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曹小姐这回不是特意过来堵方家人的。
还真是巧合。
一整个晚上，曹小姐总忍不住朝方家这边看，越看她越是心塞难过，她不该看的，却又怎么都人不足。
出了亭子，她松了口气，也有些失落，原本在她眼中再精美不过的花灯也失去了色泽，曹小姐领着丫鬟漫无目的地走着，便看到前方的兔子灯。
她讨厌兔子，亦讨厌兔子灯，若不是这处人少，她也不会过来。
“方大人——”曹小姐从未如此近的看过方铮，离的近了，方铮面上的笑就这么落入曹小姐眼中。
带着笑的方铮浑身充斥着暖意，俊美的脸似乎带着光，越发惹人注目。
敛了笑，方铮连个眼神都没给曹小姐，他牵着冯轻走近了些，看着灯上贴着的红色布条，问：“娘子可要先试试？”
冯轻即便不怎么喜欢读书，为了给团子做榜样，这几年她也看了不少，虽然诗词歌赋还是不怎么擅长，却也是了解一二的。
许是相较其他花灯，这兔子灯工序没那般复杂，上头的谜题都简单些。
谜面为，顾影明月下。
打一字。
“有些难。”冯轻琢磨了片刻，她仰头看方铮，往他身侧靠了靠，笑道：“明月下解为‘明’字的‘月’字去掉，为‘日’，至于‘顾影’——”
冯轻拖长了声音，有些不确定地说：“看自己的影子？”
“娘子真聪明。”方铮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恍若冯轻解了多大的难题一般。
冯轻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摸了摸有些红的耳朵，“这题简单罢了。”
话还未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曹小姐本来端着最大方的姿态，可方铮这种闭眼吹的模样实在是刺激到她了。
就一个这么简单的谜题，凡是读过几年书的都能解出来，方铮堂堂状元，竟能毫无原则地这般哄冯轻，曹小姐无法责怪方铮，她只觉得是冯轻有手段。
已开了口，曹小姐索性又说，“‘顾影’为回头看自己的影子，是以，‘日顾影’即为‘昌’。”
“此题颇为简单。”曹小姐向前一步，端着温柔的笑，她说：“实在是抱歉，方夫人，这谜题小女子猜出来了，若是方夫人喜欢兔子花灯，我便将这花灯赠与方夫人。”
曹小姐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刻薄冲动，可她控制不住，想到方铮对冯轻的温柔小意，她心中的妒意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在胸腔内咆哮，让她失去理智。
“多谢曹小姐大方，不过不用了。”冯轻倒也不是非这兔子灯不可，被曹小姐这一番搅合，冯轻顿时不想要了。
她牵着方铮就要走，“相公，我们去别处看看。”
“整个御花园中唯有一盏兔子灯，方夫人若是不要，恐怕也寻不到下一盏了。”曹小姐扬声说。
这御花园中有十二生肖灯，十二生肖每个只有一盏。
“没有便没有吧。”冯轻似乎并不在意。
曹小姐仔细打量冯轻，并未从她面上看到失落。
曹小姐觉得冯轻不过是在强撑着，她上前两步，吩咐丫鬟取下兔子灯，她打量手中的灯，虽然有几分趣味，可想到冯轻想过要得到这盏灯，她就恨不得将这兔子灯仍了，再使劲踩上几脚。
“还望方夫人不要嫌弃。”曹小姐整理了一番心绪，她将兔子灯朝冯轻递过去，眼角却忍不住总往方铮瞧去。
她突然觉得这兔子灯送给冯轻是再好不过的，如此方铮每每见着这灯便会想到她了。
这曹小姐三番四次过来找茬，冯轻有些烦，她眼神冷了下来，干脆放松身子，往方铮怀里靠去。
方铮从善如流地扶着她的腰，让自家娘子靠的舒服些。
“曹小姐想多了，既是曹小姐先猜出了灯谜，这灯自然就属于曹小姐的，我不能夺人所爱，至于兔子灯，我相公做的不比这差，是吧相公？”
“是。”方铮将冯轻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他说：“待回去后，为夫为娘子做一盏兔子灯便是了。”
“曹小姐，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人知晓最基本的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明确地跟你说，我方家不需要旁人，你也别费心思了，相公不会纳妾，更不会休了我，我们一家和和睦睦的，你非要三番四次的过来想插一脚，这是何道理？”冯轻直接撕开曹小姐面前的遮羞布，她说：“我若是你——”
“娘子不可能是她。”方铮打断她的话，便是假如，方铮也是不允许的。
方铮说的极为严肃，冯轻心头的那点气就消散了，她顺着方铮的话说：“好，我就是我。”
“总之一句话——”冯轻也不装模作样了，人家都三番四次来挑衅了，她也用不着维持温和的面具了，冯轻冷笑一声，“以后见着我们，麻烦曹小姐有多远滚多远。”
曹小姐恼怒多于震惊。
她，她竟然在方铮面前就这么露出真面目了？
在京都上流走动的小姐们，谁没有两副面孔？
只是各个都将真面目隐藏在人后罢了，哪怕是日后成了婚，也不会在夫君面前露出一二，这冯轻实在是有恃无恐，得意忘形了。
曹小姐期待地看着方铮，她等着方铮与她一样震惊。
可让她失望的是，方铮竟笑出声了。
是极愉悦的笑。
冯轻拨了拨发丝，想到团子还在跟前，她表情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冯轻笑眯眯地朝团子招手，待团子走到她面前，冯轻温和地说：“娘的乖儿子，别学娘，除非你能有底气不让人发觉，或是不让人怀疑。”
团子认真地点头，“娘，儿子知道了。”
小不点懂事又乖巧，冯轻没忍住，伸手轻捏了一下团子嫩豆腐似的的脸颊。
曹小姐又看向方蒋氏，期待方蒋氏能开口斥责冯轻。
团子是方蒋氏的亲孙子，没有哪个老太太愿意儿媳将孙子往坏里交。
不过曹小姐注定是要失望的，方蒋氏非但没有责怪冯轻，反倒是走了过来，笑道：三郎，三郎媳妇，你们可得多教教我乖孙。”
来宫里一趟，方蒋氏觉得外头太过危险，她乖孙可不能一味的善良真诚，出门在外还是得保护好自己。
曹小姐觉得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对劲，她恍惚地看了方家人一眼，这回不用冯轻赶，自己恍惚地离开。
第903章
冯轻看着被曹小姐忘在原地的兔子灯，没做声，很快又收回视线。
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
“娘子若是喜欢——”自家娘子一个眼神方铮就知道她的心思，他琢磨着开口。
冯轻抓着他的手晃了晃，“相公，别，我才不要那位曹小姐不要的灯。”
这话说得有些拗口。
方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娘子误会了，为夫会为娘子做一盏。”
冯轻没拒绝，女子可以懂事，却无需处处懂事，方铮不是一般男子，她无需遮掩自己依赖他的的事实。
后世女子能挡半边天不适合这个时代，相处这些年冯轻自然了解方铮，她家相公处处尊重她，可心底还是更愿意冯轻依靠他的。
在冯轻没拒绝后，方铮嘴角弧度果真扬的比方才要高。
她的灯由方铮做，冯轻还是想着给团子跟方蒋氏各取一盏灯。
方蒋氏直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喜欢这些，可以给她孙子多一盏。
“娘，难得来一趟皇宫，咱不能空手回。”冯轻松开抓着方铮的手，走了过去，挎着方蒋氏的胳膊，劝说：“相公学问这般高，不用白不用，不光是娘要一盏灯，咱们还给金姨带回去一盏。”
这御花园的花灯不光是形状各不相同，大小也有区别，小的只有巴掌大，大的恐怕一人都拿不动的。
冯轻不贪这些精致的大灯，她就想应个景，一人一盏小的便成。
在方家，方蒋氏头一个拒绝不了的是团子，之后就是冯轻。
在她心里，冯轻的位子是她亲儿子都得退一射之地的。
一家四口沿着这条小石子路往里走，这条路是御花园外围，人不多，灯也少，冯轻看了小半圈，只有四五盏，这几盏灯虽精美，冯轻却没看上。
她自己的可以随便，却总想给家里人选几盏最好的。
方家人经过之处也遇到其他大人家眷，在相互见礼后，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暗暗打量方铮，心思都颇不是滋味。
皇上虽说让众臣都领着家眷到处走走，可这些人到底还是觉得陪着家眷看灯实在是不合时宜，是以，他们的家眷还得自己走走逛逛。
方铮仍旧是那个例外。
方家人走在御花园中就有些显眼了。
特立独行的人总是更容易招来非议跟瞩目。
冯轻往前走了两步，挡住她们看向方铮的视线。
不管这些人心思如何，她就是不愿意这些人多看方铮。
方铮低笑，他喜欢冯轻对他的保护跟独占。
冯轻回头瞪了他一眼，“相公别笑。”
本来就相貌出众，这么一笑更是惹人心醉。
娘子的话他向来都是听的，方铮点点头，还真是不再笑的那般勾人了。
冯轻心满意足地等着方铮上前，任由方铮再牵着她的手。
“三郎啊，皇上啥时候让我们回去？”正巧周遭无人时，方蒋氏压着声音问方铮，这宫里虽然比外头处处金贵大气，皇上也和善，周遭人有意无意地奉承她，可方蒋氏还是觉得浑身不适，想早些回去。
方铮看了看天色，回道：“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今日好日子，皇上特许城内取消三日宵禁，待他们出去后，街上恐怕还是热闹的，方铮说：“若是娘子没有看得上的，待出了宫，可去街上再瞧瞧。”
“街上的还得花银子，宫里的不用，就选宫里的灯。”冯轻朝方蒋氏眨了眨眼，“是吧，娘？”
不待方蒋氏点头，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好。
第904章
隐约能听到‘灯王’两字。
想必是有人猜出最难的灯谜了。
既是‘灯王’，想必需要猜的灯谜应当是少有人能解的，冯轻垫着脚，想看看谁这么有学问，方铮忙伸手，扶着她的腰，“娘子若是想看，近些便是。”
“还是算了。”她是有些好奇，这好奇却也不足以让她愿意跟人挤在一处。
“娘子想要那灯王？”方铮抬眼看向不远处，挤挤挨挨了有十多个人，这其中有公子也有小姐，站在人群正当中的人面目有些模糊，方铮微微眯着眼，看出取得灯王的竟是他认识的。
若是从他手中要那盏灯，也不是不成。
“不想要。”她是真的不想要，她远远看了，那灯王固然是最豪华精美的，可也着实大，挂在御花园颇合适，她方家院子不大，实在与这灯王格格不入。
没看出冯轻在勉强，方铮这才打消了心思。
那头的惊叹议论还在继续，冯轻已没了兴致，她挽着方铮的胳膊，催促，“趁着她们都挤在一起，我们快些寻灯，给娘跟团子。”
一家人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他们尽量远离人群。
可他们不就山，山却来就他们。
在一家人停在一盏荷花灯前，一人走了过来。
冯轻正歪着头，仔细端详谜题，那人走上前来。
他朝方铮作揖，而后又与方蒋氏见礼。
冯轻忙站直了身子，垂首，没有直面来人。
“下官许咏见过方夫人。”
冯轻侧了侧身，只受了半礼，她回道：“见过许大人。”
冯轻心里琢磨，她不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许大人到底是何人，她家相公也未曾在她面前提过这位许咏大人。
只要方铮没提的，那此人必然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
就在冯轻以为这人不过是与他们偶遇时，许咏再次开口，这回直接跟冯轻说了，“还望方夫人恕下官冒犯之罪。”
上来就道歉，之后要说出口的自然不是好话。
“下官是永和三十七年科举状元。”许咏直接道明身份。
永和三十七年，也就是两年前。
冯轻没忍住，她抬头看去。
这位状元还算年轻，不过看相貌，此人应当比她家相公要年长些，看着二十七八，这人长得也是端正，眉目还算清明，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刺耳了。
方铮可不愿冯轻盯着旁的男子看，他直接伸手，捂着自家娘子的眼神。
哪怕只是好奇，他也不愿冯轻将心思分给这不速之客。
冯轻竟也没挣扎，任由方铮遮挡她的视线。
小扇子似的睫毛扫过方铮手心，酥麻通过手心直接传到了心底，方铮瞳仁深了深，他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一片黑沉。
“今日是团圆之日，许大人不与家人同行，不知特意过来寻本官与家人所谓何事？”方铮还是放下了手，改为握着冯轻的手，手指在冯轻手心轻刮着。
“在大人以寒门学子身份高中状元那日起，下官就一直尊崇大人，大人是下官刻苦读书的动力，因大人珠玉在前，下官才能一次次扛了过来，与大人一般，中了状元，原本下官以为同是状元，下官的学问便是比不得大人，也差不了多少，在与大人同朝为官的这一年，下官见识过大人的才学跟睿智，下官才晓得下官对大人是难以望其项背。”
有的人天生就是做官的料，不管他怎么追赶都是徒劳的，许咏原本还满心的斗志，可一年下来他也彻底明了，方铮的才学他是如何都及不上的。
方铮越是这般能耐，许咏越是钦慕，他也就越是无法忍受方铮身上有污点。
没错，被人议论家事就是方铮身上的污点。
方夫人纵使美若天仙，也不该成为大人仕途的绊脚石，名声的污点。
“方夫人，男子三妻四妾本是理所应当，女子该做的是依附于男子，做一个贤内助，而不是因一己之私，阻止男子纳妾。”在许咏看来，男子应当是仕途为重，至于儿女私情，纯粹是无稽之谈，女子只管小意温顺，不给夫君添麻烦。
冯轻恨不得掏掏自己的耳朵。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许咏对方铮就像是后世的追星，当然，这个星不是明星，是仕途上追逐却又够不着的光芒。
方铮在许咏这个迷弟心里应当是完美无瑕的。
他唯一被人诟病之处就是只娶一妻，还不愿纳妾。
女子愿意相信方铮是自愿只守着冯轻一人，可男子却不同，他们只会觉着这是方夫人要求的。
“女子若犯了七出之条，夫家可休妻，方夫人应当知晓自己犯了妒忌，乃七出之六也。”
第905章
许咏平日不算是个话多的，许是遇着钦慕对象，一时忘形，才滔滔不绝。
他知晓自己的话方铮会不喜，可为了方铮百年后的名声，哪怕被怨恨唾骂，他也是无所畏惧的。
方铮想开口，冯轻却抢先一步，捏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这会儿若是方铮开了口，那定然是很不留情的话，许咏没有坏心，方铮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他在朝为官，总要与这些人相处，哪怕不与他们深交，也不能让这些人暗地里使绊子。
方铮不在乎，冯轻却得尽量阻止。
许咏视线落在冯轻抓着方铮的手上，他暗道，果然如此，方夫人实在是太过特立独行，应当从未遵从过三从四德，许咏不明白方铮为何会如此纵容方夫人。
莫非一张容貌倾城的脸竟如此重要？
见方铮果真是不开口了。
许咏失望地发觉，一张让人失神的脸真的是重要的。
“许大人，我想问你，相公待我好，影响到他为人处世了？”冯轻认真地问。
许咏是个严肃的人，也算是正直的，他摇头。
“那我再问你，相公只娶我一人，可会耽搁他对皇上忠诚，对百姓负责？”冯轻又问。
纵使再不愿，许咏也不得不承认，“并未。”
“最后，便是被人诟病，若是相公不在意，他的家眷也不在意，这事就伤不到我们，可对？”最后这一问，直接让许咏定住。
“对。”许咏虽点头，却不赞同，他的想法在冯轻看来是迂腐，却是当代大多数男子心里所想，“方夫人怎可不顾大人的声誉？”
在许咏看来，名声是比性命都重要的。
“君子当舍生取义，义也可是节操，声誉，大人是我等读书人的典范，若大人的家事影响他在读书人心中的印象，日后会有人学大人这般行事，家中只娶一妻，这妻子若是不合心意，那必然会影响读书人的心绪，以至无法宽心，心绪一旦不稳，又怎能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不愧是读书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能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有些牵强附会了。
哪怕冯轻没有读几本书，也能听出里头的矛盾来，她嗤道：“照许大人这般说，若是读书人轻易便能被家眷影响了心绪，那可就是心性不坚定了，这样的人便是没有家事影响，也会被旁的琐事拖累，如此，考不上也好，省的日后心性不坚定，再被权势金钱迷住了眼，做出对大业不利的事来。”冯轻寸步不让地堵他。
许咏不善与女子争执，今夜找上冯轻也是他鼓足了勇气，此刻他头皮发麻，呼吸都急促了些，“方夫人你，你这是在胡搅蛮缠，女子怎可与权势相比？。”
“在许大人看来，女子不过是那添香的红袖，可有可无，那女子又怎能影响读书人？大人这话岂不是又前后矛盾？”冯轻步步紧逼。
许咏后退两步，他看向方铮，试图从方铮面上找出不赞同来。
可让他不解的是，方铮竟嘴角带笑，眼波带光，爱慕掩饰不住，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许咏。
冯轻叹口气，“君子应当遵循仁义礼智信，我家相公没缺一个，至于许大人说的义，我觉得是大义，说节操，声誉便是狭隘了。”
啪啪啪——
许咏还想辩解，一阵拍掌声传来，随即便是一串脚步声。
来人竟是永和帝跟皇后，及身后的一串嫔妃，最后还缀着几位老臣。
“方爱卿，朕可算是明白为何爱卿只愿守着方夫人一人了，方夫人虽是内眷，这心胸却不输男子，方夫人说的极好，只要爱卿为我大业鞠躬尽瘁，为百姓谋福祉，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得了，看来皇上是将她与许咏的话从头听到尾了。
方铮身为臣子，因内院之事被人说三道四，永和帝是大业之主，后宫要进什么样的女子，有时候他也得衡量，无法全凭自己的心意，皇上也有些厌烦这些臣子的指手画脚。
“方夫人知礼守礼，该赏。”皇上笑看着皇后，“皇后说是不是？”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皇后自是不能拒绝。
“那就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朕瞧着方爱卿一家来京都这许久，也没置办像样的铺子跟庄子，不如再赏两个玉器铺子，两个绸缎铺子，并郊外一个庄子吧。”这赏赐不可谓不厚重，冯轻被突然的财富砸的没回神。
“臣谢皇上赏赐。”方铮点了点冯轻的手背，先道谢。
冯轻跟方蒋氏忙跟着福身，就连团子都似模似样地作揖。
一家如此真诚，皇上越发高兴。
皇上都赏了，皇后也不能这么看着，她又赏了冯轻两套头面，及一些时兴的布料。
自打皇上开口，许咏心头的不安就越来越重。
等皇上跟皇后赏赐完，他噗通一声跪地，“臣该死，求皇上责罚。”
许咏虽能耐不如方铮，胜在刻板衷心，皇上本也没打算重责他，不过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许爱卿啊，人家方爱卿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婆婆儿媳也是亲如母女，这是多难得，你不学着也就罢了，反倒是瞎掺和，若是真惹怒了方爱卿，你可没好果子吃，届时朕可帮不了你。”
“臣有罪。”许咏额头触地，身子微微发抖。
到底是不如方爱卿稳重。
“此事是许爱卿跟方爱卿的私事，朕可不好插嘴，许爱卿还是该想想如何让方爱卿消气吧。”皇上今日心情好，也不打算掺和臣子之间的事。
这也不是大事。
皇上来一趟，赏赐完了就走，很快，这一方角落里又剩下方家一家跟许咏，不过周遭还是多了一些看热闹的。
许咏脸烧的厉害，他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哪怕跟皇上求饶，可他心里还是觉得冯轻不该独霸方大人。
心里不甘不愿，话说的就不诚恳。
“大人，下官自以为是，扰了大人与夫人的雅兴，望大人恕罪。”许咏顿了顿，说：“下官方才得了灯王，想赠与大人，望大人莫嫌弃。”
第906章
原来方才猜出最难灯谜的是眼前这位许大人。
这灯王对旁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对方家人来说，不过是一盏大一些，好看一些的灯罢了。
拿着还麻烦。
“许大人自己留着吧。”莫说冯轻本就对灯王没兴趣，便是有，方铮纵使想尽法子从别处得，也不会要许咏这一盏。
他方铮是记仇的。
话落，再不管许咏脸色如何，方铮牵着冯轻离开。
这是许咏头一次直面方铮对冯轻的在意，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何滋味。
只觉得方铮在他心里过于完美的形象瞬间倒塌。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小女子见过许大人。”若是冯轻在跟前，她会认出这是无处不在的曹小姐的声音。
这位小姐上前一步，让灯光打在她的面上，她微侧身，露出光洁的额头，清美的侧脸，曹小姐并未直视许咏，她朝许咏福身，“小女子父姓曹。”
许咏向来不关注这些贵人小姐们，他后退两步，避免与这位素不相识的小姐传出些不靠谱的流言。
“不知小姐特意出现所谓何事？”许咏似是没看出这位小姐有多美似的，他语气不见一丝柔和。
曹小姐暗暗咬牙，她倒不是想引诱许咏，她不过是想让许咏看看她相貌其实是不输冯轻的。
“许大人方才的话小女子听到了。”也听出许咏话里的不耐，曹小姐只能开门见山，“不瞒大人，小女子赞同大人的话。”
许咏到底也是读过许多书，又做过一年官的，自然不会任由曹小姐牵着走。
见许咏不做声，曹金秀暗恨，可她也只能吞下这不甘，接着温和地继续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
“你也是看中了方大人的小姐？”许咏直接打断曹金秀的铺垫，直接问。
曹金秀气的只扭帕子。
这人是不是没媳妇？
说话连转弯抹角都不会，也不给她留颜面。
亏得周遭无人，否则自己又得丢脸一回。
曹金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恰好看到许咏在皱眉，曹金秀越发气了，她恨不得转身就走。
可想要嫁入方家她已无路可走了，只能厚着脸皮求旁人相助。
曹金秀脸烧的厉害，她还是点了点头，“是，小女子自打见过方大人后，便对方大人情根深中了，若是小女子嫁入方家，定不会反对大人纳妾，小女子甚至会主动为大人抬进良妾。”
这自然不是曹金秀的心里话。
“你抬起头来。”沉默片刻，许咏说。
曹金秀心中一喜，觉得这位许大人是被自己说动了，她忙理了理发丝，抬起头，嘴角带着最合适的笑，身子也不由端正。
只看了曹金秀一眼，许咏便转开脸，他摇头，“你不行。”
“为何？”曹金秀急忙问。
“你容貌与方夫人相差良多。”许咏不客气地直言，这还不算，他不顾曹金秀脸色不对，继续说：“你心智也不及方夫人万一。”
“许大人这是何意？”说她容貌不如冯轻，哪怕再不愿承认，这也是实情，说她心智不及冯轻，她是万不能同意的，她曹金秀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那冯轻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的庶女，恐怕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她怎会及不上一个草包？
一眼看出曹金秀的想法，许咏又摇了摇头，“读书多又有何用？你为人处世还是一股小家子气，正如皇上所言，方夫人心胸开阔不输男子。”
哪怕许咏不赞同冯轻说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冯轻心思缜密，又性子宽和。
眼前这位曹小姐却差得多，她那点小心思在明眼人看来都是无所遁形的，这样心思浅，相貌一般的小姐，即便家世比方夫人高，方大人也定然是瞧不上的。
噗——
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一声笑。
“谁在那？”曹金秀忙后退，她抬手，用帕子遮住脸。
若是此刻地上有个洞，曹小姐定然会二话不说钻进去的。
她削着脑袋想进方家门，大家心照不宣，可被人这么当众嘲笑，她再厚的脸皮也呆不住的，思及此，曹金秀捂着脸就想离开。
“哎，曹金秀，你别急着走啊。”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
曹金秀脚步一顿，她气哼哼地放下帕子，指着来人，“窦仪霞，怎么又是你？”
窦小姐却不恼，她双手背在身后，仍旧笑呵呵地，“我还想说呢，怎么哪哪都有你？”
就着灯光，窦小姐视线来回在曹金秀跟许咏身上转悠，那眼神若是能写字，定是在最短的时候写出好几本话本子来。
“你瞎看什么？”曹金秀忙离许咏几步，她可看不上这位许大人。
“看你在朝三暮四啊。”窦小姐读书不多，会用的词也不多，这话一落，不光是曹金秀气红了眼，就是许咏都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位小姐误会了。”许咏想解释。
生怕许咏在窦仪霞面前说出方才那一套，曹金秀忙截住他的话，“你住口，谁朝三暮四了？你若是再污蔑我，我定会找皇后替我做主。”
两人隔阂已久，窦小姐哪里不晓得曹金秀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她又上前几步，凑到曹金秀面前，几乎是鼻尖贴着曹金秀的鼻尖，“你去告啊，最好是说清楚你跟这位大人私下见面所谓何事，你敢说，我就敢受皇后娘娘给的处罚。”
曹金秀自然是不敢的。
窦小姐嗤笑一声，“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还不承认。”
“你——”
“方夫人容貌绝美，性子温和，心胸宽阔，气度更是无人能及，你再看看你，哪一样及得上人家方夫人？”窦小姐翻个白眼，“整日跟个跳梁小丑似的在方夫人面前蹦跶，若不是方夫人大度，此刻你早被赶出宫了，恐怕连带着曹大人跟曹夫人都跟着丢脸。”
窦小姐实在看不上曹金秀这种眼中只有男子的小姐。
窦小姐又不赞同地转向许咏，“还有这位大人，人家方大人跟方夫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家中和睦，你瞎掺和啥？方大人敬重方夫人，方夫人同样爱重方大人，他们多合适？若是中间多了一个——”
窦小姐指着曹金秀，“她这样的，你不隔应啊？”
第907章
许咏还真配合地想了想，而后点头：“膈应。”
曹金秀指了指窦小姐，又指了指许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你，你们简直沆瀣一气。”
闻言，许咏眉头紧皱，他不赞同地看着曹小姐，说道：“看来曹小姐的琴棋书画并不如你说的那般值得炫耀，曹小姐许是不知道这‘沆瀣一气’一词出自宋·钱易《南部新书》，‘乾符二年；崔沆放崔瀣榜；谈者称‘座主门生；沆瀣一气。”
似是担心曹金秀没听懂，许咏又简单解释了一遍，“这沆瀣一气跟臭味相投类似，在下与窦小姐今日不过才见面，自是没有臭味相投这一说，曹小姐若是连臭味相投也不知道是何意，可以回头看看书，若是曹小姐家中无书，在下可借与曹小姐阅览。”
噗——
窦小姐笑的差点直不起腰。
她收回方才对这位许大人的不好印象。
真不知道该说这位许大人耿直，还是不知者无罪。
“住口！”曹金秀恨不得许咏哑了，她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稳重，曹金秀恨恨地瞪了许咏一眼，“你欺人太甚！”
话落，掉头就跑，步子太快，还有些踉跄。
“许大人好样的。”窦小姐好半天才止住笑，她对许咏竖起一根拇指，“日后许大人若是再遇到咱们这位自视甚高的大小姐，可千万莫要留情。”
许咏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何曹小姐要哭着跑，也不懂窦小姐为何夸他。
“窦小姐这是何意？”
窦仪霞清了清嗓子，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告知许咏，“这都是姑娘家的事，许大人不需要明白。”
许咏对这些小姐们的偏好跟性子没想法，自是不会多问。
看在许咏怼了曹金秀的份上，窦小姐不免对他多说了两句，“这位大人想必历经千辛万苦才高中状元，能坐到今日这位子也不易，何必为方大人的家事自毁了前程？连皇上都没有多干涉，许大人何必自寻烦恼？”
窦小姐能说出此番话也是绞尽脑汁，说到最后，她摆手，干笑道：“反正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大人可听可不听。”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退了，大人自便。”窦小姐转头就走。
“请等一等。”许咏叫住了窦小姐，“多谢小姐一番肺腑之言，许某受教。”
“若是小姐不嫌弃，这灯王——”许咏也不是个会高调的性子，他今日特意出来解谜本就是为了取得灯光，赠与方大人，他迂腐直接，却也不是不知变通，赠方铮灯王是为赔罪，他知道只要说出方才那番话，方大人定是会生气的。
“我不喜这些花灯。”窦仪霞头也不回地拒绝。
另一头，冯轻又看中了一盏简单大方的月亮灯，这月亮灯是满月，花灯四周点缀着雕刻成星星形状的发光石，这灯小巧可爱，她打算替团子拿下。
不过这盏月亮灯的谜底要比方才的兔子灯难得多，冯轻想了半晌，没有头绪。
“相公，你帮我看着周围，若是有人过来跟我抢这盏花灯，你就帮我。”那位曹小姐神出鬼没的，冯轻担心她又故技重施，再半途截了这盏月亮灯。
“南望孤星眉月生。”冯轻又念了一遍谜题，她仍旧是一头雾水。
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
“娘，这题是有些难。”见冯轻顿住，团子出声安慰。
冯轻觉得脸有些红，她思忖片刻，朝团子招手，等团子到了跟前，她半蹲着，试图平视团子，只是她有身孕，又不便蹲下，方铮靠近自家娘子，他伸出胳膊，方便冯轻搭着。
“娘读书少，见识也不多，这才无法解了这题。”冯轻不懂也不会装懂，她趁机说，“团子能不能教教娘？”
能帮助他娘，团子自然是愿意的，他重重点头，脆声说：“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南望’指‘望’字的下部分‘王’字，‘孤星’指一点，‘眉月’指月初的月亮，像一撇。‘撇’加在‘王’字的左边，‘点’在‘王’字的上边，三部分一组合便成了‘庄’字。”
团子说的极顺畅，想必是早就知晓谜底了。
为了冯轻的面子，他硬说这谜底有些难。
“娘懂了。”冯轻伸手，握住团子软乎乎的小手，“娘没想到团子才读了两年书就这般厉害了。”
“团子真棒。”冯轻亲了亲小不点的脑门，而后带着团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笑道：“他也觉得哥哥厉害。”
“妹妹。”团子肯定地说。
“好，是妹妹。”冯轻好笑地捏了捏团子的脸。
方蒋氏在一旁笑，“孩子的话可准着呢，奶的乖孙想要妹妹，那就有妹妹。”
第908章
这盏月亮灯是团子自己得的，他笑眼弯弯地接过方铮取下来的灯，先拿在手中看了一圈，而后歪着头，将月亮灯递到冯轻面前，“给娘。”
而后又转向方蒋氏，“阿奶，我再给你赢。”
冯轻看出团子很喜欢他赢得的头一盏花灯，他还是将灯送给了冯轻。
小不点做事让方家人心软又心疼的不行。
冯轻却没拒绝，这是团子的一片心意，纵使喜欢这花灯，他更愿意将灯送给重要的爹娘跟阿奶。
“谢谢团子，娘很喜欢。”冯轻接过花灯，她爱不释手地点了点上头点缀的星星，跟团子说：“娘定会好好收着。”
团子面上的笑容更大了。
之后主动牵着方蒋氏，很豪气地问：“阿奶喜欢哪一盏，团子帮你赢。”
儿子准备给她花灯，方蒋氏肯定是要拒绝的，孙子给的，方蒋氏可拒绝不了，反倒是欣喜不已，不过方蒋氏不想让旁人过分注意到团子，没让团子朝人多之处去。
“乖孙，阿奶想要这盏。”在一处人少的角落里，方蒋氏指着一盏看着颇雅致的小灯，她想着这盏灯谜底应当是简单些的。
不过这盏灯挂的要高些，方蒋氏打算将团子抱起来，让他方便看。
“娘，让相公来。”
几乎在冯轻开口的同时，方铮牵着冯轻走了过去。
“不用，我能抱得动。”虽然这几年是养尊处优了，不过方蒋氏到底是做惯了粗活，抱着团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处偏，灯光不如热闹处亮，团子伸着脑袋，想看清木牌上的字。
“羞不羞啊？还让人抱。”团子还没看清，身后就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嘲讽道。
冯轻叹了口气，跟方铮打趣，“相公啊，你说我们是不是话本中的那些主角？到哪都有跳出来找茬的，我们一路被阻拦，一路披荆斩棘，最后到达人生顶峰？”
方铮被自家娘子的脑洞逗笑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点头，学着冯轻的语气，附和：“娘子说的是，那些跳出来找茬的通常很快会被打脸。”
团子压根不在意找茬的，他看清了木牌上的谜底，皱了皱小眉头，想的出神。
“喂，说你呢，你怎么都不听的？”那声音气鼓鼓的，“莫非你是——”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那声音便被打断。
“小公子！”那孩子身边的人忙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开口。
小公子或许不知道轻重，她可是知晓对面的是方大人一家。
那锦衣小公子眼睛瞪大，他双手用力扣住丫鬟的手，想掰开，脚还不停地朝后踢，显然是怒极。
“奴婢该死，求小公子恕罪。”那丫鬟也怕热闹旁人，只能松开手，她跪在那小公子面前，声音抖的厉害。
小公子显然是跋扈惯了，他抬脚，直接踹在丫鬟的胸口。
这孩子年纪虽小，可踹的毕竟是女子最柔软之处，丫鬟脸色陡然白了，她痛呼出声，却不敢反抗。
“贱人！”
小公子的怒火转移到了丫鬟身上，倒是忘记了不远处方家一家子。
在小公子发怒时，冯轻忙上前，她小声提醒团子，“闭眼。”
团子乖巧地闭上眼，冯轻又捂着他的耳朵。
这种欺人太甚的事还是别让团子看。
以免污了团子的眼睛跟耳朵。
方铮揽着冯轻，跟方蒋氏说：“娘，我们先离开。”
方铮倒是不介意好好教训这孩子，只是他没道理替旁人教孩子。
方蒋氏点头，她也不愿团子沾染这些，“咱快走。”
一家人转身离开。
“你们给我站住！”脚步声惊动了那位小公子，他指着方家人的背影，命令道。
方家人充耳不闻。
“竟然敢不听本公子的话。”小公子气的不行，他转头就要追过来。
原本跪在地上的丫鬟忙扑过去，抱住小公子的腰，恳求：“小公子，不行的，那是方大人一家，不能惹。”
她听说了，桑贵妃刻意针对方夫人都被皇上冷落了，若换成她家小公子，恐怕是要吃大亏的。
小公子做错了事，她们这些伺候的也逃不了罚。
那小公子不停地对丫鬟拳打脚踢，眼看着方家人要走远了，他发狠地威胁，“你若是再不放开我，我回头让我娘发卖了你。”
丫鬟身体僵硬，手不自觉松懈了。
趁此机会，那小公子钻了出去，直奔方家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们没听到本公子的话吗？本公子命令你们站住！”
这小公子想必在家中也是跋扈惯了。
方铮停下脚步，他松开握着冯轻的手，对冯轻说：“娘子跟娘先走一步，为夫稍后就来。”
跟他大喊大叫可以，可他不允许有人如此无礼地对待冯轻跟方蒋氏，哪怕是稚童，他也能将人教训一番。
这孩子敢在宫里大喊大叫，定然是家世显赫，恐怕跟宫里哪位贵人有关系，她已经得罪了桑贵妃，不愿再跟旁人起冲突，冯轻拉着方铮，“相公，算了。”
冯轻倒是没说对方还是个孩子这话。
孩子不是犯错的理由。
“本公子可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你们敢得罪我，便是得罪了贵妃娘娘，本公子会让你们好看！”那小公子自报家门。
“相公，教训教训他。”既然是桑贵妃的侄子，那就没必要避开了。
冯轻这快速变脸的模样逗笑了方铮，他抬手，拨了拨冯轻额间的碎发，柔声说：“娘子等着，为夫教他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早听了本公子的话该多好，知道怕了吧？”那小公子气喘吁吁地站在方铮面前，得意地掐腰，不过他对方铮没多少兴趣，小公子的视线转向团子。
团子仍旧闭着眼，头埋在方蒋氏颈间。
“让他下来，给本公子赔罪。”小公子指着团子叫道。
小公子年纪跟团子相仿，不过身子要比团子胖一圈，原本还算好看的五官被撑开，容貌生生打了好几分折扣。
“同是孩童，怎么差别这么大？”冯轻感了一句。
“没教养好罢了。”方铮应了一句。
冯轻摸了摸团子的小手，团子睁开眼，冯轻捏着他的手，笑问：“团子是自己来，还是让你爹帮你教训他？”
第909章
方铮从小就教过团子，男子理应顶天立地，正直良善，亦要不畏强权，护好家人。
团子自认是个男子汉，不该让爹娘替他出头，他绷着小脸，跟方铮说：“我自己来。”
方蒋氏却有些不放心，那桑贵妃实在是不好惹，今日便是被皇上冷落了，可她与皇上到底有十多年的感情，终有一日还是能让皇上记得她的好，到时她再使些手段，吃亏的怕会是方家。
再说了，团子这么小，平日里极少出门，似乎从未与人有过矛盾，方蒋氏担心团子不是对面那桑小公子的对手。
“阿奶，我能行。”团子小眼神颇坚定，他试图让方蒋氏信他。
方蒋氏看看团子，又看看方铮跟冯轻，终是点了点头，将团子放下，“乖孙啊，若是，若是那小公子欺人太甚，你别逞强，还有你爹呢，让他替你出气。”
“阿奶，我知道，爹说了，无论何时，保全家人跟自己最重要。”看来小不点是将方铮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再不舍，方蒋氏也任由团子自己来。
不过她还是用眼神示意方铮，可千万别让团子吃亏了。
桑小公子要比团子高壮些，待团子靠近，他还颇得意地比了比自己与团子身高的差。
“你比我年长，自然要比我高些，待日后，我定会比你长得高。”团子还不忘拿他爹来说，“我爹就高。”
他娘说了，他像他爹，他日后定是跟他爹一样。
桑小公子仰头看方铮，脸色有些难看，他觉得方铮的个头比他爹高。
那他日后真的不如眼前这小不点高壮？
且这小不点的爹比他爹长得还好看。
小公子很不高兴，他瞪着团子，命令道：“你日后不准比我又高又好看。”
团子没理会他，他觉得眼前这位桑小公子不太聪明。
“你怎么不应本公子？”桑小公子没得到团子的应承，不悦地凝眉，这让他那小胖脸都挤成了一团。
“你是不是傻？”团子忍不住问。
噗——
团子的反应出乎冯轻的预料，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蒋氏也别开脸，忍俊不禁。
唯有方铮还是面色不变，不咸不淡地扫了自家儿子一眼。
“你，你竟然骂本公子？”桑小公子小胖手指着团子，而后转头，朝身后跟着伺候的人喊，“你们给我将他抓住，我要好好教训他。”
桑小公子不懂事，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还是知晓轻重的，方家的小公子可不是他们想罚就能罚的，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劝，“公子，我方才好像听到贵妃娘娘着人在寻你，不如公子先去贵妃娘娘处问安？”
“回头再与方小公子说话，可好？”
“不好。”在遇到团子之前，桑小公子从来都是被捧着的，那些大人家的小公子见了都巴结他，有好吃的好玩的统统先让他选，团子的不配合让他恼怒。
“你过来。”那丫鬟三番四次的阻止他，桑小公子很不高兴，他指着丫鬟说。
那丫鬟忙过来，小心跪在桑小公子眼前。
啪——
桑小公子给了丫鬟一巴掌。
虽然小孩子力道不大，可丫鬟还是满面通红，眼中含泪。
“我娘说了，你们这些贱民不配让本公子动手，若是想惩罚你们，吩咐一声即可，今晚你气着本公子了，本公子要亲手罚你。”
哪怕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冯轻仍旧无法认同这里将人分三六九等的制度，这些卖身的丫鬟在主子面前有时甚至不如一个物件，若是主子不高兴了，甚至能随意处置。
这丫鬟不是疼哭的，是被羞辱哭的。
冯轻突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她朝团子招手，“团子，到娘这里来。”
冯轻虽未教过团子众生平等的观念，可她与团子说过，任何生命都是珍贵的，不应当被随意处置践踏。
团子乖巧地走了过去，他牵着冯轻递过来的手。
“跟娘去别处看看。”冯轻柔声说。
“嗯。”
冯轻又叫上方蒋氏，祖孙三人转身离开，徒留桑小公子在原地叫嚣。
“你们都给本公子站住！本公子还未允许你们离开。”桑小公子气的跳脚，他狠狠想追过去。
方铮脚步微动，挡住了桑小公子的去路。
他冷淡地扫了一眼暴怒的桑小公子，没有开口。
人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孩童也一样。
桑小公子像是被掐了嗓子，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缩了缩脖子，不由往后退去。
“我，我姑姑是贵妃，她，她最受皇上宠爱，我，我让姑姑治你的罪。”
第910章
“除了让你的长辈替你做主，你还会做什么？”让方铮跟冯轻没预料到的是，团子已经走下几丈远了，竟回头堵了桑小公子一句。
桑家小公子愣了一下，随即跳脚，“谁说我只让长辈做主的？我自己也能教训你。”
隔着灯火，团子冷哼一声，而后挑了挑眉，“痴心妄想。”
话落，团子牵着冯轻的手，“娘，我们走吧。”
冯轻跟着团子一起离开，她一边走一边惊奇地看着团子，方才团子挑眉冷哼的模样与方铮像了十成十。
不过方铮做这样的表情只会让人心头发冷，团子这般却让人忍俊不禁。
“娘，怎么了？”团子软着声音问，仔细看的话，他耳朵有些红。
冯轻揉了揉团子软乎乎的后脑，“团子怼的好。”
桑小公子还在身后叫嚣，“要不我们约个时候，我们较量一把，如何？”
“幼稚。”团子回了句。
声音不大，桑小公子并未听到。
冯轻点头，“是挺幼稚的。”
母子两一附一合，气氛颇温情，方蒋氏跟在一边闷笑，她方才还担心她的乖孙受欺负，没想到团子脑瓜子转的这么快，那桑家小公子蛮不讲理，却也不是团子的对手。
这样就好。
在他们身后，桑小公子见团子压根没理会他，顿时火冒三丈，他迈着小短腿就要追过去，下一刻，后颈的衣裳被一只修长的手攥住。
“桑小公子，你若想欺辱我儿，得先过我这关。”方铮垂首，并未因为桑小公子是个孩子就软了语调，他仍旧冷淡，“只是对上本官，你还不够格，不如请你爹过来，本官倒是想与他讨教一番怎么教导家中小儿。”
桑小公子缩了缩脖子，提到他爹，他顿时偃旗息鼓了。
在桑家，他祖母宠他，他母亲对他也是百依百顺，唯一对他严苛的就是他爹了，在进宫前，他爹还威胁过他，若是在宫中仗势欺人，回头要家法处置。
桑家伺候桑小公子的丫鬟小厮跪了一地，他们拼命磕头，求方铮放过他们的小主子。
桑小公子眼圈一红，嚎啕大哭。
嫌弃地松开手，方铮从怀中掏出帕子，才要擦手，想着这帕子是娘子辛苦绣的，他舍不得，便又将帕子收起来。
“小小年纪，欺软怕硬倒是用的娴熟。”留下一句话，方铮抬脚离开。
这位方大人固然俊美似仙人，可桑家的丫鬟就是不敢多看他一眼，她们缩着脖子，直到方铮走远了，才慌忙起身，围在桑小公子身侧，争先恐后地替小公子擦眼泪。
桑小公子觉得丢脸，她用力踹了一脚正面对着他的丫鬟，丫鬟被踹倒，桑小公子跑开，“我去找姑姑。”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扶起同伴，又急忙跟上。
今夜一顿罚她们是逃不了了。
冯轻三人走的慢，方铮很快追上，他看了看天色，“娘子可想回去？”
话落，方铮又询问地看向方蒋氏。
“咱能出宫了？”方蒋氏恨不得早点走。
“时候差不多了，皇上该遣人寻人了。”
几乎在他开口时，不远处几个侍人小跑着过来，“见过方大人，皇上遣奴才来寻大人，皇上特意吩咐了方夫人身子不便，可提前离宫。”
“多谢。”哪怕对着身份低贱的侍人，方铮仍旧温和有礼。
那几个侍人有些眼热，忙说不敢，其中两人领着方铮一家去跟皇上辞别，另外几个继续寻其他大人。
皇上与皇后早已疲累，几位老臣也是强打精神。
交代了方铮几句，皇上便让方铮跟几位老臣先出宫。
至于对方家的赏赐，一早就送去了方家。
知道方铮在意家人，等出了亭子，几位老臣也没与方铮多言，他们约了来日再续，便各自出了宫。
冯轻跟方蒋氏的花灯由方铮跟团子提着，一家四口也没坐轿子，往宫门走着，身后跟着皇上吩咐伺候的侍人跟宫女。
眼看着快要宫门口了，忽而，天空炸响，七彩烟花四散开来。
“这是皇上吩咐的最后一个节目。”方铮解释。
“好看。”冯轻仰头望天上看。
这些烟花并没有后世的花样多，只是冯轻许久没见着了，觉得亲切，不免就多了一些感想。
方铮扶着冯轻的后腰，“娘子若是喜欢，回头为夫去定一些，放给娘子看。”
“不用。”接连有烟花在半空炸响四散，冯轻摇头，“这样看着就好。”
来这里时候不短了，前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若不是这烟花，冯轻已经许久没想起曾今的那一世。
“对了，相公，今夜为何没有各种乐音舞曲？”回来的路上，冯轻总觉得今夜少了些什么，按说难得有宴会，应当有各种表演才对。
第911章
提到这个，方铮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冯轻越发好奇，按说这节目流程应该是由皇后拟定，再由皇上定夺才是，今夜过分的安静，莫非是皇上不喜歌舞？
思及此处，冯轻又兀自摇头，歌舞是大小宴会的必备节目，皇宫更是集了最美的舞娘，最翩跹的舞蹈才是。
除了她家相公，整个大业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不喜这种美人表演的歌舞了。
“相公，与我说说呗？”冯轻干脆不动了，她家相公可是难得有变脸色的时候，这其中定有内情。
冯轻不走了，方蒋氏跟团子自然也站定。
哪怕灯火不甚明亮，冯轻仍旧能看到方铮略红的耳朵，她伸手，捏了捏方铮薄薄的耳垂。
嗯，有些热。
皇后的侍人跟宫女都训练有素，在冯轻停了脚步后，便自觉往远处站，他们垂着头，守在不远不近处，听不到方家人的说话声。
冯轻可不愿自家相公成为旁人口中的谈资，她爱不释手地又搓了一下方铮的耳垂，这才继续往城门口走，不过可没松口。
她斜了一眼方铮。
这一眼却不带谴责，更多是娇俏，方铮心头一热，娘子每每这般斜睨他，方铮心头便是一跳，忍不住想将人扣在怀中，好好亲昵一番。
“皇后呈上表演单那日，为夫正在宫里，皇上顺手将单子给为夫看了。”
之后方铮没再开口。
冯轻也猜出他的回应，“相公莫不是说那些节目与你来说都一样吧？”
“这是其一。”
“然后呢？”
方铮隔空点了点也好奇看着他的团子，“娘子再猜。”
就差明说了，冯轻再猜不透，那也白成了他好几年的枕边人了，冯轻忍着笑，“相公不会跟皇上提到宴会上有孩子，不宜多歌舞吧？”
咳咳。
方铮单手握拳，抵在鼻尖，难得有些窘迫。
“不对啊。”冯轻歪着头，“在宫里，歌舞定不会出格，孩子看了也没啥大不了吧？相公，还有其三吧？”
“娘子聪慧。”方铮没否认。
方铮很少有这种扭捏的时候，冯轻忽地靠近他，挽着他的胳膊，她仰头，黏糊地看着方铮，“相公，说实话。”
这时候冯轻也忘了跟在方家人身后的侍人宫女了。
方蒋氏牵着团子走的快了些，每每这种时候，两人就会忘了周遭的人，哪怕是他们亲娘亲儿子。
方铮对冯轻不会隐瞒，他又清了清嗓子，这才说：“既是宴会，歌舞必不可少，舞且不说，为夫见那单子上还有人奏琴。”
“然后呢？”冯轻怀疑地看着他，“你莫非是认识弹琴之人？”
“听过，不曾见过。”
冯轻抓着方铮的手顿时用了点力，她哼了一声，问：“是哪位名家，竟然让你念念不忘？”
“不会是个年轻貌美的琴师吧？”冯轻在脑中搜索了遍，也没听说有哪位琴师如此有名的。
“那琴师是男子。”方铮闷声说了一句。
若是仔细听了，还能觉察出话里的醋意。
噗——
冯轻没忍住，将脸靠在方铮的胳膊处，以防自己笑声惊动了旁边的人。
方铮忙捧着冯轻的下巴，让她的脸离自己胳膊远些，“为夫衣裳脏。”
冯轻干脆将脸埋在方铮手心，又哼笑了几声。
热气扑过手心，方铮心头越发燥热，他也跟着失笑。
“相公，你许久没这般醋意浓厚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冯轻小声说。
不得不说，相公偶尔的醋意让他有些可爱，想到方铮通红的耳垂，冯轻抬头，而后整个人扑到方铮怀里。
“相公就是担心我瞧见旁的男子才想法子让皇上取消了歌舞？”她仰头，眼中似是盛满了星子，在灯光照耀下，星子散发着七色光芒。
“听闻那琴师不光有一双巧手，且相貌俊美，性子温和有礼，受京都许多小姐的追捧，娘子最近喜爱听琴，若是见了那琴师，定会欣赏。”
身为右相，方铮越发的忙碌，已有半月没未娘子抚琴，他前些日子专门请了位女琴师日日替娘子抚琴，娘子愈发着迷，跟着学了几天，昨晚还饶有兴致地为他抚琴。
方铮愿意自家娘子白日多专注些有兴致的事，他回来也愿意听娘子为他抚琴，只是这几日娘子的注意大多在琴上，方铮虽没提，心底不免还是有些吃味。
“不会。”方铮偶尔吃醋，冯轻会忍不住偷笑，不过更多还是心疼。
“这世间无人及得上相公在我心里的位置。”哪怕在一起久了，冯轻仍旧会大方说出自己对方铮的爱意。
她又强调了一句，“我眼中的男子除了相公跟团子，就是别人。”
“回头为夫给娘子抚琴。”方铮嘴角止不住地扬起，一向温和的眸子里有不加掩饰的浓情潋滟，他直直盯着冯轻看，视线如化不开的浓郁雾气，里头夹着醉人的香气，让冯轻有些迷离。
咳咳。
走在前头的方蒋氏眼角余光看着两人又不走了，她出声提醒了一下，这毕竟是在宫里，不比家里自在。
两人同时回了神，方铮不由分说地揽着冯轻的腰，将人往怀中带，“天有些冷，娘子靠着为夫。”
八月的夜晚不过是微凉，称不上冷，冯轻却贴的方铮更近，“好。”
原本皇后还打算让人抬着软轿将冯轻送出去，不过冯轻拒绝，她更愿意跟方铮一起慢慢走着。
这是许久没有过的静谧。
一路上方蒋氏问了团子好几回，问他要不要抱，团子都拒绝了。
团子觉得自己大了，利用照顾家人，他扶着方蒋氏的胳膊，不紧不慢地走这着。
眼看着宫门口就在前面，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夫人，等一等。”追上来的是窦小姐，她气喘吁吁地停在冯轻的面前，“方夫人，过段日子我能不能给你下帖子，约你出来街上走走？”
想到冯轻身子或许不便，窦小姐又说：“或是我上门拜访也成。”
窦小姐在京都没什么朋友，她与那些轻声细语说话，绝不行差踏错的小姐们也没多少话说，难得有冯轻合她胃口，她更愿意与冯轻多来往。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若她日后再不与冯轻相见，过不了多久冯轻就会忘了她。
“哼，果然是只哈巴狗。”
第912章
“你可真是个狗皮膏药。”窦小姐实在有些厌烦总是出现在她面前的曹金秀。
若不是在此刻身在宫中，被许多双眼睛看着，她肯定要好好收拾曹金秀一顿，这位小姐死缠烂打的功夫实在是无人能及。
曹金秀欲语还休地盯着方铮看。
方铮连个眼神都欠奉，曹金秀伤心欲绝。
她也知晓自己所为会惹人厌烦，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这一路她悄然尾随，看着两人若无旁人的亲昵，曹金秀的心像是被酸水腐蚀过一般，她多想变成方夫人，哪怕她厌恶这个妇人，为了能得方铮一个深情的眼神，她宁愿变成方夫人。
可她的愿望终究只是臆想，她望着两人相携走向城门口，方铮的手始终护在冯轻的腰上，烟花在两人的头顶绽放，四散的烟火都不及这二人眼中的浓情耀目。
她本想着就自己就看看，看完就走。
窦仪霞的出现让她再次失去了理智。
凭什么窦仪霞就能靠近他们，甚至还能得方铮一个眼神？
只凭她脸皮厚，会巴结冯轻吗？
她还想上门，若是窦仪霞踏入方家的门，进方铮的后院是迟早的事。
曹金秀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窦小姐身上，她不承认自己心底其实有羡慕嫉妒的，若是，若是一开头她也跟窦仪霞一般嫁妆与冯轻交好，是不是她日后也能上门？
怀着这种心思，曹金秀开了口，她无法踏入方家，窦仪霞也别想。
都是女子，窦仪霞装的再好，她也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窦小姐有些抱歉地看着冯轻，“方夫人，咱们日后再约，你与方大人快些走吧。”
她站在冯轻跟方铮身后，隔开窦仪霞看向方铮的视线。
“若曹小姐不知何为礼义廉耻，本官不介意跟曹大人探讨一番如何教训子女。”无人能在他眼前欺负他家娘子。
曹金秀泫然欲泣。
方铮看也不看这自以为是的小姐，牵着冯轻的手离开。
临走前，冯轻朝窦小姐点头，“改日我定登门拜访。”
今晚窦小姐帮她良多。
“不，不用，还是我登门拜访。”窦小姐忙拒绝，冯轻有孕，怎能劳累？还是她上门好些。
冯轻没拒绝。
曹金秀伸长了脖子，试图再多看一眼方铮，可不管她转向哪，窦小姐就跟着朝她挪动，窦小姐本来个头就比她高，直到再也看不到方家人的背影，窦小姐这才挪开步子，嘲讽地说了一句，“不知廉耻。”
话落，她转头就走。
曹金秀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脑中最后一根弦断了，趁着窦小姐转身之际，曹金秀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窦小姐冲了过来。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及身后一阵惊呼，“小心。”
窦小姐身子一侧，同时抬起一脚，直踹曹金秀的胸口。
这一脚用了十足力道，曹金秀痛叫一声，整个人被踹飞，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想杀我？”窦小姐冷笑，她上前，直接踩在曹金秀的手上。
啊啊啊——
曹金秀疼的连连抽气，太过疼痛，甚至都叫不出声。
“狠毒，虚伪，贪婪，无知，自以为是。”窦小姐没说一句，便加重一分力道，“你这样的，莫说是方大人了，就是普通百姓都恨不得离你远远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丑陋的脸，险恶的心思，你连给方夫人提鞋都不配。”
窦小姐在边关长大，边关人随性爽快，她早就想这么骂曹金秀了。
话落，她最后再用力踩向曹金秀。
几声咔嚓，曹金秀手骨被踩断。
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你们可都看着了，是她想杀我，我不小心伤了她的。”窦小姐先是嫌弃地看着晕倒的曹金秀，而后很无辜地跟几个宫女说。
能在宫里存活的宫里侍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可看出方夫人与这位窦小姐关系好了，便是看在方大人的面上，窦小姐也不会有事，这几位宫女侍人连连说：“奴婢等亲眼见到曹小姐试图伤害窦小姐，若不是窦小姐身手灵敏，这回定是躲不过的，曹小姐失了理智，窦小姐躲避之余，不小心伤了曹小姐。”
“行了，叫人来吧。”窦小姐说完，突然往地上一躺，又揉了揉眼睛，直到眼眶泛红，她泫然欲泣地说：“我好害怕。”
几个宫女侍人被窦小姐这飞快的变脸惊到了，半晌没动静。
窦小姐催了一声，“快啊。”
“是，是。”领头的宫女朝后头一个宫女看了一眼，那宫女会意，忙去叫人了。
咳咳。
就在窦小姐百无聊赖地等着人来，旁边传来一阵不自在的咳嗽。
窦小姐浑身一僵，她麻溜坐了起来，看向来人。
“许大人？”这不就是想教方大人纳妾的那位许大人？
她警惕地看向来人，这位许大人还想找人给方夫人添堵，哼，她握紧拳头，想着要不要趁机再揍这位许大人一顿，“你都看到了？”
许咏没上前，他等了这么就才出声，是太过惊讶，才恢复神智，“窦小姐何不实话与皇后娘娘说？娘娘公正严明，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看来这位许大人是围观了全程。
窦仪霞翻了个白眼，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女人家的事你不懂，许大人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又怎会注意到女子的心思？”
“许大人若是想拆穿我，便在此等着，若是不掺和，那您还是快些离开吧。”对这种死脑筋的读书人，窦仪霞不愿多解释。
“那本官就在此等着。”许咏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他心里确是震撼，方才是听到了窦仪霞跟曹金秀之间的谈话，他没想到原来女子竟也有这么多的心思，为了嫁给心仪的男子，甚至不择手段。
视线落在尖利的发钗上，若不是窦小姐躲得快，钗子刺中她，轻则受伤，重则没命。
窦仪霞不再理会他。
过了好一阵，许咏实在没忍住，开口问，“家眷多的后院当真如此乌烟瘴气？”
“你觉得呢？”窦小姐啪的一下拍了下地面，手掌有些疼，她吸了口气，“我可跟你说，在这后院混，可不比你们前朝容易。”
第913章
这曹金秀早在皇后面前没了脸面，这回又是她惹事，还差点伤了人命，皇后自是不会包庇纵容。
许咏与这二位小姐先前都不相识，也没有偏帮之说，听了许咏跟目睹这一切的宫女侍人的话，皇后没有擅自做决定，而是将此事呈送给了皇上。
还未清醒的曹金秀直接被压入牢中。
得知此事的曹夫人再也撑不住，直接撅了过去。
就连曹大人也是满心惶恐，他教女无方，皇上定会大加斥责，曹金秀又三番四次得罪了方铮，他这辈子恐怕是升职无望了，说不定日后只会不停降职。
曹大人气的回头就休了曹夫人，若不是他那不分是非的夫人纵容，女儿也不至于做出如此蠢事，至于曹小姐，他就当没这闺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方家人这会儿还不知道此事。
一家人回了府中。
金姨还未睡，听到外头动静，她忙迎上前。
看到方家人都好好的，她才松口气。
她在宫里好些年，知晓宫里人心复杂，冯轻跟方蒋氏又从未与那些人打交道，难免会吃亏。
“半个时辰前，宫里送来这许多赏赐，我也没敢动，三郎你瞧瞧，看有无不对。”皇上这种大手笔的赏赐近几年不多。
方铮扫了一眼，“这些都是皇上赏赐娘子的，由娘子处置。”
自打方蒋氏与他们一起出来，方家的中馈就一直是冯轻掌管，不过冯轻时不时还会给方蒋氏及金姨一些体己，前几年家中人少，人情来往也不多，冯轻管着也轻松。
近两年家中又买了几个丫鬟小厮，方铮也需要应酬，团子又大了，冯轻跟方铮商量了，待过了年，就送他去学院，还要给他选个书童。
日后腹中孩子出生，也需要奶娘跟丫鬟。
这些桩桩件件的事冯轻都要学着自己处理，她家相公白日在朝中够忙的，冯轻不愿他回家还得处理家中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有方铮这个老师在，冯轻如今能熟练处理这些中馈之事。
不过方家到底跟别的世家贵族还是不同，方家没那么多规矩，一家人不分你我。
这不，方铮看到冯轻悄悄打了个哈欠，便对方蒋氏跟金姨说：“劳烦娘与金姨将皇上的赏赐安置好，娘子今日劳累，儿子想先送她回去休息。”
冯轻是双身子，一家人都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
“在宫里一直小心谨慎的，也苦了你媳妇，你们都快些收拾睡。”方蒋氏催促，而后又不放心地问冯轻，“三郎媳妇，你肚子没事吧？”
“娘放心，我就是有些困了。”
方蒋氏见自家儿子始终牵着他媳妇，也就没再多问，摆手，催着两人回屋。
团子也没多少精神，不过他仍旧跟在方蒋氏跟金姨身旁，不管方蒋氏跟金姨怎么催，他都要与她们一起。
“乖孙这是心疼阿奶了。”方蒋氏心里泛着甜，她牵着团子，吩咐两个丫鬟跟两个小厮一起，将摆放在院子里的赏赐一一放入库房，祖孙三人这才回正屋。
金姨也做了几种月饼，金姨手巧，做的月饼有几种口味，让团子惊喜的是，这月饼还做成了各种形状。
哪怕不饿，团子还是忍不住吃了一个兔子状，一个花型的月饼。
担心团子晚上吃了积食，金姨又给了盛了一小碗的酸梅汤。
吃饱喝足，团子这才起身去洗漱。
身为方家唯一的小公子，团子并没养尊处优，他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按他爹娘的说法，若想日后有大出息，必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方蒋氏也总喜欢与他将他爹少时的事，团子握着小拳头，发誓要以他爹做榜样。
等团子洗漱好，乖巧地与方蒋氏跟金姨道了晚安，而后回了屋去睡了，方蒋氏这才满足地叹息，“小团子可真好啊。”
团子这般乖巧懂事，方蒋氏就不免想到那位桑小公子，她将宫中发生的事跟金姨说了，末了，有些不安地问：“你说那桑贵妃会不会报复我家三郎？”
“不会，三郎回来也没提此事，那这事就不重要。”金姨安慰道。
正如金姨所言，这事确是不重要。
那桑小公子还是去跟桑贵妃告了状，他想要桑贵妃替自己做主。
“你想让本宫怎么替你做主？”桑小公子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在今日之前的桑贵妃眼中并无不妥，只是她才被皇上敲打过，侄儿跟嫂子就来找自己做主，这是让她再将脸送去给皇上皇后打啊！
第914章
宴会时桑小公子是留在桑贵妃的宫中休息的，桑夫人却是将宴会上的事看的一清二楚，起初她也没敢过来打扰桑贵妃。
整个桑家靠的就是桑贵妃，桑家也是桑贵妃的一言堂，便是她家老爷也都是按桑贵妃的指示行事。
桑小公子哭着喊着要找他姑姑，让桑贵妃替他报仇。
一直捧在手心的儿子哭的上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得紫红，桑贵妃生怕儿子再憋出个好歹，只好硬着头皮来寻贵妃做主。
听了贵妃的反问，桑夫人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她后悔了，不该过来。
“这些年本宫为桑家出谋划策，桑家才有如今的光景，你们倒好，在本宫被皇上冷待时，还过来让本宫替你们做主，那谁来为本宫做主？”桑贵妃气的胸口疼，这一家子帮不上她的忙，还尽拖后腿。
“日后桑家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别来打扰本宫。”这么多年了，皇上从未在外人面前给过她难堪，桑贵妃知道这次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她不知道多久能让重新得皇上欢心。
桑夫人越发的惊惧，她不敢有怨言，“是，我这就带璋儿回去。”
平日里姑姑最疼他，桑小公子无法接受桑贵妃对他冷眼，他扑到桑贵妃跟前，趴在她肩头，理所当然地要求：“姑姑，我被人欺负了，你帮我重罚他们。”
“自己没能耐对抗他们，那你就得认输，哭有何用？”桑贵妃也是头一回对他冷了脸，她朝身侧的宫女扫了一眼，宫女忙上前，扶起桑小公子。
桑家小公子拼命挣扎，口中骂道：“放开我，你们这些下等人。”
宫女动作暗暗用力，不让他再朝桑贵妃扑去。
“璋儿，你住口！”桑夫人忙上前，捂着桑小公子的嘴，这些都是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颇得贵妃看重，她们可不是下等人。
贵妃冷笑，“本宫说了许多回，平日里多教教他为人处世之道，莫要让他嚣张跋扈的这么外露，到时被人抓着把柄，本宫便是想帮你们都无能为力。”
“是，是，娘娘说的是。”桑贵妃心情不好，桑夫人不敢多言。
桑贵妃挥手，让桑夫人带着桑小公子离开。
在桑夫人临走前，桑贵妃警告了一句，“方家你们如今最好莫要动，日后本宫自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些年的养尊处优，横行整个后宫的桑贵妃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桑夫人无有不应。
方家，冯轻倚靠在方铮怀里，心底还是有些不安，“相公，桑贵妃这些年一直得皇上宠爱，便是顾念这些年的情谊，皇上也不会一直冷落桑贵妃，若是日后她再吹个枕边风，会不会对相公不利？”
替自家娘子拨开额角的发丝，方铮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而后握住冯轻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语气是漫不经心，“皇上清明严正，不会被后宫嫔妃干扰，纵使皇后也无法插手朝堂之事。”
许咏的心思才是大业男子普遍的想法，女子之于他们不过是那添香红袖，传宗接代的工具，少数会因女子失了理智，不过这样的人通常不会有大作为。
宴会前方铮让自家娘子多注意桑贵妃，只是怕娘子吃亏，既然娘子没有被欺负，方铮便没将桑贵妃这事放在心上。
“那桑家呢？”冯轻想到那位桑小公子，“会不会在朝堂上给相公使绊子？桑家在京都许多年，权势已根深蒂固。”
“不会，桑家不过一群蠢货，掀不起风浪。”方铮垂首，额头碰了碰自家娘子的额头，有些委屈地开口，“良宵正好，娘子不如多想想为夫。”
方铮可不愿娘子的心思都被无干的人占据。
轻笑一声，冯轻抬起头，亲了亲方铮的薄唇，满足地叹口气，“好，我只想着相公。”
黝黑的眸子变深，方铮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亲吻逐渐加深。
良久，他才气喘吁吁地离开，眸中的欲念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是越发的汹涌，冯轻也被勾出些许冲动，她扑到方铮怀里，想使坏。
纤细的手却被扣住，方铮眸色幽深，“娘子身子不便。”
这时候他无比后悔，不该同意娘子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愿望，他深吸一口气，只能转移话题，“日后娘子放在为夫身上的心思又少了几分。”
他视线落在冯轻的腹部，三个月，穿着宽松的里衣看不出异样，方铮想着之后还有将近一年只能看着娘子不能吃，他越发的懊恼。
“若是个女儿，相公定是比我还宠她。”冯轻皱皱鼻子，故意说，“相公才会忽略我。”
方铮心软的厉害，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娘子的喜爱已盛满了心脏，可每日回来，见着娘子后才发觉他可以更爱娘子一些。
娘子在家里人面前越发的稳重，在团子面前也慈爱，在下人面前温和，只有方铮才能看到冯轻小姑娘的一面，与他在一起的娘子是最无忧的，也是最孩子气的，她对着自己是彻底敞开心扉的。
这样的娘子他如何不爱？如何不珍惜？
“不会。”方铮说望进冯轻眼中，让冯轻知晓自己不是哄骗她，“为夫善待他们，只因他们是娘子的孩子。”
“相公这是爱屋及乌？”她挑眉问。
方铮清了清嗓子，“是。”
片刻后，他又说：“久了之后，为夫对他们也确有父子之情。”
冯轻噗嗤笑开。
“与团子相处这好几年，团子又如此孺慕相公，若相公对团子仍旧是爱屋及乌，那我才要哭呢。”冯轻脸颊在方铮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满足地闭上眼，软糯的声音有些含糊，“相公快睡吧。”
方铮哭笑不得地看着兀自睡熟的娘子，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心头的躁动压下，而后揽着娘子，睡了过去。
翌日恰是休沐的日子，方铮与冯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是方蒋氏担心冯轻饿着府中孩子，才将两人叫了起来。
早饭都是冯轻爱吃的，如今有个身孕，冯轻胃口与以往不同，除了爱吃酸口，还日日想吃辣。
方铮还特意聘了个厨子，专做蜀地菜，不过方铮特意嘱咐了，少放些辣，且冯轻三日才能吃一回。
第915章
早饭还没吃完，便有人上门。
门敲的急。
门房的人来禀，求见的是曹大人跟曹夫人。
“让他们在偏房等着。”方铮替冯轻盛了一碗鸡丝粥，试了试温度，这才放在她面前，“娘子趁热吃。”
要是换个造访的人，哪怕冯轻不劝，方蒋氏也是要开口的，让人等着不好。
而曹家夫妇过来，冯轻跟方蒋氏都安静地吃饭，似乎并未听到门房的回禀，冯轻眼睛盯着方铮面前的馄饨，咽了咽口水，有些想吃。
她有孕，口味一时一个变，昨日还不愿吃，今早看到方铮面前放着一碗，她又觉得馋得慌。
方铮好笑地将碗往自家娘子面前推了推，“娘子吃。”
冯轻看着碗，没做声。
“为夫喂娘子。”尽管一日要吃好几顿，冯轻还是瘦了些，方铮看着心疼，若是可能，他恨不得一日三餐的喂娘子吃饭。
“娘他们都看着呢。”冯轻摇头，身子却朝方铮身侧靠去，她又将碗推了回去，“相公吃，这馄饨里加点醋。”
看着两人推开推去的。方蒋氏笑道：“厨房还有，三郎媳妇若是想吃，我再给你下一碗。”
说着，方蒋氏起了身。
冯轻忙开口，“娘，不用，我就吃一个尝尝味就成。”
她想吃相公碗里的。
“那你啥时候想吃，再跟娘说。”都是一家人，方蒋氏知道冯轻没跟她客气，方蒋氏又坐了下来，叮嘱了一句。
冯轻应了。
按照娘子的吩咐，方铮倒了几滴醋再碗里，又舀了一个，带着点汤，递到冯轻嘴边。
汤里有少许醋，略微酸，配上鲜肉馄饨，味道是极好的，冯轻连着吃个三个才满足。
方铮将余下的吃完。
冯轻早上胃口不算好，吃了三个馄饨，鸡丝粥只吃个半碗便吃不下了，她习惯地将余下的放在方铮面前。
二话不说，方铮端着碗，将余下的半碗粥也喝了。
方铮一月只能在家陪冯轻吃两回早饭，是以，每每这时候，冯轻都恨不得黏在自家相公身边，许是有孕的关系，她越发的不想离开方铮。
亏得团子吃的早，没瞧见他爹娘的黏糊劲。
用了两刻，两人才吃完早饭。
方蒋氏这才催着方铮去见曹大人夫妇，“三郎啊，不管那曹大人要做甚，你可别让你媳妇难受。”
方家人还不知道走后曹金秀跟窦小姐发生过冲突，只以为曹大人是因曹小姐昨夜所为，来道歉，或是打算将曹小姐送到方家后院的。
纵使曹小姐是个大家闺秀，他爹官职不低，可昨夜那一出出，曹小姐闺誉早没了，谁家也不愿娶这么个媳妇上门，曹小姐只有两个归宿，要么曹大人随便寻个没权没势的人家将她嫁了，要么将人送去庵堂。
许是还有第三条路，便是方大人收了曹小姐。
“娘放心。”方铮牵着冯轻起身。
“我也要去？”虽是询问，冯轻却也想去听听曹大人跟曹夫人想说啥。
方铮替冯轻披上披风，又用兜帽盖着她的脑袋。
“相公，就这么点路，不用穿披风。”冯轻咕哝一声。
“早上风露重，娘子听话，穿着。”
方铮这般柔情，冯轻怎么都拒绝不了。
第916章
“大人，下官教女不严，冒犯了方夫人，此番过来是为请罪。”曹大人一揖到底，曹夫人也红着眼，满脸憔悴，她跟在曹大人身后，福身。
“曹大人为官清正，可莫要被儿女拖了后腿。”昨夜回到家后，方铮才知道宴会前发生的事，那曹小姐有错，方铮不会轻易原谅。
无人能冒犯了娘子后还会全身而退的。
曹大人额头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别看方铮年纪比他小许多，可在官场上，方铮的为人处事跟手段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起初也有人看不上方铮，不过两三年，方铮替皇上办个几件大事，件件都合皇上的心意。
渐渐的，无人再轻看方铮。
曹大人虽跟方铮并无多少来往，却也打心底里觉得方铮是个能人。
他也知晓女儿的心思，是曹夫人跟他透露的，在方铮没升右相前，曹大人是绝对不允女儿入方家做妾的，他还要脸。
待方铮一日比一日更得皇上看重，官途可谓是平步青云，曹大人觉得让女儿入方家也不是不可。
若女儿成了方铮的妾室，日后他曹家便是方铮的岳家，同在京都，方铮自是要提携曹家的，曹大人还有个儿子，明年想下场试试，将来入仕了，少不得要方铮多看顾。
这种种打算在昨夜曹小姐愚蠢干扰下烟消云散。
莫说让女儿嫁入方家，便是他还能不能在京都顺当做官都未可知。
曹大人越想越怕，恨不得连夜来方家请罪。
方铮的话跟巴掌似的打在曹大人脸上，他只能笑着受着，“若是小女还有命出来，下官定好好教导她。”
嘴上虽这般说，曹大人已打定主意，若曹小姐还有命出狱，他也没脸让那小畜生待在京都了。
冯轻挑眉，有命出来？
这是何意？
她无声看向方铮。
方铮昨夜一直与娘子在一处，一直到今早。
大人与夫人在一处时，没大事，随从不会打扰大人跟夫人，随从本来打算等大人吃过早饭再提，没想到曹大人跟曹夫人先一步来敲了门。
如今曹小姐杀人未遂，被抓进大牢这事在京都已传遍了。
恐怕也就方家人还不知道。
提及女儿，曹夫人终是忍不住了，她用帕子捂着嘴，呜呜的哭。
曹大人眼皮一跳，心道要遭。
果然，曹夫人直接朝冯轻跪下，哭道：“方夫人，求您看在我也是做娘的份上，救救我女儿吧。”
昨夜曹夫人千般小心，万般在意，在与别的夫人临别前，只一个错眼的功夫，曹金秀就不见了，再得到消息时，就是她杀人未遂，被皇后发落，皇上也知道了此事，说是要严惩。
她女儿身娇肉贵的，此番是凶多吉少了。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曹夫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在牢里，她这才求着曹大人，要与曹大人一起来方家请罪。
曹大人气的胡子都跟着面皮抖动。
这蠢妇！
当真要气死他。
来之前他再三叮嘱，莫要替女儿求情，这事已被皇上知晓，方大人是插不上手的。
纵使方大人能插手，曹大人知道他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仁慈的。
“昨夜是曹小姐不停地找茬，本夫人一直未将她放在眼里，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干。”冯轻冷笑，不管曹金秀做了什么，会有什么下场，她不踩一脚都是她善良的。
不得不说，曹大人还是猜中了方铮跟冯轻的心思。
曹夫人哭的更伤心了。
曹大人回头，不停朝曹夫人使眼色，他心头堵的厉害。
他恨不得对曹夫人破口大骂。
“夫人，我家秀儿她不是有意要伤窦家小姐的，她，她也被窦家小姐一脚踹成了重伤，本就凶多吉少，再被关入大牢，没有大夫照看，都不知道能活几日。”曹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方夫人，窦小姐一直听您的话，求你帮我家秀儿说说话，让她莫跟秀儿计较。”
冯轻半眯着眼，将事情猜出个大概来。
她冷笑一声，“只因窦小姐与我交好，替我出头，曹小姐便想对她下毒手，亏得窦小姐有力气，否则昨日伤着的便是窦小姐了。”
“若不是我昨夜走的早，恐怕曹小姐还会跟我动手吧？”冯轻稍微联想一下，就能猜出曹金秀的打算。
“不，不是的，秀儿她胆小，昨夜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她不是故意的，她便是有罪，也最不该死，求夫人大人大量，饶了秀儿这一回吧！”
冯轻都要被气笑了。
怪不得曹小姐是那般讨人厌，原来根源在这。
冯轻也真的就笑了。
“曹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换成是曹小姐被人无缘无故的伤害，你能大度的当做没事发生，还会替凶手求情？”
曹夫人哑了。
她不会。
见此，冯轻又是一声讥笑，“既如此，曹夫人还请回吧，曹小姐会有何等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来人，送客。”方铮吩咐外头小厮。
曹夫人一瞬间心跌倒了谷底，她知道今日若是无法得了冯轻的谅解，她女儿必死无疑，不管曹大人如何拉扯，曹夫人用力朝冯轻跟方铮磕头，哭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她，可她才这么小，不该受此处罚啊！”
“你给我住口！”曹大人气的浑身发抖，他也顾不得出丑，捂着曹夫人的嘴，便要将人拖出去。
若是这蠢妇惹恼了方大人，他日后恐怕在官场也是寸步难行的。
不管曹夫人如何不愿，她还是被曹大人跟方家小厮合力拖了出去。
曹夫人头望着天，满脸绝望。
“相公，我得去窦府瞧瞧。”待偏殿只余方铮跟冯轻二人，冯轻抓着方铮的手，有些不放心，“都是因我，那曹金秀才对窦小姐动手，也不知窦小姐有没伤着。”
“娘子莫急。”方铮着人来问，很快便知晓了事情始末。
得知窦小姐无碍，冯轻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若窦小姐因她受伤，她可就罪过大了。
“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窦府一趟。”冯轻起身，不亲眼看看窦小姐她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