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大茂,跟我走一趟
“搞什么,小钱,你去布置一下会场~!”
宣传科胡科长阴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朝着外头的大办公室挥了挥胳膊。
办公室里,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挤眉弄眼的朝着小钱看去,也有人赶忙把布置会场的话筒线材,赶忙拿到他的办公桌边上,唯恐迟了一步,事儿落在了自己身上。
与之相反的,被拉了壮丁的小钱,一脸苦楚,张嘴看了看胡科长,想说什么,不用猜都知道。
胡科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严肃的说道:“这事儿没得商量,小金请了假,你不来谁来!”
说完,办公室的大门,再次被重重的关上。
这些机关的干部,可各个都是人精,工会代表大会是什么,是李副主席要召开的,跟李副厂长当面锣对面鼓唱对角戏的讲台。
上边捏着鼻子通过,但不意味着,可以主动凑上去打下手,这一去,不摆明得罪人了么,而且得罪的还是轧钢厂现在虽说是第二,但已经差不多当属第一的副书记。
不是任何人都有李科长的胆量,以及那深不见底的脚跟,神仙打架,倒霉的可就是小鬼,没瞅见自家科长两头都不敢得罪,两头都受气。
“散了散了,我肚子疼,我先去厕所~!”
“好巧,我也是~!”
“我与你们不同,我得去检查检查车间的板报墙~!”
事情总算有了个着落,器材也交接到位,没自己的事儿了,大办公室,瞬间作鸟兽散,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平时还哥啊,弟啊称呼的众人,在关键时候,该卖还是要卖的,都是一家人,受点委屈怎么了。
拐角处,右眼戴着个放大镜正在检查胶片霉斑破损的许大茂,没工夫搭理这一茬,他只管放电影,其他的活,也不归他,别人可以跑,他得抓紧把活干了。
一部一两小时的电影,到现在没有出过岔子,靠的,就是这对眼睛,在这方面,许大茂还是够认真的。
被安排了活的小钱,左右瞅了瞅桌上箱子里,乱七八糟的线材,以及话筒,还有铺的桌布开会堂的钥匙,那是越看越不顺眼。
平常要两三个人才能干完的活,就点名道姓指着他一个,专门负责这块的小金,在知道要开工会会员大会的时候,立马溜之大吉了,那叫一个恨呐。
瞧了瞧没其他人了,钱干部脸色一变,目光转向了正在检查胶片的许大茂身上,一把拿起了开礼堂门的钥匙。
“大茂!”
“嗯,啥事,钱干事?”迷茫的抬起下巴,取下右眼上的放大镜,许大茂一脸讪笑的站了起来。
“跟我去一趟大礼堂,这些活,我一个人干不完~!”钱干部不由分说的把钥匙拍在了许大茂的桌子上,转身去抱那箱子器材。
“别,别介,钱干事,我只会放映,那会场的东西,我不了解!”许大茂焦急的搓了搓手,后悔的大腿都能拍肿,早知道刚才不装了,也跟着屎遁就好了。
他现在是看明白了,自己那老爸,说的是真的一点都没错,李峰这小子是真的跳出棋盘,自立为王了,既然如此,那老爸的叮嘱,别再掺和进去,那也是必须要坚持的,惹不起,两边都惹不起。
“怎么着,开个大门都不会,我抱着这些东西,就让伱开个门还难为你了,你是不是从炮局出来长能耐了,许大茂,你如果不服从安排,那我俩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小钱怀中抱着个箱子,脸面一板,立马拿出了架势。
“不是,我那个,胶片还得检查……!”此时的许大茂,话中已经带着哀求的意味,本来两人就不对,等这一提炮局,更是矮一截,瞬间成为宣传科地位最低的,一个有前科的人,哪敢和一个干部翻脸。
“你觉着今天还会让你放电影么,别墨迹,开过门之后,你就回来,实在不行,我就让老施帮你一块检查~!”
说完,小钱抱着箱子径直而去,不给许大茂丝毫解释的机会,开门的钥匙就摆在了他的桌上,不去也得去。
这样万一上边发起火,问谁开的大礼堂,最大的责任,就能丢出去了。
“哎呦,李峰哦,你可把我给整惨咯~!”硕大的办公室内,只听见许大茂的一声哀鸣。
……
“这就是大礼堂?”
秦淮茹还是第一次来这,平常门也是锁着的,今天还是首次进来。
拎着小板凳的她,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也没注意人群有意无意的挤着自己,或者蹭了一下。
“估计你公公当时也参与建设了,看到那窗户了没,都是经过我手加工出来的!”
带着女工队伍的陈姨,此时也意气风发,颇有些在后辈面前指点江山的意味。
“咱们,咱们都过来,郭主任不会说什么吧?”像是小白兔一般的秦淮茹,貌似还有些胆怯,一个学徒工,就翘班,有些担心被抓典型。
“你管他干嘛,我是你师傅,带你来就是长长见识的,你不想看看每个月那交的工会会费去哪了?”
嗤笑了一下,陈姨话语间明显对郭大撇子有着不屑的意味,一把薅住了秦淮茹,带到她到靠窗户的角落坐了下去。
“不知道,就是光晓得钱被扣了~!”
刚进厂才多长时间,秦淮茹哪里能摸清里边的门道,但每个月被扣了八分钱,可是让她着实很肉疼,感觉跟打水漂似的。
你还记得厂里去医院看望你的时候,那些买的东西,都是工会出的钱、夏天还有绿豆汤,现在工会,总算有点样子了。
说到这,陈姨兴致就来了,扣钱她也心疼,但能看到扣下来的钱又用在她们身上,总比不知道花哪了来的强吧。
懵懵懂懂的秦淮茹,跟着点了点头,顺着话茬跟陈姨打听道:“你觉着李峰怎么样?”
陈姨转过头,纳闷的看着秦淮茹:“他不是跟你一个院儿的,你不了解他?”
“是一个院儿的,但他不是当兵去了么,我想听听厂里边,大家对他的看法。”秦淮茹略显紧张的搓了搓衣角,低声解释道。
“嗯,怎么说呢,反正挺能耐的,我就是想听听,他对分房是准备怎么解决,解决的好,那就是自己人,解决的不好,那跟郭大撇子就是一类人~!”
陈姨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对于机关干部是什么德性,她这么多年可是看透了。
作为过来者,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面,还得看他做出的事情,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能把事情办漂亮的,最终才会赢得这些基层骨干之间共鸣。
第四百九十章 就你会搬救兵
随着人流缓缓入场,数百位轧钢工会职工代表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
一部分像秦淮茹这样,被带着看热闹的,则是分散在两边,一分厂,和三分厂的人,竟然看完了房子,也跟着参会了。
大几千人把大礼堂挤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场面热烈而充满活力。
讲台上,已经被放上了代表着工会的硕大徽章,两边倾斜的布置了鲜艳的旗帜,象征着归属感和组织的认同感。
部分一分厂的和三分厂老员工们,再次来到此地,皆有些唏嘘不已。
当年为了这个礼堂的建设,他们这批人,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再次回到这里,加上早晨发生的事情,无形中,仿佛成了外人。
“许大茂,你怎么搁这儿?”
看着忙头一头汗的许大茂,一会儿窜到前边,一会儿窜到后边,秦淮茹打了声招呼。
“哦~,秦姐,这布置会场不是宣传科的事儿么,你忘了,我可是宣传科的一份子,这么大事儿,我能不来么?”
许大茂像是闻到翔味的绿头苍蝇,嬉皮笑脸凑上前去,前边的担忧不翼而飞,大气的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身干部装像模像样,神气十足的吹嘘道。
“抓紧忙活你的去吧,别被领导看见,揪着伱在偷懒!”秦淮茹捂着嘴笑了一下,轻轻拍打了一下许大茂的胳膊,催促道。
许大茂美滋滋的眯了眯眼,左右瞅了瞅,既然来都来了,干脆就坐秦姐边上,听听李峰到底想干什么。
“秦姐都到了,我还忙啥,不得亲自陪着,领导来了,这面子也得给呐,等我去找个凳子,我跟你好好唠唠!”
别说,与何雨柱相比,许大茂那张嘴,真的挺讨女人缘,跟抹了蜜似的。
“怎么着,想更进一步,这个放映员?”
前边坐着的陈姨,眼看许大茂走了,心直口快的直接问道,许大茂这架势,谁看不出来。
秦淮茹撩了撩头发丝,心虚的缓缓低下脑袋,没这个想法,她上什么环,只是这个人不好拿捏,她始终在犹豫罢了,再加上还有家里个恶婆婆监督。
“你也甭不好意思,就这十七块五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挺难为人的,女人吗,这辈子跟谁不是睡,稀里糊涂这辈子就过去了!”
女人懂女人,秦淮茹这欲拒还羞的样子,陈姨这个过来人哪里看不明白,这小寡妇性格还有些怯懦,就是那个放映员给她的感觉,有些油腔滑调。
“没,陈姨,没那个想法,他,他是我后院邻居~~!”忍住了内心的躁动,秦淮茹口不对心的说道。
“我知道,许大茂是吧,要不是人品不咋地,上次举报李峰还把自个送进去了,听说不能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然你俩还真合适!”
陈姨眼看秦淮茹不听劝,也没想着继续劝下去,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像秦淮茹这样,不打算依靠男人,自己拉扯孩子的,她还是佩服的。
“秦姐,我跟你说,明晚在文化广场,要上新片子,你要是来,我可给你留个好的位置~!”
找着凳子的许大茂,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拿出了自己拿手的绝活,自个那放映桌边上,可不是一般人能坐到的。
“嘘,安静,已经上台了!”
陈姨知道了秦淮茹的心思,再加上她也看不上许大茂,瞅着秦淮茹不好意思拒绝,赶忙打断了许大茂把妹的节奏。“砰,砰,嘶~!!”
主席台上,李峰照例是敲了敲话筒,嘈杂刺耳的炸麦声响彻轧钢厂大礼堂,底下的工会代表以及会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身后的桌子上,数位工会委员依次落座,只余下了两个空位,一个是工会主席的,另一个却没有放牌子。
“大家下午好,我是工会副主席李峰,下边,我宣布,轧钢厂工会代表大会正式召开!”
李峰这下在众人面前,压根就没有给李怀德留面子,反正会议时间,早已发给了秘书办,他既然不来,到点了,那就自己开自己的。
“下边,让我们热烈欢迎,京城市工会第二届工会委员会,工会联合副主席彭远,彭副主席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与此次轧钢厂工会代表大会,大家请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的到来~~!”
短暂的沉寂后,李峰率先鼓起了掌,身子微微侧斜,看向了主席台左方侧方帷幕,一脸诚挚的微笑。
“啪,啪,啪~!”大礼堂中,掌声如雷鸣般轰然而起,参会人员自觉的站起身,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
“我滴个乖乖,李副主席这人能处,为了咱们,把市里的大人物都请来了。”
许大茂此时龇牙咧嘴,看到空着的主席位置,本来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担心被上边穿小鞋,没想到,李峰竟然有这个能耐。
“红星轧钢厂的诸位代表们,会员们,大家下午好,能在此见到大家,我很高兴,这次参会,对于李副主席报告里的某些意见,市总工会非常重视,特地为此而来!”
彭副主席跟着鼓完掌之后,站在话筒边,说了一些客套的话,也说出了一些亲自来的原因,其中恐怕还真有些门道。
……
“什么,市总工会来人了?”
轧钢厂顶楼会议室内,此时也正紧急召开着厂档委会,但在座所有人,心思也都都不在这里,各路人马的眼线,探子可都派到了大礼堂。
对于李峰沐冠而猴,一个工会副主席隆重召开工会代表大会,有些人是当笑话来看,有些人脸色沉静,但心里也窝火。
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哪怕是杨厂长,也没想到,市总工会,比他们还急。
“我先过去一下~!”
李怀德沉不住气了,后槽牙都快碾碎了,对于不去参会的理由,都想好了,厂里开档委会,没时间去丢脸,结果却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那边已经开始了!”
张秘书尽职尽责的提醒道,人家都开席上菜了,您这再过去,恐怕为时已晚了。
所有人默不作声,反正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要撤李副厂长工会主席的,其中还有弹劾的内容,跟他们不相关,李怀德这个阴险的家伙被人治,多少也可以当笑料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分房委员会
姗姗来迟的李怀德,站在帷幕后面,静静的看着主席台上的众人,脸色漆黑。
“公平正义比阳光还要光辉!”
“家属楼属于轧钢厂保障性住房安居工程,是解决职工民生问题的重要途径,维护公平正义,就是保障轧钢厂的建设有序推进,不仅要抓进度,抓质量,更抓分配,公平公正的切好保障性住房的这块“烙饼”,推进公平正义,信息公开,就是解决职工群众关心的焦点问题。”
“如果分配不公,住房的建设就偏离了初衷,失去了意义,造成了像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一样,相信在座很多人,有目共睹,乃至一分厂,三分厂的部分职工,产生了误解。”
“这也说明,信息的公开,是确保保障性住房公平分配的必备前提,为了让住房成为阳光工程,让轧钢厂全体职工切实享受到这个福利,我们需要采取多种举措,而不是谁带头建的房子,就归谁分配!”
话筒前,李峰侃侃而谈,而且还是脱稿发言,不过,说的越多,帷幕后的李怀德,脸色又多了几层墨汁。
此时他看着话筒前站立笔直的李峰,哪怕他说话的语气令下面的职工们如沐春风,但在李副厂长眼里,此时都感觉像是一条毒蛇,在朝自己吐着信子。
句句没提自己的名字,但只要稍微了解点情况的,都会知道,讲台上那个人说的是谁。
“当然,大家伙也需要切实理解,当下的现实情况是,家属楼目前只有九栋,套数仅仅只有405套,在当前的情况来看,是远远不够,但正因为数量少,反而越发要慎重。”
“不论是一分厂,三分厂,还是红星总厂,都是轧钢厂的子弟,我们需一视同仁,轧钢厂的今天,离不开诸位的努力,很多人在厂里干了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青春与汗水挥洒在这里,理应得到应有的待遇。”
说到此处,很多老家伙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是的啊,就像这个大礼堂,当初的娄氏冶炼厂可远远没有现在的这个规模,一点一滴的建设出来,真的是奉献了一辈子。
见场下后人举起了手,李峰中断了自己的发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举手的可以站起来说话。
“李副主席,我是热轧车间的秦京才,文化水平不高,一把年纪才将将到六级,有您在这里说这话,我已经知足了,咱们这帮老家伙,就是希望您说的那样,只要是公平,大家伙都没意见,毕竟确实有比咱们还困难的!”
“咱们不希望拖累厂子,给厂里添负担,都是看着它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家底,厂里也不容易,我们大家伙也理解,房子就这么多,我秦老六带个头,工资高点的,不行还是把这个分房机会让一让,外边租房其实也并不贵。”
“一两块钱,对于咱们来说,挤一挤,还是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对于低级工,特别是还有那些没结婚的,家里困难的,有的人甚至一家老小六七口挤在窝棚里,人都快住到梁上了,他们比咱们更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秦京才的嗓门,跟他的名字完全不相匹配,非常的粗狂嘶哑,带着点烟嗓的感觉,但大礼堂每个人听的都清清楚楚。
人们用着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位中年人,虽然身材并不是多么高大,但此时此地说出的话,却把他拔高到需要仰望的地步。
台上的李峰抿着嘴,看着台下的众人的世间百态,有为了房子丧失了信仰的,企图钻空子的,但当下也不乏这样清醒的,脑子里就是不想给组织添麻烦。“秦大爷敞亮,俺们也同意,俺们也并不是非要分到房子,只是不想房子分给了不需要的人,有的人家里有了房子,面积还不小,偏偏还想要,图的就是个上楼的名声呗,但他不想想,这样上楼,脊梁骨都能被大家伙戳烂~!”
另一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青壮年,在秦京才发完言后,迫不及待的举起手站起身,挺着胸口不甘落后的说道。
两个人的话,都赢得了不少人的掌声,看来真的是被说到心底去了。
“看来分配住房的问题,有些迫在眉睫,李副主席,你报告给市工会的文件报告,看来可以跟大家伙公布公布!”
一直没有吱声,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市工会彭副主席终于开了口,在掌声结束后,看向了李峰。
“住房分配问题涉及到千家万户,不光是咱们厂,合作的兄弟单位,比如,砖瓦厂,水泥厂,哪怕是玻璃厂,都上马了家属楼的建设工作,之前咱们一直没有相关经验,但问题已经出现,哪怕是摸着石头,咱们也得把河过了。”
“在这里,我提出一项举措,由工会牵头,组织成立分房委员会,顾名思义,管的什么,就是分房子,他们具体干什么的呢?”
主席台上的李峰,现在已经杀疯了,不满足在话筒跟前,已经走到了主席台前方的边沿,更为贴近这些可爱的工人。
“下沉到基层摸牌调查,切实掌握中低收入家庭的经济状况,还有人员组成,通俗来说,就是,你要申请,首先,委员会会得看你家庭收入情况,家里几个人上班,需要养活几口人,在这基础上再看工龄等等各种条件。”
“规范申请,加以审核,进行公示,从根源上杜绝不符合条件的人分到房子,确保让职工们满意!”
帷幕后的李怀德,一个趔趄,差点摔了甩了下去,这不光是要抢饭碗里的食物,这是连狗盆子都给端走啊,自己辛辛苦苦跑东跑西,这才把楼给建好。
转眼,这小子开了个会,组织了一个部门,然后,然后自己就被晾一边看着去了??
他姓杨的也不敢这么干啊。
本来还想着上台,哪怕不要面子,也得跟市工会彭副主席打个照面,解释解释,现在看来,解释都不用解释了,人家能来,就证明,市工会对这个分房委员会,很重视。
很可能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作为表率。
毕竟,工会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无足轻重,现在,是借着这个事情,想往其他厂里推广,增加了工会的工作重点,简单的来说,就是增加了权力。
第四百九十二章 保障房与集资房并行 开创经济适用房
“妈,妈,你怎么来了?”
大礼堂的某个小角落,小黄欣喜的从台阶上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妈妈的胳膊,小脑袋还调皮蹭了蹭妈妈的肩膀。
“你这孩子,多大人了,也快要当妈了,还蹦蹦跳跳,小子身子!”
黄妈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随后一脸慈祥的看着女儿已经初显的肚子。
“略略略,再大我还是您女儿,妈,吃东西么,我这里有好吃的~!”
吐了吐舌头,小黄打开了随身的小挎包,里边奶糖,糕点,一应俱全,看来经过提醒后,李科长给孕妇攒零食,费了不少心。
黄妈探着脑袋朝女儿小包里瞅了瞅,无奈的摇了摇头,太惯了,女婿要把这女儿宠上天了。
“就知道糟践钱,不攒着点,人家不说你不懂事!”
“反正是他买,我不吃可以,他还能不吃么?”说着,黄亚琴摸了摸肚子,一脸小傲娇。
“好了好了,跟妈说说,好好的怎么小风被停职了,还有今天早晨,怎么在大门口闹这出!”
说到此,黄妈脸色不平静了,一脸担忧的样子,女儿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女婿也招惹上这些是非了。
“停职的事情,他不让我说,他说自己能解决,大门口吵架,不还是因为房子,您听听,这不是在开着会呢么?”
说着说着,小黄忽然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赶忙拉着妈妈,到这个台阶上,别说,位置虽然远了点,但好歹能看到台上的人。
“哼~,让伱不说你就不说,在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着小棉袄胳膊肘朝外拐,如此听话的样子,黄妈有些怨气,俩孩子,在她眼里,都是自家孩子,出了事还瞒着家里,心里不舒服。
“家属楼,并不是干部楼,明明家中有房却还想问厂里要,这种人,会毫不客气的被挡在分房委员会的门外…。委员会代表,也并不是掌握着“生杀大权”,而是切实急职工之所急,解民众之所忧。”
听着里边主席台上滔滔不绝,进入到演讲状态的女婿,黄妈面色有些欣慰,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学生年代,挥舞着旗帜,走上街头的黄爸。
“他,想让大家,看到希望,公平的希望!”
最让小黄傲娇的时刻就是此时此刻,丈夫身上的魅力,此时完完全全展现了出来,面对近万人的现场,不紧张,不怯场,表达清晰,让在场那么多人所认同,她怎么可能不骄傲。
“他是为孩子考虑房子么,你跟他说,不要这样,妈这还有钱,不行到时候帮衬你们,买一套小院儿。”
黄妈心疼的看着女婿,对比没心没肺的女儿,他知道,女婿这样搞,得罪的是多少人,不说别人,负责这块的李副厂长,那不恨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他不要,他有房子,大哥的房子我们都没住呢,妈,您别跟爸说,他心里有数,就是怕你们担心才不跟你们讲!”
小黄晃了晃老妈的胳膊,撒起了娇,软软糯糯的样子,把黄妈都气笑了。“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爸要知道了,非怪我。”
“嗯~嗯~,好嘛,妈,先看看他怎么解决再说嘛!”
“你个小丫头。”黄妈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个女婿跟小大人似的,什么事情都知道谋定而后动,有自己的打算,看看也何妨。
至于不跟老黄说,不好意思,昨天停职的消息已经跟他说过了。
“并没有选中的,或者眼巴巴苦等,也想改变居住条件的,可以等待下一批次保障房,和集资房!”
一个雷还有炸完,瞬间,又是一个消息把全场的职工炸的是人仰马翻,人群骚动了起来,这李峰,竟然夸下海口,还要继续建家属楼么。
人群中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喜色,都想听听李峰,怎么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挺急的。
“保障房,保障的是职工生活的底线,但大家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我们不应视而不见!”
“铁路老大哥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表率,我查阅过相关资料,也咨询过京城站方面,关于集资房,姑且给大家解释一番!”
“对于已有住宅,却还是想多一套房子,备给家中子女,亦或者改善居住条件的职工,可以和交房委员会统一筹措资金,建造属于自己的家属楼,因为出了钱,与保障房,就有了不同,可以享受到更好的居住条件。”
“比如,像目前保障房家属楼,还需要公用水龙头以及,公用厕所,集资房,将这些会全部纳入室内,上下水管全部进入室内,足不出户即可方便日常生活,具体面积大小,经过统计后,会张榜公布。”
人群们还没清醒,又一颗炸弹被李峰扔了出来,这种房子,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干部才能享受的梦中情房,没想到,他们这些工人,这辈子,能有希望住上这种楼。
“那个,那个李副主席,您的意思,是要交钱是吧,大概多少钱?”
有等不及的,赶忙举起手,立马站起身问道。
这个问题看来吸引力很大,职工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台上的李峰。
“数额并不会很大,基本上正式工攒一年左右的工资,厂里再添上一部分,另外,保障房将由平安驾校独家赞助,请诸位放心,后边,在通过分房委员会的审批后,会出一个章程给到大家!”
原先还躲在帷幕后边的李怀德,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机关楼顶楼的档委会,也不欢而散,不过,大礼堂会议中的最新消息,每时每刻都会传达到这些个档委耳中。
“哼,一个房子,还能被他玩出花来,还保障房,集资房,TMD,那是老子带头干出来的,凭什么你来命名~!”
办公室内,恼羞成怒的李怀德一脚踹向茶几,他可没想到,李峰还有这么一手,他什么时候认识铁路系统的人了,还能获得他们的指点。
“李副书记,那咱们?”张秘书此时如履薄冰,原先还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副书记,现在的样子忒恐怖。
“去,再探再报,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撤了职的干部,怎么插手档委会的事!”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报还一报
对于工会代表们热情洋溢的笑脸,李峰早已预知。
就和当年雷布斯宣布大米1发布时,1999的售价,全场欢呼一样,经济适用房规划,本来就不是挣钱的。
只能说李怀德开了个好头,李峰把这一块缺失的拼图,给及时的填了进去。
刚刚走出困境,已经能吃饱的人们,开始向往更美好的生活,可能别的地区会晚上一些。
但京城,已经开始率先改变。
轧钢厂这个头,可以说,起的恰到好处,在别人都还在摸索的时候,他们已经拿出了规划,确实让市工会眼前一亮。
“关于分房委员会人员,暂定名单,经过厂工会委员们商议,暂定一车间,陈桂兰,二车间,刘海中,三车间胡温水,热轧车间…!”
“唔~!”
坐在走廊靠窗户的陈姨,一时没反应过来,此时有些蒙圈,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直到秦淮茹推了推她。
“陈姨,您,您被选中了!”
秦淮茹表现得比陈姨还激动,陈姨这可是她师傅,虽然工级不高。
但,进了这个分房委员会,不是自己能换房的机会就大多了么,她脑子转的多快,还有二大爷刘海中,也是自己院儿里的,哪怕李峰油盐不进,不帮自己,有这俩人在,这把不是妥妥的。
坐在中间的刘海中,本来还无所事事兴致有些缺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前边都有人做了表率,分房子跟他没多大关系,没想到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中了。
他这辈子的梦想是什么,当干部呗,习惯拿捏着身份,管人。
之前当小组长,已经干的热火朝天,没想到李峰竟然还准备给他压压担子。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双手颤抖着在衣襟上来回擦拭,舌头不时舔舐着嘴唇。
“刘师傅,您这也成委员了,这眼看要提干部了,你可别徇私舞弊啊!”
身旁的老工友,羡慕的看着猝不及防的刘海中,用着调侃的口气说道。
“老张,别胡说,工人代表,工人委员,哪里是提干,我老刘啥样人,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
刘海中挠了挠头发,越解释,嘴角上弧的越明显,大牙都龇出来了,肥嘟嘟的脸颊,跟喝了一瓶二锅头似的红到发紫。
“以上分房委员会人员名单,只是暂定,具体还是需要上级部门批准,也需面对全厂职工们的监督,也需要捋清被分房人员具体情况……!”
讲台上,这次李峰掏出了口袋里誊抄好的纸条,没办法,时间太急,很多人的名字记不下来。
“那要是通不过呢?”底下有人担忧的问道,名单上的人,各车间大家伙都熟悉,从反应上来看。
第一时间没有去质疑所被选中的人,而是担心通不过,就可以看出,工会这些老家伙,看人还是有一手,挑出来的这些人,人品还是都能相信的。
“咳咳,市总工会王炯王主席,派我来的目的,也就是如此,见到大家对于此事,都能接受,市总工会会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也不是跳梁小丑,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职工们得满意,不满意,那工会多这个委员会,也没有了作用!”此时彭副主席神来一笔,得到这个结果,回去也能圆满交差了,眼看着,一个新开垦出来的良田,在别人还没发现的时候,装进工会的腰包里。
而且,今天的这个分房委员会,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听到总工会的副主席都帮助自己等人发声,职工们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他们不懂其中的人情世故,权力规划,他们只懂得,分房子的事情,归底下人来操办了。
刘海中的脸上,一副失而复得的样子,刚才听见别人提问,也有些患得患失,别刚提个名,就没下文了,现在有市里支持的话,他还担心个屁。
厂大还是市大,他可是分得清的。
“好了,关于早晨的突发情况,面对职工们的群体问题意见,工会拿出了相关意见,确保了轧钢厂的生产继续稳健运行,我们进入下一个议题!”
图穷而匕现,给你们捧乐呵了,伱们也该帮我出出气了,不对,是帮你们自个,看着台下的李峰,收回了脸上的笑脸,而是换成了一脸严肃的样子。
“关于红星轧钢从李怀德同志,不能继续担任工会主席的提议,举行提前选举!”
“搬上来!”
李峰侧着身子朝着后台招了招手,随后皱着眉头,冷眼看去。
只见,一箩筐的信件,被从后台抬到了主席台上,“哗啦”一下,被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大家都看见了,这就是为什么有这项议程的原因,知道信件里写了些什么么?”
李峰疾步走到信堆里,随手抽出了几封,捏在手里,朝着台下晃了晃,向大家伙提问到。
这下边坐着的,哪一个不心知肚明,这里边多少信件,不都出自他们的手里,看到李副主席随手拿的信封,台下众人都捏了一把汗,害怕抽到自己。
这要是当着大家伙的面,给读了出来,那可丢人丢到家了。
“相信我不用读,大家伙都知道,信里的内容写的是什么,这可是四千多封信呐,大几十斤,把咱们工会的意见箱都给塞满了!”
一听不会读,台下的人,立马松了一口气,不过听到四千多封的时候,人都傻了,感情,不止自家车间这么干,三分之一的人了都。
“发现事态端倪后,工会立马按照程序上报,请求答复,解答来信人员的疑问,这是设立意见箱的初衷,也是工会成立的初衷,一切都是为了工人!”
“之前负责此事的,就是咱们长李怀德副厂长同志,他也是我们工会的主席。”
“但很可惜,直至我们会议即将结束,依然没有拿出分配方案,他预料不到这样置众人于不顾的后果么,他显然知晓!”
“但为何,这么多人的呼声下,依然如此,我并不知晓!”
“在我看来,他已经偏离了工会主席的初衷,是帮助职工们,而不是对殷切期盼的目光视而不见,况且,早晨已经警告过他,再这样下去事态肯定会扩大!”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工会主席,我们不要也罢,于他人不顾者,我也并不顾忌,哪怕他是副厂长!”
第四百九十四章 当选工会主席
台上的李峰大声念出痛击着李副厂长的檄文,台下的职工们神色各异。
要多对李怀德没意见,那是不可能的,他为什么做,有什么样的想法,底下人可以说心知肚明。
特别是高级工,已经被拉拢的那一批,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幕。
本来到嘴里的鸭子,现在重新拿出来分配,多多少少肯定会有想法,哪怕对李峰说的集资房也挺有兴趣,但那不是要花钱么。
所以总厂的职工们,总体还是保持着平静,人李峰可以不怕,工人们肯定不敢做这个出头鸟,率先举手的话。
人整不了李科长,还整不了自己么。
主席台上的李峰,也看出了大家伙的异样,趋吉避凶人性如此,毕竟人的名树的影,虎威还是存在的,不过看他们一个个低着脑袋,多少有些气馁。
“一分厂的老少爷们,咱们早晨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也听的清清楚楚,李怀德那个家伙,可是不让开门的,人李副主席都不怕得罪人,咱们才可以进来看见房子,就冲这点,我就站李副主席这一边!”
一分厂那边眼看李副主席说完后,全厂鸦雀无声,嗤笑了一下总厂这边人的胆量,随后一个个站了起来,高举右手。
“就是,三分厂的人也听着,从来没有哪个干部,能把事情考虑的那么全面,把大家伙的问题,能像这样及时处理,就冲这态度,怎么着也得把他送上去,为大家伙做更多的事情,解决更多的难题!”
三分厂这边,看到一分厂的人出了头,赶忙也不甘落后的站了起来,举起了右手。
这下,场面极度尴尬,两边的人都站了起来,中间的轧钢厂代表们此时你看我,我看你,坐的那叫一个稳如泰山。
“锻工车间的大家伙,我老刘拎了一辈子的大锤,得以工会赏识,做了学习领导小组的组长,今儿又提名分房委员会委员,既然组织相信我,那我也相信组织!”
刘海中同志的思想觉悟,还是蛮高的,如果不是其闪烁的眼神,加上结结巴巴的话语,李峰还真就信了。
这个官瘾重的二大爷,大概率恐怕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与那个分房委员会的委员身份,失之交臂罢了。
这一万多人,以后提起分房,可不就想到自己,站起来的刘海中环视四周,见周围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那大肚腩,都收了收,这种感觉,很让他受用。
这辈子能混上一官半职,他已经知足了,现在李峰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做后辈的马前卒又如何。
院里顺利当上了一大爷,那是涨了脸,厂里,再当上委员,那就是有了权。
不论怎么说,也该是他刘海中报答李峰的时候,把他捧上主席,万一李峰记着这一茬,以后能提自个当个正式的干部呢!
“得,让二车间的人给抢先了,我是一车间陈桂兰,我代表不了别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同意,罢免李怀德工会主席的提案,由李峰当选!”
这也就是率先公布提名名单的好处,本来还犹豫的众人,眼看一个个出头的鸟儿挡在了前边,犹犹豫豫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四百套房子,肯定是大部分人是没希望的,刚才李峰又给大家画了个大饼,而且是香喷喷的那种,既然驾校出钱,还继续盖,那支持又何妨。
反正不举手,李怀德那,又分不到房子,还不如举手,总归有个指望,他李峰当选了工会主席,那今天说出口话,就是一个吐沫一个钉了。
没一会儿,满堂的代表们整齐的站立了起来,反正大家伙都投了,自己不投,那太招眼了,棍子也不可能落到这么多人身上,是不是这个道理。长呼了一口气,李峰感激的目光看了眼一分厂那边,不管是不是娄庆河找人来演的,反正自己这下的人情,算是欠大发了。
“下边开始计票~!”
虽然说不说,大家伙已经明白,事情成了,但流程还是得走一遭,毕竟要堵住所有人的嘴。
“好家伙,这李峰,感情是奔着档委去的!”
后知后觉的许大茂,抹了抹自己的那撇小胡子,看着秦淮茹白里通红的脸蛋,后知后觉的小声念叨道。
“什么档委?”秦淮茹哪里能摸清这里边的门道,眼看事情即将尘埃落定,眼神里散发着激动的光芒,听着许大茂的话,一个媚眼抛了过去。
“嘶,秦姐,工会主席可不得了,这身份一般都是档委班子成员兼任,就像,总工会的那个主席,是市委的!”
许大茂故意把脑袋往秦姐那凑了凑,鼻孔里嗅着悠然飘来的气息,虽然夹杂着机油味。
“你的意思,他又升官了?”
秦淮茹看着主席台上的那个年轻人,惊讶的捂了捂嘴巴,他才多大,都当科长了,怎么稀里糊涂,开会不是开的分房的事情,怎么分着分着,他李峰就升官了。
“也不算升官,但,意思差不多!”
听出秦姐话中的意思,许大茂赶忙酸溜溜的解释道,只是后半截话,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那涨不涨工资?”秦淮茹关注的重点跟别人略有不同,就是钱。
“哼,他一个月都多少了,还往哪涨去,就是这个工会主席的身份,不一样,跟工资没关系!”
越说越苦涩,自个的一把年纪,这跟李峰一比,真的是活到狗身上了,李峰虽然级别还是个科长,但有了工会主席的身份。
在轧钢厂,那也是属于前十几的人物了,其他的不说,在科长当中含金量肯定是最高,再加上年龄,指日可待了。
“不涨工资伱想那么多干嘛,晚上回去,去一大爷家里坐坐,买点菜啊,我亲自下厨,一大爷今天肯定高兴,你们俩喝一个!”
别的不说,秦淮茹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有一手,见许大茂兴致低迷,立马换了一个话茬,顺带还找了个理由,又能白捡一顿饭,还能讨好讨好这个官迷,给自己家换房出出力。
可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盘,一石三鸟。
“统计结束,轧钢总厂票数五百六十五票,一分厂七十八票,三分厂一百零五票,全票通过,新一届红星轧钢厂工会主席人选!”
“李~峰~!”
悠扬的声音,传遍了大礼堂,也传到了轧钢厂的上空。
第四百九十五章 位列仙班
李怀德紧紧的皱着眉头,愤怒的目光扫视着机关楼秘书办内的诸位秘书。
一直等待小张打探消息他,眼看快下班了,办公室门还没有动静,只得亲自出马,没想到进了办公室后,迎来的却是,各异的目光。
耐人寻味的目光中包含着什么,李怀德可太清楚了,楼下离开的人流,等于已经明确告诉他,会议早已结束。
但张秘书还是没有来,那这可就有意思了,难不成自己的一个工会主席的身份没了,就可以被忽略了么。
对于此事,他心里清楚,阻拦不了了,那小子肯定是早有预谋,搞不好一分厂和三分厂的人,都和他穿了一条裤子。
但第一次尝试到权力失势,就亲眼目睹这种世态炎凉,让他怎么不愤怒不已。
“张秘书呢?”
压抑了着怒火,李怀德沉声问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一只已经撅起了身子,嘶嘶作响的眼镜蛇。
“还没回来,李副书记,有什么安排么?”
王秘书属于秘书办的秘书长,眼看这个李副书记火气这么大的堵在门口,硬着头皮说道。
他当然也知道李副书记为何生气,脸上的笑容若有若无,目光直视前方避免与他对视,不想把这阵邪火,给引导到自己身上。
“呦,李副书记也在呢!”
“他们那边的会议内容,递交过来了没?”
门外,杨厂长此时也到了秘书办,看着堵着门口的李怀德,意味深长的撇了他一眼,打了个招呼后,看向了王秘书。
具体是哪份会议材料,也只能是在李怀德眼里,沐猴而冠的李峰,单独开的可笑的代表大会。
现在,小丑就是他自己。
李怀德的脸皮不由自主的抽搐了片刻,他不知道姓杨的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么大张旗鼓的要那份记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么。
内心受到重创,自欺欺人的李怀德,需要的是张秘书,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把结果告诉他,而不是在这种场合。
王秘书这个人精,哪里看不懂李怀德眼中的意味,小心翼翼的把办公桌上的会议记录双手递给了杨书记。
“在这里!”
杨书记拿着会议材料,刚回头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立定原地,翻到最后页看了起来。
“啧啧,嗯,李峰同志,当选新一届轧钢厂工会主席!”
“王秘书,马上汇报给一机部,选举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厂档委班子是否需要扩大了,需要上级部门给出指示!”
这是赤果果的鞭尸呐,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作为副厂长和工会主席的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却没想到在即将进行的换届选举中,被李峰给截胡了。
一点防御措施都没做出来,就这样一败涂地。
但你杨书记在这种场合下,提出了这样的意见,是看不见自己在这里么。李怀德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只猛虎,正在愤怒的咆哮,展现在脸上的,则是青筋鼓荡,唇色发绀。
他这么急不可耐的汇报上去,那自己就不仅仅是在轧钢厂里丢人,而是丢脸丢到了上边去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将会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上级档委的办公桌上。
秘书办的诸位,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领导与领导之间的矛盾,他们可是太清楚了,虽然本就是该他们干的事,但,杨书记,您含蓄一点好不好。
王秘书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汗珠,这种明明可以提出入档委会,也可以不入档委会,不是应该开会讨论讨论,双方协商后再做决定么。
“杨书记,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深呼了一口气,李怀德压抑住了心中即将爆发的火山,抢了自己的权力,还想按照以往既定的流程入档委班子,这是要把他架起来,扇耳光呐。
李怀德话里的意思,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姓杨的,你有些过了,咱们俩之间事情,是咱们俩之间,你这么提议,我肯定不同意。
“我对他说的,保障房和集资房比较感兴趣,刚才跟京城铁路站的郭站长通过电话,原来他们早已建造过一批此般的家属院,是有例可循的!”
此时杨厂长说出口的意思是,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针对伱的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
早晨让你把分房的名单交出来,你不交,现在,被他截胡了,你也别朝我抱怨,人家规划的比你清楚的多了,你的房子规划的还是差点意思,我瞧上他画的饼了。。
如果合适,杨厂长甚至自己也想住住这种房子,他可比别人清楚多了,这种楼房的意义
一直清正廉洁两袖清风的杨厂长,以身作则的住着并不大的房子,但也架不住家里婆娘念叨。
不能弯下身子抢工人同志免费分的家属院,但反过来凑钱大家一起建的话,杨书记住的也是心安理得,这符合他们这代人,纯粹的思想观念。
“档委班子现在人数的单数,符合规定,如果再添一个,那就成了双数,这就难办啦,杨书记!”
李怀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存心可李峰过不去了,就你会用蹩脚的借口,他就不会了么,双数可不符合民主集中制,虽然没有这项规定,但这是墨守成规的规则,票数相等的情况,可是不利于轧钢厂发展的。
你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你好,我好,对大家都好。
“老蔡不是去三分厂了么,这次既然管不住手底下的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一分厂的老林,一直颇有怨言,同样是分厂厂长,还是公平点好!”
正副书记,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就档委班子的人选问题,产生了激烈的纷争。
李峰虽然和自己已经离心离德,但总归是自己培养起来的,他的做事风格,以及人品作风,杨厂长是相信的,反过来,三分厂的厂长蔡文山。
作为之前的老对手,虽然没有到李怀德现在的地步,但远离了权力中心后,已经是中立,而且是中立中,可能会靠近李怀德的存在,这种不确定性的票数,杨厂长宁愿换成李峰。
毕竟,全厂谁都可能跟李怀德搅合在一起,唯独李峰不可能。
“具体细则,让上边决定吧,毕竟,班子的人选,不在我们!”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好了,要说的暂时就这么多,这不光是工会的事情,也是关乎千家万户的事情,由你们诸位作为表率,千万不要徇私舞弊!”
轧钢厂第一届分房委员会的委员们,在干嘛呢?
原来是,市总工会的彭副主席,颇有些不放心,把他们留下来开了个小会,千叮咛万嘱咐。
秘书办的小张,此时也在其中,听着大佬的教诲,只得连连点头。
混在诸多中年人当中的他,属实有些扎眼,他也不知道李峰什么目的,不对,是工会什么目的,分化,拉拢,还是其他的什么。
会议后边,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确实也恍惚了一下,现在还不知道因为自己没回去,秘书办成了会议结束后,交火的场地。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早些回去,消化消化今天一天的成果,好好想想下一步分房工作怎么开展,不光你们是第一次,市工会乃至总工会也是第一次尝试,这就需要大家总结经验。”
“我想说的差不多了,李主席,你这边么?”
李峰看了下空荡荡的会堂里,剩余的这二三十号人,目光带着诚挚,与大家伙迅速对视了一眼。
“我也没其他要说的了,先说好,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被什么小恩小惠给拉拢,腐蚀,虽然大家不全是干部,但廉政工作一定要牢记,不然保卫科这边,随时可能会介入!”
“只要这次开个好头,历史会记住大家伙,伱们将是全国家属楼分配工作的领头羊!”
这么一说,下边人的担子,无形中感觉反而更重了,脸上洋溢的笑脸,也渐渐退却,换上了坚定的眼神。
哪怕是没什么文化的刘海中同志,此时都不苟言笑起来,这玩意,不仅涉及到自己厂里,还要朝全国推广,那岂不是要出大名了。
鼻孔中喘息着粗气,与刘海中抱着同样想法的,肯定不止一个,人活一辈子,图啥,不就是雁过留声名人过留名。
能有幸被当作样板来展示,所有人都斗志昂扬挺的挺起胸口。
“散会~!”
回去的路上,这些各车间的中流砥柱,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老刘,这,这回去该怎么跟我家那口子说,我,我有点紧张!”
回过味来的陈姨,揉搓着双手,眼神有些飘忽,这担子说压上来就压上来,丝毫准备都没有,措手不及。
“小,小陈,干工作,不能慌,你这还没开始呢,就慌什么,按照李主席的话,先统计各车间,部门需要申请的名单,你们一车间各家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么?”
一朝得势的二大爷,此时就差屁股后边装个尾巴了,那背着手的派头,真像一个步入中年的领导干部,皱着眉头,指导下边工作。
“清楚归清楚,可,我怕到时候分不好,被人戳脊梁骨呐!”
一向大大咧咧的陈姨,在这个时候,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眼界明显被之前工人身份给遮掩住了,在这方面,恐怕还真没刘海中适应的快。
“咱们只要不知法犯法,然后把房子分到该分到的人头上,谁再胡咧咧,你把他嘴给撕烂!”
“哈哈哈~!”
一众人的取笑,倒是把陈姨闹了个大红脸,她的性子,看来不少人都知晓,动不动把人看瓜,可是她起了个好头。
“行了,干工作,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只要让大部分人觉得公平,就够了,咱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不怕别人胡说八道!”
另一位老师傅,抹了一把脸,说出的话,让这些初次介入到此项工作的人,暂时放宽了心。
唯独落在后边的王秘书,此时哭丧着脸。这按照李副厂长的指示,来打听情况的,现在,是深入到了敌人的指挥部里么。
还有分房,机关的水有多深,他能不晓得么,这躲都来不及的事情,现在他来负责,这让他回去,怎么面对那些人。
这些人意想不到是,刚回到自己的地盘,就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不论是一车间,二车间,三车间,还是其他车间,这些代表他们的分房委员会,虽然只是提名,但哪个敢说,分房的事情,不归他们管,这可是大家伙都同意的。
“刘师傅,我这家里情况,您可得帮忙看看~!”
“还有我家,随时欢迎您去,可是真的住不了了!”
与往常的尊敬不同,此时的尊敬里,包含了更深一层的意思,毕竟关乎每个人的利益,那笑脸比往常可是愈发灿烂。
“那个,都先别急,分房的事情,提名也是需要市工会那边批准,现在还不作数!”
刘海中同志,端起大茶缸,肃然危坐在凳子上,此时就已经开始拿腔拿调了。
“害,怎么不作数,刘师傅,您那是咱们车间众望所归,对不对,大家伙!”
此时识时务者为俊杰,舔的快总比舔的慢要好,万一心情好动动手指头,把自个名字往前调几位,不求超过外头的,只求超过车间里的几位,那不就稳了。
同样的情况,在各车间,都若有若无的体现了出来,只是有的夸张点,有些含蓄一些。
让这些平常只是埋头生产的工人们,第一次体会到,权力握在手里时,那社会地位,确实不一样。
……
“妈,您要去我家?”
“你这孩子,嫁出去就变成你家了是不是,结婚这么长时间,我和你爸还没去看过,去瞅瞅怎么了!”
黄妈心里总是泛着嘀咕,厂里的形势,她一个妇道人家,也都看出了不正常,想找机会和女婿好好商量商量。
毕竟,今天这么大的事儿,老黄总归要问问,不然心底不踏实。
“去就去呗,反正您可别说我坏话,他妈对我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什么!”
小黄龇牙咧嘴的笑着,亲密的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蹦一跳的带着路,至于李峰,早被他忘在了脑后。
该说不说,孕妇真的很健忘。
“呦,大茂,你这又是鸡,又是烤鸭,这啥日子!”
一直在车棚等到天擦黑,李峰这才回来,没想到竟然和许大茂撞到了一起。
看着车把上两边拴着的东西,后座上还绑着一瓶泸州老窖,看来是下了血本。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甘落后的阎埠贵
“爸,我说的可是真的,谁唬你谁是你孙贼!”
饭桌上,阎解成赌咒发誓,信誓旦旦的把自个在厂里听见的消息,如广播员一般,跟老阎家上下全交代了个遍。
“怎么说话呢,阎解成~!”三大妈听着后板着脸,一筷子抽这个不着调儿子脑门上。
“嘶,这老刘权力又扩大了~!”
阎老三此时不对味了,放下了啃了两口的窝头,感觉噎得慌,心里堵堵的。
“那可不是,我看八成就是李峰提的,不然,谁能选中他,他什么德……!”
“闭嘴,他现在是你一大爷~!”哪怕再不舒服,辈分问题,还是老阎重视的,哪能让老大没大没小,嘴上一点不把门。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阎解成立马熄了火,暗戳戳的翻了老爸一眼,心里暗自嘀咕着。
当初说的好,主动捧李峰那小子的臭脚丫,把自个贬低的啥也不是,现在好了,人家心里压根不记着伱。
“不是说李峰被停了职么,怎么把刘海中捧到分房委员会去了,这么大的事儿,哎呦,老阎,你倒是说句话呐~!”
三大妈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本来阎家就势头就弱,要是把老刘家捧了起来,刘茵再跟自己瑟起来,她可招架不住。
“我说什么,重点不在这个分房委员会,而在于他拿走了副厂长身上的东西,你们都没看明白这代表什么!”
阎埠贵虎着脸,脑子里算盘珠子打的噼啪作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原了一遍,得出了大致的信息。
“代表什么,他早晨本来就跟李副厂长,在大门口就翻脸了,他停了职,我感觉比没停时还要嚣张!”
阎解成面带不屑,嘲讽着李峰不当人,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给二把手一点面子。
“我早就说了,轧钢厂要出第三个派系了,老刘这是主动靠上去了~害!”
阎埠贵叹了一口气,只恨自个不在厂里,厂学校无形中还是有道天堑,阻拦着自己,要是自个当了这个分房委员会的委员,那里里外外,能弄多少银子。
“李峰回来了没?”放下筷子,阎埠贵重新燃起了斗志,眼底的火焰被勾起来了,凭什么老刘行,自个就不行,再这样下去,院里开会,都没他坐的地方了。
“没,我看小黄带着她妈来了,李峰倒是没见着,估摸着是不是去买菜去了!”三大妈撇了撇嘴,对于老阎说的派系什么,听的云里雾里。
“不吃了,我去找找他,怎么说也不能把学校给忘咯!”
说着,阎埠贵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从来没有比此刻对权力的欲望更强烈的时候,掌握分房大权,教导主任算个屁,校长都得给他鞠着身子说话。
“哎呦,李主席,怎么才回来,小黄妈,都早就来了!”
正搬着自行车的李峰,迎面正好撞见了阎老三,那笑得一脸褶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蛮吓人的慌。
“二大爷,您这大晚上的,可真是勤快,饭都不吃在这守着,是大老远闻着香味了吧?”
说话的是许大茂,往日还会奉承两句的阎老三,今天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样子,大茂只得隐讳着表达着不满。“你这准备的倒是挺丰盛,但二大爷找李峰有点儿事儿,秦淮茹估摸着等急了,你就抓紧去吧!”
撇了一眼许大茂车上的零碎物,阎埠贵心思回转,也猜到了肯定跟秦淮茹有关,两个现眼包去捧刘海中的臭脚丫子,虽然眼馋,但是不妨碍他的不屑。
许大茂搓了搓鼻梁,感觉今天这阎老抠,怎么转了个性子,无趣的推着自行车,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神神叨叨他。
“小峰,你二大爷可一直关注着呢,厂里要分房子,教职工们心思也浮动,虽然咱们归教育局管,但好歹也是厂里出资建的……!”
赶走了许大茂,阎埠贵也知道时间紧急,李峰抓紧要回去陪着吃饭,赶忙把自己的诉求,委婉的提了出来。
李峰也没想到,大晚上老阎堵门,是为了这茬,看着他双眼冒光,跟打了鸡血似的,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咳咳,二大爷,您说的情况,厂里也清楚,但学校不是有教职工宿舍么~!”
知道阎埠贵的目的,李峰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在这方面答应他什么,老阎可是能把土给攥出油的家伙,跟刘海中完全是两码事,对金钱的渴望超过了对名誉的珍惜,他可不敢让老阎坏了自己的事儿。
“不能这样算呐,教育局那边分房也没咱们的份,厂里分房也没咱们的份,两边都不讨好,得想办法把他们的心思给安抚住,毕竟还要给学生上课呢!”
老阎厚着脸皮,腆着脸,就差在脸上刻上,我想进分房委员会几个大字了。
“行吧,我了解了,回头我琢磨琢磨,先安抚好他们~!”
李峰也知道老阎找的借口,不过,真让那些老师寒了心,也确实对不起那些学生,不过,这事儿还有待商榷,在这个问题上,李峰可是更信冉老师。
“得嘞,赶紧回去,你那丈母娘估计也等急了~!”
老阎哪里知道李峰的想法,现在得到了个准信,哪怕不那么靠谱,至少去学校还是可以说道说道,为了大家伙的利益,我老阎可是出了力气,争取了一番。
眼看阎老抠这才让开身子,李峰不由自主摇了摇头,现在知道我丈母娘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提正在肚子里打着草稿的阎埠贵,走廊的黑影里,许大茂冷笑着推着自行车,走到了后院。
“这阎老三感情闻着味道了,不甘人后呐~!”
一边停着自行车,许大茂一边看向了二大爷家,脑瓜子一转,顿时想好了馊主意。
“怎么才回来,人家一大爷饭估计都快吃完了~!”
昏暗的灯光下,秦姐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款款而来,撩了撩鬓角的发丝,用着娇嗔的口气,向许大茂抱怨道。
“这不是准备的充分一点,不然,怎么帮你呢,我的好秦姐~!”
看着换上了一身居家衣服的秦淮茹,貌似还擦了身子,身上散发着如水蜜桃般的香味,许大茂的味蕾大开,试图勾一勾俏寡妇的下巴,结果被秦淮茹灵巧的躲开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大茂淮茹讨~婚房
后院刘家。
步入中年的刘海中同志,此时像是焕发了第二个春天。
那种枯木逢春后的勃勃生机,让刘家出现了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般的感觉。
“爸,您都成了这什么分房委员会的人了,是不是,给大哥想办法整上一套,家里挤着,也挺磕碜的!”
刘光天打的一手好算盘,他和弟弟刘光福,至今还挤在客厅隔出来的隔间里,还是个上下铺,这要是大哥刘光齐搬走了,兄弟俩,好歹能混进正儿八经的屋里头住,不用大冬天,在被窝里靠着打着哆嗦取暖。
看小叔子总算靠谱了一把,大嫂,抿了抿嘴唇,缓缓的低下了脑袋,没吱声,可不就是最好的答复。
公公动不动就拿俩小叔子出气,她可早就犯膈应了,迫不及待的想搬走,至少眼不见心不烦是不是。
刘光齐也察觉到媳妇儿的意思,之前可是一直鼓捣着自个,去援建,目的么,不就是远离这个家,如果分套房子,搬出去,不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满面红光的刘海中,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面对老二的问题,竟然罕见的没有直接发火,而是冷哼了一声。
“老大缺房子,大不了盖集资房的时候,我再出点钱,你少给我瞎出主意,车间里那么多人盯着你爸的位置,你是不是想让你爸我早点下去!”
说着,一口白酒抿了下去,龇牙咧嘴的刘海中,脸上的红色,饱和度更高了。
“就是,光天,你可别害你爸,光齐那屋还能住着,你在这煽动什么,这身份来的多不容易,你爸眼巴巴的等了几十年,别刚看见影子,就被你给造了!”
二大妈一边教训着儿子,一边则是给丈夫的酒盅蓄满了酒,老伴得偿所愿,她岂不是也可以跟着沾上光。
“不能往家里扒拉,好处都给别人家,那干的多没意思!”
刘光天一看目的达不成,嘴巴歪了歪,一脸的失望之色,特别是老爸那句,大不了出钱让厂里给大哥盖房,别提多憋屈了。
“混账东西,目光短浅,说的就是你,你看你大哥怎么不提,你爸既然是委员会的委员,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作责!”
“以身作则~!”儿媳妇嘴里含着筷子,看着公公憋了半天,憋不出词儿,冷不丁提醒了一下。
“啊对,就是,以身作则!”
“李峰他能把你爸我捧上去,也就能把我弄下且,知道不,我七级工的工资,也不允许我去打这种歪主意,你们俩啊,距离光齐,还差得远呢!”
意气风发的刘海中,说出了一段浅显的道理,他现在官瘾极重,哪怕倒贴钱他都愿意干,哪里会留给别人说三道四的机会。
这个机会,多么来之不易,他是知道的。
车间主任前边明里暗里的暗示,颇让他有些不舒服,会场上,代表轧钢总厂的第一个发言,已经正式跟主任那帮王八犊子分道扬镳,哪里会为了家里,开这个后门。
“说的好,一大爷不愧是一大爷,有这思想觉悟,怪不得能当上这个委员!”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老刘家的众人心头一紧,没想到自家人的谈话,被外人给偷听了过去。
“谁,外头是谁?”
跟刘海中最像的刘光天,眼泛凶光,听着了门外的迎合声,率先问道。
“我,大茂,一大爷,您现在这不是当上领导干部了么,买了点好酒好菜,庆祝庆祝!”
推门而入的许大茂,一手提着放过血的线鸡,一只手拎着烤鸭,胳膊肘下边还夹着冒着酒花的白酒,大马金刀的直接把东西扔在了桌上。
“去,把这鸡给处理了,我先跟一大爷整两盅!”
跟在许大茂屁股后边的秦淮茹,一脸笑颜如花,把门关上后,白了许大茂一眼。
刘家人愕然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位狗男女,神色各异,至于许大茂毫不客气的把自个挤到一边,刘光福则一点反抗都没有。
没办法,烤鸭太香了,肥头大耳的他,可不就好这口。
“泸州老窖,工农牌特曲,这玩意可不好弄,价格不便宜呐!”
刘海中一副姜太公稳坐钓鱼台般的模样,眼见着许大茂落了坐,夹了颗花生米,一边品尝着,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光天则是赶忙把油纸包裹拆了封,直接铺在了桌子当中,看着色泽金黄的烤鸭,拼命的咽着口水。
“欸~,一大爷,好酒,就是用来庆祝好日子的,您现在搁二车间,那是当家作主的存在,要是拿着牛栏山,我都不好意思进您家门!”
许大茂一脸热情,把刘海中同志的酒盅给满上自己带来的酒,取意奉承道。
别说,老刘还真的挺受用,能让机关做事的许大茂,卑躬屈膝,那可是他平常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小子,比他爹还会装腔作势,一个放映员,干部身份都不是,但尾巴翘的比谁都高,今天这番作态,刘海中的心头很爽。
“一大妈,您上桌,我来做就行了,烧鸡,我最拿手了!”那边的秦淮茹,则是跟二大妈推推搡搡,抢着处理那只线鸡。
“对,一大妈,来来来,您也喝一个,一大爷时来运转,当浮一大白!”
许大茂的热情,还有秦淮茹的恭维,让二大妈内心也是美滋滋,做作半天,这才回了桌上。
“大茂,酒,我这边可以喝你的,但你的酒里,可别给一大爷灌***!”
刘海中看着酒盅里,泛着白色泡泡的绵密酒花,闻着那股粮***华馥郁的香气,肚子里的酒虫,就被勾搭了上来。
“哪能呢,一大爷,今天这般来,不谈任何事情,就是看着您当了这个委员,我高兴,咱院里,我谁都不服,我就服您,能说出刚才那番话,这委员,给您当就对了~!”
说完,许大茂碰了一下刘海中的酒盅,自己则是一口闷了下去。
“吃,吃,甭客气,这烤鸭趁着热乎,凉了皮可就不脆了!”..
别说,酒桌上,许大茂的客套还真的顺手拈来,不一会儿,就把刘家的气氛给捧热乎了。
只有在厨房烧鸡的秦淮茹,暗自焦灼,咋光顾着喝上了,自家的事情,是压根不提,不会真像大茂说的,今天不谈事情。
第四百九十九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酒过三巡,爷俩喝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就差勾肩搭背拜把子了。
许大茂本身酒量也就一般,还没有经历长时间职场的锻炼,醉醺醺的侃着大山,把放映时,听到的各处消息,那是卖弄了个遍。
刘海中还是比较矜持一点,虽然身体胖,但架不住天天下班没事抿两口,酒量比许大茂稍微来的大一点,但也就那么一点。
“大,大茂,你在这样,能痛改前非,一,一大爷很高兴,只要好好干,你那脑瓜子用在正途上,提干,那都是手到擒来!”
刘海中吐着大舌头,结结巴巴的说教着许大茂,手指头都快给桌面戳了个洞。
“一大爷,我心里苦啊,也就您懂我,那时候也就易中海败坏我名声,您说说,我到底干了啥坏事,之前不是他易中海害我,我能被关里头,就是易中海,窜着我去举报李峰!”
“嗝~!”
“他易中海就不配当这个一大爷,再往前,我干了啥偷鸡摸狗的事儿了,没有吧,背后指着鼻子说我坏,但咱院里,小偷小摸,也就他带出来的干儿子净干这事儿。”
可能也是借着酒劲在借机发泄吧,大茂的压力太大了,近来事事不顺心,美貌的未婚妻跑了,加上……,可真是鸡飞蛋打,表面上整天乐呵呵,但背地里承受着别人私下里的议论,别提活的多憋屈了。
看着许大茂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刘家的几个清醒的给吓着了,他们何曾看见过许大茂此时这个样子。
刘光天抱着烤鸭的鸭架子,正嗦着上面的肉味,大眼珠子的瞅着许大茂,刘光齐倒是给媳妇夹了个鸭腿,自己啃着鸭掌,不时瞅瞅老爸,闷不吭声不说话。
“一大爷知道你难受,成家立业,我挺看好伱俩,把,把自个的事儿了了,才,才能轻装上阵!”
刘海中的大手,重重的拍打在许大茂的后背上,差点把他吃进去的东西,都给拍了出来。
“咳咳,烧鸡来了!”
秦淮茹解下了围裙,双手捧着喷香的红烧鸡块,喉咙里咽着口水,媚笑着给送上了桌,借机,还掐了许大茂一把。
“哎呦哎呦,我来,我来~!”
二大妈赶忙起身,帮着把搪瓷盆,给摆在桌子当中。
“你们趁热吃,我去给家里孩子送一份,大茂,悠着点,别等会儿趴桌子下边了,你一大爷家里可没你睡的地儿!”
厨房里的灶台上,秦淮茹早早就扣下来一勺,盛在一个小碗里,准备留给俩孩子的,此时看许大茂不着调,焦急的再次提醒道。
“去,抓紧去,孩子不能饿着,不管是不是我生的,我都当他们是自家的!”
许大茂这番摸样,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嘴,说出的话,直白的让秦淮茹闹了个大红脸,呸了一口许大茂,这才俏生生的端着烧鸡,开门回去。
刘光天刘光福,俩难兄难弟,舔着嘴唇看着搪瓷盆的肉,蠢蠢欲动,贾家嫂嫂端着这么一大碗就这么回去,目光里有些心痛的感觉。
没办法,烧鸡是许大茂带来的,他都说可以,他们兄弟俩也没地位反对。
回到家中的秦淮茹,烫的双手直捏耳垂,两个小的早已等待多时,铺上桌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不是说过,不要跟许大茂搅合在一起么?”
不过,秦淮茹那个婆婆,贾张氏。
倒是对桌子上的食物,动都没动,反而用着阴鸷的眼神,死死的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我找他是帮忙,前边不跟你说了,老刘当了分房委员会的委员,你自个看看现在住的这地儿,不换个宽敞点的,孩子大了,翻个身都困难!”
秦淮茹一边摸着俩孩子的脑袋,一边撇了眼躲在阴暗拐角处的婆婆,对于许大茂近乎表白般的话语,内心纠结万分。
要说她真没想法,那是假的,对于婆婆为什么抗拒许大茂,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耐不住人家条件好啊。
陈姨的话说的不无道理,女人嘛,跟谁不是跟,这辈子稀里糊涂就过去了,但孩子,特别是仨孩子,现在十七块五的工资,真的是捉襟见肘。
许大茂放映员,工资不低,再加上下乡偶尔还有油水,他不能生,对秦淮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既然不能生,那就只能对自己这仨孩子好,指望他们给他养老,自己上环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找个这样的人么。
“别帮忙帮到床上去了,现在院子里风言风语,你俩好上了,真当我耳朵聋了?”
贾张氏尖尖的指甲盖逐渐弯曲,这事儿媳妇要不好好解释,她可准备挠上去了。
“我就问你,你想不想还窝在这里?”
秦淮茹倒是不怕,现在身后隐隐有了一个愿意帮她撑腰的,大不了带着孩子走,不伺候这个难缠的婆婆了。
“这里没什么不好,这是你男人他爹传下来的房子!”
能够放秦淮茹去刘海中家里,证明贾张氏在这个事情上是愿意的,她现在闹情绪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儿媳妇,不听招呼,跟许大茂搅合在一起,进了刘家门。
别人贾张氏怎么知道的,她对这个儿媳妇,看的可是够紧,跟踪的呗。
“棒梗眼看着快十岁了,搁农村,早就分房睡了,您是准备咱俩搭张门板睡厅里,还是让孩子睡厅里!”
面对婆婆的嘴硬,秦淮茹现在灵活多了,不再跟当初那样说什么听什么,有了自己的主意。
当然,大部分来源于厂里,众人的说道,眼界被开拓了,不再是村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了。
“妈,我不要睡这里,为什么要分房~?”
嘴角沾的都是油水的棒梗,才管不了那么多,粗壮的胳膊,和鸡腿较着劲,但眼神却可怜巴巴的样子。
孩子是她的软肋,秦淮茹可以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但前提是,要把孩子拉扯大,看着他们结婚成家,现在心中的天平,已经被压上了一个秤砣。
“那边的房子,我都去瞅了,有这屋两个大,哪怕孩子大了,都可以隔出房间,您要是不想爬楼梯,那咱讨个一楼,家里什么情况,陈姨那边都了解……!”
“何雨柱呢,加上聋老太,他可是有了三间房子,你想要房子,他可多的是!”
听着儿媳妇的话,贾张氏心里总是觉得不对味,表面上俩人像是争论的是房子,实际上,讨论的是人。
说起来,何雨柱这么一对比,拿捏起来可比许大茂来的容易的多,现在儿媳妇明显想往前走一步,贾张氏按捺着性子,试图转变秦淮茹的想法。
现在她翅膀硬了,想单飞了,贾张氏心里能不怕么,现在只能捏着鼻子,在两坨翔里,选择一个不那么臭的。
“他对咱们家是不错,但那是同情咱们,他又不是不能生,何大清可是在这里!”
对于平常不苟言笑的何大清,秦淮茹是怕的,她压根看不透这个老家伙在想什么,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让秦淮茹瘆得慌。场面上,秦淮茹自知已经占据了优势,厂里有陈姨撑腰,院里有许家做后盾,她现在可不怕。
而许大茂的缺陷,在她这里是被无形放大,眼里,只看见了他的好处。
其实在小寡妇内心里,那个厨子,整天脏兮兮,一身衣服穿几天,家里一股儿味都能窜到贾家这里,不论是个人形象,还是对女人的知心程度,跟许大茂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许大茂就不听招呼了么,自个一句话,他就记在心上。
别的不说,就今晚上的好酒好肉,人可是正儿八经拿出来了,他是急色了一点,喜欢动手动脚,但有几个男人不好这一口。
再加上他也有自行车,虽然是公家的,隔三岔五也能骑,穿的也是人模狗样,二十几就是二十几的人,哪像何雨柱,二十几看起来像三十多。
父亲可是孩子的榜样,如果有选择,秦淮茹更愿棒梗以后,也坐在办公室里,没事端茶看报,给人放放电影,这种舒坦的放映员身份,不比烟熏火燎的炊事员来的体面。
现在的秦淮茹,很庆幸自己,接了这个班。
没有上班前,哪里知道厂里边还有这些个门道在里头,虽然说的是工作平等,但车间里干苦力的,哪个不想着有朝一日进办公室。
哪怕刘海中,今晚不都喝的烂醉如泥。
“哼,何大清,整天跟老易家那个娘们混在一起,哪里管的上你们。”
“他跟不跟谁混在一起,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不喜欢何雨柱,他那邋里邋遢的样子,我伺候着你们已经够了,没事干我把自个累死,您才开心是不!”
婆婆这越说,秦淮茹反而对何雨柱的抗拒反而更大了,只觉得婆婆眼皮子浅,光顾着盯着他施舍的饭盒了。
但那总归是施舍,能光明正大的过好日子,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施舍,剩饭剩菜,能跟许大茂的烤鸭,线鸡相比么,哪怕是两个人喝的酒都不一样。
能被刘海中说是好酒的,那就真不便宜,他大几十块工资都不舍得买,反观何雨柱呢,整天就是供销社打的散酒,顶多配花生米。
不过,秦寡妇,可能没想到,如果不是她逮着羊毛使劲薅,何雨柱一个单身青年,过的可别提多滋润了。
“你可别后悔,许大茂可没你看的那么简单,还有他那阴损的爸妈,他也就这个热乎劲上了头!”
贾张氏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挠上去的爪子,失落的放了下来。
她能怎么办,看着橱柜上儿子的照片,她心里苦啊,自己当初可是等儿子接班后才没忍住诱惑,没想到儿媳妇才上班没几个月,就变了心。
她想翻脸,但改变不了家里逐渐窘迫的危机,她知道现在比自己带东旭的时候还难,那时候只有两张嘴,东旭也即将成年,关键现在这几个孩子,最大的离成年还差将近十年。
“那也能让我热乎,总比你好,我再怎么样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把你们贾家的几个孩子拉扯大,你只会动你的嘴皮子,补贴家里的活计你不干,还不许我找别人帮衬么?”
秦淮茹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抵近在婆婆面前数落道,言辞虽然犀利,但标注了重点,孩子是贾家的,不会是许家的。
贾张氏脸色变了变,这是自己的痛点,也是坚持她不许儿媳妇跟许大茂来往的原因。
“你确定,孩子不会改姓!”
“他许大茂敢提这一茬,我就跟他翻脸!”
……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在陈姨的鼓捣下,加上许大茂最近优秀的表现,秦淮茹这次是彻底豁出去了,跟婆婆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就像当初从村里进了城里一样,改变了人生。
许大茂是油滑了一点,但只要管好,一样就是拴住鼻子的牛,除非他不想有人给他养老,这就是秦手里的缰绳。
贾张氏默不作声了,从让秦淮茹上环那时起,她就早已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只是,来的太快了一点。
如果家里边继续靠傻柱施舍饭盒,也不是过不下去,只是捉襟见肘罢了,但要牺牲她去干活挣钱,那是不可能的。
“行了,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也甭费力气再捧着东旭的照片,把孩子拉扯大,我就够对得起他了,哪天许大茂要是敢提改姓的要求,我跟你一块教训他。”
说完,秦淮茹行色匆匆的往后院而去,房子,她要,人,她也要。
贾张氏无力的瘫坐在地面上,看着厅里吃的正欢的两个小的,忽而神色一变,也扑上了桌子。
她要好好活着,就是为了贾家,为了孩子,她也得好好活着,死死的盯着许大茂,这是她的底线。
刘家门外。
“你看你,喝这么多,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秦淮茹难得搀扶着踉跄扶着门出来的许大茂,轻轻拍打着他通红的脸颊,低声问道。
“你放心,嗝,哪有我摆不平的,回头我再找李峰聊聊,事情就妥了,不过……嗝!”
“不过什么?”秦淮茹内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咬着嘴唇问道,对于许大茂作怪的胳膊肘,视而不见。
“你先扶我回去~!”许大茂指了指对门的家门口,口中吐着酒气,差点一嘴巴亲了上去。
秦淮茹看了看许家的大门,又看了看烂醉如泥的许大茂,暗暗咬紧了牙关。
许家屋里头一片漆黑,许父许母今天倒是罕见的没在这边。
把许大茂扶到床边,用力一扔,想把许大茂甩到床上,谁知,被许大茂的胳膊一带,秦淮茹也栽倒了上去。
“怀茹,我一辈子对你好,真的……~!”
“你干什么,许大茂,撒手~!”
中院。
站在自家凳子上,扒着老虎窗,瞅着后院的何雨柱,直到许家的灯灭,也没见秦姐出来,一脸迷茫的倒在自家床上。
身体,逐渐蜷缩成了一团。
第五百章 傻柱翻脸 从此贾家是路人
翌日清晨。
阎埠贵正端着水壶在接水,就见着后院的刘海中同志,正儿八经的一身肥嘟嘟的干部装,脑门上,还扣着一顶前进帽,这要不是知道情况,老阎还真当刘海中提了干了。
“老阎呐,学校空出来的教室,不行多摆几张床,这刚分配过去的老师,都是年轻人,暂时有的住就行了!”
没想到刘海中竟然没直接去上班,而是堵在了水池边,跟老阎摆起了官架子来。
阎埠贵是谁,人精呐,眼睛一眨,也就猜到,昨晚和李峰商量的消息被人泄露出去了,这老刘肯定以为,自个是想帮老师们讨房子去了。
没错,自个是有这个打算,但最终的目的,是也想混进分房委员会,当一个委员罢了,跟老刘原则上并不冲突。
“害,老刘~老师们的情绪,也得考虑呐!”
老阎推了推眼镜腿,羡慕的看着老刘一身崭新的衣服,这可是他儿子结婚时才舍得穿出来的。
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穿上这一身,不还是拜那层委员的身份么。
“嗯,学校那边的事儿,我会跟上级领导进行汇报,酌情进行安排,但前期只有这么多房子,还是需要理解一下,牺牲一下,老师都是知识分子,懂得体谅厂里的难处。”
别说,刘海中今早说的这番话,境界真的不一样了,跟以往对比,仿佛换了一个人。
阎埠贵顿时目瞪口呆,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这是要干什么,不让自己插手么,这老刘进步了,就,就不让自己进步了??
这一切还得是拜刘光齐所赐,昨晚酒桌上,许大茂通过利益交换,把这个阎埠贵的消息卖给了刘海中。
作为老刘家大儿子,文化水平最高的,可不就帮着他爸出主意,话术都给他归纳好了。
老刘这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哪里会让一山同容二虎,不是管事大爷的制度,他早就把阎埠贵给赶下台了,还让他当什么二大爷。
“不是,这事儿你说的不算~!”
老阎皱着眉头,没敢和刘海中对视,但也不妨碍他提出自己的抗议,凭什么你上了一个台阶,就把路堵死了。
“算不算,现在提名也报上去了,委员的名单已经是定了,估摸着今天消息就下来了,安抚好老师们的情绪,实在不行,等换房结果出来,把换下来的房子,给他们分一些!”
这下,彻底是把阎埠贵堵死了,阎解成光知道提名,还以为有补救的机会,他哪里晓得结果会这么快,也就最后留下开小灶的委员代表们,才知道这个消息。
“放心,老阎,你的事儿,我不会忘的,安安心心把学生给教好~!”
刘海中拍了拍阎埠贵的肩膀,冷笑了一声。
阎算盘打的什么主意,他能猜不到,参与其中好上下其手,捞一些好处呗,他可是记着上头的话,防的就是这种人,进到他们的队伍里,哪里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般耀武扬威的行为,他是心安理得,哪怕面对李峰,相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狐假虎威,真的是狐假虎威~!”
看着刘海中晃晃悠悠远去的背影,阎埠贵气的水壶都摔了,洒出的水,把裤腿都淋湿了,随后又心疼的捡了起来,看着瘪下去的,那块,心揪揪的疼。
“二,二大爷,早~!”
后院里,一直折腾到半夜,此时才猛然起床的秦淮茹,那跟以往是完全不同,满面春风,脸颊绯红,就连眼珠子,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本来是内心焦急的在月亮门前探头探脑,身后刘海中家里,也都起床了,再晚一点回去,别说孩子早饭了,自己迟不迟到都是个问题。
看着贾家的儿媳妇,大清早从后院里出门,衣衫虽然平整,也是大大方方跟自个打招呼,但双手明显不自然的在脖子那遮遮掩掩,无疑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阎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珠子,看着进着家门的秦淮茹,又看了看去往后院的月亮门,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院子里大家伙都知道许大茂对贾家的寡妇动了心思,但,这速度也忒快了吧。
“等等,许大茂~!”
回过味来的阎埠贵,脸色难看了起来。
自个昨晚跟李峰说的话,怎么传到了刘海中耳朵里,如果说是李峰告的密,打死他都不信,对于李峰的人品,阎埠贵还是信得过的,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昨晚跟李峰前后脚一起进门的许大茂,对于许大茂的人品,他也是信得过,只是信得过肯定是他偷听后告的秘。
“小人,真小人,许大茂,伱坏我的好事儿!”
老阎的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现在有现成的把柄,刚才看那寡妇样子,过来人的阎不贵,哪能不清楚,两人肯定是搞了破鞋。
视线看向了贾家,阎埠贵疑惑的是,贾家那个恶婆婆,现在却反常的没有丝毫动静。
按道理,儿媳妇深更半夜去偷人,不讲道理的老妪,早就该翻脸了才对,不应该啊!
一边重新接着水,阎埠贵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门贾家,想瞅出一点端倪来,贾张氏要是翻了脸,他阎埠贵怎么说也得在这时候帮帮场子。
可惜的是,直到对门再次打开,秦淮茹抱着脸盆,水壶出来,贾家依然安安静静。
“秦淮茹,你这大清早,怎么去后院了?”
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阎埠贵若无其事的让了让身子,面色坦然的询问道。
“啊,昨晚不是帮许大茂给一大爷家里做饭去了么,大茂回了一碗鸡肉,给孩子们补补,这碗得还回去呐!”
秦淮茹心头一紧,理由立马编了一个出来,现在她的心脏还砰砰直跳,担心被老阎看出端倪。
“哦~,是的么,许大茂昨晚去老刘家了?”
阎埠贵拖长了嗓音,现在他更肯定了,是许大茂从中作梗,导致老刘大清早找的麻烦。
“可不是么,我家里的情况,您也是清楚,一家老小挤一个屋,这次换房,想问问符不符合,大茂不就去跟一大爷唠唠么?”
秦淮茹哪晓得其中的故事,巴不得赶紧聊到别的地方,换房,不就是最好的借口。“我看是该换了,不光是房子,人也该换了,东旭的照片,天天摆在那,看着是不舒服!”
何家的房门骤然向内打开。
何雨柱黑着眼圈,从屋内大刀阔斧的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倒是一本正经,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并不舒服。
“嘿,柱子,你这大清早,咋成这个样子,昨晚偷人去了?”
阎埠贵看着何雨柱,一副火没地方发的样子,带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跟着揶揄道。
目光虽然看着的是何雨柱,但眼睛明显集中到了小寡妇身上,果然,听到偷人两个字,秦淮茹的身子骨,不由自主的一颤。
反倒是何雨柱,此时比秦淮茹可敞亮多了,敢爱敢恨的一个人,既然秦姐跟许大茂好上了,那就是他的敌人。
“您说的什么话,三大爷,我光杆一条,往哪偷人去,真把我当许大茂了!”
两人的一唱一和,直接把秦淮茹闹了个大红脸,娇艳欲滴的样子,以往还能让何雨柱垂涎一番,但,他也是亲过刘岚的人了,不是所谓的初哥了。
现在,他能用平常心看待,甚至还会觉得厌恶。
想想这张脸,被许大茂揉圆搓扁,搞不好还沾着许大茂昨晚的口,何雨柱甚至连带着有些反胃。
“嘿,你俩这大清早的,能不能聊点能聊的,当着一个寡妇面聊这些,是不是看我好说话!”
秦淮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瞪了两位不正经的老少爷们一眼,心里有些烦闷,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不是自己,感觉句句戳心口窝。
“傻柱,大清早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洗洗上班去!”
何雨水的小屋,何大清此时端着脸盆,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倒是帮秦寡妇,暂时解了围。
“何叔,也就您帮着说了句公道话,哪有这样跟人聊的!”
哪怕讨厌何大清的目光,秦淮茹还是娇嗔的打了个招呼,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帮她找了个台阶下。
看着俏寡妇娇滴滴的样子,趁着转身关门的时候,何大清的喉咙隐讳的滚动了一番。
阎埠贵倒是面色有些尴尬,何大清教训的是儿子,但他感觉连带着也被扇了个耳光,自知讨了个没趣。
“得,三大爷,昨晚许大茂跟二大爷喝一起去了,今晚,您看是不是来我这,咱爷俩走一个!”
嗤笑的看了眼自己的便宜老爸,许大茂什么性子,他何雨柱能不知道,喜新厌旧可不就是他,秦淮茹这为了套房子把身子都丢了,擎等着看笑话吧,你还帮她说话。
“柱子,你要这么说,你二大爷橱柜里的好酒,可不得拿出来了,不过菜么……!”
阎埠贵转了转眼珠子,首先强调了自己现在是二大爷的身份,你别再乱改了,其次,秦淮茹可是跟许大茂好上了,你那饭盒,接着还送不送了。
何雨柱听出了阎老抠话中潜藏的意思,舔了舔嘴唇后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秦淮茹,许大茂那又是鸡又是鸭的,我那饭盒,有点上不了台面了,爸,往后您甭麻烦您了,倒是跟我二大爷,可以好好喝两盅!”
何雨柱的话,不易于明明白白的告诉秦淮茹,自己发现了他俩搞破鞋,现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饭盒,改今起,他柱子,不送了,爷,不伺候了。
秦淮茹脸色一变,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
从说服自己,跟了许大茂那刻起,她已经知道,早晚会和何雨柱分道扬镳,只是没预料到,来的会这么快。
本来她还想从中斡旋,缓和一番二人的关系,让另一条船不至于沉的那么快,但,她昨晚也没想到,稀里糊涂,就进了许大茂的家。
“柱子~!”
“秦淮茹,当不得,老是送饭送菜,名声也不好,钉是钉铆是铆,总归是两家,还是要拎得清!”
何雨柱,一捧凉水豁在脸上,彻底是跟贾家决裂了,压根不存在一点缓和的余地,说的是给秦淮茹听的,也是给阎不贵,何大清听的。
“柱子看样子,想讨媳妇了?”
阎埠贵恨许大茂告密,现在秦淮茹成了许大茂的人,也连带被恨上了,之前一直没尝过傻柱的饭盒,没想到,他们一闹掰,自己反倒能讨着便宜,可不得拱拱火。
“这事儿,不得麻烦二大爷了,往后家里饭菜不够吃,我这边也匀您一点,都是一个院子里的,不得互相照应着。”
何雨柱内心也是发了狠,自己养了这么久的一家,因为想换一套房子,就投靠了许大茂,这寡妇忒现实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可是手不舍得给摸一下,区别太大了。
昨晚,他想了一夜,都想不通,自己哪点比许大茂差了,不论是人品,还是样貌…
一旁乐呵呵的老阎,也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要是每天收俩饭盒,不说多,几毛钱是省下来了。
“柱子,你有这想法很好,当前,趁着年轻,还是多攒点钱,没事儿,休息的时候去帮别人家做做宴席,你这认识的人多了,甚至都甭二大爷给你操心!”
阎不贵乐呵的鼻子冒泡,倒也真给何雨柱出了个主意,累的反正是傻柱,带回来些肉菜折箩(宴席剩菜),他们家能享受到福利,你可以挣钱,咱也可以改善改善伙食。
之前老阎,可就想说这些,但两家关系一般,现在何雨柱终于看清了院里的情况,可不得指点指点他。
“嗯,二大爷,我发现,整个院里,也就您脑子灵光,这事可以研究,我这三十多块钱工资,休息的时候再做做宴席,不得奔五十去了,是个好主意!”
现在的何雨柱,只想证明自己,在这院里,他的收入,不会比许大茂低,你秦淮茹就是瞎了眼,而且,我带回的那些东西,你贾家是尝都甭想尝一口。
至始至终,何大清都在边上候着,眼看着儿子跟阎埠贵好到穿一条裤子,却一言不发。
不时瞅瞅秦淮茹,又不时瞅瞅后院,最后,目光停留在自家的菜窖门上,很是深沉。
第五百零一章 蝴蝶扇动了翅膀
清晨的轧钢厂。
昨日的喧嚣像是随风而去,大喇叭里,再次放起了悠扬的歌声。
“同志们,下面宣读一条通知,请大家伙仔细聆听!”
悠扬的歌曲结束,代表着上班的铃声响起,与以往不同的是,大喇叭在沙沙作响后,出现了男同志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宣传科胡科长,亲自上阵了。
“红星轧钢厂此次分房,充分体现了民主公平,走在了队伍的前头,将作为京城乃至全国的一片试验田排头兵,望总结经验,以便后续推广,京城市委市政府!”
大清早,工人们甚至机器都还没来得及开,就听见了这条爆炸性的消息,瞬间如同开了锅沸水,对着各个车间的大喇叭鼓起了掌。
这证明什么,证明他们的方式方法,连上头都同意了,而且速度来的是如此之快,可见分房的问题,确实是刻不容缓,不光轧钢厂,乃至其他厂,也出现了相同的麻烦。
而轧钢厂这次,有模有样的组织工人们选出代表,拿出了分房的指导意见,确实帮市里,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这,是不是,代表着上边同意咱们了?”
激动的职工们,摘下刚戴上没多久的手套,兴奋的拥抱在一起,其中也不乏询问的。
“那还用说,证明李主席这个方法好,排头兵不知道么,就是领头羊的意思,咱们走在了别的厂的前头,别人还拿不出个主意,咱们连怎么干都想好了,他市里都同意了,厂里谁还敢反对!”
车间里,文化水平高一点的,站出来帮忙分析了这段通知。
二车间里的刘海中同志,听着有人帮腔,矜持的点了点肥硕的脑袋,虽然压抑着表情,但从脖子红到耳后根,已经代表了一切。
“那是不是老刘就确定了是那劳什子委员了?”听到人群中的问话,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刘海中身上。
“可不么,下面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咱们的刘委员,给大家伙说两句!”会来事的已经双手鼓了起来,主动站到了他的边上。
“咳咳,讲什么,没什么好讲的,市里既然同意,那证明,厂里肯定也会同意,所有需要申请房子,包括要换房的,可以来找我登记了!”
这点,刘光齐还真没帮老爸总结,赶鸭子上架的刘海中,挺着大肚腩,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两声,抖了抖身上的威风,掏出了带着本子,以及,插在胸口口袋里的钢笔。
“排队排队,排好队,急什么!”
瞬间,老刘就消失在人海里,被团团围住,耳朵边嗡嗡嗡,全是报名的声音。
“着急拿钥匙呐,刘委员,大家伙,可都想着,年前搬进去呢!”
“对啊,这要是能在新房里过年,我做梦都得笑出来!”
职工群众们难掩内心的兴奋,不管三七二十一,觉着自己大概符合条件,那就先报再说,反正也不花钱,选不中也无所谓,选中了那更好。
同样的情况,不止在二车间,其他的车间,甚至一分厂,三分厂那边的广播里,也陆续传达了市里的指示。
一分厂上下也是一片欢腾,临时选出的代表,甚至被激动的人群给抛到了半空中。
三分厂则要含蓄一些,但车间里,传出的掌声,也遥遥传进了运输站的娄站长耳朵里。
老狐狸娄庆河,端着大茶缸,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眯着眼睛,视线已经已经看向了南边的总厂,嘴里嘟囔着。
“小子啊,帮了你这么大忙,这人还是找不到,老头子可得跟你算账!”
与以往找人时的焦头烂额相比,此时的娄庆河心里很是平静,仿佛派出去的人还没到,内心笃定了人一定在那片草原。
此时他想的,不是如何让许灵均写封信,而是,怎么把那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一起给带走。
一封信,和一个活生生的儿子,孰轻孰重,娄家还是分得清的。
这番费尽心力,不辞辛苦,目的,只是想稳妥稳妥,再稳妥,毕竟未来将要去的地方,可是人生地不熟。
有着这个许灵均在,不行,自家那个侄女牺牲一下,至少异国他乡能保得住一家老小不受欺负。
至少,人家大学毕业,文化上,跟侄女还是能聊到一起,相貌上,跟李峰还是颇为相似的,估摸着侄女应该不会拒绝。
娄家的算盘珠子,可比李峰想象中还会打,此时的他,压根想不到,这TM人还没找到,娄半城就准备把自己女儿给卖个好价钱。
不对,真要去了阿迈瑞肯,搞不好娄晓娥,还真能成为一个富太太。
遥远的川蜀盆地。
扎着小辫子的李秀芝,前刚读到四年级的她,已经面临着辍学。
惴惴不安的她,书包书本已经被家里分配给弟弟妹妹,此时已经扛起比她还要高的锄头,下地干活了。
她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面临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危机,一个姓娄的老6,已经准备把魔爪伸向了,自己从未谋面过的丈夫。
生产队田地里,种的秋大豆,秋玉米需要她们,浇水施肥除草。
得益于放学或者休息时,经常帮父母做这些事情,李秀芝年龄虽然并不大,但已经干的得心应手了。
闲暇之余,双手拄着锄把,光着脚丫子的李秀芝,羡慕的看着盘山公路的尽头,从那里再走十里路,就是她再也进不去的学校。
“秀芝,快看,好多卡车!”
纵然现实逼迫着这些半大的孩子尽快成熟,但难免,还是有着,本该她们这个年龄,该有的跳脱。
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也就是看到,这些卡车,从不远处的马路,驶向尽头,轰隆隆的轰鸣声中,这些乡下的孩子们,颇为仰慕的看着车厢里坐着的人。
“解放军叔叔,解放军叔叔~!”
一些还未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们,光着脚丫,跟着车队的方向,奔跑了起来,挥舞着双手,拖拉着大鼻涕,呼喊着车上那群人,兴奋的打着招呼。
阳光下,李学武摇下了车窗,对着这些奔跑的孩子们笑着挥了挥手。
“秀芝,你说,这些卡车,每天得喂多少粮食啊?”
跟着李秀芝一样,早早下了学的女同学,眼睛里倒映着这些卡车,问出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它们不吃粮食,只喝汽油!”
好歹上到了四年级,稍微了解一些知识的李秀芝说道,神色有些黯然,车子,可是县里领导们才能坐的,至于当兵。
这么多天以来,从她眼前走过的卡车里,压根看不到女兵,父母们也只会说,打丈,要女娃子去作甚。
“看到了,要想他们安居乐业,离不开前边的咱们!”
副驾驶的一位老班长,看着刚才还笑容满面的李学武,摇上车窗后眉头紧锁,挪了挪颠的发麻的屁股,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我知道,但,什么时候结束呐?”
哪怕是已经习惯了这边的陡坡山路,雨季激流,李学武这个新兵营都没蹲几天的菜鸟,在见识到演习的代价后,内心怅然无比。
前两天,汽车连的一辆卡车,连车带货,倒在了万丈悬崖下,至今,连人都找不见,身在汽车连的他,哪怕没呆多少天,有些甚至连人名都叫不上,但难免也悲痛万分。
上头的茫茫雪山,虽然洁白如瑕,但在他的视角里,那是用红色谱写出来的。
灵芝的陵园里,那位汽车连的老班长,仅剩衣服帽子代替本人,躺在了里面,一样情况的,并不仅仅只有一个。
“那我哪晓得,伱没注意么,东西还在往西边送,我看呐,这演习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咯!”
闻言的李学武沉默了下来,拿出了驾驶台上的烟盒,扔给了一旁的老班长,老班长点着一根后,塞进了李学武的嘴里,自己则也点上了一支。
“不过,最近你发现了没,咱们头上边,可是有飞机了,看着他们,应该也是往西边飞的,可真TN的大,比你们的车可吵的多了!”
老班长依然兴致盎然,押车,本身就损耗精力,太无聊了,不找点话聊聊,几天下来能憋出病来。
对于飞机,李学武也是看见了的,他不明白,怎么东边这边都没有出动,反而西边那边,有这玩意的支援。
对,是支援,这些词语,还是李学武呆时间长了后,逐渐学习到的知识。
“那一架飞机里,你说能装多少东西,天上看起来明明那么小,飞低了一点,我才发现,比这个车队,应该装的东西更多吧!”
老班长双手比划着大小,聊起这个可是一脑门子兴奋,飞到天空注视着大地,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想都想不到。
“万一,里头装的不是货物呢?”李学武嘴里叼着烟,沉闷的说道,如果那大飞机,可以装货物,为什么还要汽车连,马不停蹄的往西边运送物资。
“也对,这要是能装炸弹,把蓝军哪些苟曰的给砰砰砰砰给炸一通,那才过瘾!”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嫌那帮蓝军投降的,吃的太多了!”
李学武瞟了老班长一眼,怎么能猜不出他的想法,自己这帮开卡车的,比以往更忙活了,原因么,不就是因为多了几千张嘴,粮食物资更紧缺了。
“嘿嘿,这群瘪犊子,打架那是真不行,但吃起来个顶个,MD,我第一次见,还真以为是饿死鬼投胎!”
老班长搓了搓下巴,演习赢了是赢了,但总感觉,身上多了个包袱,管吃管住不说,还得让他们吃饱吃好,心里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也不算白吃,不是贡献了一百多辆车子么,这东西,可比粮食值钱多了!”
对此,李学武有不同的看法,上边一下多了一百多辆车子,汽车连连长,可是做梦都笑醒了。
“嗯,别说,要不是这段路确实难开,我都想学车了!”
老班长看着前边崎岖的山路,面色有些紧张,哪怕是坐过无数次,但,谁让副驾驶是靠近右侧山崖边上呢,有些地方,都不能往窗户外瞅,下边要么就是涛涛激流,要么就是万丈悬崖。
还不如坐在后车厢里,上山后帆布一拉,眼不见心不烦。
“轰隆隆~,轰隆隆~!”
蜿蜒的山路上,此时还堵车了,不过,堵的还是罕见坦克车。
这些铁疙瘩,李学武见过很多次,但每次见到,内心里,还是透漏着喜欢,与这些沉重的家伙比,自己开的,那真是大玩具了。
“我的妈鸭,他们能过去么?”
回忆这段路究竟有多么的难走,连卡车在很多地方都小心翼翼,一旁的老班长,舔了舔嘴唇,目瞪口呆的看着前边的一串长龙。
此时他们正在排着队,一辆一辆的过桥,可能是怕把桥给压塌了。
“也就这段路吧,他们应该跟咱们走的不是一条道!”
在上边,李学武也见过他们开上去的铁疙瘩,不过数量稀少,这东西喝起油来,可比卡车厉害多了,数量多了,汽车连恐怕真要把卡车当飞机开,才能顾得过来。
“同志,您好,请出示一下证件!”
被拦下来的车队,不出所料,碰见了自己同志的检查,李学武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从车窗里递了过去。
“你们恐怕要等待半小时左右,等我们这边过去后,会给你们让路!”
检查完证件,相互敬了个礼,对方,倒是很和气的跟李学武说道,毕竟,他们开的慢,也知道后勤这块,不能耽误,耽误运输车,也就相当于耽误他们后边的行动。
“行,没问题~!”
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李学武丝毫不慌,甚至下了车,站在山崖边舒舒服服的放了泡水。
看着这些铁家伙,内心不由自主的充满了安全感,在他看来,这玩意,就是实力的象征,当初没有这些东西,蓝军演习中都丢盔弃甲喊爸爸。
现在,多了这些东西,就问,他们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能不能撬开这些,铁罐头。
去往灵芝的路上,李学武心怀激荡,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看看,这些大家伙们,集体冲锋时,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想,就觉得刺激。
第五百零二章 去晚了汤都喝不上
在京城飘荡起瑟瑟寒风之时。
远在最西边的高海拔地区,已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如果说夏秋季的这里,迎接他们的是色彩饱满的油画,那冬季来临时,则是要面对凌冽刺骨的寒风,以及早晚极大的温差。
这是李学武毕生走过,最难走的路。
从东往西到灵芝,好歹还是正儿八经的才修的路,只是地势问题导致的运输困难。
可是灵芝再往西数百公里之后,干脆已经没了路,地势虽然平坦了下来,但面临的是水网与沼泽。
如果不是沿途的指向标,还有深深的车辙印,李学武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掏出雷参谋送给自己的指北针,李学武不时得需要看着方向,因为,就连车辙印,很多都被大雪所掩盖了。
白雪皑皑的景色是很美,但,看的久了,眼睛只会觉得深深的刺痛,不由自主的淌下眼泪水。
“艹,又陷进去了~!”
车子一个颠簸后,斜向了右后方,驾驶室这边明显被抬高了起来,踩了几下油门,光听见发动机的轰鸣,轮胎甩出的泥块打的后车厢底板砰砰作响,李学武暗骂了一声,一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
“唉~这地界,就是这个样子,反正追不上,慢慢来吧~!”
一旁的邱班长,拧了拧脖子,拉开了车门,对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场地,放了几枪。
尖锐的枪声,响彻在平原上,加上刺鼻的火药味,饥饿的狼群,在听到这种声音后,自觉的远远离开,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驱赶方法。
哪怕是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海东青,也在视线里,越飞越远。
老班长驾轻就熟的卸下车厢下的枕木,熟练的让人心疼,看着后轮深深的陷进了烂泥坑里,喉结滚动了一番。
皑皑白雪与烂泥和污水混杂在一起后,也变得肮脏不堪,紧了紧衣领,老班长拿起驾驶室后边的铁锹,开挖了起来。
驾驶室里的李学武,也跟着下了车,扒在打开的车门上,四处张望了一番,这地方连块石头都没有,就更别提树木了,瞬间打消了他找地方挂铰链的念头。
刚想拔车钥匙,就想起了连长的交代,荒郊野外,千万别熄火,特别是在上头,不用担心浪费油,因为一熄火,就难以再次打着了。
抄起车门板上的56冲,背在了背上,李学武一手压着头顶上的棉帽,跳下了驾驶室。
右后方,老班长已经半跪在地上,开始了骂骂咧咧。
铲了半天车轮下的雪水,怎么感觉越铲越多,心态爆炸了。
“不行直接垫枕木吧!”
看着浑浊的积水,眉头纠结在了一起,估计前车之前也有陷进去过,所以才导致的这坑,爬不出来。
两个人合力,把右后轮前边稍微铲平了一些,然后再把枕木垫了下去,铺了一点带着的石子增加摩擦力,这才将将把车子给救援了出来。
里边的毛线衣,已然湿透,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两个浑身乏力的年轻人,最后瘫坐在驾驶室里。
“我滴个娘嘞,还有多远,这路要老命了!”
邱班长擦了擦冒着青烟的头顶,双手哆嗦的贴着驾驶室下方朝向车头的铁板,给冻得通红的双手烤烤发动机传导过来的热量。
李学武也搓了搓手,这时候,他无比怀念,母亲在家给他织的毛线手套,虽然丑了点,但好歹伴随了数个寒冬的教室,这双手也再没有生过冻疮。
拿过地图,大概计算了一下,李学武沉声说道:“才过了两个大湖,到阿礼,估计还有两百多公里~!”
连续数日的奔波,这个年轻人,此时也有些受不了,太苦了,跟在驾校里学车时,那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行了,我先吃个红薯!”
“给我也拿一个~!”
拿抹布擦了擦身上溅到的泥巴,胡子拉碴的李学武眼睛一亮,舔了舔脱皮的嘴唇。
要说,这时候,也就烤红薯,最能暖和双手,不知道谁发明的,在发动机舱拐角处,不碍事的地方,能放着芋头或者红薯,开的距离长了,这玩意自然而然就被发动机散发的热量给烤熟了,而且外焦里嫩,比啃馒头来的过瘾多了。
下了车的邱班长,左手倒右手,把布包裹着的红薯放在了副驾驶的椅子上,掀开后,搓了搓耳朵,给李学武扔过去一个,自己拿了一个。
随后两个人,剥了皮后,就大快朵颐了起来,哪怕烫的龇牙咧嘴,但甜滋滋的感觉,确实让人胃口大开。
“那地儿,要是能多塞俩就好了~!”
邱班长明显没吃饱,红薯皮被他舌头舔到薄如蝉翼,都快接近透明了,上边一丝红薯肉都没了,吃的那叫一个干净。
李学武这边也差不多,舔了舔手指头,随后才胡乱擦了擦手,这时候的双手,才暖和了起来。
“来来来,再塞俩,邱班长你这一路辛苦,下一趟熟了,给你来吃~!”
从座位下的麻袋里,再次摸出俩大红薯,李学武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很多自己该干的活,结果被邱班长给抢着干了,就拿刚才,身上一身泥水,压根没邱班长身上来的多。
“客气啥,这一路,都是你开车,我这坐车的,不干点活,也闲得慌,两百公里,中间还有兵站么?”
把红薯重新塞进了发动机舱,盖上盖子,邱班长摆了摆手,客气的说道。
“没了,一鼓作气开下去吧,到那里,应该有热水了!”
身后座位上捆着的暖水瓶里,早已空空荡荡,也就贴身的水壶里,还留有一些,这些还不是兵站里接的。
而是把积雪,塞进水壶里,用体温融化的,口感说不上好,但关键时候能解渴,太凉的也不能喝,不然拉肚子腿都能拉到软。
这都是上来后,李学武跟着汽车连那些老班长学会的生存技能,没错,一切都是就地取材,怎么方便怎么来。
其实后车箱里的油料,抽一点,还是能烧水的,但俗话不是说。
木匠家里没板凳,裁缝身上没新衣,卖油娘子水梳头,篾匠家里被晒谷,正因为他知道物资运送上来有多不容易,特别是西边的这里。
自己在这里浪费一升,后方可能要费十升,乃至二十升。
轰隆隆的噪音中,车辆继续往西,再往前没多远,就要往北了,两百多公里,不出意外,十来个小时后,也就是夜间,将会抵达最终的目的地。要说辛苦,确实李学武更辛苦一些,不说踩油门踩刹车踩到肿胀的右腿,光是两条胳膊,就重逾千斤,还得打起精神,看路,看方向,可以说真的是精神上和肉体上双重折磨。
这也就是锻炼吧,看着摇摇晃晃,肩膀上抱着枪,已经逐渐睡着的邱班长,李学武保持了安静。
自己来大熔炉的目的,不就是百炼成钢,东边演习结束后,自己好歹还下去休整了一番,汽车连其他人,可是人车不歇连轴转,这条路他们这些天,可是走过了数遍。
想到此,李学武的眼睛里,越发的坚定,如果一趟,自己就叫苦不迭,那可是把京城爷们儿的脸面,丢的是干干净净了。
从清晨到日暮,从黎明到黄昏,迎着星光出发,踏着暮色归营,这是他肩膀上的责任,也是后方,千家万户,万家灯火赖以生存的根本。
摇摇晃晃的驾驶室,李学武忽然在此时,脑袋开窍了,懂得了雷参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其深层的含义。
在这里,没有耍小聪明的地儿,只有踏踏实实,脚踏实地,才能干出一番成绩。
落日的余晖下,李学武紧紧的咬着牙关,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仿佛已经听见了雪山那边炮火的轰鸣,就像前些日子,站在山头目睹的那一幕。
临近阿礼,远处泥泞的道路上,李学武又见着了熟悉的大宝贝。
“怎么了,车陷进去了么?”
看着前头的大铁疙瘩,李学武鸣了鸣气笛,一旁的熟睡的邱班长,也揉了揉眼,被骤然打开车窗,涌进来的寒风,给吹醒了。
坦克车的炮塔上,鲜艳的红色五角星近在咫尺,比前几日的距离还要接近。
看着快比卡车还要长的炮塔,李学武咽了咽口水,着实有些羡慕,不过不明白,这些铁家伙,跑的比自己还快么,怎么窜到前头去了。
坦克车的履带,深深的陷进了一旁的泥地里,从后方看去,右侧的底盘,已经贴地了,歪在一旁,如果不是炮塔上的盖子还有带着黑色帽子的人,李学武都怀疑是不是空家伙了。
“哪个部分的?”
坦克上的指挥长,拍了拍盖子,履带逐渐停息了下来,像是放弃了挣扎。
李学武脑袋探出了车窗,大喊道:“XX团汽车连的,要帮忙么?”
一旁的邱班长,也把脑袋凑到了主驾驶这边,探着脑袋,好奇的瞅着左边。
“先借伱们枕木用一下,你这车拖得话是拖不动的!”
炮塔上的指挥员双手一撑,从炮塔里钻了出来,李学武和邱班长闻言,也赶忙下车,既然都是自己的战友,也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我们来的时候,还跟你们一道呢,这玩意能跑这么快,都赶咱们前头去了!”
一边解下车厢下的枕木,李学武呼哧呼哧的寒暄道。
“哦~那应该是我们后续其他营,感谢你们,实在不行,我们都准备弃车了~!”
看着履带下成捆的小圆木,李学武这才清楚,原来不是他们没带枕木,而是跟汽车连用得不一样。
有的小圆木已经被挣断了绳索,散了出来,所以,这大家伙越陷越深。
“都到这了,多可惜,真放弃了,得费多少油料~!”
李学武闻言,把枕木插下去的力气,用的更大了,但奈何,坦克太沉,履带纹丝不动。
“韩少尉,托底了,估计不行~!”
在坦克车头,掀开了驾驶位上边顶板的驾驶员,尝试了一番,奈何履带空转,直接把插在前头的枕木吞到了履带底部,但车身重量还是把枕木压了下去。
李学武和邱班长俩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卡车可是凭借着枕木,无往不利,还第一次见,能把枕木摁进地里的时候,自己还纹丝不动。
“再试一试~!”
韩少尉一脸苦涩,就像西天取经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结果到了西门极乐的大门口,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只差临门一脚,却没法办推开。
“总共就五辆,老华和狗子相继趴了窝,我还当自己这运气挺好,能赶上痛痛快快的放几炮,没想到在这里折了!”
坦克的炮塔里,陆陆续续又爬出了两人,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其中一人瓮声瓮气的说道。
“就你还放,你丫的吃了什么鸡屎,上来后靶子都打不中!”另一位应该是二炮手,翻了面带遗憾的一炮手一眼,嘴里碎碎念叨。
“那还能怪我,TMD,不光发动机不对劲,炮塔也不对劲,这上边跟下头,还真不一样~!”一炮手挠了挠脑袋,虎着脸给自己争辩道,这下好了,车陷进去,自己射歪了的名声是彻底洗不干净了。
“你打不中别找其他理由,你要是眼瘸了,换我上,我TN肯定比你射得准!”
“好了老牛,别吵了!”
韩少尉忍不住了,俩人一路嚷嚷了一路,二炮手一直想谋朝篡位,把一炮手挤下去,但车子现在眼看都开不到目的地了,心里也一阵恼火。
两个外人李学武和邱班长目目相觑,在这里看他们几个,事到临头,还在发生争执,想笑又得憋着。
“好像来命令了,韩少尉,您听一下!”
一直在坦克车头没下来的驾驶员,此时右手按在了耳边,拍了拍车板。
韩少尉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了炮塔里,不知道从哪摸了个耳罩,扣在了脑门上。
“弃车,弃车,跟他们的车,去北边,那边已经开始了~!”
没过两分钟,韩少尉再次从炮塔钻了出来,盖上盖板后,直接跟驾驶员招呼道。
“是~!”坦克班组上下这下全都变了脸色,知道这条命令,代表着什么。
“开始了??”邱班长听到这句话,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唯有李学武还一脸懵逼。
“走,快走,不要停,我们去演习前线,营长已经替我们缴获了蓝军的坦克,鹰制M3,这玩意先扔这,去晚了汤都喝不上!”
第五百零三章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
傍晚六点。
鹅毛般的大雪将将停歇。
黑灯瞎火中,背着56半与56冲的步兵们,呈圆弧形散开在雪山下,用铲子和镐头与坚硬的地面做着斗争,简易的战壕,活儿干的飞快。
“硬啊,可真硬呐,对面要有这土地这么硬,我老郑跟你姓!”
“一会儿你们都别跟我抢啊,我TN要打十个!”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把你的轻机枪给我,老子能打一百个。”
“有那么多人给你打么?”
“鬼晓得!”
此刻,没有任何人惊慌失措,只有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往手掌心吐了吐沫,铲子挥的飞起。
坑道工事里的窸窸窣窣,掩盖住了众人压低声音的交头接耳。
一旁的湖水波澜不惊,伴随着寒风,荡起片片涟漪。
所有来到此地的人,此时此刻,内心焦灼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全副武装的前线指挥部,雷参谋双手拿着望远镜,站在板条箱上,隔着窄窄的观察孔,漆黑的瞳孔目不转睛望着西边。
此时他的血液也感觉正在沸腾,不时的看着手表,脸色虽然平静,但难掩眼底深处的铁血。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是在等待,对面放出的第一枪。
他并不知道西边的阵容会不会和东边一样,一触即退,心底最坏的打算,就是一换一。
这时候,派出的侦察兵,已经回到了前指门口,进来后敬了个礼,对着首长语气激动地禀报说道。
“何首长,经过侦察,对方已经脱离了据点,并且正在朝我们的方向前进!”
闻言的雷参谋并未回头,而是继续把视线对准红头山,以及山下的,那条河谷。
身后的不远处,何首长就用着严肃的口吻说道。
“布置好了么?”
“已经布置完毕!”在场所有参谋,全部停下了手中的活,连雷参谋都转过了身子,看向了虎目注视着地图的最高指挥。
“很好,传我命令,各部队按计划行事!”握着铅笔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带着耳机的通讯员们,迅速的摇起了手中的电话机,以及发报机。
侦察人员站定敬礼,神情亢奋的转身离去。
想到早已提前准备好,送给对方的礼物,雷参谋的眼睑,缓缓的低垂了下来。
希望对方,能够好好先喝一壶!
红头山河谷。
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他们的身上大多穿着浅绿色的军装,部分人头顶,甚至包裹的像是旧时代里老太太的裹脚布,脑门上倒扣着的钢盔,像是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找来的铁锅,手中拎着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样样不一。
虽然无论是气质还是着装,看起来都离正规军还有点差距,但事实上他们的战斗力也并不像他们看上去那么弱。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更是演习中的蓝方,手中绝对的王牌!
3A3轻型坦克后,负责此次进攻任务的蓝军指挥员考尔旅长,正坐在一辆吉普车中,手里捏着一壶刚冲泡不久的红茶,摇摇晃晃中,眯着眼睛看向东边那一片黢黑的阵地。
目光仿佛穿过了距离,看到对面指挥官被自己揍得哭爹喊娘的模样。
【军事区域,严禁进入,如有冒犯,后果自负。】
嘴角翘起了一丝玩味的弧度,借着车灯,下了车的蓝军指挥员,看着这块写有几国文字的木牌子。
”为什么还要让我看见这些,我们的领地里,怎么会插着别人的牌子?“
站在牌子边,肤色白皙的指挥员考尔傲慢的说道。
一旁的保卫人员会意,立刻起身上前,弯腰拔了起来,可能是木棍插的太深,漆黑的面庞都憋出红色,也没拔下来。
“废物,用车子,把它碾碎在我们的车轮下~!”
“让我们将恐惧,带去他们的头顶,114旅战无不胜!”
直到木牌被碾倒在车轮下,蓝军指挥员这才发出爽快的笑声,五指张开手往前一挥,再次上了吉普车,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甚至是踩着那块牌子,上的车。
“所有人,前进!”
沉重的坦克车,暴躁的发动机开始轰鸣,与此同时跟在车旁,以及车后的步兵们,也在坦克的带领下一往无前向前压去。
重新对着银壶,抿了一口温度尚可的红茶,蓝军指挥员慵懒的看着副驾驶的心腹。
他名字叫拉姆,是一名飘洋过海,去祖家学过军事指挥的优秀军人,也是他手下最会打仗的营长,这一次,得到了和自己同乘一辆车的荣誉。
考尔俯视着杰克,摇晃着手中的银壶。
“你说东边那些浪费粮食的鼹鼠,见到敌人只会往地里钻的家伙,达尔维是怎么输的?”
副驾驶的拉姆转过身子,微微低垂了脑袋,看不到脸上丝毫的表情。
“实在难以想象,请饶恕我,他们可是最勇敢的,我哪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逃跑速度,已经快过了进攻的速度!”
“不,不,不,最勇敢的,是我们,看到了么,拉姆,是车下的这帮人,他们那边的那些人已经糜烂了,就和伤口一样,上边舍不得做手术,才会得到这么令人疼痛的消息!”
大雪虽然稍作停歇,但空气中的寒气却未散去,尤其是湖面吹过山顶时发出的声响,总是让人神经绷紧。
对于上头亲自交代的命令,下边不敢有任何大意,蓝军的队伍顺着湖边前进,负责警戒的人员,不断回到队伍,稍作停歇后,又被派了出去。
所幸。
进了木牌子的范围后,这里并没有埋伏。
或许就像演习前,高层所说的一样,红方不再是十几年前的红方,随着那一批爬冰卧雪的退役,同样消失的,还有他们的意志,以及,贫穷里逼迫出的狡诈。
至于东边吃了大亏,搞清楚,那是达尔维的属下,可并不是考尔的属下。
湖水的尽头,已经能看见摇曳的篝火。
一行裹着脑袋的士兵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抹光亮的方向快速前进,手中的各式武器,也都举了起来。
很快,他们在河流不远处,发现了一排沿着河边搭建的简易工事。
工事的门口用着油帆布盖着,倒是看不见里面的人,不过门口却是摆着枪跺,以及,他们取暖用的柴火。
正中央是石头围成的火堆,周围还丢着些铝制的饭盒,以及绿色的水壶,看起来非常熟悉。
看着眼前的营地,士兵们的脸上渐渐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将手中的步枪上膛,枪管下方卡槽上,则插上刺刀。
“一会儿我们悄悄摸进去,都别出声。”
“能不用枪,尽量别用。”
“若有人反抗,直接…!”
带头的军官晃了晃手中的步枪,明晃晃的刺刀在夜幕下格外刺眼。
得到头儿的吩咐,士兵们跟着无声的阴险一笑,有些甚至从腰间拔出匕首这些近战武器,做好了将红方按倒在睡梦中的准备。
一伙人悄悄地接近,无声无息地入营,分有默契地两人一个工事,一左一右控住门口。
眼看着所有的工事都被控制住,带头的军官抬起右拳,打了个行动的手势,一群人一起动手,用刺刀挑开了窝棚的门帘——
然后。
所有人都呆住了。
里面什么也木有,一张张床板上,干净的能跑老鼠,别说棉被之类的了,甚至连衣服裤子等一件跟日常搭边的东西都没有。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几乎每个工事里,都能闻到浓重的汽油味。。
“快散开!”
带队的军官脸色狂变,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大声喝道。
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黑夜里,明晃晃弹道,如蝗虫一般从不远处的前方,接二连三地落在营地里。
工事上的油帆布被曳光弹所点燃,瞬间缩成一团团燃烧着的火油,滴坠落在地面,接着便点燃了的是木制工事还有里面的床板,以及,安放在角落里的炸药。
轰!!!
连锁反应引发的爆炸,接二连三地在营地里肆虐,散开逃跑的蓝军士兵刚逃出没两步,裹挟着弹片的浓烟和爆炸的火光,像是一条张开大嘴的猛兽,将他们吞了进去。
蓝军演习士兵瞬间躺倒大半,与进来时的小心翼翼相比,现在是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尽快远离这个地方。
眼看着自己的部下各个模样凄惨,转眼间一个又一个的减员,带队的军官的双眼瞪出血丝,恨不得将牙咬碎,怒吼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懦夫!偷袭算什么本事!”
“有种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出来和老子干一架!”
“咳~咳~!”
浓烟呛了喉咙,让他接下来闭上了嘴巴。
顾不上背后那一片剧烈的疼痛,埋着头颅钻出了滚滚浓烟,军官手中的步枪朝着来袭的方向一发接一发地开火。
砰~~!
火光闪烁,枪声乱作一片。
剩余的仨瓜俩枣也紧跟着纷纷朝着曳光弹袭来的方向进行着反击,然而连着开了十几枪,却是连人都没见着一个,只看着头顶的弹痕嗖嗖乱窜。
士气开始动摇。
不只是带队的军官慌了,他的手下全都慌了,开始边打边退。
而这时埋伏在他们前侧的红方士兵们,却是兴奋地摩拳擦掌,只等时机一到便杀将过去。
“哈哈哈,你们猜猜他们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
“肯定在骂娘,以为咱们还在屋里头呢,孙贼,不晓得你爷爷在外头等着你们呢!”
“老张,你慢点,没见着枪管都红了!”
“你怎么不慢点,我看你手指头也没松!”
“干了!”
“嗷嗷嗷,冲不冲,连长?”
“为了……,同志们,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跟我上!”
红方的壕沟上,终于响起了冲锋的号角,士兵们兴奋地从半人高战壕里冲了出来,寒冷的天气,此时没有影响他们的斗志,反而像是被激活了血脉里深藏的力量。
与此同时,支援的红方士兵也停止了射击,纷纷拔出刺刀,磕在了枪管前,趟过脚踝深的浅滩,配合友军朝着营地发起了合围,加入到了这场。
四面八方都是人!
枪声、脚步声、喊杀声响彻一片,在夜色的掩护下如潮水涌来,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更不知道人从哪里来。
刚从火光中钻出,撒腿逃跑的蓝方士兵们,只觉得两眼像是被系上了黑布,什么也看不见。
带队的蓝方军官费力地捶打着卡壳的枪机,将卡住的弹壳拔了出来,同时朝着自己的部下大声吼道。
“撤退!向西撤退!”
心中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现在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和西边的大部队汇合。
然而。
连他都能想到的事情,对面会想不到?
迎击大部队的防线就在西侧,如果穿过燃烧的营地向北游泳渡河,他还尚有一丝活路,往西边跑几乎等于自己的脸盘子去冲人堆!
就在前线一众部下初次接触被,迎头痛击的时候,正朝着前东边进军的考尔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爆炸声。
“什么情况?”
“好像是他们营地那里传来的……”
“难,难道是已经打起来了?!”
吉普车上几人面面相觑,小声的窃窃私语,按照行进速度,前头部队是该碰上了。
直觉告诉他们,这声爆炸有点儿不太对劲。
考尔皱眉望向东边,神色惊疑不定。
“你们下去!让所有人全速前进,去支援他们,把那群蚂蚁踩在脚底!”
叮嘱完车内,随后考尔把脑袋探出了车窗,催促着怒吼道。
“都跑起来!”
“快!”
如果前边进攻失利,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也将一落千丈,现在,是114旅一战成名的机会,也是他继续向上攀登的机会,只要扎下自己这颗钉子,这个机会就触手可及。
这会儿也管不上什么队形了,本来蓝方士兵也没列队的习惯,这一跑起来前后队伍瞬间拉的老长。
其他几位觉得有些不妥,但这回儿哪里敢提意见,只能硬着头皮招呼跑步的速度提升上去。
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跑过去不过是半个钟头的事情,就算雪地地形不便于奔跑,但,不还是有鞭子么。
前方的火光越来越近。
那一片耀眼的火,即使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那触目惊心的炙热。
“你们都没吃晚饭吗?”
到现在为止依旧没看见先头部队的踪影,只瞧见了那升腾的火海,考尔心中怒不可遏,大骂着催促部下加速前进,撕下了身上贵族的伪装。
士兵们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你倒是在车上坐着,虽然明明连敌人在哪都没瞅见,但还是听命令的抱着手中的武器发起了冲刺。
下了吉普车的拉姆,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带着伙计们,抢夺着拿下第一个阵地的荣耀。
然而就在这时,那火光照耀下的营地外围,他忽然瞧见了一颗颗,探头探脑的人脸。
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自己这边,居然让拉姆的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慌乱,这,这跟教科书上的演习,完全不一样呐!
“开火!”
一道厉喝声传来,红色的信号弹从地面缓缓升向天空,展开降落伞后速度骤降,如同黑夜里悬在半空中的一盏红灯。
虽然听不懂那抑扬顿挫的两个音节意味着什么,但战斗的本能还是让拉姆扑倒在地,右手握着手枪,指挥自己的所属营,集体冲锋。
恍若炸雷般的枪声,霎时间在四周响起,劈里啪啦的连成了一片,闪耀的火光仿佛从四面八方围住了他们,空中如呼啸嗖嗖嗖的闪电。
拉姆心中惊惧。
一时间竟然听不出对面有多少条枪,只看见前头冲锋的下属们被打个猝不及防,人影接二连三地倒下。
也不知是卧倒,还是被枪扫倒。
“我的天呐!我们中埋伏了!”
“怎么回事,前边负责探路的那些人呢!!!”
“不清楚,营地门口好像有“熟”人……”
“对面到底有多少条枪啊?”
“感觉至少一万人!”
“啊啊啊!”
听着前方下属们惊惧的声音,拉姆的心中也是慌得不行,军校里出来又怎样,第一次上演习场,没尿裤子,就已经是好的了。
那发起冲锋奔向对面营地的已经被打成了沙袋,横七竖八的歪倒在营地几十米开外的滩涂旁一动不动,连中几个洞眼,都不清楚。
拉姆急促的大口呼吸,不敢抬起头去看,他可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赌对面的枪法。
不过等他喘过气来,静静听着头顶那嗖嗖破空声,却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头。
怎么说呢。
这咻咻声和炮声也对不上啊!
一瞬间,他回过了神来,惊怒着大叫道。
“不对!这不是枪声!这……这是!”
拉姆刚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着急一时半会,想不出那东西叫什么。
事实上他猜对了,那确实不是什么炮声,只不过是为迎接客人而来,而特意准备的“大地红”。小说
一轮齐射铺天盖地的冰雹,在不同于一般的炮声中,确实挺明显,遥望着远处被尾焰点亮的天空,拉姆只能尽力的蜷缩身体。
“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