩不,大过年,就拍个电报回来,比你还不是东西,没心没肺的!”

    拍掉女儿准备再次伸出的小猪蹄子,刘茵把筷子在桌上靠了靠,塞进了女儿手心里。

    “哼哼,没结婚的时候,您可劲儿催,结了婚你还管他干嘛,您学学对门三大爷,解成哥要是不去他那吃,他还高兴呢!”

    双眼放光的李楠,筷子都快使唤成了风火轮,这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碗里夹着菜,捎带着,还给母亲夹了几块。

    刘茵撇了撇嘴,自己情况能跟老阎家学么,搁南边的老爹要是知道了,铁定第二天能杀到京城。

    “还得是我,妈,我可是你的小棉袄呐,这大年三十,小棉袄陪您过,我就当没这个哥!”

    “去去去,怎么说话呢,大过年说破嘴话,我看你到时候嫁出去,你过年回来不?”

    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年夜饭,虽然今年比去年丰盛了许多,但刘茵总感觉有些不对味,吃不下去。

    “妈,早着呢,我跟您说,我就算嫁出去,我还陪您过,嘿嘿,我可不跟哥哥嫂子学!”

    李楠娇憨的笑着,干饭的速度一点不慢,可能是比学校里强太多,两个腮帮子跟大仓鼠一样,鼓鼓囊囊,说话都变了音调。

    擦了擦女儿嘴角的饭粒,刘茵白了她一眼,女儿什么性子,她这当妈的能不知道。

    随着胳膊滑落,一把抓住了李楠的口袋,那里边塞的,可比嘴巴里塞的还要多,小丫头瞬间脸色一变,放下碗筷,捂着口袋。

    “妈,您,干嘛啊~!”

    “我干嘛,你跟你哥,原来过年炸狗盆,挨你爸打,我看你是记不住了,现在他不在家,你倒是能单干了是吧!”

    从女儿的口袋里,扒拉出她截留的鞭炮,刘茵眼睛一瞪,提溜出了一小串,甚至火柴盒都掉了出来,可见准备的有多充分。

    李楠这边苦着脸,一脸委屈巴巴,还有着三分懊恼,可能是后悔,一个炮仗都还没来及放,犯罪物品就被查封了感觉。“那是我哥炸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大白早就走了!”

    死死的掐着口袋边沿,里面还剩几颗拆散下来的,大的已经被没收了,小的,李楠可得保住。

    “不是你抱着大白两条腿,它能眼睁睁看你哥炸它吃饭家伙么,吃饭家伙炸的稀巴烂,不说狗了,人都得被你俩气没了,你个姑娘家,有点姑娘样子!”

    刘茵哪里管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横着脸,就把所有炮仗都收了,直接扔到了门外,一群半大孩子,那乐呵的鼻子都冒泡了。

    “得,您呐,收拾不了我哥,就知道收拾我,我明年,我也不陪您过了!”

    小丫头生气了,头一拧,化悲忿为食欲,疯狂干饭。

    “灶膛里的猫,后院栓的狗,猪圈里的猪,厕所里的人,有了炮啊,你们逮着可劲霍霍,大过年的,还是消停点,这么大了,再带着你上门道歉,我看谁丢人!”

    一顿团圆饭,虽然一家人没有团团圆圆,母女俩至少还是在一起,被蒙着至少还能顺当把年给过了。

    老黄家那边,则不一样了。

    今年的团圆饭,跟李家一样,也是母女俩守在家里。

    小小黄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妈妈的脸色,谁说小孩看不懂大人脸色的,她就能看得出来。

    目前这些天,压根就没高兴过,她的小屁屁就可以证明,挨揍时,都比原来疼许多。

    不安分的在板凳上扭来扭去,双腿在桌下晃荡着,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

    “妈妈,爸爸没回来!”

    “姐姐,姐姐也没回来!”

    “吃你的~!”

    把剥好的虾尾放进女儿碗里,神情憔悴许多的黄母,苦着脸看着那边的电话机。

    这些天,一个人带女儿在家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盼望下一秒,会接到丈夫那边电话,女婿那边没事。

    结果,连梦里,这个电话都没响过,让她这个当妈的,当丈母娘的,哪里还有心思过年。

    “叮铃铃~!”

    想啥来啥,正帮着女儿剥虾的黄母,连手都来不及擦,慌慌张张的跑到电话机前,拎起了电话筒。

    “喂,老黄么?”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黄妈胆战心惊的问道,拎着话筒的手,都有些不稳当。

    偏着脑袋看着这一幕的黄贝贝,放慢了咀嚼的动作,她现在还没有学习过悲伤这个词。

    她只能从妈妈的脸色,分辨出高兴与不高兴。

    现在,很不高兴。

第五百九十六章 改变的生活 改变的人

    今年的年味,比往年来的更浓烈了一些。

    虽然院子里缺少了某些人,但像是并未对四合院产生多大的影响。

    往前几年,就算家里有好吃的,也会偷摸着收着点,但今年,有了前院儿李家作为表率。

    不说大鱼大肉,至少院子里不会比别人家,少多少。

    今年不论是肉票,还是其他各种副食品的票,那是翻了一倍多,反应出来,就是经济方面向好趋势,地方上副食品供应量大幅度增加。

    往年阎埠贵写写对联也就混个瓜子花生,今年不说其他,那个搪瓷大脸盆里,除了瓜子花生,还多上了糖果,花米团等吃食,让一家老小占了不少便宜。

    “小楠啊,你再这样摔下去,等你哥回来,这车估计要换咯!”

    在给门旁花圃松土的阎埠贵,看着李家老二推着自行车回来,脸色有些肉疼,自行车挺好的漆,愣是被小丫头片子给刮了不少地方,外头巷子里雪都铲了,也不知道搁哪造的。

    “二大爷,我哥才不会说我呢,谁让这自行车太重了,略略略!”

    李楠怎么会听不出其中调侃,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谁学车没摔过自己,她现在一条腿跨大梁下面,斜蹬着,骑的可好了。

    “啧啧~!”

    看着小丫头片子把车搬了进去,老阎下唇都抿了出来,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这要是他家车子,几个孩子敢这样使,少说罚款罚个十块钱的,让他们涨涨记性。

    “叮铃铃~!”

    “咱院儿,这哪里还有自行车么?”

    想到清脆的车铃铛声,老阎又转过身子,左右看了看,俩小眼珠子正在眨巴,就看见刘海中搬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从倒座房大门这边出现了。

    “哎呦呦,老刘,你,你上哪弄了个自行车呐!”

    手中的小铲子赶忙扔到花圃里,手套都来不及摘,老阎就扑到了崭新的二八大杠前,堵住了去路,希罕的用手摸着锃光瓦亮的车铃铛。

    刘海中下巴略微抬了抬,一身鼓鼓囊囊的藏青色中山装,胸前的口袋还插了一支钢笔,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崭新的黑色公文皮包,那派头,简直比干部还像干部。

    “去年咱们工会分房委员会工作出色,市工会奖励咱们厂工会的自行车票,就发到我这里了,左右寻思,搁家里也没事,今儿百货大楼不是热闹么,正好把它买了!”

    说到此处,刘海中的肚子,那挺的可是更高了,自行车买了还不算,这个包,他到柜台第一眼,可就相中了,跟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太符合了。

    看着老阎羡慕的双眼通红,刘海中的嘴角往上划了一个弧度,那心里,别提多得意了,院儿里第二家。

    “哎呦喂,老刘,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得庆祝一下,我那有酒,你这买车,也不跟我说一声,这玩意现在不便宜啊!”

    老阎此时别提心里多酸了,涨价后的自行车,那不是有票就行,还得有钱,两百多可不是一般家庭能拿的出来的,哪怕是他家,也不敢这么霍霍。

    “喝酒就算了,主要,我现在还管着咱们厂的家属楼,来回不方便,得有辆自行车使唤,再贵,只要能服务到群众,该买还是得买!”

    刘海中能看不出老阎的思想觉悟么,不可能的,一眼就能瞅出来。

    不得不说,他现在的思想觉悟真高,出口的话,境界都跟老阎拉开了,当然,不排除想再往老阎胸口扎一刀,他现在可不是你口中的老刘了。

    两人现在不同了,家属楼那边,四百户人家入住,那刘海中过去,就是说一不二的管院大爷,见过世面了,哪里还瞧得上这小院里还排老二,扣扣索索,难成大事的阎埠贵。

    这番话听到耳朵里,阎埠贵的眼珠子,是彻底的红了,刘海中不给面子也就算了,还隐晦的扇了他一耳光,人搞不好,都看不上院儿里一大爷这个职务了。

    “哎,我说,老刘,你家属区……~!”

    “当当当,您好,二位大爷,咱轧钢厂平安驾校李峰李校长,是不是住这儿?”老阎还没来及掰扯,院子里,进外人了,手上提溜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过,口音,倒反而像是本地的。

    “嗯,是的,小伙子,这是?”

    刘海中拎着车后座把车一撑,取下公文包后,背着手上前上下打量起来。

    “我是他学生,平安驾校第一批出来的学员,后边工作分外地去了,这不是放假回来,来看看我师傅!”

    小伙子倒是一点不含蓄,看样子搁机关里一晃荡,也沾上了油滑的意味,笑吟吟的看着比干部还像干部的刘海中。

    “哎呦,李峰,他年前升副处了,去外地学习去了,还没回来,不过他家是搁这里!”老刘指了指一旁的李家。

    “副处啊,升了副处好,我那时候学得慢,还多亏了他的鞭策!”小伙子听说后笑的更开心了。

    “李家妹子,有人找小峰,你看着出来一下!”

    “诶,来了~!”

    院子也就那么大,老刘吆喝一声,刘茵也就掀开了门帘,看着前院儿这仨。

    不过,目光还是在刘海中身上停留片刻,还擦了擦眼珠子,这人在心里的固定形象一下发生转变,刘茵差点没瞧出来。

    “阿姨,我叫孔三喜,外地回来,带了些不值钱的东西,来看望我师傅李峰,既然他不在,您先收着!”

    说完,小伙子赶忙把拎着的袋子,直接提到了门口放下,丝毫不带犹豫的。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外地回来,赶紧先回家,把东西啊,给亲戚朋友带过去,我家不缺这些。”

    张开的袋子里,能看到封好的绵白糖,还有一条双马香烟,底下零零碎碎,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特产,别说,老阎在一旁干看着,都替刘茵急了起来。

    学生毕业后送老师东西,哎,他怎么就摊不上这些学生呢!

    “不不不,您一定收下,我这,擎当给您拜年了,哪能空着手!”

    说完小伙子弯了弯腰,随后就非常干脆的跑了。

    “你说这孩子!”

    刘茵还没跨出门,那什么孔三喜就跑了,把她尴尬的,看着门口的手提袋,麻爪了。

    还没想好怎么办,倒座房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您好,这平安驾校李峰李教练家是不是住这儿!”

    ……

    沪上。

    躺在病床上的李峰,哪里知道,自己的那些“学生”,开车技术有没有长进不知道,但一个比一个猴精的去他这个便宜师傅家拜年。

    郑朝阳这个年,也没回京,也是在沪上处理抓捕后的各种审讯工作,难得再次到了医院。

    看着依旧陷入沉睡的年轻人,内心喃喃自语。

    “你小子,抓紧醒过来啊,这次动静闹这么大,你要是这么走了,可就跟天大的机缘错过咯!”

第五百九十七章 羊水栓塞

    沪上金瑞医院的重症病房里,现在又添了一张床。

    预产期的临近,让那个身高并不高的小姑娘,现在做任何一个动作都越发吃力。

    之前,还能照顾照顾床上的病人,现在,连自己照顾自己,都有些为难。

    “爸,我自己来~!”

    看着父亲拎着饭盒推开门进来,黄亚琴挣扎想要坐起来,结果还是父亲亲自扶着,才能斜躺在床头。

    棉被下的腹部,现在高高隆起,不知道是不是重量压迫到腰部的神经,不论是起床,还是翻身,现在都异常困难。

    “慢点,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大夫说,自己要注意一下!”

    重症病房,毕竟不是妇产科,妇科大夫,偶尔来给小黄检查检查身体,还有腹中的胎儿情况,但很多时候,还是需要黄爸亲自去门诊那边跑一趟,特别是预产期的到来。

    小黄默默的点了点头,侧着脑袋看着静静熟睡的丈夫,她现在的脸色晦暗,双腮都陷了进去,浮肿的眼皮下,眼窝深陷,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看上去非常憔悴,眼中透出一种疲惫和无助。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连镜子都不敢照了,引以为傲的长辫子,因为长时间没有洗,已经油光锃亮,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如果不是肚子里还有着一丝牵挂,她恐怕是第一个精神崩溃的,这几个月,实在是太难熬了。

    “需要帮忙么?”

    敲门进来的丁大夫,看着李峰老丈人打开一个个饭盒,虽然是询问,但已经开始动手帮忙了。

    “这位丁大夫,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呐?”

    看着丁秋楠手脚麻利的勾凳子,摆弄饭盒,帮自家女儿批外套,老黄站起身锤了锤腰,有些干裂的嘴唇勉强一笑后问道。

    这个问题,他疑惑好长时间了,面前这位大夫,他真的好像有印象。

    “对,去年这时候,两会么,我是负责跟车的大夫!”

    正好床头柜上,还有今天刚送来的报纸,丁大夫瞟了一眼后,迅速收回了目光。

    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一箱箱茅子,把那些年轻人,灌的是咛叮大醉。

    “哦,对,我就说嘛!”

    对于丁秋楠,黄亚琴了解的可比她父亲了解的多多了,毕竟,去年婚宴时,她也是现场的见证人之一,去年也是受到了重伤,差点没抢救回来呢。

    想到了丁大夫的当时脑袋受的伤,小黄忽然一把抓住了丁大夫的胳膊,自己怎么忘了,她的父亲,好像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而且别人不敢上的手术,他敢。

    “丁大夫,你的父亲,能请他过来么?”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黄亚琴真的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只要有一丝机会,她愿意去争取,不能让孩子出生后,就没了父亲呐

    正在摆弄饭盒的丁大夫身形立马停顿住,撩了撩鬓角长长的头发,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李峰的事情,他怎么不会问呢,医院里有电话,像这种救人的事情,她丁秋楠占用电话多长时间去请教都可以,但她的父亲没过来,已经代表了。

    植物人是世界性的难题,跟自己当初受到弹片损伤是不一样的,一个是能看见,另一个是缺氧导致的脑细胞受损,现在,没有仪器能检查出来,哪里受损,受损多少,甚至这样的脑细胞,能不能恢复,恢复时间多长,还是个未解的谜。

    一旁的黄爸看到女儿紧紧抓着丁大夫的胳膊,一脸期许的看着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你先吃饭,我抽空问一问~!”

    把拌好的蒸蛋饭放在小黄的手心里,丁大夫帮她扎起了散乱头发,作为大夫,她知道怎么才能让家属放宽心。

    黄爸轻轻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后,给病床上的女婿,喂了后厨熬的鱼汤,奶白色,味道很香,有些会从嘴角溢了出去,黄爸都会拿着毛巾,仔细的擦一下。

    丁大夫看着这一幕,心情压抑的说不出来,去年,她躺在病床的时候,一直也是爸妈轮流照顾,只是,自己当时是有意识的,面前这位,却一点意识都没有。

    “嗯,是饭盒漏了么?”

    坐起来吃饭的小黄,忽然感觉裤子湿了,还以为是蒸蛋拌饭的汤汁从饭盒底下漏了出来,还在歪着脑袋看饭盒底部呢,旁边的丁大夫脸色已经变了。

    “快,羊水破了~!”

    “9号房孕妇即将临盆!”

    与第一次生产的小黄不同,丁大夫反而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赶忙到门外向着护士站那边喊话。

    屋内的小黄一手拿着铝饭盒,一手还捏着勺子,很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老黄也紧张把喂女婿吃饭的活放在了一边,他是经历过两次的,知道羊水破了后,第一时间该干嘛。

    “别,再让我吃两口,我怕进产房没力气~!”

    看着父亲要拿走手上的饭盒,小黄着急,又挖了一勺米饭,塞进了嘴里。

    护士站那边,早就知道,这边的情况,听到丁大夫喊出即将临盆,立马三四个护士就冲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小黄往楼下产科搀扶着送过去。

    一路上,都是顺着裤腿淋下来的羊水,看到这一幕的医生,病人家属都主动靠向两边,让出通道,小黄这边,就这还不忘,再大口吃几口,补充体力。

    一直到产房,时刻关注的丁大夫,脸色愈发难看。

    因为地面上,已经出现了血渍,羊水出现了明显的红色特征,刚才还大口干饭的小黄,现在明显状态不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直接进手术室,准备抢救。”

    看到小黄脖子已经支撑不了脑袋,无力搭拉到一边,跟之前判若两人的样子,丁大夫的着急的声音,已经有些走调。

    身后一直跟随着的黄爸,眼神里已经能看到惊恐。

    “哇~!”

    吃下去的蒸蛋拌饭,随着一声呕吐,全都从口中吐了出来,整个人现在站都站不稳,如果不是几个护士搀扶着,恐怕人都倒了下去。

    “是不是羊水栓塞了!”

    匆忙把孕妇扶到送来的急救床上,丁大夫打着手电,照射着小黄的瞳孔,一旁推着床的产科大夫,已经根据这些外在症状,判断病情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人生难免会有遗憾

    羊水栓塞。

    通俗来讲,就是指孕妇腹中的羊水,混入了母亲体内的血液循环系统,血管里进了“脏”东西了,本身就狭窄的血管里,一旦被堵住…

    在孕妇分娩时,最怕的就是这个病,来的突然,去的也很突然,人,不明不白就走了,十分的凶险。

    作为有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怎能不了解医生口中的“羊水栓塞”,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这种病症,会到了自家女儿的身上。

    阳光明媚的中午,此时哪怕走廊上遍布午时的光线,黄百泉都感觉手脚冰凉,视线里一片灰暗。

    “duang~!”

    手中捏着的饭盒应声落地,包括刚才女儿还抢着吃最后两口的勺子,也在右手坠落地面,这一刻的老黄觉得,天是真的塌了。

    满脸的焦虑和恐慌,目光不停的在四处扫视,仿佛在寻找某种答案,却感到束手无策。

    身居高位又如何,再是喜怒不形于色,面对滔滔涌来的重症,终究还是一个老父亲。

    前脚女婿中枪,已经让这个家庭风雨中不停摇摆,现在女儿从产房,又被直接推进了手术室,那不停闪烁的“红灯”,让老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让让,让让~!”

    接二连三的大夫,向着手术室跑来,撞到这位中年人后赶忙给他推到了一边,随后一个个消失在那扇门之后。

    老黄双手扒着窗台,后背抵在了墙上,尽量不让自己滑下去,目光始终盯着手术室的那扇门,回忆着亚琴小时候的样子。

    时间太过久远,他记忆甚至模糊了,初次见到女儿出生时,当父亲时的心情。

    “哗啦啦~!”

    又一批大夫从其他科室匆匆忙忙赶来,但没有人还有闲心管边上的老父亲,甚至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像是医院里来了一个让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魔,所有医生全部披甲上阵,搏得那一丝生机。

    “心律已经失常,血压降低~!”

    手术室内此时已经成为战场,医生护士们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拿出了平生所学,投入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

    如果此时有监护仪,那屏幕上面一定开始高频率的波浪起伏,然而现在并没有,所有的一切,都靠床边的大夫,护士们,凭借着仪器来判断。

    双眼紧闭的黄亚琴,此时唇色异常发紫,伴随着不停的无意识的咳嗽,人明显已经处于昏迷当中。

    急救床下面的床铺,已经一塌糊涂,羊水,血液,把洁白的床单染成了乱七八糟的颜色。

    “呼吸功能衰竭~!”

    “给她吸氧~!”

    面对一个个问题,丁秋楠下意识的按照教科书那样解决,然而她还是能感觉,一条生命,正在眼前眼睁睁的逝去,不,是两条。

    不停痉挛的的孕妇,鼻子上塞进鼻导管之后,稍微好了一点。

    看着已经迅速瘪下去的肚子,她现在面临着历史性的难题,先救母亲,还是先救孩子。

    羊水没了,胎儿也容易缺氧,活不了多久,加上现在产妇羊水栓塞,如果不尽快生出来,随着产妇血压降低,胎儿死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心率降低到35了!”

    “产妇O型血,血库已经调血!”“上麻醉,准备剖宫产手术!”

    眼看产妇痉挛减轻,产科大夫迅速瞥了一眼生理情况,第一时间下达了手术指令。

    产妇已经进入到休克状态,下体大量出血,如果再不分娩,可能两者都一命呜呼,产科有的时候也很为难,第一个选择肯定是保大人。

    但现在的情况是,两个可能都会死的情况下,只能选择,选择保住生存概率大的。

    1时36分。

    胎儿被从宫内取出,剪断脐带后,大夫毫不客气的倒拎着小腿,拍打了几次屁股。

    直到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这才交给了边上的护士,转头立即扑到了救人的行动中。

    “检查宫内出血点,肾上腺素1个单位!”

    这个时候,手术台上,那位身高差不多一米五的小姑娘,周身已经被插便了数条管子,静脉输血的,补液的,甚至连气管处,都紧急插管。

    时间,就是生命,在这一刻淋漓展现,伴随着还有胎儿的“哇哇”哭鸣。

    手术室外,老黄右手夹着烟,低垂着脑袋,随着右手下意识的哆唆,烟灰坠入了地面。

    不论是吐出来的,还是饭盒掉落后溅落地面的蒸蛋拌饭,已经被收拾卫生的清洁工打扫干净,就连老黄手头的这支烟,都是人家给的。

    “黄委员,里面进行了剖宫产,抢救出了胎儿,是个女孩,但您女儿的情况不容乐观,还在抢救中!”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已经闻讯赶来的洪院长,在里面了解到情况后,皱紧着眉头,通知这条,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洪院长这时候,是真的头疼了,女婿在医院里还躺着,女儿现在又生死不明,他也是做父亲的,子女的一个个噩耗如果都像这样接二连三,不说老黄了,给他,他都架不住。

    手上的烟头扔在地面,老黄双手捂着脸,他从未想过,这样的病症会在自己家的孩子身上,焦虑和无助,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现在,只想看着女儿,能够走出手术室。

    “洪院长,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老黄哽咽的声音,从手掌下面传了出来,哪怕是孩子出生的好消息,也抵挡不了他此时内心的恐惧。

    “整个院里,能来的都来了,血站把库里所有的O型血都调过来了,我也是做父亲的,我也有女儿,我理解你!”

    拍了拍产妇父亲的肩膀,洪院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的难以想象,女婿走了,女儿再走了,这白发人接连送两个黑发人,是什么样的场景。

    下午2时06分,洪院长亲自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送到了黄百泉的手中。

    6时48分,丁大夫无力的按着胳膊肘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7时24分,手术室门外的红灯熄灭,那个个子不高,喜欢吃零食扎着两条长辫子的小姑娘,盖着洁白的床单,从手术台上推送了出来,在她父亲痛苦的哀嚎中,被推送到了地下负一层。

    7时50分,跟自己外公同时在嚎啕大哭的娃娃,被送回了9号重症病房。

    神奇的是,在被放在病床枕边的时候,刚才还在哇哇大哭的婴儿,吸了吸鼻子,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逐渐停止了啼哭。

    人生难免会有遗憾,遗憾的是,小黄这位可怜的母亲,到底还是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宝宝一眼。

第五百九十九章 庄周梦蝶

    “马上月底了,你的业绩还不往上冲一冲,再卖两套,提点就不一样了!”

    汪一博斜躺在VIP室的椅子上,给李峰扔了一支芙蓉王,点着后吞云吐雾的说道。

    “算了,差不多就行了,昨天客户本都翻烂了,没准客户了,这个月就这样吧!”

    站在窗户边的李峰,推开了断桥铝的窗户,朝售楼部下面样板房展示区弹了弹烟灰,随后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甩肩膀上,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准备下班。

    “走,东城那边新开了一家足道,去试试?”

    “我不是那种人!”

    “你就说去不去吧?”

    汪一博把椅背上的西装一拽,搭在了手腕处,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嘴里叼着烟,看着表情有些木讷的李峰。

    灯火通明的售楼部内,旋转楼梯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下来,通过了空无一人的沙盘区,到了售楼部侧面的停车场。

    “开我的,开你的?”

    “肯定开你的,我那破标识修去了!”

    弹飞了已经抽到了屁股的香烟头,李峰摸了摸自己身上,结果真掏出了一串车钥匙。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车了,还能上路么,车头你还敢挂着红旗,你可真屌?”

    手指抚摸着颇有年代气息的轿车,汪一博眨巴眨巴眼睛,托着腮帮子转了一圈,看向了李峰。

    “你X1呢?”

    “这不是我的车么,什么X1?”

    熟练的把钥匙插进门里,开了锁之后,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这辆满满复古风的红旗轿车,李峰熟练的挂挡,上路,像是对这辆车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听说了没,最近销售业绩不理想,上边好像要换个新的销售经理,凶的很!”

    好奇的打量着车里的陈设,看着有板有眼开着车的李峰,王一博托着下巴说道。

    “换就换呗,该怎样,就怎样,没有卖不出去的房子,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格!”

    李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比较佛系,反正跟自己没关系,大不了换下家,说完后,一眨眼,竟然就到了足道店楼下。

    “贵宾两~~位,楼上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奢华场景,李峰还是犹自感觉,像是在梦中一样,换好拖鞋,拿着手牌,到了包间中。

    “我随机,他6号,一杯绿茶,我一杯菊花茶~!”

    “好嘞~!”

    服务员拉上包间的窗帘,打开空调后,欠了欠身子,退了出去。

    ……

    “你们是卖房子的么,现在的房价多少了?”

    躺在沙发上,感受着技师按着脑袋的两人,睁开眼后,对视了一下,是给李峰按着脑袋的那位问的。

    “留你名片吧,我今天介绍的够多了,嗓子都哑了!”

    像是已经习惯随时接触到各种客户,汪一博懒洋洋的把脑袋往上拱了拱,再次闭上了眼睛。

    “一万多一点,现在买还有折扣……可以先去售楼部看看,了解一下!”

    感觉意外淘了个客户,李峰想到还差两套业绩,从甩到一旁的西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拍在了两张按摩床中间的茶几上。

    “我们办会员也有折扣,冲一千抵一千五呢,像你们这次艾草足浴……!”

    听着技师开始推销起他们的会员业务,李峰缓缓的再次闭上了眼睛,看来没戏,又是套话来的,会员,狗都摇头,某团团购不好用么。

    都快被按睡着的时候,只听到旁边的房门,被骤然的推开,撞击到墙壁时,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李峰~!”

    兀自一睁眼,李峰赶忙两条胳膊把上身从技师的怀里撑了起来,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冲进来的小黄。“坏了,我媳妇~!”

    周围的环境,瞬间如同破碎的镜子,支离破碎,黄亚琴那张气势汹汹的脸蛋,留在最大的那张碎片上,逐渐远去。

    ……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耳畔旁,仿佛还有售楼部同事的问话,低垂着脑袋的李峰,猛然抬起了脑袋。

    “哎呦,我擦,钓个鱼,还能钓睡着了?”

    依然是那片暗无天际的空间,漆黑色的河流与背景融为一体,只能听见湍急的流水声。

    坐在小马扎上的李峰,猛烈的甩了甩脑袋,揉了揉眼珠子后,心虚的四周瞅了瞅,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来的。

    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睡着了,漆黑色的鱼竿依然夹在腋下,没有鱼线的鱼竿,却是能随波逐流,不时轻颤一下,仿佛看不见的鱼线,能够被河流所带动。

    “还好,还好!”

    拍了拍胸口,这要是去洗脚当场被媳妇抓了,李峰很难想象,小黄会不会拿刀捅了自己,特别还是躺人怀里按脑袋的时候。

    “小黄,对,黄亚琴,自己的媳妇,自己结过婚了!”

    像是找到了自己生命中的锚点,一直浑浑噩噩的李峰,脑袋瞬间恢复了清明,想起了很多忘却的事情。

    “钓上鱼没有?”

    “有个锤子!”

    都没意识到身后竟然来人,李峰下意识的回答身后人的问题,还没转头,腋下的鱼竿,像是被鱼拖走一样挣脱而去,李峰赶忙一把抓住。

    咬牙切齿的使出浑身力气,跟鱼竿下面的巨物较着劲。

    “没有钓上鱼,为什么不回家!”

    此时后知后觉的李峰,这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在跟自己说话,惊悚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缓缓的转过了脑袋。

    “我问你呢,没钓上鱼,你为什么不回家!”

    身后的黄亚琴,双手掐着腰,面对着比自己高许多的李峰,昂起头,丝毫不虚的怒斥道。

    “慧慧饿了,你知不知道,有你这么当爸的么?”

    被鱼竿拖动的李峰,听到“慧慧”两个字,肩膀忍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的看了看媳妇的肚子,什么时候卸的货,自己竟然不知道。

    恐惧感油然而生,仿佛错过了人生中的大事,面对媳妇的质问,张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鱼竿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李峰想松手,但杆子跟502胶水粘住了似的,死死的黏在手心,把李峰往那条漆黑的河流中拖去。

    “咕嘟咕嘟~!”

    被拽入无尽暗河中的李峰,在河中奋力朝岸边游去,奈何越来越远,河水逐渐淹没头顶、鼻腔,直至整个人溺入了河水中。

    “把慧慧带好~!”

    站在岸边的小黄,没有去拉扯丈夫的举动,反而双手握成了喇叭状,朝着湍急的河面喊道。

    直到,河流中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踪影。

    小黄歪了歪脑袋,坐在了李峰刚才的小马扎上,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名片。

    眼中,寒光一闪,步入了湍急的暗河中。

    ……

    浓烈的窒息感,让李峰喘不过来气,靠着本能,不断的挣扎,直到,再次能够呼吸。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胸口,非常的疼。

    耳畔,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第六百章 大梦谁先觉

    梦中的景象,在脑海里如同幻灯片一般掠过,清晰而扭曲。

    如梦幻泡影,似真似假,似实似虚,诡异到了极点,如果可以形象一点表达,就像滚球兽和太一回到东惊的那一天,只是背景音乐没有了波莱罗舞曲。

    时间正好自己穿越前一天,真实到让人毛骨竦然,身处其中的自己,竟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脱离后才发现其中的景象是如此的荒谬。

    “还问自己什么时候结的婚,老子1962年就娶媳妇了,比你早了将近60年,副处级干部,说出去,能吓死你个龟孙。”

    “换销售经理,是男是女我都没见着,如果有一天能回去,我再回请你吧,老汪!”

    汪一博的样貌在脑海中渐渐远去,李峰的嘴角渐渐向上滑出一个弧度,像是挂上了幸福的微笑。

    “咳咳,嘶,好疼~!”

    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睁开后的眼睛,第一眼就是天花板,李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就被胸口的疼痛牵扯到,眼皮子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仿佛就在身旁,李峰稍微转动了一下脑袋,就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背对着自己,肩膀左右轻微摇晃着。

    “她饿了~!”

    这是李峰在病床上醒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异常的嘶哑,干瘪的就像一颗被暴晒了十年的花生,从来没有更换过机油的发动机。

    佝偻着腰的老人,摇晃的肩膀瞬间定格,伫立在原地,婴儿的啼哭声越发洪亮。

    等他缓缓转过头后,李峰见到他的第一眼,神情都恍惚了,闭上眼,又重新睁开后,这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了。

    “爸~!”

    枯瘦的胳膊,从洁白的棉被下伸了出来,茫然的往前伸着,李峰真的是难以置信,那一头花白头发,面容恍若衰老了十岁,怀里抱着孩子哄的老人,竟然是自己的老丈人。

    始料不及的,不止有李峰,抱着孩子的黄百泉,甚至连哄孩子都忘了,怔怔的看着,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李峰。

    “小,小峰~!”

    不知道为什么,老丈人看到自己后,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豆大的眼泪,像是雨滴一样,不断地往下溅落。

    手足无措的李峰,茫然的看着这一切,怎么自己一觉醒来,世界像是,又变了一个样子。

    “啪~!”

    虚弱的拍打了自己的脸颊,李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切切实实的疼痛感,又在反馈给他,现在并不是处于虚幻的世界。

    “爸,您,怎么了?”

    看着老丈人这幅模样,李峰真的不知所措,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孩子。

    李峰抬起胳膊,指了指孩子,又指了指自己,老黄悲怆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把孩子放在了李峰的枕边。

    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宝宝,脑袋歪到了李峰这边,吸了吸鼻子后,消停了下来。

    眼睛半睁不睁,白生生的胳膊从小抱被中挣脱了出来,五根短肥短肥的手指蜷缩成一团肉球,随后把食指塞到了粉嫩嫩的嘴边吮吸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老黄像是想起了亚琴的小时候,实在太像了,眼眶里含着泪水的他,心都化了。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门外,朝着外面粗哑的喊道。

    “医生,大夫,9号房病人醒了~!”

    这一声,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不光整个护士站被惊动了,甚至连住院楼的楼上楼下,都响起了“咚咚咚咚”的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没穿白大褂的,扶着帽子,戴着口罩,全部就像一头饿狼一样,一股脑的扑到了9号重症病房门口。

    植物人自然苏醒,不论是这个医院,还是沪上医疗界,乃至全国所有顶尖医院,至今还真没碰上过。

    不消一会儿,病房里已经挤的满满当当,全是各科医生、护士,全部跟看猴子似的,看着靠在床头摸着宝宝脸蛋的李峰。

    那眼珠子,一个个都差点瞪出眼眶,还得是洪院长来得及时,不然李峰真成了金瑞医院的祥瑞了。

    “孩子麻烦您先抱一下,我们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李峰点了点头,准备把孩子交给了一旁的老丈人,结果她眼皮都没抬,张开小嘴,看样子又要啼哭。

    “乖,乖,不哭,先让爷爷抱一会儿,等会儿爸爸再抱你!”

    哪怕全身没有多少力气,李峰还是斜抱着左右晃了晃,直到宝宝合上了小嘴,这才尝试交给老丈人。

    很神奇,像是听懂了李峰的话,小家伙还真是没有再哭了,扁了扁嘴巴,就这样乖乖的到了她爷爷的怀里。

    “她可能是饿了,爸,您抱去要不让亚琴喂一下!”

    低着头解着胸口的口子,方便医生检查,李峰随口说道。

    病房里的医生还有护士,都没有吭声,保持异样的安静,只是脸色,都愈发沉重,刚才李峰哄宝宝那一刻的暖心,瞬间消失不见。

    “好,好,我带她去喂一下,你,你先检查~!”

    老黄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再哭出来,抱着孙女走出了病房。

    女婿现在骨瘦如柴,虚弱的很,好不容易醒过来,他真怕,会接受不了,还好,医生大夫们,也很配合,心照不宣的没有把情况告诉刚醒来的病人。

    “嗯~!”

    李峰点了点头,解开扣子后,这才看到胸口早已吻合的疤痕,脑袋里,闪烁着中枪时的一幕幕场景。

    手术缝合的刀疤那么长,他自己都有点吓着了,差点把命浪没了。

    “张嘴~!”

    “啊~!”

    “这里疼不疼~!”

    “不疼~!”

    ……

    一直到要李峰脱裤子,看看下肢的情况,李峰这才有点尴尬的捏住裤腰,看着屋内那些还不出去的女护士。

    其中,还有一位女大夫。

    “咦,丁大夫?”

    看到了角落处,还有个老六躲在别人身后,影影绰绰鬼鬼祟祟的看着这边,李峰更是死死的掐住裤腰,怎么都不松手,别以为戴着口罩自己就认不出来了。

    “病不讳医,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还抱着陈旧的思想!”

第六百零一章 李慧

    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摆了几个饭盒。

    西红柿炒蛋、青椒土豆丝,白水蒸蛋,紫菜蛋花汤,医院后厨的小灶现做,送上来后还冒着热气,就被狼吞虎咽的李峰,塞进了嘴巴里。

    这番如狼似虎吃东西的模样,跟饿死鬼投胎,也没有什么区别。

    全身检查过后,除了营养不良,也并没有其他后遗症,思维还很活跃,让这些大夫们,像是找到了新的课题,人生有了一个崭新的研究方向。

    “濒死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还能不能记下来!”

    看着李峰狼吞虎咽,执着不愿离去的几位脑外科大夫,外加可能是神经科的吧,目光炯炯有神,一个个掏出小本本,记录着,可能是关于科学,也可能是关于人生尽头,那解不开的秘密。

    “濒死?”

    “没呐,我当时就想睡觉,然后就倒头就睡了,要相信科学,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个地方的存在!”

    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李峰停顿了一下,拍了拍旁边医生的肩膀,斜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几位大夫,面色有些遗憾,医学是讲科学,但人的意识本身就不科学,虽然是客观世界的主观映像。

    他这一睡几个月,醒来后还生龙活虎,思维正常,完全不像有什么缺氧脑损伤的后遗症。

    实在太想切开研究研究了。

    “不过~!”

    “我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

    吃的差不多的李峰,揉了揉吃饱了的肚子,端起那盆汤时,还是把自己碰见的希罕事稍微说出一点,总得对科学有点贡献是不是。

    “水?”

    “对,一片黑暗的环境,但是能听到湍急的水流声,不过,还是得相信科学!”

    说完,李峰一口把蛋花汤给闷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现在都仿佛欢呼雀跃,鼓动着自己,能吃多吃点,看来,它们这三个月,确实饿坏了。

    “你做了什么?”

    几位大夫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其中一位,还真一丝不苟的在本子上记录着。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钓鱼的人,但我下意识甩了几杆!”

    挠了挠下巴,李峰回忆道,但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杆子和小马扎,是谁给自己的,难不成自己在忘川河边亦或者集体的意识河流中,当了钓鱼佬,还荣获了最高成就。

    空军……

    “钓上来什么没?”

    看李峰陷入回忆的样子,一脸正色,也不像是瞎扯淡,几位爱好这方面的大夫,还是在小本子上记录了下来,哪怕他强调了,要相信科学。

    “没,没有钓上来鱼,最后好像被人踹下河了,一阵窒息感之后,我就醒了!”

    李峰张着嘴巴,自己都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那条河流从哪来,去往哪里,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他都无从考证了。

    “会不会,你钓的不是鱼,而是……?”

    三位大夫全部转过了脑袋,看向了提问的那位精神科的医生,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敢说,你就敢问是不是,你俩怎么不去写小说去呢。

    “好了好了,差不多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们研究什么,也让他休息好再说!”

    一直在门外,等的都有些着急的丁秋楠,敲了两下门,看着李峰的几个医生,在探索科学的道路上不断前行,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的求知欲。

    “哦,哦,对,那我们先回去,有想起什么,可以跟我们说,这一块,国内目前还是一片空白,我们希望,你的经验能帮我们填补!”

    看到丁大夫有些不忿,这几位求知欲满满的大夫,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有些过分了,赶忙把记录的本本,重新塞回了白大褂中,一个个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闷着头走进来的丁大夫,一言不发,面对李峰好奇观察的目光直接无视,拿起了吃完的几个饭盆,直接走了出去。

    “喂~!”

    “我媳妇在哪,我去看看!”

    看着丁秋楠仿佛不想跟自己说话,李峰也没惯着,这大冰山还是这样冷,自己去哄媳妇不好么,生孩子自己竟然没在边上,这不得被她说一辈子。

    走到门口的丁大夫身形一顿,手中的铝饭盒发出了磕碰时的叮当响声,低下了脑袋,看着门口的水磨石地板。

    “她刚做完手术不久,你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她!”

    说完后,不由分说的丁大夫,竟然直接把房门给带上了,连头都没回。

    “做手术?”

    “是剖腹产么?”

    李峰五指张开伸长了胳膊的样子,很像尔康的表情包,奈何,门已经关上,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重新躺回到床上,李峰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想起了自己有了宝宝,上辈子可都没经历过当父亲,没想到这辈子竟然实现了,嘴巴掩盖不住的笑意。

    乖巧可爱的样子,虽然还没有长开,有些皮肤褶皱,但怎么看怎么都顺眼。

    “咚~!”

    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老丈人回来了,怀里还抱着李峰的心头肉,吃饱了靠在床头的李峰,差一点腾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嘶~!”

    这一剧烈活动,让胸口产生了疼痛感,刚想起来的李峰,又龇牙咧嘴的躺回了床头,但目光还是始终盯着老丈人怀里的孩子,哪怕就是疼,他也是开心的。

    “爸,这几个月,让您费心了,您这头发,哎……!”

    直到走到了床边,李峰才揪着眉头,有些唏嘘的看着老丈人花白的头发,还有略显佝偻的腰。

    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别说四十多岁了,说五十多岁,都嫌少了,怎能让李峰不感叹,自己一场病,让老丈人受了那么大煎熬,一夜白头。

    “我没事,老一点就老一点吧,早一点走,还能早一点见到……老战友们!”

    黄百泉把怀中扭动不安的孩子,交到了李峰怀里,这小家伙,你猜怎么着,闭着眼睛,伸出抱被的两条胳膊,直接扒着李峰的衣服,就不扭动了,老实的不得了。

    “他是你爷爷,是你妈妈的爸爸,爸爸的爸爸,你也得听爷爷的话,知不知道~!”

    李峰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婴儿的屁股,开始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首先,就是好像有些粘自己,虽然心里开心,但也得照顾黄爸的情绪。

    小家伙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珠看了看凑到脸跟前的大脑袋,又瞅了瞅旁边的另一位,两条小腿,可劲蹬了两下。

    “小峰啊,该给孩子起个名字了!”

    看着小宝宝充满活力的样子,老黄脸色好看多了,冲着床上的女婿说道。

    “男孩女孩?”

    “女孩!”

    “那就叫李慧好了,小名慧慧,聪明智慧,这可是你母亲想的哦~!”

    说完,李峰抱起了小慧慧,笑的非常开心,在宝宝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第六百零二章 终闻噩耗

    清晨的雨露,汇聚在树叶的尖尖,在叶片承受不住之时,微微一颤,水珠应声而落。

    太阳照常升起,洒下温暖的晨光,春意渐浓,万物复苏,天空湛蓝,白云飘逸,微风轻拂,给人一种宜人的感觉。

    海关钟楼的响起的敲击声,遥遥的传到了医院,开启了金瑞医院新的一天。

    右手胳膊垫着脑袋,侧睡着的李峰,听到动静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是慧慧在床上蹬着双脚,小手也在胡乱挥舞,看来是早就醒了,只是没哭罢了。

    “好闺女,就得这样!”

    手指轻轻捏了捏软的跟豆腐一样的婴儿脸蛋,李峰真的希罕坏了,这孩子,大清早醒了也不哭不闹,可太好带了,压根不像其他人家说的,孩子就是来讨债的,自家这个,搞不好还是来报恩的。

    “踏踏~!”

    屋内父女俩正在你逗我,我逗你的时候,医院的走廊上,已经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带头的主任医师,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子,每天大清早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带着手下巡视自己的领地,俗称,查房。

    一间间病房,一个个病人,一丝不苟的检查,毕竟这层是重症病人,是整个医院最令人棘手的病患聚集地,一直到,9号病房。

    最前边的医生,推开门后,看见屋内开心的父女俩,脸上也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恢复的还好!”

    “来听听肺~!”

    一直到所有检查结束,领头的老主任,这才点了点头,开出了一些补气的中药方,证明,李峰刀口已经没有大碍了。

    等黄爸拿着今日份的早餐,进了屋后,李峰这才胆敢把孩子交给他,自己上了个厕所。

    从厕所出来后,李峰突然很想去看看媳妇,按道理,生孩子是剖腹产的话,应该也是产科那边,甩干净手之后,李峰晃晃悠悠的出了住院楼。

    按照花园里的指示牌,找到了地方,结果产科病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

    “奇怪,难不成住院楼?”

    下了楼的李峰正考虑,要不要去找个护士问问,结果,看到了拎着水果篮熟人,呵,还是罪魁祸首。

    “郑朝阳~!”

    一声轻呼,穿着中山装的老郑缓缓抬起了头,看到了门诊二楼楼梯走廊边,穿着病号服的李峰。

    左右看了看,老郑皱着眉头朝下招了招手,李峰这才屁颠屁颠的下了楼。

    “不老老实实躺着,你怎么往这跑?”

    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瘦的皮包骨头的李峰,如果不是知道他躺了几个月,老郑都怀疑,这孩子,是才从哪个地牢里才被解救出来的。

    “我找我媳妇,她不是剖腹产么,我正想着来看看她~!”

    李峰神色自然,嬉皮笑脸的从老郑果篮里拿出个苹果,在病号服上擦了擦,一口塞进了嘴里。

    穿着深色中山装的郑朝阳,听到李峰找黄亚琴,脸色一变,颌骨明显扭动了一下,脸色有些晦暗。

    “走,这里人多,到后面!”

    老郑下巴朝着后花园抬了抬,率先走了出去,没想那么多的李峰,嘴里啃着新鲜的苹果,也跟着走了过去。

    “能抽吧?”

    后花园的木制座椅上,老郑放下了果篮,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沪上特产,红双喜。“嘿呦喂,我这刚能起来,您也忒瞧得起我了,不抽,我这肺,医生可是说剌下来一块!”

    李峰客气的把香烟推了过去,自己回去还打算亲一亲小慧慧呢,哪里会带着一身烟味。

    “等会想抽,自己拿~!”

    老郑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支,把红双喜放在了身旁,抬起头,正色的看着大病初愈的李峰。

    “不抽,绝对不抽,烟可不是好东西,我家丫头不喜欢!”

    浑然不觉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儿的李峰,摆了摆手,是苹果不好吃么,还笃定了自己烟瘾那么大。

    “你媳妇走了?”

    “走了?”

    看着并不和自己对视的郑朝阳,李峰放慢了啃苹果的速度,把嘴巴里嚼的渣滓吐在了一边,歪着脑袋疑惑的他。

    “对,生产时羊水栓塞,没有救回来!”

    “啪嗒~!”

    李峰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脱手掉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郑朝阳,又看了看自己病房那边,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不可能!”李峰低头轻喃道,两条肩膀颤抖,眼珠子都红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在你醒来前,医院抢救了大半天,输的血比你当时的还多,各科大夫都上了,然而,人还是走了!”

    郑朝阳双手合十,擦了擦两边的鼻梁,目光十分坦陈的看着李峰,眼睛里,透漏着一丝惋惜。

    “你是个爷们儿,就得接受现实,生老病死人都会有这一步,你不是也差点丧命,他们不忍心告诉你,那就让我来做这个坏人!”

    春季的微风带走了老郑吐出的烟雾,也带走了李峰低下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此时,感觉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对他来说,天真的塌了,自己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归属感,结果,媳妇死了,仿佛是天意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黯然的伤感咽碎于喉间,整个人丧失了思考能力。

    “抬起头~!”

    “我让你抬起头~!”

    不知不觉,老郑的声音,冷酷了许多,用着不容回绝的命令口吻,丝毫不带感情的呵斥道。

    “你看不了任何人,李峰,我们所有人终将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但不可能是现在,收起你的金豆子,至少,她留下了最珍贵的东西!”

    郑朝阳目光凝而不乱,再次递出那盒红双喜,李峰这次没有拒绝,颤颤巍巍的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支,茫然的塞进了自己已经干裂的嘴唇中。

    “嚓~!”

    火柴的火焰点燃了烟头,那一刹那,像是烟花一样灿烂,又归于寂静无声的结局,就如同小黄初次出现时那样,重重的敲击着李峰的心灵。

    “你是一个军人,真正的军人,绝对不会被任何情绪影响到理智!”

    不发一语的李峰,大口大口的猛吸香烟,直到肺部一阵涩痛,咳嗽连连。

第六百零三章 绞丝银镯

    “哗啦啦~!”

    “噗~!”

    卫生间旁的水龙头,不断涌出冒着气泡的自来水,跟水磨石底板一样花色的水池上,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用着干瘪的手掌接捧着源源不断流出的凉水,泼到自己的脸上。

    哪怕因为太过瘦削,捧住的自来水不断从手指缝隙中流出,年轻人也丝毫没有在意。

    墙上的镜子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出年轻人苍白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眸。

    “该回去了!”

    身后人的提醒,让双手扶在水池边的年轻人又低下了脑袋,脸上的水滴成串的坠落在池底,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搀杂眼中的泪水。

    “侬别把水搞的到处都是啊!”

    一旁打扫卫生间出来的老阿姨,双手拄着拖把杆的尽头,看着地面上的水渍撇了撇嘴角。

    低着脑袋的李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紧紧的抿着嘴唇,对着老阿姨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

    “不好意思!”

    “哎呦,好啦,年轻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勿要太结棍哦!”

    老阿姨在医院里,工作时间应该不短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拖着地面上的水渍,给年轻人一些过来人的忠告。

    跟着李峰一起回到了病房,老郑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后,就急不可耐的去看正躺在病床上,正吐着舌头的慧慧。

    背着手,抻着脑袋,还“啧啧啧”的试图逗逗她。

    看到女婿回来的老黄,也注意到他通红的眼珠,勉强的神色,似乎看出来什么,暗自叹息了一声。

    “很像,老黄,你没发现么,特别像诶!”

    赵朝阳给出中肯的评价后,伸出了胳膊,试图抱抱这个可爱的家伙,结果,小宝宝不给面子,一看陌生人伸出胳膊,马上憋屈着脸,张大嘴巴。

    在抱起来后,果然,小慧慧立马眼睛一闭,肉乎乎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哇哇”哭了起来,可伤心了。

    “我来吧~!”

    李峰接过了孩子,扶着后脖颈,趴到了肩膀上边,这才轻轻的滑着她的后背。

    小家伙的口水粘的肩膀上到处都是,没有牙齿的小嘴巴在肩膀头吹个泡泡,这才缓缓停止了哭啼,就这还能听到她不满的出气声,看来小姑娘气性不小。

    “嘿呦,还不让抱,亏得,还给你准备口粮!”

    老郑失笑的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联票据,在小慧慧面前悠了悠,小丫头半眯着眼睛,看到眼前有东西晃动,下意识的就想抓住,奈何,胳膊短了够不着。

    逗弄了一会儿小宝宝,郑朝阳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勾出床下的凳子,坐了下来。

    “老黄,差不多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小琴的事情,尽快解决吧,这小家伙,也不想她妈妈孤零零躺在那里!”

    坐在床边,偏着脑袋的黄百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发颤,内心非常焦灼,与痛苦,亲自决定把女儿送去火葬场,这简直在从他身上割肉。

    奈何,幻想被现实戳破,时间哪怕再拖延,终将到来还是会到来。

    布满皱纹的手背揩了揩眼角,老黄的腰,弯的更狠了。

    “你是他的丈夫,你来决定吧~!”

    老黄紧紧的抓住膝盖处的裤子,最后还是缓缓松开,把决定权,交给了李峰。……

    地下负一层的空气,有些湿冷,侵入骨髓一般,每一口呼吸之后,都会感觉下一刻窒息。

    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害怕,哪怕包的严严实实的李慧,可能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严肃,乖乖的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爸爸。

    一列列盖着白色床单推车,布满了整个大厅,大厅门外的走廊上,也有别的家属,被亲人抱着,低声哭泣。

    一行四人,走进大厅的拐角处,全部站定,李峰把李慧交给岳父后,双手慢慢掀开了床单。

    许久之后,李峰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盖上了那块跟她一样,纯洁无瑕的素布。

    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进来,推走了推车。

    ……

    下午三时,四人的手上多了一个两掌大小的盒子,李峰抱着盒子,黄爸抱着孩子,无言的回到了病房中。

    “这个镯子~!”

    老黄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趁着换完尿布小慧慧睡着后,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绞丝银镯,放在了李峰的手心中。

    这个镯子,李峰很眼熟,是母亲当初送给亚琴那一枚,只是后来她戴过后就藏了起来,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又交回到自己的手里。

    李峰捏着冰凉手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岳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爸~!”

    “拿着吧,留个念想,她身上也没其他首饰了!”

    老黄挥了挥胳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床上酣睡的小宝宝身上,看她熟睡的样子,眼中满满的温柔,只有撇过床头摆放的盒子,眼中才划过一丝痛楚。

    “爸,她是我李家的媳妇,永远都是!”

    李峰捏着绞丝银镯,缓慢的放在了盒子上,就像害怕吵醒了睡着的小黄,温柔的就像亲自给她再次戴上这个镯子一般。

    “那就留着,以后给慧慧戴,我这边再添几个!”

    一直陪伴着这对有些可怜父子的郑朝阳,从口袋里掏出了金戒指,金吊坠,还有金表,闪闪发光的金物件,就这么放在小宝宝的抱被旁。

    可能是动静有些大,刚睡着没多久的小家伙,被惊醒后又要张嘴嚎嚎,结果,看到了爸爸就在边上,嘴巴又合上了,乱抓的小手看到了金吊坠后,还试图去抓住。

    “五百美元兑换成钞票了,存户头,回京城后,直接去银行转存就可以了!”

    望着这些东西,李峰有些纳闷的看向老郑,不知道哪里来的奇奇怪怪奖励,难道……

    “对,没错,那个飞行员,知道你醒了,拜托人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我也就是个跑腿的!”

    看着小财迷一样,抓着金吊坠就不松手的小家伙,看着她还准备把吊坠往嘴巴里塞,郑朝阳笑的眯起了眼睛。

    “呦,谁教你的,还知道验真假嘛!”

    “他~~,怎么样了?”

    知道是自己豁出命逮到的那个家伙,李峰拨出了快到孩子嘴边的吊坠,扬了扬眉毛,问道。

    “嗯,很配合~!”

第六百零四章 贾张氏嘴炮惹祸端

    南苑机场。

    随着起落架上的轮胎落地,地面滑出了很长一段黑色的橡胶印记,温度还挺高,茂着一丝丝青烟。

    机舱门打开,率先出来的郑朝阳站在舷梯边,老黄抱着抱被小心翼翼出来时,他主动搀扶着,还对着躲在肩膀上好奇观察四周的宝宝挤了挤眼睛。

    后边李峰也抱着深紫色的木盒子跟着走了出来。

    机场风很大,加上五月的天,能把人吹得混身暖洋洋,时隔半年,李峰这双脚,再次站在了京城的土地上。

    经过大半个月的休息,此时体重已经恢复了很多,不论是身体内部,还是胸口的中枪位置,只剩一道浅浅的刀疤。

    经过上次的沟通,李峰阐明了自己的态度,黄爸选择了带慧慧回去,李峰选择了带小黄。

    娶进门的媳妇,理应进自家的祖坟,这是到哪里都没的说的理。

    让岳父带着慧慧回家,也是希望让黄妈的内心有着一丝慰藉,毕竟年龄大了,有个宝宝在,一时能牵扯她们的精力没时间胡思乱想,二也好歹也算有个念想,早点度过煎熬的日子。

    老郑带着老黄走了,李峰抱着木盒子,上了另一辆吉普车。

    车辆一路往北,到达珠市口之后,这才往东,繁华的京城街头,还是跟以往,并没有太大变化。

    放在膝盖上的木盒子,被李峰扶的非常稳,看向窗外的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痴痴的对着膝盖上的木盒说话。

    视线里那熟悉到再不过的道路,曾经那辆二八自行车,载着两人,走遍了这里的大街小巷,风铃一般的嬉笑声,恍若昨天。

    南锣鼓巷的样子,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随着吉普车的到来,嬉戏玩耍的孩子们,跟着车屁股后面,追逐打闹。

    大院门口,二大妈,三大妈,贾张氏,还有其余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唠着嗑,不时目光看向巷子口不远处那家新开的供销社,聊着周围胡同的家长里短。

    随着军绿色的小吉普缓缓驶入后,目光又集中到这辆车上,二大妈看见车窗上的人影,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哒~!”

    停好车后,司机率先下车,不顾年龄差距,帮李峰拉开了车门后还敬了个礼。

    “首.长!”

    李峰点了点头,自然的把行李交给了他,自己抱着木盒,走下了车子。

    早已站起身的二大妈,脸上的笑容快抻到了耳后根,双手一拍膝盖,急匆匆的跑过来。

    “哎呦,我当谁回来了,这不是李峰么,哎呦小峰呐,这学习,一下去了半年,人都瘦了!”

    三大妈也不甘落后,手上的活直接甩到一旁竹箕,两个手掌拍的“啪啪”作响,表情也是够浮夸了。

    “啧啧,是瘦了,还瘦了不少,小峰,咋你一个人回来的,亚琴不也去找你了么?”

    沉默着的李峰,瞥了她们一眼,也没有回话,低着头往家走,这些趋炎附势的婆娘,哪里会有一点眼力见呢。

    别说,二大妈三大妈变化不大,但坐门槛上的贾张氏还真让李峰多看了两眼。

    自己搁医院里,那病号饭可劲吃,隔三差五老丈人还买买排骨鱼肉补补,就这还少了小三十斤,这秦淮茹婆婆倒是跟吹气球一样,体重跟刚出来时,简直翻了一番,比跟电视剧里的,不逞多让。

    要知道,秦淮茹可还是学徒工第二年,工资最多也就二十块出点头,能把婆婆养的膘肥体壮,也着实难为她了。

    面对走过来的几人,跟李峰有仇的贾张氏能让着么,甚至胳膊还故意揣兜里,拦住大半的门口,这老太婆可记仇了,不论之前两家恩怨,就数月前那一幕,她还清楚的记得,小黄那次是怎么在门口,讥讽她的。“哼,你瞅瞅,懒得搭理你俩,还抱着木盒子,克死媳妇了吧,娘俩估计都在里头呢!”

    要说那两位没眼力见,人好歹还是笑脸迎接,贾张氏的没眼力见,那是嘴巴不经过大脑顺嘴嘟噜,好巧不巧,李峰的心情。

    很不好。

    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条口无遮拦的拦路“虎”,甚至李峰都没有出手,一旁的警卫兼司机,可不跟这婆娘客气,从李峰的身后走来。

    “啪~!”

    “咚~!”

    清脆的巴掌声把二大妈,三大妈,还有围观的吓了一大跳,随后挨了一巴掌的脸颊,还跟地面有了零距离的接触。

    “想死是不是,咔嚓~!”

    清脆的上膛声直接把看热闹的几人吓的屁滚尿流,双手贴着墙面,骇然看着这一幕。

    踢到铁板了。

    那位对李峰敬礼的司机,大脚丫子死死的踩在贾张氏肥硕的脸上,使她动弹不得,冰冷的枪口,紧紧的抵着她的太阳穴。

    李峰依然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说话,直接跨门槛走了进去,忽视了贾张氏拍打地面左手,沉默无声的走了进去。

    “去你M的!”

    春夏交际时,衣服比较单薄,李峰走进去没多远,门槛这边已经能够闻到浓烈的尿骚味。

    紧贴着墙壁看热闹的几位甚至都捂住了鼻子,可见贾张氏这头大肥猪得有多埋汰。

    “长点记性嗷,他是我的首.长,你侮辱他,就是在侮辱我!”

    随后干脆的一枪托敲了上去,被踩了半天贾张氏连叫都没叫出来,眼珠子一翻,干脆的晕了过去。

    “呸,不长眼的东西!”

    司机虎视眈眈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几人,整了整衣服后,把鞋子厌恶的在地上擦了擦,重新拎起了李峰的东西,走进了院子里。

    在场几人压根没想到,李峰的这位下属,性格这样暴烈,动辄拔枪,那砸人时沉闷的磕碰声,压根不怕出人命的样子。

    在场几人,全部咽了咽吐沫,都不敢靠过去看看贾张氏怎么了。

    “一,一大妈!”三大妈牙齿上下打着架,结结巴巴的看向二大妈。

    “活该,嘴上没把门,还看不出来形势,只会窝里斗,早晚得吃这亏!”

    要说打人的场面,这院子里,哪里有二大妈瞧的多,家里俩孩子,隔三差五哪天不被削一顿,刚才,可就她胆大,敢睁着眼瞧着。

    让她去帮贾张氏出头,可笑,自家老刘真要是发火,她也逃不过一棍子。

    就这样,门口恢复成整整齐齐晒太阳的队伍,贾张氏则是在自己的尿泡里倒头就睡。

第六百零五章 京城烟云

    人的名,树的影。

    李峰是谁,调查部里之前可能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

    但带着那些人,天南地北晃荡一圈后,最终在沪上那一个反守为攻,可是大放异彩。

    一个弹匣前两发子弹直接干掉俩,后面二十八发子弹加一个大香瓜,三秒钟干掉十七个,十七个啊。

    这不是十几年前,这是十几年后,周围的环境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模样,逮一个都希罕的情况下,他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样拿了十九个KD。

    虽然抓捕飞行员时出了一场意外,但人家还是顶着枪伤的情况下,确确实实把人给摁了。

    你可以说他菜,但不能说他不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一位懂得抓住机会,大放异彩的人,他的人设早已在无形中树立起来了,哪怕没有郑朝阳回来宣传什么,他就是京城站目前年轻一辈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可能以后有人会超越,但沪上的魑魅魍魉,经历过这么一波,已经海清河晏。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人家不光勇,还带脑子,从那些回家的蓝军指挥员,就可以看的出来,思想改造工作是很成功的,哪怕是最倔强的那头驴,在面对自家记者采访时,也忍不禁对这边竖起大拇指。

    这叫什么,有勇有谋,放和平鸽这种骚操作,一般人谁能想到,面子里子,都挣回来了,扇了一巴掌,别人还说你扇的好。

    论大局,调查部这次可是大大的长脸了,543二营怎么样,一架侦察机一个飞行员而已,更别提飞行员还属于调查部抓的,而且KD值的数量,完美弥补了质量。

    往小了说,京城站大部分人的心思,那些人,是属于京城站改造过来的,战术安排也是京城站制定的,更别提其他七个八个,沪上站都得靠边站,谁让李峰是京城站的牌面呢。

    你一个中年老虔婆,想捋捋虎须,没事,先把他们这一关给过了,就问你抗不抗揍吧。

    李峰不知道这几个月发生的巨大变化,也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成了平辈们口中的“夺命阎罗”,吸引了志同道合(心狠手辣)的仰慕者。

    但是,他知道,车上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的目光,以及下车后表现出来的态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乐,首.长,我,以后我跟着您干了!”

    看到站在家门前的李阎罗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小伙子赶忙恭恭敬敬的对着李峰说道。

    李峰打量了一番这位年轻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推开了自家的门。

    “妈,您怎么了?”

    看到这个时间,母亲还卧在床上,李峰赶忙上前,蹲在床边急切的询问道。

    “小,小峰回来了?”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母亲刘茵看着出乎预料回来的儿子,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您怎么了,妈~!”

    “妈没事,想你想的睡不着,咳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茵眼角滑下了两行泪水,缓慢的起身,在李峰搀扶下,靠在了床头。

    “最近可能有些风寒,闷出汗就行了,咳咳~!”

    看到这一幕,李峰内心非常的自责,自己病床上躺了半年,这母亲都急病了,赶忙拿起盖在被子上的衣服,披在了母亲的身上。

    刘茵有些病恹恹的面色,左右看了看,握着拳头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问道。

    “小黄呢,她不是找你去了么,怎么没一起回来呐,我都急死了,你俩我影子都见不到,按日子,三月底就应该生了,你也不拍个电报回来!”

    “生了,是个女孩,大名叫李慧,小名慧慧,这不是回来,我先让她回娘家,让黄爸,黄妈,先瞅瞅,俩大人也想她了!”

    李峰弯了一下腰,把亚琴的盒子,收进了空间中,母亲这病成这样,他是真不敢现在告诉她。

    母亲刘茵低着头,重重的咳嗽了两下,李峰赶忙给她拍了拍后背,随后去点炉子烧水。

    结果,拎开空荡荡的水壶一看,炉子里的煤,早就熄灭了。

    “妈,我带您去医院看一下吧,正好,现在有车,方便!”

    看到家里,现在啥也没有,李峰一阵脑壳疼,母亲没生病前,可不会这样,这都不知道耽搁几天了。

    “不去医院,我晕车,睡一晚闷出汗就行了,哎,孩子都是妈的宝,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回家也好,别把孩子也给逮着了(传染),女孩行,我这做的衣服,还有鞋子,你抽空送过去,她外公外婆也要上班,没时间做这些,正好,我有空,都给做出来了!”

    哪怕是生病,母亲刘茵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床边的篮筐里,孩子的东西早就置备齐了,只是可惜,冬天穿的小棉袄,到了明年,再穿就小了。

    “没事,百货大楼,都有卖的,黄妈也很上心!”

    “诶,你们年轻人就知道买买买,买的东西,哪有自己做的好,我这布,都是特意挑的,软和着呢,你俩小的时候,不都穿我做的衣服……!”

    一说到这里,刘茵就来气了,不再像刚才那样虚弱的样子,估计要不是李峰好不容易回来,手指就朝额头戳了过去。

    那个年代,有的穿就不错了,百家衣百家衣,那是乡里乡亲一家家对于孩子的祝福,谁家都不容易,攒不齐那一身衣服,只能靠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贡献一块块布料,才形成了百家衣的风俗。

    现在条件好了,虽然不用去讨要布头了,但好歹还是一针一线自己做出来的,穿到孩子身上,就是最好的慰藉,这可是当奶奶,唯一展现的机会。

    就像贾张氏,没事干就是给几个孩子纳鞋底,一个月哪怕就一两双,她有任何的闲言碎语,但没人说她这个奶奶当的不行,只是最近偷吃,唯一的好名声,也给她浪没了。

    听到孩子生了,刘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翻身下床,又开始在箩筐里翻翻找找,拿出夏天的开裆裤,棉背心,背带裤等杂七杂八的衣服,开始安排了起来。

第六百零六章 娄家跑路了

    “妈,您先歇着,回头衣服我送过去,先去给您请个大夫瞧瞧!”

    重新给母亲扶在床上,把箩筐搬到了床边,让她不用下床收拾,李峰再把行李包也放到了床头柜上,这才关门出去。

    几套衣服,刘茵休息了好一会儿的才收拾了出来,随后目光看向了床头柜上的行李包。

    哪怕生着病,也想着把孩子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出门在外,就算孩子自己洗过,做母亲的,她们还是会翻出来重新洗,总会觉得自家孩子(媳妇)衣服洗不干净。

    等掏出了几件叠好的衣服,刘茵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行李中的物件。

    腾一下,迅速无比的从床上蹦了起来,金戒指,金吊坠,金手表无比丝滑的从指间滑落,当她再往下翻了翻,看到那一张人民银行单子时,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挣脱了。

    “一个零,俩个零,三个零,我的妈呀,这俩孩子干什么去了!”

    出门后。

    “走,法华寺转桥胡同!”

    带着门口的许乐,李峰直接朝老李杀了过去,你要问哪个老李,中医圣手,李学文家呗。

    母亲刘茵倔犟的样子,就想着抗一抗,把病给抗过去,经历过小黄的事儿,他是一点儿不打算放下。

    “小峰呐,这刚回来就走呐?”

    “嗯,一大妈,我妈病了几天,你们没有人知道么?”

    走了两步,都准备上车的李峰,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那一排晒太阳的。

    “哎呦,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这都几点了,还没起呢么,前天就好像有点儿不舒服,我还提醒她呢,非说没事,轴得很……!”

    看着李峰面色平静,说话温吞的样子,二大妈赶忙拍了拍脑袋,站起身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

    “行了,麻烦您送壶热水,我去请个大夫!”

    “诶,好好!”

    没等李峰上车,二大妈立马跟百米赛跑的运动员似的,拧着比磨盘还大的腰身,慌不择路的往院儿里跑。

    “我的妈呀,这孩子什么眼神,嘶,忒吓人了!”

    走两步,还不忘回头瞅瞅,跟身后有狗在撵似的。

    拎着自家的暖水壶,二大妈没到门前,就嚎嚎起来了。

    “大妹子,好点了没!”

    屋内的刘茵,此时哪里还有一点生病时样子,眼疾手快的把几个刚才还试戴了一下,在身上比划的金物件扒拉到枕头下边,当然,那张银行的单据,也是一样。

    你猜怎么着,病好了。

    李学文家的地址,他那个弟弟李学武之前还真给过李峰,对于他来说,只要瞅过一眼,那就进脑子里了。

    “小伙子,找谁呀~!”

    能坐吉普车来的,不论搁哪胡同口,都招人待见,晒太阳,磨嘴皮的老头老太,看着下车后的李峰,盯着号牌看,带着善意问道。

    “大爷,李学文家请问是不是在这边?”

    虽然是这么问,但李峰还是走到了院子的大门前,他只是跟几位“守门员”招呼一声,找哪家的,免得误会。

    “哎呦,在里边,中院正房,就是他家!”

    李峰点点头,耳畔听着几个又把话题转移到李学文身上,失笑的摇了摇头。“我就说,好像听着你声音呢!”

    进去没两步,就见堂堂保卫科副科长,左手拿着把大刷子,右手还拎着桶,肩膀上耷拉着毛巾,从西跨院那边回来,穿着跟跑趟打扫卫生的小厮似的。

    “你今天没上班?”

    看着这货搞笑的装扮,李峰都怀疑他是不是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被李怀德抓住把柄给优化了。

    “嗨呀,你这才回来吧,厂里没去吧!”

    一说到上班,李学文脸上滑过一丝尴尬,眼里,还略带一点忧愁。

    “我妈好像感冒了,我想请你爸去看看,你先跟我说说,厂里咋的了,我这一去半年,出了啥大事么?”

    跟着李学文到了他家,李峰打量着屋内,好奇的问道。

    别说其他的,屋内那根正常人家,可真不一样,进门就能看到,那两米多高的柜子,一个个小抽屉上,精致的铜拉环。

    两边还有着一副清晰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别说,字还挺好看。

    这要不是在民居里,李峰还真以为到了哪家中药铺子里。

    “你是不知道,一批人倒了大霉,你那运输科,去了个科长,这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人就被撤了!”

    “你看,我这,不也被牵扯到,快半个月没上班了,你运气可是真好,人出去学习半年,咋地跟你也没关系!”

    李学文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把刷子水桶扔到了一边,解开身上的围裙,在洗脸盆里洗起手,语气里带着浓浓羡慕。

    这倒把李峰的兴趣给勾起来了,什么情况,半年时间,厂子里缺了自己这根定海神针,玩不转了?

    “咱们厂,那个娄董事,你知道不,他跑了!”

    在毛巾上仔细的擦了擦手,李学文坐在李峰身旁,直接放了个惊天大雷。

    “什么?”

    他李学文是一屁股坐下了,李峰这边,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则是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啧,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就是上个月的事儿!”

    “一家人直接消失了,连带着其他几家,等发现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了,我这前脚刚知道消息,后脚调查组的人,可就进驻咱们厂了!”

    别人想不到,李峰怎么可能想不到,那对母女跟自己一道抵达沪上的时候,他就猜出了,娄家坐不住了,他没想到是,娄半城做事会这么果决。

    真就舍得放下了滔天的富贵,远走他乡,搁一般人家,哪里会有这么大魄力,提前两年,就闻到味道,断尾求生了。

    “这里面有运输科,保卫科什么事儿?”

    缓缓的坐下,李峰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心里盘算着其中的变数,这娄半城一走,牵扯那么大,厂里现在不用想,也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那你是不知道,三分厂运输站不是娄庆河么,他们娄家搬家用的车子都是他批的条子,这运输科新上的董科长屁颠颠派出的车子,你说他不被撸,谁被撸,到现在还关里头查呢!”

    “我嘛,倒霉蛋一个,保卫科放车出去,不也被牵扯了么!”

    “啧啧啧~!”

    说着,李学文还咂了咂嘴,一脸的意想不到。

    这么一对比,他心思反而好过了不少,至少,他就暂时停了职,等消息,这李峰回来,复职那就是早迟的事儿。

第六百零七章 何大清鸠占鹊巢老易家

    四合院内。

    李家。

    坐在床边,脸颊还稍微带一点病态的嫣红,此时看着儿子不知从哪请过来的大夫,面色有些拘束,嗔怪的瞪了儿子一眼后,撸起袖子给大夫把脉。

    “外邪侵袭,络气郁滞,则肺气宣肃失职,日久灼津耗血,成痰化瘀,变为劳损。”

    “以辛能开肺气,并可通络祛邪,然恐辛燥伤正,多佐以甘润,我这开一记方子,等下回去给您抓药,您呐,后边熬煮半小时趁正午时服用,忌食辛辣,刺激等吃食。”

    “这个是甘草丸,有稀释痰液的作用,这样可以更容易咳出,保住肺气,一天早中晚三次,一次两粒!”

    把完脉后,李学文的父亲从随身的小药箱中取出了一个个小木匣,里面,可是他这么多年行医,总结出来的一些偏方,制作的药丸。

    至于祛风化燥,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得病的成因也是不同,没有办法制作出成品,只能望闻问切后,灵活的调整药方,适应性的添加,或者减少,才更有针对性的治疗。

    “麻烦您了,大夫,还让您跑一趟,其实我现在好了,挺好的!”

    被闪闪发光的金戒指金吊坠迷糊眼的刘茵,此时却是有些生龙活虎的味道,现在要是有100斤黄金摆面前,她都能扛起就走。

    可能是,一想到熬中药,还得喝,哪怕俩孩子都成年了,她这个当妈的,心底还是有些畏惧的。

    “哈哈,这只是暂时的,妹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要固本培元!”

    一连串中医的话术,把刘茵说的一愣一愣,一想到那个还没见着的孙女,再苦,还是得喝,只能连连点头。

    看母亲认栽了,李峰赶忙从口袋掏出了一沓钞票,直接抽出了一张十块钱,就要往李大夫口袋里塞。

    “不用,不用,贤侄客气了!”

    正在把小药箱往身上背的李学文父亲,突遭“袭击”,赶忙双手捂住了口袋,连连摇头。

    见着十块钱被送出去这一幕的刘茵,内心都在滴血,但想到人家帮自己看病,诊金确实该付,哪怕是多了一点。

    “该收,李大夫,哪有让人白跑的道理。”

    哪知道李大夫却是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回绝了母子俩的好意。

    “不瞒你们,我是知晓你们的,家中时常听我们家老大还有老小,说过厂子里发生的事情,扶危救难本就是中医之道,您这儿子,虽然没有学医,但有医者仁心,我只是帮您看了一个病,他确实解决了厂子里更多家庭急切的“病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家里不缺这钱,我家中也不缺。”

    “还是收回去吧,厂里很多家庭,其实都想感谢你们家,但奈何,李家不收东西,连我都听说了,你我都是本家,真不用客气!”

    走到门旁的李大夫拍了拍李峰的肩膀,一脸老怀宽慰,同为李家,李峰在厂里的所作所为,符合他内心希望后辈们长成后样子,这是源自于中医一脉源远流长的传统,心怀仁心。

    行医多年,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晓“穷病”难治,这样一位能心系底层群众的晚辈,他不收诊金,又有何妨。

    “许乐,把李大夫送回去!”

    “是!”

    跟李大夫握了握手,李峰亲自送到院外,不禁长叹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哪怕自己的初衷有些偏离,但至少还是命中了靶心。拧着眉头就着大茶缸里的热水,母亲刘茵,把李大夫留下的甘草丸一口咽下,拍了拍胸口后,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把门给关上,一把拧住了儿子的耳朵。

    “好啊,我过年都把别人送的东西,给厂里的那什么工会,你这一回来,怎么带这些东西!”

    一脸懵逼的李峰,正在思考母亲说的的话,结果就被提溜着耳朵,拽到床边。

    直到看到母亲掀开了枕头,看到下边的金物件,存单,这才有些哑然失笑,知道母亲如此紧张的原因。

    “这,这些东西得多少钱,手表都两块,还是金的,你自己手上不是有么,还有这银行票据,两千块钱,你,你到底干什么了!”

    刚才被李大夫一阵赞扬,可是他越夸儿子,刘茵的心可不就越没底,枕头下边,藏着这么多“不义之财”,让她一直深受内心道德法庭的谴责。

    “妈,您松手,这块手表,是一个叫达尔维的外国朋友送的,这金几个首饰,包括这个存单上的钱,是合法收入,您呐,心揣肚子里!”

    扒拉掉母亲的手,李峰单独把达尔维临走时赠送的手表拿了出来,这个是他俩之间,两G之间友谊的象征,拥有着独特的意义,这个得自己收着。

    “不是,我给你收着,小黄知道了……!”

    刘茵撇了一眼儿子,心逐渐放了下来,但说话间有些扭扭捏捏,没有女性能拒绝金灿灿的黄金,而且还是首饰,对她们来说,杀伤力比存单来的还要大。

    她们可以不喜欢佩戴,但不可能拒绝拥有,所以说,女性跟龙一样,对金光闪闪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但,儿媳妇知不知道。

    “收着吧,就是她让您收着的!”

    话没说完,枕头下的金首饰,那就跟风卷残云一样,被手帕,布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起来,双手抱着布团,母亲双眼在家中四处巡视,找着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您先藏着,我去外面的供销社,买个药锅!”

    “买什么买,你一大妈家有,熬药的药罐,旧的才好用,你去借过来!”

    “借了就甭还,这东西,不兴还回去的嗷!”

    在床底下忙着扣砖头的母亲立马喊住了儿子,刻意嘱咐道,农村上来的这些人,对这些东西,还是比较信的,这不是省钱的事儿。

    “好,行,我去借!”

    瞬间知道老妈说的是哪个一大妈,李峰嘴角扯了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中院儿一大妈家,何大清不知从哪弄了个摇椅,正躺在正屋里晃荡,陪着一大妈唠嗑,看到李峰不请自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李峰意味深长的看着懒散的何大清,这易中海要是看到现在家中的这一幕,会不会扶好帽子。

第六百零八章 刘海中面临的抉择

    三车间。

    炙热的加热炉中,一块块彻底加热后绽放橙红色光芒的钢坯,顺着不断滚动的滚轴,传送到下一个加工工位。

    “咔”,一把硕大的铁钳在夹中钢坯后热与冷的碰撞,激发出滚滚烟雾。

    光着膀子,一身肥膘肉的就是那么一颤,二三十斤重的钢坯在大铁钳的作用下,直接被夹进了液压床中,随着一双硕大的脚丫踩中启动开关,液压锤迅速的砸在了钢坯上,那叫一个火树银花。

    整个车间中,基本都是这个架式,没有一个瘦的,哪怕是负责推推车的,那胳膊粗的,都能一拳抡死两个许大茂。

    “当,当当~!”

    橙红的钢坯随着液压锤的敲击,逐渐改变了形状,颜色也从橙红变成暗红,零件的规格就这么在敲击声中,一步步定型。

    哪怕已经变成了钢坯本身的颜色,但零件此时的温度,依然高的吓人,手要是摸上去,那准烫成猪蹄,。

    “刺啦~!”

    淬火池中的淬火油已经乌漆嘛黑,随着零件被淬火油淹没,池面突然冒出乱窜的火舌,伴随着的还有滚滚浓烟。

    “嗯,这次还不错,误差比之前的好很多,再照着这个方向努力下去,今年应该好过五级了!”

    随着零件被捞出后,刘海中背着手,挺着如同十月怀胎的肚腩,煞有其事的对着它品头论足道。

    “都是师傅教的好!”

    一旁的徒弟连擦汗都顾不上,看着硕大的零件,只顾着傻笑了,四级升五级,那是一个大槛,能得到刘师傅这么赞扬,证明近些天,努力确实还是有效果的。

    “不不不,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回头,在学习会上,把你的经验,跟大家伙分享分享!”

    研究的差不多了,刘海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摘下了厚厚的防火手套,目光在整个车间里巡视了一遍。

    到了他这个级别,除了特殊的高精度零件,其他的都已经放手给下面人了,不是他不想继续蹦一蹦,而是他现在,身兼数职,升八级的心思已经淡了。

    老易升到八级又能怎样,最多,也就增加一点名气,但跟他老刘现在比,那真的啥也不是。

    “相比于刘师傅的称号,刘委员,岂不是更好听!”

    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到门口,刘海中抄起衣柜里的中山装,黑皮鞋,离下班还有一小会儿的时候,就开始换起了衣服。

    没有人说他什么,就跟大公司里持续占据宝座的销冠一样,只要他偶尔带带徒弟,每年手底下有那么两三个级别升个一级,那就是他对车间里做出的最大贡献。

    换好衣服,还抽空去厕所边上自恋的照了照镜子,给车间做完贡献的老刘,又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

    家属区。

    每次远远望着家属的九栋楼,老刘就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的速度快上了那么一些,好些年没有那种亢奋的劲头,又从身体里找了回来。

    “刘委员~!”

    “小方呐,今天到你看了?”

    家属区门口看门人员,看到刘海中挺着硕大的肚子前来,赶忙起身恭敬的掏出了口袋里的香烟。

    “对,今明儿我值班!”

    能值班看大门的,都是没有工作的,对于轧钢厂里三车间七级工,还是当初负责给他们分房的刘海中,那都是认识的,心里都带着一丝丝感激,非常配合委员会的工作。

    手指轻轻拍打小张的手背,等他把火柴熄灭后,老刘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一大串烟雾。对于抽烟,其实他是不怎么会的,但来到家属区后,他逐渐学会了,面对阿谀奉承的苦哈哈们,那派头,虽然不是干部,但甚似干部。

    “这两天没出什么事儿吧?”

    一手掐着腰,一手夹着烟,刘海中有些虚无的眼神,在几栋楼里晃过,那架子,简直不要太像。

    “六号楼三楼的赵家,昨晚跟隔壁尤家吵架,好像是因为煤球少了几块,八号楼一楼男厕好像堵了,早晨听人抱怨呢!”

    面对刘海中的做派,看大门的倒是没有丝毫反感,老老实实把院子里的事情,反应给面前这位。

    “行,维修的事儿,我等会儿去维修科跑一趟,六号楼吵架是不是,我去看看~!”

    自从房子分完后,分房委员会的权重,无形中下降了很多,但刘海中不一样,他是工会主席李峰钦点的家属区管事儿大爷,只要他进了各家,那谁都得给两分薄面。

    背着手,查看着大院内的卫生情况,路过不停跟他打招呼的人,刘海中都会矜持的点点头,这种管事大爷,那跟四合院里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然没有钱拿,但是那种受人尊敬的目光,让他从头顶爽到了脚后跟,怪不得现在连四合院里一大爷的名头,都瞧不上了,跟这边比,那简直就是在过家家。

    不消一会儿,六号楼的矛盾问题,在老刘的缓和下,稍微缓解了一下。

    随着下班音乐,在大喇叭声中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流,向家属区内汇集。

    这时候,从家属区走出来的刘海中,那真的,别人看到他,都会主动让开道路,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在一声声“刘委员”的称呼中,他那浑身肥肉,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依旧是小皮包加自行车,刘海中现在也是有车一族,面对自行车棚里的各位干部,他也是丝毫不虚。

    “刘海中是吧?”

    “李副厂长!”

    看到跟自己打招呼的人,老刘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捏了把刹车,重新换了一副脸色。

    “你们院儿里的李峰李副处长,有没有回来啊?”

    李怀德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推着自行车,和毕恭毕敬的老刘攀谈了起来,脸色甚是和善。

    刘海中这下心里打起了鼓,这李峰不是学习去了么,按到底,你这个副厂长,不是应该比他们更清楚么。

    “没,没看见,应该还没回吧!”

    “哦,听说,过年那时候,有不少人给他家送东西,有没有这回事儿?”

    接下来的问题,让刘海中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什么情况,人家李家也没瞒着,送来的东西,不都给了工会,分给了困难职工了吗。

    “有,但是……!”

    “有没有发现,不是他学生的人,去他们家送东西呐?”

    李怀德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陷入思考状态的刘海中,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先不用回答,你也是一位老同志了,这么多年,听说你也带出了不少出色的徒弟,其实可以考虑往技术管理的岗位上走一走,这样才能做出更大的贡献。”

    外出学习就能没关系了么?

    娄庆河,可是运输科的人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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