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不可。”秦书冷静的时候是真冷静，莽的时候也是真莽，冯轻忙按住她的手，“宫里处处都是眼睛，有风吹草动就会惹来大批护卫，你一人怎敌得过数以百计的护卫？”
“夫人放心，方才一路走来，属下已暗中观察过，宫里那些护卫的功夫不如我，我若想脱身轻而易举。”秦书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还是不成。”冯轻仍旧拒绝，“我可不能让你受伤，桑贵妃的事早晚会解决，咱这会儿不能硬碰硬。”
在方家人眼中，不管是护院，还是照顾他们的丫头小厮，都是一条条人命，值得善待。
“属下听夫人的。”秦书有些感动，她没再坚持。
偏殿足够坐下所有人。
皇后领着众人到时，饭菜已经摆放好了。
皇上特意关照御膳房，让他们做些皇后喜欢的菜色，其中还有几道是皇上吃的不错，专门让人做了，给皇后尝尝。
一行人才坐下，贴身伺候皇上的总管来福亲自领着御膳房的人过来，来福脸上褶子笑成了句话。
“娘娘，这道清蒸鲂鱼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皇上喜食，便让奴才送来给娘娘及诸位尝尝。”
不管皇后喜不喜欢，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这就是给了皇后极大的尊重，而后宫嫔妃及各家夫人小姐也因此沾了光，皇后是极有面子的。
果然，一向稳重的皇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她面上难得露出类似娇羞的红晕，“替本宫多谢皇上，本宫甚是喜欢，待宴后，本宫亲自去与皇上道谢。”
语毕，皇后环顾一圈，“诸位都尝尝，这鱼还是要趁热吃。”
冯轻低头一看，眼前雕花碟子中赫然躺着的是一条扁鱼。
不过这个时代鱼的种类不多，冯轻来了好几年，只来了京都才吃过两回扁鱼。
好在她已没了孕吐，倒是能吃几口。
只是这清正鲂鱼从御膳房一路送来此处，鱼早没了温度，哪怕御厨的手艺再高，冷了的鱼还是有一股子腥味。
皇后开了口，不管喜不喜欢，众人面上都露出欣喜，恍若这冷透的鲂鱼是再美味不过的馐珍美味。
在家时，为了营养跟得上，冯轻也吃了不少鱼，金姨做的鱼汤最好喝，浓白的汤汁鲜香美味，红烧鲤鱼口感浓郁，方铮甚至想着法子寻关系，跟人买了海鱼。
《食疗本草》有言：“鲂鱼，调胃气，利五藏，和芥子酱食之，助肺气，去胃家风。消谷不化者，作鲙食，助脾气，令人能食。“
只是这扁鱼虽味美，冷着还是不怎么好下口。
就在冯轻举着筷子，准备夹一筷子，尝尝味即可，方蒋氏却侧身过来，她伸手，悄悄将冯轻面前的碟子端到自己面前，“三郎媳妇，你这份我来吃。”
冯轻忙摇头，抓着方蒋氏的手腕，小声说：“娘，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娘若是帮我吃，回头让皇后娘娘瞧见，该多想了。”
“那你沾沾嘴就成。”方蒋氏心疼儿媳，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方蒋氏清楚冯轻的口味，冯轻不算多爱吃鱼，在家时，她都是想着法子将鱼做的更好吃些，不过方蒋氏知道，冷了的鱼冯轻只从不沾口的。
“娘，吃一两口没事。”冯轻说着，又夹了块四喜糕，打算等下用糕点压压口中的腥味。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过来，她将托盘放在冯轻面前的长桌上，低声解释，“方夫人，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厨房做的燕窝粥，还是热乎的，娘娘说了夫人身子重，口味恐怕跟平日有些出入，便让奴婢多准备了几样方夫人能吃的，娘娘还特意着人去问了御医，方夫人若是还有想吃的，尽可跟奴婢说。”
冯轻诧异地挑眉，她记得上回皇后可巴不得离自己远些，也没在自己入口的吃食上插手，这回特意吩咐厨房为她做，如此莫非是跟她示好？
“多谢娘娘体恤。”冯轻朝上首的皇后微微垂首，眼中尽是感激。
在桑贵妃被皇上冷落的这几个月里，皇后拔除桑贵妃布置了许多年的暗桩，如今的后宫可算是尽在皇后的掌控当中。
既然皇后敢送，冯轻就敢吃，这盅燕窝粥还是热乎的。
冯轻喝了半盅，胃部舒坦了不少，不亏是宫里的吃食，不管是血燕窝还是做这燕窝粥的手艺，都颇合冯轻的意。
“娘，你要不要喝些？”冯轻有些脸红，方才她有些饿了，都没先问问方蒋氏。
如今肚子越发大了，她听了方铮的话，少食多餐，不过饿的也快。
“娘可不吃这些。”方蒋氏在村里住的几十年，最喜欢的还是家乡的口味，对燕窝粥这些精细的吃食，她向来不怎么喜欢。
在方蒋氏看来，这些精细的吃食，小小一盅，哪里吃得饱？还不如用大碗吃米饭，好吃又管饱。
“再吃几块糕，我瞧着这宫里的糕比外头卖的都好看，闻着也想。”方蒋氏催促。
冯轻吃了一小块四喜糕，她觉得味道挺好，便让方蒋氏也尝尝。
这满殿的宾客，恐怕也就冯轻跟方蒋氏是真的在吃，坐在冯轻旁边的孙夫人注意到冯轻吃的香，胃口也跟着上来，连着吃了两个虾饺。
至于旁人，御膳固然让人垂涎，可坐在宫里，上首还有皇后跟桑贵妃，再美味的吃食嚼起来也有些食不知味。
冯轻悄悄看了一圈，发觉贾夫人正好抬头看她，她遥遥跟贾夫人对视一眼，虽离的远，冯轻仍旧能看到她有些不安，贾夫人应当也注意到窦夫人没有出现，不过与冯轻对视后，贾夫人心情好了些。
“母亲，您别焦心了，窦夫人与窦小姐定是无碍的，若是真有万一，与窦小姐交好的方夫人是断然不会安心的，您瞧方夫人胃口就挺好。”坐在贾夫人身侧的贾清芙柔声劝道。
贾夫人斜看她一眼，“你可闭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挑拨离间，想挑起我与方夫人的矛盾，你还太嫩了点。”
第933章
贾清芙委屈地咬唇，泫然欲泣地看向贾夫人，小声说：“母亲您误会了，清芙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我瞧着你跟你姨娘没学会旁的，就会矫揉造作跟挑拨离间了。”贾夫人可不是贾大人，随便这母女两哭诉几句就心软，她跟薛姨娘斗了十多年，还能不知道贾清芙母女两那点小伎俩？
“母亲怎可如此想我？”贾清芙红着眼看向贾夫人，而后坐在一侧默默垂泪。
贾夫人心里一阵膈应。
她厌恶地扫了贾清芙一眼，“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在皇后千秋宴上落泪，你这是找晦气呢？若是娘娘问起来，你爹可无法替你兜住。”
在贾夫人看来，这贾清芙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这回扒着自己进宫，心里琢磨着何事她可一清二楚。
就她一个小小庶女，还想入皇家？
嗤——
贾清芙脸色一僵，眼泪生生被吓了回去，她别开脸，悄悄抹掉眼泪，而后笑了笑，看不出方才委屈难过，“多谢母亲提醒。”
“我可不是为你，我为的是我儿子。”贾夫人冷冷说道：“若因你惹怒了皇后娘娘，再牵累你爹，到时难免又会连累我儿子。”
纵使知道贾夫人的心思，可她明晃晃的说出来，还当着后头伺候的宫女的面，贾清芙心里憋屈的厉害，才挤出来的笑再次僵在脸上。
“你爹让我带着你，不是让你进宫丢脸的，你给我老实些，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这回我带你，只为了让你露露脸，让各家夫人看看，至于你的出路，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不管怎样，你也是我贾家的人，我还是盼望着你好的，日后总不会将你嫁给个破落户的。”
“是。”桌子下，贾清芙拧紧了帕子，手背青筋直跳。
贾夫人嘲讽地看了她一眼。
到底还是嫩了些。
收回视线，贾夫人端着杯子，遥遥跟冯轻对视了一眼。
冯轻也端起了杯子，朝贾夫人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冯轻喝了一口，这是蜂蜜水，方铮特意嘱咐秦书带的。
原本入宫是不能带这些，不过冯轻身子特殊，方铮又跟皇上跟前求了。
这倒是让皇上又笑话了他一回。
皇上倒是没怪罪方铮。
如今年纪越发，皇上反倒是越喜欢方铮这种重感情的臣子，连结发妻子都能如此爱重，皇上觉得他给了方铮权倾朝野的坦途，皇上必然会对他忠心不二。
为爱卿放点水不过是小事。
这一顿饭冯轻吃的比上回要舒服多了，皇后特意嘱咐的菜都合适孕妇，冯轻吃了七八分的饱，一顿饭的功夫，方蒋氏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冯轻胃口好，方蒋氏都跟着吃了不少。
那碟子扁鱼方蒋氏吃了大半，等皇上放下筷子，众人也跟着放下，方蒋氏朝冯轻身侧靠了靠，她小声说：“三郎媳妇，这御膳虽然冷了，不过味道还是极好的，我琢磨了这道蒸豆腐，有股子鸡汤鲜味，还有一股旁的，我也说不上来的香味，还真是好吃，我琢磨琢磨，回头也做给你吃，我瞧你也吃了不少。”
“娘啊——”冯轻擦了擦嘴角，她笑道：“你可知这一道豆腐用了多少作料？又用了多少道工序？”
“很多？”方蒋氏还真不知道。
冯轻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据闻做好这道豆腐，可要费许多功夫，先要吊鸡汤，这鸡汤中的作料就不用说了，鸡汤要吊足了十二个时辰，这期间还得加旁的，等鸡汤吊好了，再放入菜心，等白菜心的精华都入了鸡汤，这才将取最丰富的用来炖豆腐。”
这是方铮与她说过的，她当时犯困，就听了个五六分，具体步骤冯轻也不是很清楚，“大约就是这样的。”
“那还真是挺麻烦。”方蒋氏琢磨了一下，“我估摸着我跟你金姨回头琢磨一下，也能试一试，到时你吃豆腐，剩下的鸡汤我们喝就成，也不浪费。”
冯轻可做不来她吃最好的，余下的留给家人吃，她还是摇头，“娘。我觉着吧，咱以后要想吃这种花费银子多的就来宫里吃，反正又不要钱。”
“再说了，这种宫里的菜味道是好，可常吃也就那样，我还是喜欢吃娘跟今日平日做的那些。”冯轻靠近方蒋氏，小声说。
方蒋氏差点笑出声来，她悄悄握着冯轻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三郎媳妇，你就该是咱老方家的人，跟娘还有你金姨一个性子，就爱吃些家里的菜。”
“那自然。”冯轻偷笑，“就是相公做的鸡蛋饼，我也爱吃。”
提到这个，方蒋氏跟冯轻相视一笑，两人想起方铮在厨房时难得的狼狈。
都好几年了，方铮厨艺一直没进展，前段日子，冯轻半夜有些饿，她不欲吵醒方蒋氏跟金姨，便想忍着，不过她嘴上能忍，肚子可不能忍，咕噜噜叫声还是吵醒了方铮。
方铮起身，原打算让方蒋氏简单做些，冯轻忙拉着他，跟着起身，打算将晚饭剩下的包子热一下，将就着吃些。
方铮却舍不得娘子挨饿，他干脆将冯轻穿好衣裳，又用厚厚的大氅包裹好，牵着去了厨房，让冯轻指点他做些简单的吃食。
这鸡蛋饼算是好做的，平日家里也总做，方铮也看过好几回。
只是这结果——
冯轻想到那夜连着糊了好几锅，又笑得不行，到了第四回，才算是勉强熟了又没糊，这最后一锅冯轻吃了，前三锅方铮没扔，他自己尝了尝，有些苦，有些涩，方铮将实在不能吃的角角落落扯掉，余下的吃了。
曾今过了苦日子，哪怕如今方铮官拜丞相，方家每日饭桌上仍旧是常吃的那几样，剩饭的时候也不多，便是有剩的，下一顿也会先吃前一顿剩下的。
冯轻趁着方铮低头吃糊了的鸡蛋饼，伸手，拽了一块，放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去，方铮快一步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咽下。
方铮在她脖颈处点了点，冯轻只能将口中的鸡蛋饼吐了出来。
“娘子若想吃，为夫再给你做。”方铮叹口气。
第934章
自那日之后，方铮似是做鸡蛋饼做上瘾了，隔三差五要给冯轻做，说来也是好笑，不管他做几日，日日都跟头一回做似的，前几锅都是带着糊的。
若不是冯轻担心他总吃糊的鸡蛋饼不好，她估摸方铮日日都得做。
自己做的鸡蛋饼，再难吃，方铮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倒是让冯轻心疼的不行。
方蒋氏显然也想到这一出了，她跟着笑道：“你要是喜欢，今天回去，再让他给你做。”
“那不成，我可舍不得他再吃糊的了。”想到方铮一连脸平静地吃完糊的鸡蛋饼，冯轻短时间内是坚决不再吃鸡蛋饼了。
“没事，让他做，糊了娘吃。”方蒋氏可是瞧见了，自家儿子那手艺实在也是拿不出手，即便这样，冯轻仍旧是喜滋滋地吃了下去，还觉得甚是美味。
“还是不成。”冯轻拍拍方蒋氏的手，“我也舍不得娘吃糊的。”
“要不这样，让三郎再学学旁的，学一样做出来不会糊锅的。”方蒋氏琢磨了一阵，小声说。
“这倒是可以。”冯轻就喜欢看着方铮在厨房忙活的模样，虽然手忙脚乱的，还时不时摔个碗筷，每每这时，冯轻总愿意坐在门边上，捧着下巴看。
既提到这个，冯轻越想越觉得可行，她问方蒋氏，“那娘跟金姨帮我想想，下回让相公学个啥菜好？”
“还得是易做的。”冯轻又加了一句。
方蒋氏想着近来冯轻吃的那几样，很快拍板道：“成，回头我就教他做馄饨。”
“娘啊，这馄饨可不易做。”冯轻差点笑出声来。
每逢过年过节时，方蒋氏跟金姨总会做一顿饺子，这擀饺子皮，和饺子馅可都不是易事，尤其这饺子馅，咸淡可不好掌握。
就连冯轻这个做饭有几分天赋的，也不是次次都做的好吃。
“没事，大不了我手把手的教他。”方蒋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怎么和面，怎么拌馅料，怎么包，方蒋氏打算盯着方铮，这样总是错不了的。
家里人都爱吃饺子跟馄饨，便是团子那小不点，过年都能吃满满一碗的虾仁馅的饺子。
被方蒋氏这么一说，冯轻觉得可行。
她正要点头，上首，皇后娘娘起身。谷
冯轻跟方蒋氏相视一眼，与众人一起，齐齐起身。
来宫里，总不会吃过了饭就走，皇上特意让人装扮了御花园，正好也是饭后消食。
年轻的小姐们哪怕性子再贞静，遇着差不多年纪的同伴，又在装扮一新的御花园中，不免开始东张西望。
皇后哪里不知道这些小姐们的心思，她干脆开口，“你们都去转转吧，这御花园中有新摆放的花，都是花房新栽培的，我瞧着都听好看。”
本来冬日里花开的不多，花房专门为娘娘千秋培育的新品种，红梅自是不必说了，这回不光是常见的红梅跟寿喜菊，至于兰花杜鹃山茶更是应有尽有，自然还有皇后最喜爱的牡丹。
“你们都去玩吧，本宫瞧着这些姑娘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了。”皇后笑道。
小姐们纷纷告罪，皇后今日心情好，她摆手，吩咐身后的姑姑，“就知道她们都是爱花爱草的主儿，你不是准备了香包吗？回头让她们一人拿一个。”
皇后娘娘指着身后的一位年纪稍长的姑姑说，“齐姑姑是本宫自娘家带进宫的，擅长制香，本宫的荷包都是齐姑姑做的，这回本宫生辰，齐姑姑高兴，愣是多做了许多，正巧给这些姑娘们带回去。”
皇后娘娘赏赐的自是好东西。
“母后，我们也想要。”一直乖巧跟在皇后身后的二公主俏皮地开口。
二公主在皇后膝下养了几年，与皇后的情分比旁的宫中要深些，她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娘娘今日心情好，二公主也凑上来逗趣。
果然，皇后娘娘并未生气，她隔空点了点二公主的鼻子，“哪能忘了你们？都有。”
“多谢母后。”二公主领着一群宫中福身道谢。
一直没怎么做声的戚家小姐戚香儿在无人瞧见的角落勾了勾嘴角。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她是皇后亲侄女，娘娘当她是亲女儿，娘娘有的，她都有，至于香包香囊，那些可都是她挑剩下的。
冯轻视线从戚香儿身上收回。
“三郎媳妇，要不咱跟娘娘说，就先不去御花园了，这御花园花多，你闻着不好，三郎可是叮嘱了，让你少碰触花花草草的。”这满院子花花草草，谁知有没有对有孕之人不好的？
尤其还有个虎视眈眈盯着冯轻的桑贵妃。
第935章
若桑贵妃借着花花草草做点坏事，还真是不易察觉。
“娘，等会儿我就跟皇后娘娘说有些累了。”方蒋氏担心她，她当然不会辜负，再说了，冯轻自己也不放心，她不会拿自己的身子跟肚子里的孩子来赌。
又走了没几步，冯轻朝秦书使了个眼色，而后身子一个踉跄，秦书忙上前，小心扶着冯轻，故作惊慌地喊了一句，“夫人，你怎么了？”
这一声叫唤声音不低，众人齐齐看过来。
冯轻面色看着有些苍白，她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我无碍。”
皇后目露担忧，她走过来，亲自扶着冯轻，察觉到她手有些凉，忙说：“方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等冯轻回话，皇后吩咐宫女，“快，去请御医。”
冯轻有些不安地回道：“扰了娘娘跟诸位的雅兴。是我的不是，娘娘莫担心，臣妇许是累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的身子最重要。”皇后娘娘轻拍冯轻的手，安慰，“江太医是妇科圣手，本宫听说方大人也曾请他过府，方夫人莫要太过担心。”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方才伸出来一阵，自然是冰冷的，这会儿被方蒋氏握着，已有些热了。
“多谢娘娘。”冯轻想福身，皇后忙又搀着她。
“你身子不便，无需多礼。”
冯轻苍白的脸上又渐渐染上一层红晕，她环顾一圈，有些愧疚，“娘娘，今日是您生辰，可别因臣妇，扰了娘娘兴致，臣妇觉得好些了。”
“若是再有不适，方夫人定要与本宫说。”皇后瞧着冯轻脸色逐渐红润，也放下心来，若是冯轻因她在宫中有个闪失，她可不好跟方铮交代。
皇后便没多留冯轻，她吩咐宫中另一个大宫女，“喜珠，你领着方夫人去休息。”
皇后又拍了拍冯轻的手，“若是有需要，方夫人尽可跟喜珠说。”
又叮嘱了喜珠几句，皇后这才领着众人离开。
冯轻身份贵重，皇后不会冷待，喜珠是她信任的大宫女，稳重能干，她将冯轻跟方蒋氏领着去了不远处的一座小楼。
“方夫人，这西霞楼是宫中主子们平日在御花园赏花之余的休息之所，里头有人日日收拾，奴婢方才让人看了，并无不妥。”喜珠不愧是皇后重用的宫女，做事周到，她也知道冯轻在意的是腹中的孩子，便提前让人去检查了一遍。
“多谢喜珠姑娘。”
“方夫人客气了。”
西霞楼占地并不广，共六层，冯轻有孕，不便爬楼，喜珠便领着她来到一层主屋，这里离正门近，房间宽敞，入目是一张软塌，几把椅子，并一个小几，不远处则是一扇屏风，冯轻隐约能瞧见屏风后头是一张床榻。
房间干净，并无异味，不过冯轻还是让秦书将门窗打开。
“喜珠姑娘先去忙吧，娘娘身边离不得人，我这里没事。”环顾一圈，冯轻由秦书扶着，坐在了软塌上，她握着手中的暖炉，朝喜珠说。
“那奴婢就在外头，夫人好好休息，待江太医来了，夫人若有吩咐，再叫奴婢。”
冯轻点头。
喜珠这才转身出了门。
没有外人，冯轻顿时放松，在外头她得端着方夫人的架子，挺着肚子，还得端着架子，着实有些累，冯轻坐下后，朝秦书招手，“秦书，快过来，给我捏捏肩，端着架子走一路，我觉着骨头都硬了许多。”
第936章
秦书会武，知晓怎么捏最让人舒服，她用力三分力道，冯轻舒服地差点哼出声来。
“秦书，你这手艺好。”冯轻惊喜地转过头，“待有空，你教教我，如何？”
她想着日后生了孩子，她要日日替相公按。
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她平日行动不便，腿脚也有些肿胀，夜里偶尔也会抽筋，尽管她小心翼翼地不想吵着相公，只是她哪怕稍微动一下，相公就能瞬间清醒，许多夜里她睡的好不过是相公趁着她睡着时悄悄替她捏了腿。
冯轻也想着日后孩子出生了，她日日给相公捏。
相公平日里太累了。
“夫人想学，属下自是愿意教。”秦书回道。
冯轻并未在西霞楼待多久，皇后对她一直挺照顾，她也不能恃宠而骄。
秦书扶着她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喜珠便迎了上来，她方才一直在门口等着。
冯轻从喜珠口中得知皇后娘娘已经回了宫，不过走前娘娘特意交代了，让公主小姐们在御花园多玩一阵，毕竟难得来宫中一趟。
喜珠先问了冯轻，是否要去御花园走一趟，冯轻摇头，“都是年轻小姐们在一起，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冯轻才被喜珠引进殿中，皇后就笑着跟她招手，“方夫人来的正好，本宫甚是喜欢方夫人这份礼。”
皇后一早就知道冯轻手艺好，她原本是不打算穿的，只先看一眼，却没想到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她的贴身大宫女紫鸢便劝着她换上。
皇后转念想，今日是她生辰，皇上晚间是要过来的，这么好看的衣裳，是该穿着让皇上看一眼的。
“不过半个时辰不见，娘娘似乎年轻了许多。”冯轻原本还担心皇后不喜这颜色，皇后年过四十，又是一国之母，平日里穿的多是素色，冯轻这回做的是天青色襦裙，上头绣的是明黄色凤凰，凤凰展翅欲飞，贵气逼人。
皇后笑容真切，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得有些脸红，“都是这几个丫头，非要给本宫重新上妆，说是跟方夫人绣的衣裳配些，本宫拗不过她们，便由着她们了，本宫可都有好些年没装扮这么鲜嫩过了。”
“娘娘如此甚美，真的让人觉着眼前一亮。”冯轻发自内心地赞道。
能入后宫的女人，相貌都是出众的，皇后一改平日的沉肃，鲜亮的衣裳衬的她脸色越发好了。
“方夫人说的甚是，方才娘娘出现，我等看的都失了神。”一向温和的淑妃笑着附和冯轻的话。
后宫聚集了最好的绣娘，最擅化妆的宫女，这些娘娘们原本以为她们已经能穿最好看的衣裳了，却没想到原来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原本见冯轻送了件自己绣的衣裳给皇后，她们还暗暗笑话冯轻的小家子气。
“本宫总算是信了‘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了。”皇后心情甚好，她看冯轻的眼神越发的温和，“方夫人的绣技当属大业之最。”
“娘娘过誉了，臣妇是万万不能与前辈们相比。”冯轻承的是前辈们的技艺，哪怕加了自己的创新，她也是无法跟前辈们相提并论的，再说了，她为皇后做这一身也是讨巧的，加了后世的技巧思维。
皇后爱不释手地摸着衣摆处凤凰羽尾，问一直没做声的桑贵妃，“桑贵妃觉得本宫这衣裳如何？”
第937章
桑贵妃欠了欠身，表情跟语气都极为真诚，“这裙子是极配娘娘的，莫说是皇上，连臣妾都看呆了眼。”
“再过三个月便是臣妾的生辰，不知臣妾是否有幸能得方夫人亲手做一件裙子？”桑贵妃笑着问，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她这么问纯粹就是要恶心冯轻，纵使冯轻绣技了得，她也不可能穿冯轻做的衣裳。
冯轻摸了摸肚子，很干脆的拒绝，“还望桑贵妃见谅，臣妇身子不便，实在没精力再做一件。”
冯轻嘴角露出一抹跟桑贵妃一样的笑。
“贵妃你也是，方夫人都快生了，哪能动针线。”皇后不赞同地打量了桑贵妃一眼，这才说：“若你想要衣裳，便让尚衣局的人去你宫中，多给你做几件，款式任你挑。”
“多谢娘娘体恤，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贵妃如此温和好说话，这惹得殿中的人时不时打量她一眼。
莫非桑贵妃真的自此失了宠？
被皇上冷落这几个月，桑贵妃早习惯了后宫的踩高捧低，她也过了最生气的时候，她也是最记仇的，那些害她的，那些落井下石的账她都一笔笔记着，她早晚会跟这些人清算的。
阴毒的视线从冯轻身上略过，桑贵妃低头，喝了口杯中的茶。
下一刻，一声‘皇上驾到’惊动了殿内的所有人。
皇后面上扬起笑，她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而后起身。
殿内的嫔妃公主及各家夫人也都起身，垂首，恭敬地等着皇上进殿。
“梓童，今日是你生辰，无需多礼。”皇上大步进门，不等皇后行礼，便上前扶起她。
皇上在众人面前给足了皇后面子，皇后面上有光，人都比以往娇羞了不少，衬着她年轻了好几岁。
正如皇后所料，皇上一眼就注意到皇后今日的不同，他上下打量皇后，眼底满是惊艳，“皇后今日的穿着让朕想到了当年与皇后初相识时，那时皇后也是这般的惹人注目。”
能让皇上迎娶入宫，除了皇后背后的权势，相貌自然也是皇上点头的关键，皇上当年对皇后也是倾心过的。
皇后脸越发红了，眼中闪着光，她被皇上握着手腕，“皇上说笑了，如今的臣妾哪能与以前相比。”
“梓童切莫妄自菲薄，在朕眼中，皇后一直就是这般明艳动人。”皇上亲自将皇后扶着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皇后手边，眼睛几乎没从皇后身上挪开过。
皇后以往穿的都是端庄素净，为了配衣裳，妆容也都化的老气，今日陡然穿的鲜亮，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皇上怎能不惊艳？
皇后是发妻，又一直将后宫管的好，在皇上心中位子自然不一样。
皇后觉得自己的心久违的跳动厉害起来，她不自在地转了转身子，“这多亏了方夫人，臣妾这身裙装是方夫人赠的，方夫人绣技了得，臣妾见着衣裳便爱不释手，这衣裳虽鲜嫩了些，臣妾还是忍不住穿上了。”
第938章
“朕早听方爱卿说过，却未料方夫人绣技高超，竟超出朕的想象，说是大业第一大家也不为过。”皇上并不吝啬地夸赞。
冯轻不会妄自菲薄，却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取巧了，她是万万不能跟那些绣技超群的大家相较。
“皇上谬赞。”冯轻起身。
皇上抬手，阻止她躬身，“方夫人身子不便，无需多礼。”
皇后接过话，“臣妾甚是喜欢这衣裳，正愁不知该如何赏赐方夫人，不如皇上给臣妾个建议。”
要赏赐自然是轮不到皇后，皇上大手一挥就是一连串的赏赐。
听的殿中众人一阵羡慕，就连桑贵妃都抬起了头，眼睛微红地看着皇上。
即便再宠爱贵妃，在皇后宫中，今日又是皇后生辰，皇上也不能下了皇后面子，他只当没看到贵妃的异样。
皇后嘲讽地扫了桑贵妃一眼。
“既然皇上都赏赐了，臣妾也想随皇上一道。”皇后又赏了冯轻一套头面。
这套头面是纯金镶嵌红宝石，金黄的朱钗与血玉极配，奢华又耀眼，冯轻肤白，与这套头面亦是极相称的。
除了一整副头面，皇后还赏赐了冯轻几匹上好蜀锦。
皇上皇后赏赐，冯轻不能推辞，这回她与方蒋氏一道出来谢恩。
这一番赏赐下来，又有不少宫妃红了眼。
冯轻身子不便，不宜在宫里呆久，皇上笑道：“朕知晓方爱卿爱重方夫人，这回虽没求到朕跟前，朕也知道他这会儿定是在宫门口等着老夫人跟方夫人了，左右皇后这里无事，老夫人与方夫人便先回吧。”
冯轻巴不得早点走。
在冯轻跟方蒋氏转身离开之际，不知有意无意，桑贵妃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随即皇上略显冷淡的声音传入冯轻耳中，“爱妃若是身子不适，便早些回自己宫里，待身子痊愈再来与皇后请安。”
哪怕没见过皇上跟桑贵妃曾今是如何相处的，冯轻也能听出皇上语气的不耐，她脚步不停，与方蒋氏一起出了宫门。
等无人的时候，冯轻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三郎媳妇，是不是哪里不对？”方蒋氏一心都在冯轻身上，她察觉到冯轻脸色不对，有些不安地问。
冯轻摇头，握住方蒋氏的手，“娘别担心，我就是觉得不过一件衣裳，皇上跟皇后的赏赐未免太丰厚了些。”
“那咋办？”尽管这几年皇上时常赏赐方家，不过那都是因方铮差事办得好，且赏赐也都是合乎规矩的。
“相公应当在宫外，问问相公去。”冯轻不担心。
等到了宫门口，果然见方家马车就在最显眼之处等着。
不知是不是有感应，在冯轻跟方蒋氏出了宫门那刻，马车帘子被掀开，方铮跨出来，他跳下马车，朝冯轻迎过去。
不过两个时辰没见，冯轻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自家相公。
她朝方铮伸手，脚步都不由加快。
“娘子慢些。”方铮三两步上前，一手握住冯轻手腕，一手扶着自家娘子的腰，他不赞同地说：“娘子如今不比以前，走路要小心些。”
见着方铮那一刻，冯轻的心放了下来，也顾不得周围有人悄悄看过来，她靠在方铮怀里，仰头看他，眼中柔情四溢，“我知道相公会接着我的，没事。”
只要冯轻露出这一副表情，方铮心就软的不行，他无奈叹了口气，没作声。
方铮又与方蒋氏打了招呼。
一家人这才上了马车。
等到无人时，方蒋氏着急将方才的担忧说出来，“三郎，皇上这到底啥意思？”
便是方蒋氏也知道何谓无功不受禄。
“娘无需担心。”方铮神色不变，他安慰道：“先前儿子替皇上办了几件事，皇上甚是满意，却又不好大张旗鼓地赏赐，便借由今日这事赏赐为夫，娘子尽管收着。”
皇上又何尝不是借由厚赏告诉方铮，只要忠与皇上，自然少不了荣华富贵。
方铮坦然接了这赏赐。
“这些都由娘收着。”冯轻跟方蒋氏说。
方蒋氏是受过苦日子的，哪怕过了这好些年的舒坦日子，在钱财方面，仍旧是舍不得乱花，哪怕是一个铜板都会好好存着。
“还是你跟三郎收着。”见着这么多赏赐，方蒋氏心跳一直不稳，她都不敢收。
“娘，您就当是为我们存的，我不懂这些，心里也没数，便是少了几样也不知道。”冯轻早找好了理由。
冯轻这话不是骗方蒋氏，她是真的对这些金银钱财心里没数，至于皇后赏赐的头面，她固然也觉得好看，只是平日里她更喜欢带方铮给她买的朱钗首饰。
“那成，我替你们收着。”方蒋氏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哪怕方蒋氏就坐在马车里，冯轻也顾不得害羞，她整个人靠在方铮怀里，深吸一口气，闻着自家相公身上的味道，颇满意地闭了闭眼。
方铮握住冯轻略微有些冷的手，轻声问：“今日在宫中可有人欺负娘子？”
“我如今是一品诰命夫人，无人敢欺负我。”冯轻想到贾夫人，她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安，“今日窦夫人跟窦小姐未进宫，说是身子不适，怕传染给宫中贵人，我觉得这其中有隐情，要不明日我去窦府看看？”
方铮一直小心扶着自家娘子的腰，她轻柔地替冯轻揉腰，闻言，却拒绝，“为夫不放心娘子出门。”
“可是我总觉得桑贵妃要动手了。”冯轻总有些焦虑，尤其是最后那几声咳。
方铮点了点冯轻的手背，他问：“娘子觉得圣上如何？”
“皇上圣明。”就凭他任用自家相公，又三番两次赏赐方家，在冯轻眼中，那就是清明的人。
“皇上最不喜外戚干政，更不会允许有人后宫的人插手前朝。”方铮解释，“皇上本就要处置桑家，桑贵妃的一举一动又怎能逃得过皇上的眼？”
方铮一直没跟冯轻说清楚，就是担心会让冯轻更担心窦家。
“若是皇上早知道桑家所，那岂不是也知道了窦家做过的那些事？”
第939章
方铮重新将娘子揽在怀中，他顺着冯轻的背，“皇上一直是知道的。”
娘子有身孕，方铮一直没跟她明说，如今时机差不多，他才开口。
“窦大人明日便会去跟皇上请罪。”先发制人，桑贵妃手中所谓的证据便没了用，窦大人固然有罪，却罪不至死。
“那依相公看，窦家会有怎样的结局？”冯轻握紧了方铮的手。
“窦大人怕是会被革职。”方铮说。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冯轻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其中方铮肯定是做了些事。
皇上信任方铮，就是知道方铮从不与人拉帮结派，若是要背着皇上的眼线帮助窦家，恐怕要费不少力，冯轻不能多问，她只说：“辛苦相公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方铮捏着自家娘子的手，笑道：“为夫心里有数，娘子无需担心。”
冯轻叹口气，靠在方铮怀里，很自责，“都怪我，我还自以为是，觉得可以利用皇后。”
若不是方蒋氏就在一旁，方铮定是要好好亲亲自家娘子，“娘子莫要妄自菲薄，这事与娘子无干，窦家本家做的事早晚也会被捅出来，到时窦大人恐怕就不止是革职这么简单，再说了，谁说娘子做的是无用功？为夫听闻皇后极喜欢娘子做的衣裳，别小看一件衣裳，有时甚至是最不起眼的小物件都有可能掀起大风浪，皇上与皇后乃结发夫妻，一件衣裳也能勾起曾今相处的时候，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做主的只有皇上，皇上偏向谁，谁便能一步登天。”
“至于桑贵妃，我们自是要趁她病要她命。”
皇后本就有手段，如今还能让皇上心偏向她，桑贵妃的下场定是好不到哪去。
冯轻是一点都不会同情桑贵妃，若是可能，她恨不得对桑贵妃落井下石。
“桑家覆灭也是早晚的事。”方铮安抚地说。
自家相公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会成真，冯轻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她深呼吸，身子都觉得轻松许多。
“都怪我，这些日子让相公担心了。”心情放松，她才意识到这些日子相公比她更操心，只是相公做的再多，从不会嘴上说。
冯轻坐直身子，她转向方铮，双手捧着方铮的脸，手指从他眼睑下略过，心疼地说：“相公这些日子一直操劳，都有黑眼圈了，脸色都比以往苍白了许多，回头定要好好休息，再补补。”
“要不咱们顺便去药铺，买跟人参，回头炖汤给相公喝。”有孕的缘故，冯轻想一出是一出。
方蒋氏跟方铮也由着她。
“成，娘今日带足了银子，咱们就去医馆，正巧三郎跟着，他能看出人参的好坏。”方蒋氏也心疼儿子，她拍板道。
方铮轻笑一声，“那就依娘跟娘子的。”
“无需买年份久的。”他又说。
至于皇上赏赐的那些礼中有一根百年人参这事方铮没提醒方蒋氏跟冯轻。
御赐的人参都是贡品，自然是最好的，方铮打算留着给方蒋氏跟冯轻用。
两炷香后，方家马车停在德济堂门口。
德济堂是京都数得上号的药铺，德济堂有百年历史，因历任德济堂的老板都是良善之人，做生意也凭讲诚信，上到官员，下到老百姓都愿意来德济堂。
冯轻坐久了马车，也想下去走走，便由方铮扶着下了马车。
方蒋氏不放心皇上跟皇后的那么多赏赐，便留在马车上。
这会儿天色还早，德济堂来往的人不少，方铮扶着冯轻，并未着急进去，他替冯轻系好大氅，又将人往怀里揽，不让冯轻吹着风。
“娘子，这药铺来往人多，恐怕病人也不少，不如改日为夫自己来。”方才方铮同意带着冯轻下车自然有别的目的，他微微侧头，视线落在离德济堂不远的一家首饰铺子。
“不如为夫陪娘子去那铺子瞧瞧。”
“相公，我有许多朱钗呢，皇后娘娘方才不是也赏赐了一副头面？”哪怕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了，但凡能早些回家，方铮都不会空手回，他或是带些点心，或是带旨朱钗步摇，连珍珠项链冯轻都有好几条。
“那是娘娘赠的，不是为夫。”
仔细听着，冯轻还能听到方铮话里的郁闷。
她笑倒在方铮怀里。
“相公你吃醋了？”
方铮也没否认，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好一阵才说：“为夫这么多年送给娘子的首饰也不及皇后娘娘这一套头面值钱。”
娘子的东西，不管哪一样，方铮都想占着头等。
大氅下，冯轻贴近方铮的胸前，也顾不得自己隆起的腹部，她搂着方铮的腰，若不是路上人来人往，她都想好好亲吻眼前这难得可爱的相公。
“相公你知道我觉得最珍贵的一件首饰是什么？”不用方铮回应，她先说：“是相公送我的第一支自己做的朱钗。”
那是一只木质朱钗，这些年冯轻一直小心保存，平日还舍不得带。
纵使已是万人之上，在冯轻面前，方铮仍旧是心思单纯的那人，他眼睛睁大了些，眼底还带着委屈，“为夫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娘子带那根木钗了。”
“怎么？相公是觉得我嫌弃那钗子？”冯轻挑眉，“木钗若是不好好保养，很容易裂开，我还想着要将那根钗子一直保存几十年呢，自然不能时常带。”
哪怕与自家娘子再心意相通，有时女子的心思多变，他也不能事事都猜得到。
“娘子若是喜欢，日后为夫多为娘子做些。”不过一两句话，方铮的心情从谷底又荡到了半空，他勾着嘴角，玉如的面上绽放出一抹让人失神的笑。
周围路过的行人不由将视线落在这一对紧靠在一起的璧人身上。
这二人女子美男子俊，当真是世所罕见。
方铮反手将自家娘子搂紧了些，再看向行人时，神色便冷了下来。
这一副俊美的相貌，一旦冷了脸，身上自有一股威严压迫，那些悄悄看向冯轻的行人只觉有些冷，他们纷纷转开了视线。
“走，买首饰去。”方铮揽着冯轻往首饰铺子走去。
朱钗要做也要买。
第940章
冯轻到底没拗得过方铮，两人去的这家叫红颜坊的首饰铺子，女掌柜是个有眼色的，纵使方铮跟冯轻的穿着没有多华贵，女掌柜一眼就能看出二人的不同寻常来。
便是只看相貌，女掌柜也愿意将铺子里最好的拿出来。
“夫人，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凤蝶鎏金錾，您瞧这凤蝶，跟真的一样，凤蝶通常以黑黄白为基色，再辅以红蓝绿黄作斑纹，这支朱钗是黑白配蓝色，夫人您别小看这看似单调的蓝色，您若是将这钗子放在光亮处便会发觉，这凤蝶的翅膀色泽是由浅到深的，上头还点缀金粉，夫人不妨带着走几步，这凤蝶随着夫人走动会展翅欲飞。”女掌柜觉得这凤蝶鎏金錾就该带在夫人这般美貌的人身上。
“夫人，我给您带上？”女掌柜跃跃欲试地问。
美人配她的镇店之宝，必是赏心悦目。
“不用——”
既是镇店之宝，那肯定不便宜，冯轻不愿将银子花在这上。
只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方铮已接过女掌柜手中的簪子，他比冯轻高了将近一个头，能轻而易举将发钗带在冯轻的发髻上。
“如何？”冯轻仰头问。
方铮只说了两个字，“甚美。”
不知说的是人还是发钗。
女掌柜将铜镜放在冯轻面前，笑呵呵地劝，“夫人可以自己瞧瞧。”
不得不说，宫里跟外头的首饰是各有千秋的。
“娘子觉得如何？”方铮替冯轻又扶了扶钗子，让她方便看到镜中的自己。
冯轻点头，“相公眼光好。”
这就是赞同方铮方才的话了。
女掌柜的在一边笑，她啧啧道：“夫人相貌出众，莫说这凤蝶鎏金錾了，便是普通朱钗，落在夫人发间，那都是朱钗沾了夫人的光。”
不愧是生意人，说出的话总能让客人高兴。
冯轻脸有些红，她不常听到外人这么夸自己。
她抬手，想将朱钗拔下，手才碰到朱钗，便被方铮握住了，他将自家娘子的手握在手心，转向女掌柜，“这朱钗如何卖？”
京都物价贵，这又是主街，铺子装的也精美，这里头的首饰定是不便宜，冯轻悄悄勾了勾方铮的手心。
“不瞒公子说，我这凤蝶鎏金錾是前朝梁才做出来的最后一件朱钗。”女掌柜倒不是想尽快将这凤蝶鎏金錾卖出去，她是真的觉着唯有冯轻的相貌才配得上这朱钗。
“夫人可知梁才是何人？”
冯轻还真知道，“听说过。”
这几年她也差不多认全了这古代的繁体字，平日里除了刺绣，便是读书，她读的都是方铮特意给她选的各地风景名胜，或是人物传记。
冯轻就读到过一本，不过其中描述梁才的篇幅不多，且时间久了，冯轻也忘的差不多了。
“说到咱们这位梁才，那可是做首饰的第一人。”女掌柜压低了声音，凑近冯轻，“据说前朝后宫的嫔妃想得一件梁才做的首饰都是不易的。”
“后来京都大乱，那些首饰都不见了，到如今，我知道的就三件，其中两件在宫中，听说桑贵妃就有一支景福长绵簪，是皇上赏赐的。另外一支云凤纹金簪自然是在皇后处。”女掌柜唏嘘道。
这古代等级森严，吃穿住行都得按规制，像带有金龙凤凰的朱钗都是不能出现在旁人头上的。
冯轻越听越觉得这朱钗烫手，仅剩的第三支不说价值连城，那肯定不会是一笔小数，为了一支簪子花那么多银子不值得。
冯轻早过了与人攀比的年纪，她本也不会在刺绣之外的事务上有过多的喜好。
“相公，这簪子定不便宜，我不想要。”冯轻又想拔下朱钗，另一只手又被方铮抓住。
冯轻说的自然，面上也没有尴尬，女掌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毕竟是她主动拿出来的，她干笑一声，“若是公子跟夫人喜欢，这凤蝶鎏金錾我可以便宜些卖给夫人。”
冯轻不解地看向女掌柜。
“不瞒夫人，我之所以开这首饰铺子，就是喜欢这些，不怕夫人笑话，这铺子里有一小半的朱钗都是我自己做的，我收藏这凤蝶鎏金錾有十几年了，一直不舍得卖，今日我才知道，是我一直觉得无人配得上，今日一见夫人，就觉得找到适合它的人了。”
这女掌柜大概就是后世那种有个性的手艺人。
冯轻有些为难，她问：“不知这簪子如何卖？”
“夫人若是想买，二百两如何？”
这簪子二百两确是不贵，只是冯轻仍旧觉得花这么多银子买簪子不合适。
就在冯轻开口拒绝时，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掌柜的，我出三百两，这凤蝶鎏金錾卖给我，如何？”
第941章
京都有钱有势的人数不胜数，说句不好听的话，街上随便一块牌匾掉下来都能砸到一两个当官的。
像女掌柜这般普通百姓是不敢跟官家小姐对上的。
一位黄衣小姐款步进门。
冯轻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长相，黄衣小姐已一脸惊讶地问：“方夫人？”
冯轻不太能记得人长相，她进宫次数不多，并不认识眼前这位黄衣小姐。
原本听到黄衣小姐的要买这凤蝶鎏金錾，冯轻以为又要跟以前一样会遇到刁蛮的官家小姐硬抢，却没想到黄衣姑娘面上的惊讶很快换成了惊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方夫人。”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冯轻也笑着开口，“你好。”
她实在是记不得这位小姐的名字，冯轻暗暗握了握方铮的手。
想让方铮提醒她一下。
若是让方铮记京都官员，他从来都是过目不忘的，至于这些小姐，他不曾见过，自然不能准确说出她们是哪家的。
方铮视线飞快地从黄衣小姐脸上略过，正打算与脑中那些官员的面容做一番对比，好找出这位黄衣小姐可能的父亲。
“小女周萱雅，在上回中秋宴上见过方夫人一回。”黄衣小姐似乎看出冯轻的窘迫，她丝毫不介意，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家父是礼部侍郎。”
周小姐算不上多貌美，却让人看着舒服，说话做事亦是进退有度。
“不瞒方夫人，因小女自小就对女工情有独钟，尤其是刺绣，也曾拜过师傅，后来师傅说我已学了她十分本事，她教无可教，这些年我一直自己琢磨，却总不得寸进，听闻方夫人绣技高超，小女一直仰慕。”周小姐说着脸有些红。
她也曾想过去方家拜访，只是方夫人极少出门，她贸然上门，有些唐突，再说了，在京都，不是她想结交便能随意结交各家夫人小姐的，有时即便后院的家眷之间来往都带着目的，周小姐不愿因自己的冲动给方家带来困扰，她也不能让她爹为难。
礼部侍郎不过是个四品官，是勉强能上朝，却一年到头得不到皇上青眼的，他爹不是爱出头爱结交的性子。
在周小姐话落的当口，方铮脑中已有了一张脸。
这位周小姐倒是跟礼部侍郎有三四分的像。
他再不多看周小姐一眼，注意都在娘子握着自己的手上。
周小姐是少有的，在见到方铮时没有时不时偷看他的小姐，冯轻知道周小姐是真的喜欢刺绣。
来大业这么多年，除了金姨，冯轻还不曾遇到过这么痴迷刺绣的小姐，尤其还是如此年轻的小姐，她面上笑意不由真了许多。
“周小姐若是不嫌弃，待日后我有了空闲，可来府上，我们切磋一番。”冯轻感情邀请周小姐。
周小姐喜的差点叫出来，意识到这是外头，她用力握着拳头，这才没有失态。
方夫人说是切磋，她的那点本事又怎好意思与方夫人相较？
她听出了冯轻的言下之意。
方夫人这是不吝赐教。
“多谢方夫人，待，待方夫人日后有空闲，小女便叨扰方夫人了。”周小姐是个聪慧的姑娘，尽管她迫不及待就想冯轻能指点她几句，不过方夫人身子不便，她至少得等到方夫人生了孩子，出了月子才能上门。
“周小姐无需客气。”提到刺绣，周小姐眼中有光，冯轻也不由笑出声。
周小姐呼吸又不稳了，她勉强稳住身子，未免自己出丑，便转了话题，“方夫人喜欢这凤蝶鎏金錾？我送给夫人如何？”
周侍郎的俸禄不多，不过周小姐的外祖家却是世代经商的，周小姐并不缺银子花，她也是听人说这铺子里有一件镇店之宝，本想买了回去送给她娘，她娘再过半月便是生辰。
计划赶不上变化，周小姐自然不会夺了冯轻喜爱的朱钗。
冯轻愿意指点她绣技，她送个朱钗给冯轻也不为过。
“周小姐无需客气。”冯轻自然是不能收下的，“若是周小姐看中了这凤蝶鎏金錾，便让与周小姐，我再看看旁的便成。”
冯轻本也不是非买不可，周小姐转成过来买这朱钗，想必是有别的用处。
冯轻性子比周小姐想的要好的多多了，人长得又美，性子还好，还有如此高超的绣技，在旁人眼中，是冯轻高攀了方铮，可在周小姐眼里，却是方铮高攀了冯轻。
思及此，周小姐上前一步，端详了一阵冯轻，又看了看朱钗，而后肯定地点头，“这朱钗与方夫人是极配的，我送给夫人吧。”
第942章
“无需周小姐送。”方铮一手握着冯轻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他并不多看周小姐一眼，便沉声拒绝。
娘子的朱钗首饰自然由他来买。
女掌柜才知道来她铺子里的这一对璧人竟然是近两年在在京都声名鹊起的方大人跟方夫人。
京都小道消息传得最快，各种酒楼茶楼又是传播主要聚集地，至于她这铺子，平日人不算多，却也是不少的，她多少也听了几耳朵。
方大人晋升之快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短短两三年便从翰林院升至内阁，还极受皇上看重，方大人还不到而立，为人处世比那些浸淫在官场几十年的老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方大人的洁身自好，据闻方大人从未有过通房跟妾室，后院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方夫人，且对方夫人极为敬重跟爱护。
女掌柜还听客人说过，方大人下值后隔三差五就要去排队给方夫人买她爱吃的点心。
莫说是达官贵人，就是一般百姓人家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的。
因此种种，方铮在京都的好评如潮，尤其是受妇人的推崇。
她们也想知道方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方大人爱重如此，有见过方夫人的说过，方夫人长得跟天仙似的，比那宫中的贵妃还要貌美。
“方夫人若是喜欢，这凤蝶鎏金錾就一百两卖给夫人。”女掌柜最钦慕手艺人，方夫人绣技了得，又亲和有礼，她干脆开口。
“这不成。”既是镇店之宝，二百两都少了，一百两是万万不成的，冯轻不能占这便宜。
方铮已经掏出银票。
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两。
他将银子放在柜台上，对女掌柜说：“劳烦掌柜的包起来。”
冯轻视线落在那两张银票上。
哪怕与旁人说话，方铮的注意也都是一直落在自家娘子身上的，都不用冯轻问，他忙解释，“这银票——”
冯轻捏了捏方铮的手，“相公——”
她并不想相公在外人面前跟她解释这银票的由来，她方才只是心疼又好奇，相公的所有银子都给了冯轻，冯轻再将大部分交给方蒋氏收着，至于方铮自己，都是冯轻悄悄给他荷包塞一些。
若是这二百两都是相公存下的，那相公这些日子岂不是一直省吃俭用？
冯轻越想越心疼。
她又不愿外人知道相公这么拮据。
方铮自己却不怎么在意，他附在冯轻耳边，低声解释，“这是皇上赏的。”
方铮来京都才不过几年，根基还浅，就连住处都是皇上赏赐的，一家吃穿用度，及平日的人情来往若是靠方铮的俸禄是远远不够的，皇上交给方铮的事他件件办的利索，皇上自然要赏。
君臣好几年，皇上自然知道方铮最需要什么。
方铮付了银子，女掌柜也不敢拒绝。
心里对方大人一家越发的有好感了。
周小姐也不是个没眼色的，待女掌柜将首饰盒双手递给冯轻后，这才说，“小女就不打扰方夫人，这便告辞。”
“周小姐慢走。”
本以为周小姐已经走远了，等冯轻跟方铮从铺子里出来时，却见周小姐正不远不近地站着，她一直朝这边看，显然是在等冯轻。
“相公，你在这里等我，我区区就来，周小姐像是有话要与我说。”恐怕周小姐有话不想让方才那女掌柜听到。
方铮却不放心冯轻一人面对不知底细的周家小姐，他仍旧虚虚握着冯轻的手，“为夫陪娘子去。”
自家相公向来将她的安危放在前头，冯轻拒绝不了，甚至都没多想一刻便点头，“好。”
不用两人过去，周小姐让自己的丫鬟等在原地，周小姐自己一人朝冯轻跟方铮走来。
三人往旁边走了几步，没挡在铺子门口。
周小姐先是往周遭看了几眼，三人皆是相貌出众的，自是引来不少路人的注意，周小姐斟酌片刻，说道：“方大人，方夫人，你们要小心些。”
“此话怎讲？”冯轻奇怪地看着她。
周小姐又挣扎片刻，而后下了决心，开口，“我有三个表兄，二表兄他，他不太务正业，喜欢去——”
周小姐抬头看了冯轻一眼，脸色微红，让她一个姑娘家说出‘青楼楚馆’几个字实在是有些为难。
“我知道周小姐的意思。”冯轻笑着接了一句。
周小姐脸色更红了，她飞快地接着说：“前段日子我去外祖家，在园中遇到二表兄，当日二表兄有些醉了，这才与我多说了几句，他说在怡红楼遇到桑家公子，桑公子说了些不好的话。”
他二表兄不过是商户之子，他认识桑公子，桑公子不认识他，二人也不过是正好同时下楼，错身而过时听到醉酒的桑公子大言不惭地要给方大人好看，说是手中有把柄，会让方大人老实听话。
不管是方铮还是桑家，听到桑公子这话的人都不敢得罪，跟桑公子一起寻欢作乐的几个纨绔子弟只能陪着笑，却不敢多说方铮的不是。
虽然方铮比他们年长不了几岁，可凡是见过方铮的，无不心生怯意。
“二表哥也不敢多听，只说了这几句，那位桑公子还说方大人弃养亲父。”周小姐本也不确定二表哥醉酒时说的话，她不好贸然跟冯轻说，可是临上马车，她还是转了回来。
“多谢周小姐提醒。”原本冯轻单单知道桑贵妃要拿窦家的事威胁相公，没想到桑家比她想的还卑鄙无耻。
周小姐福了福身，跟冯轻告辞。
望着周家马车离开，冯轻抓着方铮的手有些用力，“相公，这该如何是好？”
方老头做的事都不是一个亲爹能做得出来的，可外人却不知道，他们只会看到如今方铮飞黄腾达，方老头却奄奄一息。
不管真相如何，世人总更容易同情弱者。
方铮却不见一丝着急，他甚至笑了一声，将冯轻揽着靠在自己胸前，说：“皇上在重用为夫之前已去东留村查过，恐怕连为夫少时一日吃几顿饭都知晓。”
第943章
皇后千秋宴后第三天，窦大人递了请罪折子，事无巨细地将窦家所犯之罪报上，又将事情前因后果呈报给皇上。
此事与方家有关，方铮没必要刻意撇清关系，也因有方铮在，窦大人的帖子才能顺利递到皇上的御案上。
冯轻不知道方铮具体如何运作，等消息传来时，她知道窦大人并未被革职，不过却被连降几级，被皇上打发去一个偏远县郡做了县令。
临走前，窦夫人携窦小姐来方家拜访，也是辞别。
窦大人还活着，甚至都未被贬为庶民，这大大超出窦夫人的预料，她这回过来是请罪，也是为感谢。
在窦家才被桑贵妃威胁时，窦夫人心里是怪方铮跟冯轻的，这回窦大人留了条命，窦夫人也冷静下来，她知道此事跟方家关系不大，窦家本家做的事是事实，窦大人有失察之罪，若此事在窦家毫无察觉时被御史捅到皇上面前，等待窦大人的就不仅仅是皇上的斥责跟贬职，恐怕最轻也是流放。
此事到底是影响到了窦小姐，她原本圆润的脸消瘦许多，一向明亮的眼中也带上忧虑，哪怕是笑着，冯轻仍旧能看到她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
短短时间，窦小姐似乎长大了许多，性子收敛，她见着冯轻时不再肆无忌惮的笑，反倒多了拘谨。
冯轻知道她跟窦小姐之间终究是有了隔阂。
窦夫人这回倒是笑的真切。
“这是我亲手做的虎头鞋，还有小袄子，方夫人若是不嫌弃，便留着给孩子出生穿。”窦夫人做的鞋子衣裳也算精巧，“我的手艺是万万不能跟方夫人比的，不过这料子还算舒适，我浆洗过了，衣裳穿着软和。”
冯轻有孕，入口的东西自然要小心，窦夫人便没带吃食。
冯轻笑着收下了。
她让小银将鞋子袄子收下。
在冯轻没瞧见的地方，窦夫人悄悄拧了下窦小姐的胳膊，窦小姐脸白了许多，她有些不安，又有些羞愧，可终究还是将自己绣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是我绣的，针线粗糙，我，我先前跟夫人也学了一二，这是按夫人说的法子绣的，我笨手笨脚的，绣的不好，不过这是我绣的头一个成型的荷包，还望方夫人能收下。”还没说完，窦小姐的脸越发的红了，她双手捏着荷包，往冯轻面前送了送，还未等冯轻接过，又将荷包收了回来，窦小姐说：“我还是下回绣个好些的再送给方夫人吧。”
冯轻叹口气，心里颇不是滋味，“这荷包我就收下了。”
冯轻开了口，窦小姐只好将荷包递给冯轻。
而后默默后退几步，坐在窦夫人旁边。
窦夫人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窦小姐眼角余光瞧见，只当没见着，仍旧微微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坐着。
“先前我家霞儿一直在我面前说方夫人如何如何的好，我一直没机会来拜访，今日近了看，方夫人真真是美若天仙，性子也和善，我越看越觉得夫人跟仙女儿下凡似的，前段日子也是我的不是，因我家老爷的事，我一直拘着霞儿，也想磨磨她的性子，这才不允她出门，早知夫人如此和善，我就不该拘着她，让她多跟夫人学学，也能多几分温柔沉静。”窦夫人似乎没觉出窦小姐的不安，她朝冯轻笑的殷切。
“窦小姐性子直爽，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冯轻笑看了窦小姐一眼，温柔地回了一句。
窦夫人笑容真切几分，“霞儿一直说方夫人厚待她，也喜欢与她说话，如今我们要离了京都，日后还不知能不能见着，霞儿这段日子瞧着安静许多，我想着她喜欢与方夫人说话，日后便是离的远，也别断了联系。”
“霞儿说日后想与方夫人书信来往，方夫人意下如何？”窦夫人总算是说出了此行目的。
冯轻笑意不变，她看向窦小姐，“自然是好的。”
在京都好几年，纵使不常出门，冯轻也不似以往那般一无所知，今日的窦夫人笑容太过殷切，话说的周到，反之，窦小姐却一脸愁容，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尴尬。
再听窦夫人的话，冯轻前后一想，便知晓窦夫人此番过来的目的。
窦大人要离开京都，去贫瘠偏远的郡县，若京都无人运作，恐怕这辈子也别想再回来，窦夫人习惯了京都，她不愿离京，且她还有个女儿，她家霞儿也到了适婚年纪，若是长久不回来，她的霞儿就只能嫁给商户或是书生。
窦夫人绝不能让女儿落到那步田地，而能将她的霞儿带出泥坑的就只有方夫人了。
第944章
冯轻本也没想过要与窦家断了联系。
她朝窦仪霞招手。
窦仪霞身子动了动，却又忽地红了眼，她只嗫嚅地不停道歉，“方夫人，对不住。”
她今天来的目的不纯，辜负了方夫人曾今对她的真心相待，若不是她娘哭着求她，她哪里有脸再见方夫人？
窦夫人干笑地看了冯轻一眼，又用力推了推窦仪霞，催促，“愣着作甚？方夫人要跟你说话呢。”
窦仪霞只觉得脸上烧的更厉害了，她娘以往只是胆小了些，可家里发生变故后，她娘性情变了许多，甚至有些急功利近，窦仪霞知道她娘都是为了她好，她见不得她娘这段日子总是哭，也跟着她娘做了这许多事。
冯轻心下一叹，准备起身。
她如今身子不便，坐下起身都艰难，窦仪霞察觉到冯轻的动作，忙起身。
“轻姐姐，对不住，我，我来跟你辞别也是带着目的的。”窦仪霞终是苦了出来，她半跪在冯轻面前，抓着冯轻的手，哭的不能自已。
听着窦仪霞的哭声，冯轻反倒是松了口气，她知道窦小姐还是原来那个窦小姐，她将人拉起来，坐在身侧，冯轻握着窦仪霞的手，抽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对不住，我，我，轻姐姐对我这般好，我还算计你，我没脸再见轻姐姐了。”冯轻越是温和，窦仪霞越是伤心，哭的越发凄惨。
憋了这么多日子，说不难过着急是假的，冯轻朝她笑的时候，她却只想哭出来。
一条帕子都湿透了，窦仪霞才渐渐止了声。
哭完心情倒是好了许多，眼中的郁郁跟迷茫也彻底散开。
“你这丫头是从未将我当成朋友吧？”冯轻直接将帕子放在窦仪霞手上，她故作不开心地质问，“我来京都这么久，就与你交心，将你当成朋友。”
“当，当，当。”窦仪霞破涕为笑，她又有些羞愧，“不瞒轻姐姐，我是将轻姐姐你当成亲的姐姐。”
想到她来前还抱着要利用冯轻的心思，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我，我来前还想要——”窦仪霞想跟冯轻坦白。
冯轻拍拍她的手背，阻止窦仪霞继续说下去，“我都明白，你们经历如此变故，莫说是你这个小姑娘，就是换成我，也做的不会比你好，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本也不打算与你就此断了联系。”
“轻姐姐，我——”说着，窦仪霞就要朝冯轻扑过去，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轻姐姐呢？
小银忙上前，挡住窦仪霞，“窦小姐小心，夫人她经不得小姐这么使力。”
“小银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窦仪霞摸了摸鼻子，她笑道：“我就是太喜欢轻姐姐了。”
一旁紧张看着的窦夫人也彻底放下心来，她悄悄擦了擦眼角，心中也愧疚，看着女儿重拾笑脸，她心头的石块也是彻底放了下来。
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好，不光自己没想开，还连累了女儿这段日子一直郁郁寡欢。
冯轻将窦夫人跟窦仪霞留下来吃了午饭，之后亲自将窦家母女两送到门口，“我身子不便，你们随窦大人上任时我恐怕无法相送。”
“日后我们常书信联系。”
等窦家母女离开，冯轻算是彻底将此事放下了。
方才她以为窦家的变故也改变了窦仪霞，失去这个合眼缘的小妹妹，冯轻也会失望，好在是虚惊一场。
才要转身，冯轻就瞧见方蒋氏的脸色惨白，她惊慌地搀扶着方蒋氏，直接吩咐小银，“快去请大夫。”
“娘，你哪里不舒服？相公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回来，我们先请大夫来替你看看。”冯轻几乎要站不稳了。
在方才的饭桌上冯轻就觉出方蒋氏脸色有些不对，她还悄悄问了，方蒋氏一直说没事。
“不用叫大夫。”方蒋氏喊住小银，她勉强朝冯轻笑了笑，“我们回屋说。”
方蒋氏虽面色不怎么好，不过脚步却沉稳，呼吸也正常，不过冯轻还是不放心，“还是让大夫来瞧瞧吧。”
“不用不用。”方蒋氏不由分说地拉着冯轻往院子走，“三郎媳妇，你随娘进来，娘有话跟你说。”
冯轻力气不如方蒋氏大，她被方蒋氏带着回了卧房。
金姨不是外人，她不放心方蒋氏，本想守在门口，被方蒋氏顺手也拉进屋。
“三郎媳妇，娘真没事，就是想到一事，有些不放心。”在见着窦夫人那一刻，方蒋氏被吓的不轻，在中秋宴上她还见过窦夫人，那时的窦夫人虽算不上圆润，却也是丰腴的，短短几个月，窦夫人瘦了整整一圈，衣裳挂在身上都是空荡荡的，身子似风一吹就能倒，虽面上扑了脂粉，仍旧能看出蜡黄的脸色，方蒋氏这才意识到窦大人的倒下让家人多担忧。
窦夫人与方蒋氏说了窦家的事，不知怎地，方蒋氏就想起被留在东留村的方大郎跟周小花，还有至今还躺在床上的方老头。
要是方大郎跟周小花利用方铮的名义收受贿赂，那岂不是也要连累她家三郎？
“娘别担心。”知道方蒋氏不是身子不适，冯轻这才松口气，她给方蒋氏倒了杯水，看着方蒋氏一口喝完，这才说：“娘担心这事相公早想过了。”
方铮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方大郎老实，应当不敢乱收礼，且还有方二郎，方二郎一年都会回去一次，他们到底是东留村出来的，方二郎回去也是为方铮，他想告诉乡亲，哪怕方铮如今是高官厚禄，他的根还是在东留村。
村民知道方铮还惦记着他们，恐怕不用方二郎特意嘱咐，村民都会替方铮看着方大郎跟周小花。
只要方铮还身负官职，东留村就是被当地县令有待的地方，如今方铮站的抬高，村民仰头都看不到，他们对方铮便只剩下感激。
冯轻将这些话跟方蒋氏说完，方蒋氏长长出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语毕，又叮嘱冯轻，“三郎媳妇，等三郎回来，你让他写封信给二郎，今年二郎回村，让他多带些吃的喝的给村里人，就说是三郎送的。”
第945章
没有后顾之忧，方蒋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只是她不免又想起了大儿子跟大儿媳。
这几年她也数次想回村看看，只是她身子不好，三郎又抽不开身，不能陪着回去，方蒋氏也只能按捺。
不管当初多气方大郎两口子的所作所为，时间久了，怒火就渐渐变成了惆怅跟念想。
不过三郎说了，待日后他在朝中站稳脚跟，孩子再大些，便趁着过年带着一家回乡探亲。
大业元日有七日假期，到时再跟皇上告假，应当足够来回。
“上回二郎来信，说周小花病了，都起不来床，如今也不知咋样了。”方蒋氏唏嘘道：“她做了不少错事，莫说是你跟三郎，就是我至今都消不了气。”
方蒋氏也不想否认，儿媳跟儿子终究不一样，她至今无法原谅周小花跟方老头做的错事，可大人有错，孩子是无辜的，文浩跟文雅不知道咋样了。
文浩还好，整日在学院,十天半月都不回去一次，周小花便是想带坏都没机会,文雅却不同,小姑娘本就胆子小,后来周小花发疯，文雅就更怯懦了,这几年过去，哪怕方大郎知道轻重，可他到底还是要日日出门做工,只留文雅在周小花身边。
方铮每两个月会去一封信给文浩，也会时不时寄些书本过去，文浩今年已有十二岁，去年过了童生试,按方铮的建议，再过两年他可试一试乡试，若是过了乡试,方铮便将文浩接来京都。
方蒋氏拉着冯轻的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娘，有什么话您就说，咱们可是胜似亲母女。”冯轻安抚地拍拍方蒋氏的手。
“还是文浩跟文雅的事。”方蒋氏叹口气，“虽说你跟三郎都愿意将两孩子接到这边来，可这好几年过去,谁也不知道两孩子如今是个什么性子,要不还是让两孩子呆在村里，要是文浩有能耐,他自是能考入京都,至于文雅，给她娘带着，就她娘对你跟三郎这怨气,孩子多少得受影响。”
原本方蒋氏也是赞同方铮将两个孩子接来京都的,可窦大人的事到底还是给方蒋氏心里留了阴影,哪怕三郎说了不会有大碍，可万一呢？
“娘,文浩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他的来信相公也给我看了,文浩上回还特意给团子也写了信,这孩子没长歪，既然相公如今有余力，自然要多帮帮他。”
“至于文雅，若是她实在不愿来京都，便罢了，若是她愿意，我也会好好待她。”冯轻转而又说：“只是我与文雅本就相处不久，这又好些年没见，平日也没个书信往来，不知她性情如何。”
她愿意诚心对文雅，若那孩子性子像周小花，她也不会以德报怨。
自打有了孩子，她对孩子也多了宽容，可也不是无底线的。
“文雅就算了。”方蒋氏终是说道。
“周小花病了之后，性子越发的左了，就是没疯，也是半疯。”方蒋氏知道文雅又是一叹，“娘是这么想的，要不娘先去二郎那边，带着文雅去过几年，等她性子稳了，再来京都也不晚。”
这是方蒋氏琢磨了许久才想出来的法子。
她原本想回村照顾文雅，三郎跟三郎媳妇都不赞同，也不放心，在没摸清文雅性子前，方蒋氏也不可能将她带到方铮跟冯轻面前。
倒不如去二郎那边，如此她能照看文雅，三郎跟三郎媳妇也能放心。
“娘，这不成。”冯轻本能的拒绝。
“我去二郎那边住,二郎跟他媳妇也能照顾我,等过几年我还回来。”方蒋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行。
“娘，还是不成，您就舍得我们？”自打嫁到方家来，冯轻跟方蒋氏一直也没怎么分开过，她是真的将方蒋氏当亲娘看的。
“娘怎么舍得你们？”方蒋氏点了点冯轻的脑袋,“只是娘不亲眼看着文浩跟文雅，也不安心。”
她是舍不得三郎一家，只是文浩文雅也是她孙子孙女，她也不能将那两个孩子抛在脑后。
都说到这份上了，冯轻也明白方蒋氏的心，她只能说：“要不等相公回来，娘你在做决定。”
“不过就是要走，我也得等你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大些再走。”
方铮今日回来的比以往都要早。
跟往常一样，方铮带了些冯轻平日爱吃的点心跟干果子，梅花糕是刚出炉的，味道最好，他给冯轻倒了杯花茶，看着她吃了两块，便不让她再动。
“今日窦家来人了？”左右客厅无人，方铮干脆将冯轻整个揽在怀中，先摸了摸她的手，是热乎的，又伸手，探像她的小腿，控制着力道揉了揉，察觉到自家娘子的腿稍微有些肿，顿时抛开方才的话头，人退开些，找了个矮些的凳子，坐在冯轻脚边，将她的腿抬起，放在自己的膝盖处，小心揉捏。
冯轻没感觉到不适，白日里她也在院子里走动了几圈，冯轻忙拉着方铮，“相公，我今日腿没肿，你劳累一天了，先歇着，等会儿我让小银帮我。”
方铮没动，他掀了掀眼皮，看了冯轻一眼，很快，玉白的脸上带着委屈，“小银比为夫会按捏？”
白日里他没法子替娘子缓解些不适，想着都是小银离自家娘子最近，方铮心里颇不是滋味。
已经许久没见过方铮这种表情了，冯轻一时好笑又有些心疼，她松开手，让方铮继续按揉，“相公你随意。”
“娘子还未回我的问题。”方铮今日就不依不饶了。
噗——
冯轻实在没忍住，她微微倾身，捧着方铮的脸，仔细端详，手缓缓下移，指尖在下巴处停了。
下一刻，葱白的手指将方铮略带胡茬的下巴抬起，她啪叽一口亲在方铮的额头，“谁按摩的都不如相公按的舒服。”
不知是冯轻的亲吻起了作用，还是夸赞取悦了方铮，他满意地点头，趁着冯轻还未坐回去，他起身，薄唇印在了想念了一日的红唇上。
“这样才能勉强解了为夫这一日的相思之苦。”
第946章
方铮的按捏手法自然是比小银强得多，眼瞅着他就要扯下冯轻的鞋子，替她按捏，冯轻忙缩回脚，“相公，我还没洗脚，脏。”
“不脏。”方铮直接扯掉她的鞋袜，原本玉白的脚果然肿了些许，方铮将娘子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替她捂着脚，一只手替她按捏脚心的穴位。
拒绝不了自家相公，冯轻便不挣扎了，她自上往下地盯着方铮看。
不管方铮在官场上如何沉稳，回到家中，他还是那个对她数年如一日的相公，每日临走前他会亲吻她，睡觉会搂着她，也从不会忘记她喜欢的饭菜，若是休沐在家，她的一切都是方铮亲手打理。
冯轻再次捧着自家相公的脸，朝他噘嘴，方铮半起身，主动吻了上去。
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肆意地铺洒在冯轻脸上，她满足地叹息，双手逐渐游移,再搂着自家相公的脖颈。
呼吸逐渐粗重，方铮轻咬了一口娘子的唇瓣,不舍地往后退了退。
迷蒙地睁开眼,便望进一双满含情,欲的眼中，冯轻陡然清醒,她视线往下，脸微红，“相公,要不我帮你？”
方铮嗓音暗哑，他握住自家娘子的手腕，稍微用了些力。
平日再淡定不过的人，一旦沾上情，欲,便汹涌的几乎能噬人,他盯着冯轻看了良久,终是低叹一声,抓着旁边冯轻没喝完,已经凉透的茶,一口饮尽。
冯轻原本极心疼自家相公,待看他一鼓作气喝完一杯茶,才憋着笑,“相公，你不能喝冷水，还有——”
“你的手方才可是摸了我的脚。”话落，她再也忍不住,笑倒在方铮肩头。
冯轻笑的浑身颤，方铮无奈地扶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子,等她笑够了，方铮也冷静下来，她半抱着,将人重新扶着坐好。
“娘子小心些。”如今娘子肚子越发大了，笑的颤抖时,肚子都跟着抖动的厉害,方铮手覆在她的腹部,任由娘子笑话。
“辛苦相公了。”总算是笑够了,冯轻靠在方铮怀里，回想方才隐忍难耐的模样，她说：“以后不生了。”
算起来，相公都有八九个月未碰她，哪怕知道三个月后她身子能承受，方铮也忍着，他不能让娘子有万一。
“娘子可要说话算话。”
方铮脸色如常，冯轻分明听到话中的委屈，她越发用力点头，“我日后多陪相公。”
相公本就在家时间不多，有时还会被皇上留在宫中，不光是方铮总念着她，她亦恨不得多黏着相公。
眼瞅着两人又要亲到一处，门却在这时被敲响。
团子的声音传来，“娘，阿奶炖了鸡汤，我给娘端了一碗过来。”
“团子你别动，娘就来。”冯轻忙开口，团子这么小点，哪能端热汤碗。
似乎知道冯轻在担心他，团子扬声解释，“阿奶说汤已经晾好了，不烫，娘你慢些走。”
小不点这么懂事，冯轻心下一片酥软，她回了句，“娘不急。”
母子两若无旁人的相互担忧，方铮扫了眼紧闭的门，颇不是滋味，“娘子方才还说多陪为夫。”
现下团子才出现，她便将自己仍在了一边。
方铮的话醋味十足,倒是不妨碍他动作迅速，他将冯轻扶坐着，自己去开了门。
“爹,让一下。”团子就猜到开门的会是他爹，几乎在门开的瞬间，团子便开口催促，见方铮挡在门口，没动，他干脆侧过身，准备从他爹旁边过。
多数时候方铮跟团子父子两也是父慈子孝，偶尔团子黏冯轻，或是方铮霸占着他家娘子，两人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嘲暗讽都是轻的。
想着冯轻还没穿鞋袜，方铮伸出手，点在团子脑门，看似并未用力，团子却不得进寸许，他摇了摇脑袋，想甩开他爹的手指，可他尚不到总角之年，哪里是方铮的对手。
小脑袋被方铮点的往后仰。
手中的碗也跟着颠动，好在碗里的鸡汤没盛满。
方铮低头看了一眼，趁着团子对抗他手指时，快速抢走他手中的碗，而后转身，回了屋。
并未管身后的小不点，倒也没将团子关在门外。
冯轻在屋里，方铮又是背对着她的，她并未看清方铮的动作。
等团子跟在方铮身后进门，她朝团子招手，笑问：“团子喝了鸡汤没有？”
“阿奶给我盛了一碗，就在厨房，等娘喝完我再去喝。”也算是方铮的言传身教，团子也极敬重他娘跟两个奶奶，有好吃好喝的都先紧他娘跟奶奶。
方铮到了跟前，舀了一勺，送到冯轻嘴边，“不烫，正好喝。”
“娘的手艺越发好了。”冯轻就着方铮的手，喝了鸡汤，这鸡汤不油不腻，方蒋氏还放了蘑菇提鲜，她将方铮的手推了回去，“相公也尝尝。”
方铮没拒绝，他也喝了一口，“味道极好。”
“给团子也尝一口。”冯轻拍了拍方铮的手腕。
团子已经到了冯轻跟前，知道他娘身子不适，只虚虚地靠在冯轻腿边，他一副小大人模样，“娘喝，妹妹也喝。”
自从怀孕之初，方蒋氏有一回问了团子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团子就一直坚持妹妹。
团子话刚落，冯轻突然低叫一声，她惊喜地看着自己的腹部，“团子，是妹妹在与你打招呼。”
团子眼睛一亮，惊喜地盯着冯轻的腹部，他抬手，想碰一下，又怕摸疼了他娘，踌躇地看着他娘。
“团子跟妹妹打招呼。”冯轻直接将小不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下一刻，他惊喜地叫道：“娘，妹妹与我说话。”
团子不到四岁时，性子就逐渐跟他爹靠拢，平日里少有这般活泼的时候。
平日里冯轻也总会让团子与腹中的孩子说话，每日还会给她与孩子读书，冯轻腹中这孩子也是个安静的，只偶尔踢两下腿，像今日这般恰到好处跟团子打招呼的还是头一回。
“妹妹，我是哥哥。”团子到底是个孩子，他声音都带上了奶气，“哥哥给你准备了好几样礼物，等你出生，哥哥都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