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娘子真好。”方铮可以用最华丽的词藻来夸赞冯轻,可看了冯轻半晌,他终究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冯轻懂了方铮的意思,她握着方铮的手晃了晃,“相公,那你可要好好对我。”
哪怕年纪渐长,也经历了许多事,可在方铮看来,自家娘子仍旧单纯干净,这种美好让他小心翼翼地呵护,不容外物污浊半分。
“好。”
方铮牵着冯轻的手去了后院。
后院本来是给知州家眷住的,方铮刚来梁州时处境算得上是四面楚歌,若是家人来府衙住,那就是靶子。
“待此事了结,到时娘与娘子便来府衙,陪为夫一起住,可好?”
这也是方铮只是租院子,没有买下院子的缘由。
在冯轻看来,不管在哪住,只要跟相公住一起都好,不过想想若是住在府衙后院,她就与相公离得近,一日三餐都能跟相公在一起吃,那可比如今好多了。
冯轻没有犹豫,“我听相公的。”
这府衙后院比冯轻以往住过的宅子都要宽敞许多,倒是没有小桥流水,不过红花绿草倒是随处可见。
庭院整洁,虽只是一进院子,不过主屋足有六间,两侧还有耳房,厨房虽小也是五脏俱全。
不过若是住在这府衙后院,恐怕就不能养那么多的丫鬟小厮,不过他们一家子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
“回头让娘也过来看看,若是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相公就趁着我们没搬过来都准备好。”冯轻不客气地要求。
“都依娘子的。”
“这年一过去,天就暖了,到时相公让人多买几盆花草,再在这里按上一个秋千。”这里是他们要住至少两年的地方,冯轻想住的舒适随心些。
“这边再放些团子喜欢玩的。”冯轻指着另一处空地。
方铮一一应了。
心里已经琢磨好了该如何布置,娘子的绣架也不能少。
往日他极少踏足这后院,今日跟娘子走一趟,方铮顿时觉得这里有了娘子的气息,他眸子闪了闪,在冯轻开口,打算出去后,将人揽在怀里,抬起娘子的下巴,薄唇覆了上去。
这么一来,冯轻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等方铮牵着她回到前院时,冯轻面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她小声抱怨,“相公,都怪你,我都没法子见娘了。”
方铮脸皮厚了许多,他不在意地捏着娘子的手心,“娘都知道。”
正如方铮所言,方蒋氏哪怕刚开始有些尴尬,这些年瞧着三儿子跟儿媳这么黏糊劲,也早能视而不见了。
冯轻又吸了口气,压下不正常的心跳,跟方铮一起进了屋。
屋里,团子正好醒了,他睁着大眼,迷糊地望着上方帐子,觉得有些陌生,他急忙转头,而后大眼弯了弯,“娘。”
冯轻连忙将食指放在嘴边,虚了一声,示意团子小声些。
几乎在团子开口的瞬间,方蒋氏便醒了。
她对方铮说:“快给我乖孙倒杯水来,睡了这许久,嗓子该干了。”
小孩子火气也旺,团子小脸红扑扑的,衬得水汪汪的大眼越发晶莹水润。
方蒋氏连忙将团子外头的袄子穿上,又试了试他的后背,没湿,方蒋氏笑道:“外头风大,得醒醒神在出门。”
团子软乎乎地点头。
等喝了水,清醒过来,他才好奇地打量这间屋子。
“这是你爹在府衙休息之处,团子想不想看你爹办公的地方?”冯轻笑眯眯地问。
在冯轻不遗余力的吹捧下,方铮的形象在团子心中高大到无人能及,哪怕方铮对团子冷淡了些,也不损他在团子眼中的形象。
按他娘的说法,他爹做的是为天下百姓都好的大事。
团子虽然还不怎么懂他爹身为知州,到底是在做啥事,不过这不妨碍他想多了解他爹,团子惊喜地又睁大了眼,“好。”
不过方蒋氏坚持要团子再醒醒神,过了一刻钟,她才同意带着团子出门。
这回方铮带团子跟方蒋氏直接去了府衙大堂。
刚踏入大堂,团子哇的一声。
团子还小,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
“团子以后要不要跟爹一样?”冯轻蹲下,蹭了蹭团子肉乎乎的小脸,笑问。
团子重重点头,“要。”
这一刻起,方铮在团子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也是这一刻,要做一个跟他爹一样的人,这个想法在团子心里生了根。
方铮不说话,直接提着团子长案后的椅子上。
不过团子还小,若是坐下,便看不到下方场景,方铮直接让他站在木椅上,让他俯瞰整个大堂,方铮问:“如何?”
团子豪气地挥了挥手,吐出一个字,“好!”
噗——
冯轻扶着长案笑。
团子小脸激动的都红了,他又喊了一句,“好。”
这回连方蒋氏都忍不住笑,她扶着团子,连忙说:“小心些,可别摔着。”
“以后乖孙要比你爹更厉害。”
方铮跟团子都在方蒋氏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虽然两人性子有差,不过两人记性都好。
不光是记性,方铮小时虽然话不多,可每每都能给她出好主意,两个哥哥都听他的,团子也一样,文砚比他大许多,可两人一起处了几个月下来,文砚已经唯团子马首是瞻了。
这种能耐真的少见。
方蒋氏早就觉得团子以后可不比他爹差。
团子性子比他爹跳脱些,却更讨人喜欢。
若团子愿意,冯轻也不会阻止他走仕途,毕竟有方铮这层关系在,以后团子想要走仕途也更容易些。
若是团子不愿,以团子自己的本事,加之有方铮做后盾,他也能安稳过一生。
后来团子又绕着大堂走了好几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直到他心满意足了,才小手一挥,对他奶跟爹娘说:“咱回。”
他迈着小短腿往门口走。
无奈门槛太高,他艰难地爬了半晌,还在门槛上。
方蒋氏伸手,想将小不点抱起来,团子连连摆手,他回头环顾一圈大堂,奶声说:“我自己可以。”
那小模样真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揉搓一顿,方蒋氏将团子简直方程了心肝肉,她劝道:“乖孙啊,等你大些了你再自己跨出门,这回让奶抱你出去。”
第798章
因方铮跟冯轻平日都尊重团子,耳濡目染的,方蒋氏也会询问团子的意见。
“奶,我自己可以的。”团子抱着门框不放,他抬头,很认真地对方蒋氏说。
方蒋氏非但不生气难过,反倒越发慈爱,“乖孙可真能干。”
冯轻靠在方铮怀里,也跟着夸赞,“我们团子真能干,娘真为团子骄傲。”
孩子还真是需要夸赞的,团子被他娘这么一鼓励,整个人抱着门槛翻了过去,之后一屁股着地。
他愣愣地抬头,看向三位长辈。
方蒋氏心疼的不行,她上前,抱起团子,顾不得拍他身上的尘土,一个劲儿地安慰,“乖孙不疼啊,奶让你爹把这门槛给平了,让它摔我乖孙。”
“娘,不能如此纵着他。”方铮看不下去了,在他心里,他娘跟娘子有任何弱点就是理所应当,团子身为男子汉,哪怕年纪还小,也不该如此娇气。
“去去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方蒋氏没好气地说。
团子摔的不疼,不过被家里人看着,他小小的自尊心还是有些受伤的,被方蒋氏这么一哄,眼圈顿时红了。
他抱着方蒋氏的脖子,不过小不点还有理智,“不能平了,明年我就长高了。”
“成吧,我乖孙说啥就是啥。”
冯轻也上前,握着团子的小手,“我们团子是男子汉了,这点小困难可打不倒团子,明年团子就能跳过门槛,对不?”
不知是团子对他娘没有底线,还是每每冯轻都能夸到点子上,总之,团子破涕为笑,心情顿时好了。
“那咱们去看花灯?”冯轻询问地看着团子。
“嗯,我们走。”
方蒋氏抱着团子在前面走,方铮牵着冯轻落下几步,方铮握着冯轻的手有些用力,却也没握疼她。
“娘纵容他也就罢了,娘子也这般心疼纵容,为夫这里不适。”说着,方铮抓着自家娘子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听着方铮沉稳的心跳,冯轻往方铮怀里依偎去,她小声说:“在我心里,相公最重要。”
哪怕是哄他的话,方铮也高兴。
一家四口刚走到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其中还有他们熟悉的说话声。
“你们放手,我都说了,你们知州大人可是我家男人的亲兄弟,你们要是伤了我男人,知州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嫂?”冯轻站直了身子,她伸着头往外看。
方蒋氏也听到了,她将团子小心按在怀中,脚步加快。
“娘?”秦淑芬眼睛也尖,她一眼就看到抱着团子出来的方蒋氏,叫声更响亮了,“娘,三弟呢?让他帮帮我家二郎,有人要打他。”
金姨也跟在他们身边,发丝有些凌乱。
冯轻松开方铮的手,快步走到金姨身边,扶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金姨,有没有伤着哪?让相公给你把脉。”
在冯轻松开他的手时,方铮已经朝席青跟石春暗中下了令,两人并未着护卫服,护在冯轻身侧也不突兀。
冯轻将金姨搀扶到一旁,方蒋氏怀里有团子,也没靠近,她朝文砚招手。
团子知事,他挣扎了一下,小声说:“奶,你抱着妹妹,我跟文砚哥哥躲在爹后面。”
方蒋氏真就听了团子的话,不过将团子放下之前叮嘱了一句,“外头有坏人,你躲在你爹身后不能出来,等你爹说能出来你们再出来。”
“好。”
看团子跟文砚手牵手,果真让方铮身后走,方蒋氏接过秦淑芬怀里的孩子,语气不太好,“发生了啥事?”
遇着亲人了,秦淑芬顿时嚎了起来。
“娘啊!”秦淑芬干哭,却不影响她利索地将事情缘由说出来,“我们跟金姨一起去卖完绣品,出来后,金姨说要给文砚跟妹妹买点心吃,银子才掏出来,有人过来抢了就跑,二郎肯定要追啊,那可是好几十两银子呢。”
金姨还说了要给她买个首饰。
“二郎,你咋样了?”方蒋氏这会儿才看清方二郎的脸,他嘴角青了一块,有些狼狈,“快,让三郎给你看看。”
“娘,我没事。”方二郎随意地摸了一把嘴角,有些刺痛,他龇牙咧嘴地抽气。
周遭百姓见方二郎一家子真的跟知州大人认识,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想看看一向公正清明的方大人在遇到亲人犯事,还会不会公正公平。
“二哥,之后又发生了何事?”方铮接着秦淑芬的话头问。
“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他抢了金姨的银子,可他偏说我误会他,还打他,让我赔他看大夫的银子。”被倒打一耙,方二郎气的跟这人打了一架。
揪着方二郎的男子松开方二郎的衣襟,他扬声说:“大人可莫要因他是你亲人便偏颇啊,我没偷他银子,我方才已经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搜了全身,他污蔑我,又打伤我,大人你说这该怎么办吧?”
话落,男人也不嫌周围人多,还有许多妇人孩童,便掀开衣摆,露出腹部青紫痕迹。
围观的妇人忙捂着眼。
冯轻皱眉,转开眼。
“大人,我这伤可不轻,若是伤了肺腑,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到时可就不是赔药费这般简单了,他得坐牢。”男子不依不饶。
方二郎气的不轻,他捏着拳头,“是你先动的手。”
“哎呦喂,你这是有人给你撑腰,你就敢随便说谎话了啊。”男子怪叫了一声,“我动没动手,许多人看着呢,你们也瞧见我身上这伤了吧?这么大一片,那是把我往死里打啊,乡亲们,你们可都得给我作证啊,我一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别人伸伸手指头都能要我的命,我可不敢信口胡说。”
方二郎没见过这么泼皮的人,他气的直喘粗气,“是你先推搡我,还出口辱骂,我才动手的。”
“那可有人听到我骂你了?”男子有恃无恐地反问。
方二郎气道:“方才你声音小,除了我,无人听见。”
这男子是贴着他耳朵骂的。
“无人作证,那还不是由着你说?”男子讥嘲一句。
两人对峙了半晌,方铮一直没再开口,这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是打人这人的亲兄弟,直到秦淑芬又喊了起来,“三郎,你可一定要帮你二哥啊!”
第799章
方二郎的性子方铮再清楚不过,他性子灵活,却也温和,若不是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是不会动手的。
“拿下。”方铮直接吩咐护卫。护卫二话不说,上前按住嚣张叫嚷的男子。
“大人,我是受害之人,大人可莫要因他是你亲兄弟就徇私枉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人可得给我一个交代。”哪怕脸被按在地上摩擦,男子仍不改之前的狂妄,并不怵方铮。
“府衙门口喧哗,扰乱本官办案,罪责二十辊。”这规矩是方铮定的。
不用方铮再多言,另有两个护卫去拿了长凳跟长棍。
几个护卫手脚利索地将此人按在长凳上,就当着围观百姓的面惩罚此人。
当第一下落下时,男子痛呼,忍不住叫,“大人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地对小民动手,有失公允,小民不服!”
他一直听人说方大人是个清正的好官,理所当然地以为方铮是爱民如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百姓无辜百姓动手。
他不信方大人不要名声。
说不定方大人为博好名声,不惜大义灭亲,先处罚他自己的兄弟。
“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对本官毫无敬畏之心,加十棍。”方铮没有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在意名声,他是明晃晃的护着自己兄弟。
这些护卫深谙打人之道,他们知晓什么样的力道可以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不会伤势严重,此人如此诋毁打人,护卫早恼火了,几棍子下去,这人疼的只翻白眼,哪里还有质问方铮的力气?
说三十棍子,一棍都没少。
等打完,男子觉得下半身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此刻无比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逞口舌只能了。
“既然你说自己无辜,本官就当众审了此案,若你们任何一方有隐瞒误导本官之言,将罪加一等。”
男子身体抖动的厉害。
明眼人都看出不对劲来。
围观百姓本来大部分都是同情此人的,可他的不对劲如此明显,百姓当中也有清明的,他们顿时觉得方大人许是没打错人。
方二郎曾今也跟方铮一起打过人,经过事,可那会儿方铮是他兄弟。
也不对,如今方铮仍旧是他兄弟,他不怕方铮对他动手,哪怕方铮真的对他跟这男子各大三十棍,方二郎也是愿意的。
可方铮威严又沉稳的模样还是让方二郎心情有些复杂,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跪下。
想到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方二郎膝盖一弯,准备跪在方铮面前,他不能让三郎名声毁了。
不等他膝盖着地,方铮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方二郎,“二哥,不可。”
“可是这不好。”方二郎飞快地看了周围一圈。
“二哥信我。”方铮只给他四个字。
方二郎就淡定了,他顺着方铮的力道起身。
有男子的嚣张跟异样在前,方铮方二郎的另眼相待倒也没引起百姓的指点。
“方大人从不办冤假错案,这事或是真的有隐情,我们且等着看看。”有人小声跟同伴说。
“看方大人的兄长一脸忠厚,应当不是仗势欺人的人,许是他的银子真的被偷了。”有人这样猜测。
“我看也是,方大人这兄长要真是借方大人的势,哪会到了府衙门口才喊出身份?”这人脑筋转的快。
百姓小声议论,却极少有为挨打的男子开口的。
男子一看情势不对,越发后悔。
“二哥,你可看清了正是此人抢了金姨的银子?”方铮松开扶着方二郎的手,他问。
方二郎仔细想了想,又肯定地点头,“就是他,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原本走在我们不远处,我好几回都看着他了,我看他穿的好,不像是会抢人银子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谁料人真是不可貌相。
这人看着也不像是缺衣少食的,怎么就能做这种勾当?
“这街上穿一样衣裳的人不是没有,你自己可都说了,我不像是会抢人银子的,况且你也没再我身上搜到银子,你这是污蔑。”男子撑着一口气,哭诉道。
“搜。”方铮又吩咐护卫。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仔细搜这人全身。
方铮往旁边侧了一步,挡住自家娘子看热闹的双眼。
“大人,并无银子。”两个护卫连男子的袜子都脱了,并未找到一个铜板。
“我是冤枉的啊!”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扯着嗓子嚎哭,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引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大人不能因小民是无依无靠的百姓就随意定了小民的罪,小民被当众搜了身,真的没脸活了,大人不如直接打死我吧。”
第800章
方铮并没怀疑方二郎的话。
那便是这人有特殊法子将银子藏了起来。
男子见方铮没有做声,底气更足了,“不过就是死,小民也是不服的。”
话落,扯动了伤口,男子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看的周围不少百姓都跟着心软同情。
“我没撒谎,银子就是他抢的,我看的很清楚,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将银子藏起来了。”方二郎不愿看方铮孤立无援地站在人群中间,被百姓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试图解释。
“无凭无据,就光靠着你一张嘴就可以随意污蔑我?”那人想直起身,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的直抽气,他嘲讽道:“那今天你可以随意指证我抢了银票,明天是不是就能随意说旁人偷你银票?”
男子感受到百姓同情的目光,他觉得大家都是站在他这边的,顿时又有了底气。
哪怕有方铮在他背后,面对这么多双指责的目光,方二郎还是有些心慌。
他的心慌让人更笃定他是在随口污蔑无辜百姓。
“你放屁!”秦淑芬可看不得方二郎被人针对,她直接来到方二郎身前,挡着众人的视线,秦淑芬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还被按在长凳上的男子,张口骂道:“不光我男人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就是你偷的,你就是穿着这身灰不溜秋的衣裳,胖墩墩的,像你这种长相的,想认错都难,你拿了银子就跑,要不是街上人多,你能跑那么远才被抓着?”
论口才,秦淑芬并不擅长,不过谁要是当着她的面欺负方二郎,她能瞬间脑子充血,灵活许多。
人家遇到事都是妇人躲在男人身后,像秦淑芬这样自己跳出来,不顾形象破口大骂的泼辣妇人还真是少见,男子一时被骂蒙了
“当小偷强盗还这么大嗓门,你以前都是靠大嗓门让人吃亏的?”秦淑芬切了一声,又指着护卫手中的木棍,嘲笑,“还没脸见人,想去死,你去死啊?我看你死了,你抢那些银子给谁花。”
秦淑芬的嘴叭叭的,根本容不得男子反驳。
吐出一口气,秦淑芬继续,“敢欺负我家二郎,不用三弟,我能打死你!”
说着,秦淑芬噌的一下,窜到护卫面前,夺走护卫手里的木棍,往男子大腿打。
嗷——
这一下直接打在男子的伤处,他疼的胖脸都扭曲。
等秦淑芬连打三棍子,方铮才示意护卫上前,阻止秦淑芬。
“哼。”有方铮撑腰,秦淑芬底气可足了,她又朝男子呸了一声,口水喷了男子一脸,“不要脸的东西,抢人东西还有理了,你这样缺德事做尽了,就不怕遭报应啊。”
方二郎感动地将秦淑芬拉了过去。
他不觉得秦淑芬粗鲁,一个能豁出去脸面护着他的女人,他高兴都来不及,方二郎是怕这男子暴起,再伤着秦淑芬。
虽然秦淑芬力气也不小。
方铮侧后方,冯轻伸出个脑袋,朝秦淑芬竖起一根大拇指。
没想到啊,这二嫂战斗力这么强。
难得被冯轻夸,秦淑芬高兴地昂着下巴,又哼了一声,“我可以亲眼见过咱村有人偷东西,被雷劈的。”
“啧啧,好好的一张脸,被劈的乌漆嘛黑,还有半边身子都被劈的焦黑。”秦淑芬嘶了一声,想到那人的惨样,摇头,“为了那几颗菜,可真是不值得。”
秦淑芬描绘的场景不仅吓着了趴在凳子上的男子,还引得周围百姓也生出许多好奇心来,百姓都顾不得同情男子,他们问秦淑芬,“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有人被雷劈啊?哎呦,我光听人发过誓,什么天打五雷轰,可没见过,也没听过有人当真被雷劈过。”
没想到这梁州城的人也爱听这些事呢。
秦淑芬顿时来了精神,“那你们可就不如我了,那还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没嫁给我男人,有一回吧,我去地里挑水浇菜地,明明还是大白天,天突然就暗了下来,那黑云啊,都快让人看不到路了,我吓木桶都没拿,就往家跑,在快到家时,我瞧见有个人偷偷在咱村徐翠家屋后的菜地里偷菜,我本来还以为那是徐翠她娘,等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的脸,那村西的一个老妇,她惯会偷人家东西,我跟徐翠在没嫁人之前处的还挺好,看到有人偷她家菜,那我肯定要告诉她啊。”
“对,你做得对,有的人就好贪人小便宜,像是不贪便宜就是吃亏一样。”有被偷过东西的妇人跟着点头附和。
她们原本觉得秦淑芬泼辣没个妇人样,听她讲的有声有色的,又觉得这妇人也不似她们想的那样不堪。
冯轻在方铮后头感叹,人就是这么善变呢。
有人愿意听,秦淑芬更来劲了,哪怕讲了无数遍,她仍旧一脸的惊叹,她伸出两只胳膊比划了一番,说道:“那么粗一道闪电,就这么劈在老妇身后的石榴树上,树都被劈倒了。”
“一根手臂粗的树枝砸在她身上,还有一道小闪电跟树枝一起劈在老妇身上。”
“要我说啊,亏得那石榴树替她扛了大部分雷,要不然她整个人都得被劈成焦炭。”秦淑芬总结了一句。
事实上,当日秦淑芬吓的直接瘫在地上,爬着回去的。
之后大半月没敢出门,天天躲在家里,哪怕被大嫂打骂,她就是死活不出去。
不过秦淑芬忘性大,等过了一段时日,她就忘了害怕,再加上她是唯一一个亲眼见到有人被雷劈的,村里人就爱去问她,讲的次数多了,秦淑芬都能把这事当成故事,讲的抑扬顿挫。
围观百姓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他们脑子里不由想打那个画面,而后齐齐打了个冷战。
有人大着胆子问秦淑芬,“那,那妇人死了没?”
秦淑芬摇头,一脸的神秘,“虽然她总偷人东西,不过多数都是几颗菜,贵重的她还没敢,我估摸着老天爷也不想要她的命,就劈了她半边,后来她半边人都没用了,哎呦,反正真的惨,她再也不敢偷人东西了。”
第801章
“你说到这个我也想起来一件事。”站在秦淑芬最近处的一个妇人一拍大腿,说:“我也见过这种做了坏事遭报应的。”
我一个表兄家的邻居的儿子跟儿媳,他们占了村里一户老人的庄稼地,原本说好了收了粮食要给老人米面,后来他们说话不算,老人差点饿死。
后来找了村长,这两人才给老人些糙米,老人本来不打算再将地给他们种,可这两人凶的很,谁要种老人家的地,他们就去人家门口骂,这家儿子跟镇子上一些混混交好,在村里没人敢惹,老人家实在无奈,只能又将地给他们种了。
“后来你们猜这么着了?”妇人小声问身边的人。
有人回应她,最感兴趣的莫过于秦淑芬,她伸着脑袋,问:“肯定没好下场。”
又随口问:“不会是掉沟里了吧?”
“哎呦,大妹子,你猜的八九不离十啊。”妇人就喜欢秦淑芬这种大咧咧的,她神秘兮兮地说:“两人牵着牛下地耕田的时候,被牛给顶了,那家儿子直接给顶飞了,掉在地头的沟里,淹了半死,反正醒来之后就两条腿就不能用了,儿媳倒是没事,不过没用半年,这家儿媳就跟人跑了。”
村上的人都说这是报应。
有人能理解她,秦淑芬嗓门更大了,她斜了一眼趴在凳子上的人,“有的人啊,抢人银子还不承认,老天爷可看着呢。”
“就是老天爷没看着,我家三郎也不会让你再抢人银子,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蒋氏也附和,两个儿子是她亲手养大的,她信他们。
眼看着路人原本还同情他,就因秦淑芬讲了个遭报应的事,围观的百姓就转了念头,趴在凳子上的人不免有些着急。
他虽不怕方铮查证,可要是百姓都愿意看他被罚,恐怕方铮更不会手下留情,到时他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男子费力地说,不过闪躲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你以为你的底细无人知晓?”方铮冷眼看他,“本官能在今日之内将你查个底朝天。”
整个梁州都是方铮做主,想要查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
男子越发不安。
这种事他做过许多回,就没有失手过,他哪里会想到这操着外地口音的一家子竟然是方大人的亲戚?
这男子跟了方二郎一路,听到他们跟摊贩说话的口音,确定不是梁州城的人,他才下手。
看他们穿着也不似有权有势的,这样的人哪怕被抢了银子也无力追讨。
谁知他竟踢到铁板了。
男子越想越懊悔。
这懊悔几乎是写在了脸上,莫说方铮了,周围百姓都看的明白。
多数妇人本就偏向了秦淑芬,有人就忍不住嘲笑,“看他穿的人模人样,原来是个小偷,可要方大人好好惩罚他。”
“大人,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街上也遇到有人抢银子的,肯定就是他。”他既然偷抢过一回,那肯定之前还有无数回。
外围新来的百姓打听了事情经过,有人奋力挤上前,顾不得方大人跟这么多官兵在场,冲到男子面前,揪起他的衣襟,仔细端详这人,而后笃定地说:“三月之前,是不是抢走了我的银子?那是我爹的救命钱,就在医馆面前,你抢走了我的银子,没了救命钱,我爹是生生疼死的,我要杀了你,给我爹报仇!”
说着,这人一拳砸在男子脸上。
等男子被打了好几拳,护卫才将人拦住。
“莫要自己动手,大人会为你做主的,你将事情经过跟大人说清楚,莫要添油加醋。”护卫说。
这人语气不稳,他跪在方铮面前,“小民名叫胡长清,是城外石榴县人,小民的爹三月前生了重病,县城的大夫让我们来梁州城里找大夫,我们刚到医馆门口,就被他抢了银子,那是小民的全部积蓄,没了银子,我怎么求,医馆的大夫也不给我爹看病,我只能将我爹带回去,没两天,我爹就没了,安葬了我爹后我就来梁州城,我一定要找到害死我爹的人,虽然他穿的衣裳跟上回不一样,但是这张脸我认得,就是他偷抢了我爹的救命钱!”
男子被打的头昏脑涨,他晃了晃脑袋,半晌,才有力气仰头,待看清胡长清的相貌,他摇头,“不是我,我没偷你的银子。”
“就是你!”胡长清顾不得方大人就在跟前,他回头又给了这人一拳。
“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小民的爹不能白死啊!”胡长清原本是在石榴县做些小生意,因要找到害死他爹的凶手,生意也不做了,在这大过年的时候,旁人都是阖家团圆,他只能胡子拉碴地在街上晃荡。
胡长清不是没想过要来报案,可他见过石榴县县令昏庸无能,料想着梁州城知州定不会为他们这些小民做主,便想着要自己找到那小偷。
“真,真的不是我。”胡长清恨极了他,下手自然没留情,一拳直接打掉了他的门牙,他张嘴就是满口血,男子说话含糊,不过神情却肯定。
胡长清回头就骂,“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就是你,你这个小偷,杀人犯,在大人面前还不承认?”
眼见方铮也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男子哪里还敢隐瞒,“大人明察,真的不是我,抢他银子的是我兄长。”
“你休要推到旁人身上,你这张脸我不会认错。”好不容易抓着仇人了,胡长清怎么会听信他的狡辩?
男子却有话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跟我兄长是双生子,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与兄长往日都是这般合作,那日论到兄长出手的日子,我自是在不远处接应,银子真的不是我偷抢的。”
若他不说出真相,他就变成杀人凶手了,抢人钱财跟夺人性命,量刑肯定不同,男子可不会提他兄长背锅。
听了男子的话,众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在你身上搜不到银子,今天抢银子的也是你兄长?”
第802章
“你是说今日抢人钱财的也是你的兄长?”有人脑子灵活,便明白了为何从他身上搜不到银子。
“是,是,我跟兄长每回都是这样配合。”这案子还没查,他已经被打的半死,要是他把这锅都背了,那他这条命都得交代了。
兄长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我们专门找外地人下手,我与兄长先暗中观察,选中要下手的人,而后一个人偷抢,若是跑掉那最好,若是跑不掉,另一人便站出来,只要咬死不承认,被抢的人寻不到证据,我们还能反咬一口。”
这一套下来他们早熟练,曾今也算得上是无往不利了。
这回不用方铮逼问,男子自报家门,并说出每次作案之后二人接头地点。
方铮吩咐护卫按男子说的地点去抓人。
“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兄长身手比我好,多数时候都是他动手,我做接应,大人,我虽有罪,可罪不至死啊!”男子心里无比的懊悔,他方才不该硬扛着,如此还能被少打三十棍。
“是不是你做的,等你兄长来了才知道,凭你一张嘴,三郎凭啥信你?”方铮没理会他,秦淑芬在一边听不下去了,金姨被抢的可是几十两银子,够买多少好吃的?
众目睽睽下,方铮还在此,这里没有秦淑芬说话的份,方二郎扯了扯秦淑芬的袖子,不让她开口。
在外头,秦淑芬一向听方二郎的话,她有些不甘地咕哝道,“三郎可别被他哭的心软了。”
“说啥呢?三郎不是那样的人。”
秦淑芬这才闭了嘴。
大约这就是方铮的能耐,明明他没说几句话,可案子总会在百姓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破了,百姓望着方铮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尊崇跟敬畏。
“此案过后,本官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传信下去,若有在街上被偷抢了银子的,可来府衙登记,若是此二人所为,尔等可悉数领回银子。”此案涉及有些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审完,方铮便对周围百姓说:“今日新年,街上热闹,花灯即将开始,此刻正是好时候,诸位都散了吧。”
方铮都发话了,百姓哪里还想看热闹,很快,府衙门口就只剩下方家人跟守在一旁的护卫,及胡长清。
“你可有住处?”方铮打量一番胡长清,此人在外头颠簸这么些日子,早狼狈不堪。
胡长清点头,“我在城内一处空置的庙堂内住。”
他要找到偷抢他爹救命钱的人,不为银子,就为他爹讨回公道。
方铮让护卫领着胡长清去找了小旅馆暂住,若是有需要,会传唤他到府衙对峙。
胡长清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
待府衙门口只余下方铮一家时,这叫梁文的男子越发胆怯,方铮都能当着百姓的面偏向自家人,连遮掩都不做,肯定也能因为家人暗中对他下手。
若是知州愿意,掩盖一个人的死是再容易不过的。
“大人饶命。”梁文抱着长凳,都不敢抬头。
“你才知道怕?”秦淑芬底气更足了,“赶紧将我们的银子还回来,否则三郎不会饶了你的。”
“二嫂,此事相公会处置。”方铮这会儿才允许冯轻从他身后出来,冯轻提醒秦淑芬。
“就是,你别再多嘴,这里没你啥事。”方蒋氏自然要维护儿子的形象。
“那他们抢的银子啥时候才能找到?金姨还说要用这些银子给文砚买笔墨纸砚呢,还有我的步摇跟点心。”这才是秦淑芬最关心的事。
方二郎使劲扯了一下秦淑芬,“你说这些干啥?”
“我这里还有,二郎媳妇你别急。”金姨身上还有些碎银子,“要是不够,咱们明天还来。”
有金姨这番话,秦淑芬是彻底放下心了,她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解释,“我,我这不是看到梁州城里的小姐头上带的都好看,有些眼馋嘛。”
“你钗子还少啊?”要不是在外头,又有孩子在,方蒋氏都恨不得给秦淑芬一巴掌,“三郎媳妇都给你买过好几个。”
“嘿嘿,娘,那都是在镇子上跟县城买的,没有这里的好看。”
这事如此快解决,也有秦淑芬几分功劳,冯轻原本也想着要给秦淑芬买几样首饰,她开口,“街上正热闹,我送二嫂钗子吧。”
“轻轻,不用,说好了我买的。”金姨拍了拍冯轻的手,摇头。
“没事,等二嫂走了,您再送我一根也是一样。”冯轻贴近金姨的耳边,小声说。
金姨顿时不拒绝了。
“相公,要不我们先去看花灯,你处理好这里再来寻我们?”若是只有她跟方蒋氏,还能再回府衙后院等着,这会儿人多,再往府衙转去,会给方铮带不少麻烦。
第803章
“此事王钊会处置,不用为夫。”说了今日要陪家人,方铮不会食言。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让王钊辛苦跑一趟就能解决。
“真不碍事?”方蒋氏也怕耽搁儿子的事,她这次算是见识到儿子的能耐,可也越发担心儿子万一做不好,会被百姓指指点点。
“娘放心。”方铮看向方二郎一家跟金姨,笑道:“既遇到,便一起去看看花灯。”
席青担心他跟石春两人护不住大人一家子,请示了方铮后又另外点了四人,六个护卫做平民打扮,悄悄跟在方家身后,倒也不会让人多注意。
儿子都安排好了,方蒋氏也就不再拒绝。
有金姨陪着,她也想去街上看看热闹。
一行人到了主街时,街上已经是灯火通明。
梁州往年除夕跟上元节都会有花灯,上元节的花灯会更壮观些,不过今年来了新知州,百姓日子比往年好过许多,有商会带头,百姓又自发组织,今年除夕花灯会盛况更胜往年的上元节花灯会。
除了满街的华灯,街上的小贩也更热情,才到街头,几个孩子就看的眼花缭乱。
人有些多,方铮抱着团子,一手牵着娘子,方蒋氏也跟金姨紧挨着,方二郎则牵着文砚,秦淑芬抱着女儿。
秦淑芬有些羡慕地偷偷瞧了好几眼冯轻被牵着的手。
在肩头又一次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秦淑芬快走两步,赶上走在前头的方二郎,她悄悄伸出手,勾了一下方二郎的手指。
方二郎奇怪地看她,“咋了?你抱累了?那把闺女给我。”
哪怕再大咧的性子,秦淑芬也是个妇人,偶尔也是要细心呵护的,方二郎一句话让秦淑芬顿时委屈,她也不绕弯子,直接抱怨,“你瞅三弟妹,人三弟都牵着她走,生怕路人碰着她,你就不能学学三弟?”
方二郎更奇怪了,“人三弟妹一看就是需要三弟呵护的,你不一样,你力气比我都大,没人撞得过你,放心吧。”
两口子说话声音并没压低,被走在后头的方铮跟冯轻听了个正着。
冯轻憋着笑,视线尽量往路旁看,就连方铮都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他握紧娘子的手,放慢了脚步,不去听二哥二嫂的争论。
方铮两人不打算听,秦淑芬却也压不住嗓门了,她重重哼了一声,“你说啥呢?我力气大咋了?那我也是个妇人,你,你要气死我了!”
“你小点声,都让人听见了。”秦淑芬嗓门本来就大,她生气喊出来的时候就更是引人注目了,方二郎连忙扯着她,脸都急红了。
“你看那边,是不是簪子?”眼看秦淑芬又要争辩,方二郎干脆利落地转了话题,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摊子,说道。
秦淑芬果真看了过去,有灯笼的照亮,摊子上的朱钗镯子看的一清二楚。
“是挺好看。”秦淑芬觉得摊子上的朱钗首饰都好看,但是——
她又转头望向路边的铺子,梁州富庶,这些首饰跟胭脂水粉铺子比清丰县要多多了,里头有不少衣着华丽的人,那里头的东西肯定更好。
夫妻这么多年,秦淑芬转转眼珠子,方二郎都知道她想啥,他二话不说,拉着秦淑芬往前走,“媳妇啊,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三弟妹送你的簪子那肯定是好,不过吧,你带出去,旁人一问,就知道那是三弟妹送的,我也早想送你一个钗子,虽然不如三弟妹送的,可也是我一片心,你说是不是?”
方二郎对秦淑芬好,不过平日说得不多,这回话可是说到秦淑芬心坎了,她心花怒放,顿时说:“那不要三弟妹送的了,你送。”
三弟妹送的固然好,旁人知道了也只会觉得她有个好妯娌,二郎送的就不同了,到时回村,村里的小媳妇还不得羡慕死?
一场即将爆发的吵闹很快被方二郎化解,冯轻看的啧啧称奇。
“二哥跟二嫂真的是天生一对。”感情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合不合适,秦淑芬这性子也只有方二郎最合适。
方铮又捏了捏娘子的手心,“为夫与娘子也是地造一双。”
方铮总愿意在这些事上计较,冯轻只觉得他更可爱,冯轻歪了歪头,笑问:“我也想要相公送我一个新年礼。”
团子点着小脑袋,附和,“新年礼,娘的新年礼。”
方铮转头,视线略过旁边的铺子,不等他开口,冯轻先说,“相公已经送了我许多朱钗,今天不要。”
她指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相公送我一盏花灯,如何?”
这街上有展出花灯的,有卖花灯的,也有猜谜送花灯的,冯轻指的是猜对送花灯。
不过这回跟上次不同,一路上冯轻听到过,最美的花灯不在此处,此刻正在西街,之后还会到这主街,最后花灯会归最美的花娘所有。
每年灯会最热闹的就是此事。
梁州商贾多,这人一旦有了花不完的银子,就总能折腾出更多花样来,这梁州赌坊跟青楼就多。
大业虽未禁赌博,不过皇上有言,赌会毁人心,是以,各州至少明面上不会有大的赌坊,梁州亦然,不过方铮来了这许久,也查清梁州赌坊十有七八都归袁中海所有,袁中海倒了,赌坊被方铮也暗中抄了大半,赌坊一顿萎靡。
与之相反的,青楼楚馆比先前热闹许多。
近半年,西街悄摸又开了好几家,若不是方铮让人敲打过,恐怕西街都盛不下这些青楼楚馆了。
青楼多了,自然就想争出个高低来。
花灯会就是个极好的契机。
凡是得了最美花灯的花娘就是当年的梁州花魁。
一旦楼里有了个花魁,整个楼都是水涨船高。
冯轻虽然好奇这花魁到底是怎么选出来的,她却不愿自家相公多看那些花娘一眼,哪怕知晓方铮眼里心里都是她。
“好。”方铮不知道冯轻心里想了这么多,莫说娘子想要一盏,就是想要这一条街的花灯,他都有法子送给娘子。
两人往猜谜赢花灯的摊位走去,也没忘带上方蒋氏跟金姨。
“娘,相公可厉害了,让相公也给娘跟金姨赢花灯。”冯轻满眼崇拜。
第804章
“我们这么大年纪了,要啥花灯,让三郎给你赢一盏就成。”不用花银子,方蒋氏觉得儿子再赢一盏也成,“我乖孙也要一盏。”
这么多造型各异的花灯,团子眼睛都看花了,到底是个孩子,对小动物造型的花灯更青睐,方蒋氏发完话,团子不客气地指着其中一盏老虎形状的花灯,激动的腿直蹬,“爹,要老虎。”
也是方铮画技了得,在团子还不会说话时,冯轻便让方铮抽空画了许多动物画像,挨个让团子看,这不,团子对不曾见过的大型动物格外的有兴趣。
“娘子,你喜欢哪一盏?”方铮没理会团子,他先问冯轻,在他心里,娘子永远都拍头一位。
这满街的花灯当真是精巧,据说其中还有大业最擅制作花灯的大师所作的,冯轻看了一圈,觉得哪一盏都好看,她抱着方铮的胳膊,“相公替我选。”
没方铮在跟前,冯轻能独立做大部分事,方铮在身侧,冯轻只想依赖她,自己什么都不用想。
方铮没拒绝,他认真选了许久,而后牵着冯轻,往猜谜的摊位上走去。
街上猜灯谜的不止一个摊位,他们用猜灯谜来招揽顾客,除了猜出能得花灯,铺子里也有花银子可以买到的,在摊位上驻足越久,顾客就越愿意在他们铺子里买上一盏。
自然,越是精美的花灯越是不易猜。
方铮先前给冯轻赢过一盏精美的灯,梁州路途遥远,不方便带在身边,冯轻一直有些遗憾。
方铮看上的这一盏比之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客官好眼力,这可是青竹大师的封山之作,你们看这八角琉璃灯,每个角都嵌着一颗南海珍珠,再看这琉璃灯身,上头是青竹大师最拿手的雕刻技艺,客官再瞧这处,这是嫦娥登月,还有这处,这是七仙女,这些仙女儿雕刻的栩栩如生,若不是今年日子好,我可舍不得把这灯拿出来做彩头,不过想要这盏灯也不容易,我跟客官直说了,这灯谜是最难的,到此刻为止,还无人猜得出来。”这灯确是让人眼前一亮,掌柜的倒也没夸大其词,他之所以如此敞亮,就断定无人能得到这盏灯。
掌柜的这一番话引了许多人来观看,有人念道:“上联,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下联,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却是妙文。”
每年逛灯会的文人不少,他们不为这些精美的花灯,只为扬名。
若是能猜出旁人猜不出的灯谜,那必是面上极有光的事。
“这有些难。”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用折扇拍了拍手心,沉吟道。
他的同伴也皱眉思忖半晌,终究也没猜出谜底。
“不瞒诸位,这灯谜不算难,胜在巧妙,我也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我用这组灯谜让诸位猜,就是想看今日到底哪位公子小姐跟青竹大师的封山之作最有缘分。”眼见好奇的人越来越多,掌柜的扬声说。
这自然不是他心里话,青竹大师可是全大业最负盛名的三位做花灯的大师之一,若是能得一盏,不管是送人,自己收藏,亦或是转手再卖,都是最好不过的。
在方铮开口之前,接连有三位公子尝试,皆猜错了。
除了公子,也有几位小姐跃跃欲试。
其中一位粉衣小姐往前一步,她皱眉,“掌柜的,此灯谜不过是取巧,并不少见,如此简单的灯谜就能赢得青竹大师的得意之作,实在让人生疑。”
“这位小姐何意?”掌柜的看起来脾气挺好,被如此怀疑,他还是笑呵呵的。
粉衣小姐仍旧面带怀疑,她直接质问,“你这盏当真是青竹大师所作?”
“这位小姐,您如此说,那就是在怀疑我的品性。”掌柜的面上的笑终是消失,声音也冷了下来,“这是我求了半年,青竹大师才愿意出手,且这南海珍珠还是我自己托人寻到的,一颗值百两银子。”
掌柜的越是如此说,粉衣小姐就越不信,她哼笑,“不瞒掌柜的,我家就有两盏大师做的花灯,大师手艺精湛,做出来的花灯却并不花哨,你这盏都快晃花我的眼了,这不可能是大师之作。”
这琉璃灯在满街灯光照射下发出七彩光芒,花灯无风自转,看起来更是富贵精致。
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指天画地地保证,“这位小姐可莫要血口喷人,这灯是大师足足花了两月才完成的,怎么到你口中就成假的了?我在梁洲做这么多年买卖,向来是童叟无欺的,你这般是在毁我名声!”
第805章
掌柜的越说越气,他挥袖说:“既然小姐怀疑我这八角琉璃灯是假的,那便离开吧,我这灯跟小姐无缘。”
“掌柜的这是恼羞成怒了?”粉衣小姐并未离开,她见不得有人败坏青竹大师的名头,“今日我非要赢得这盏灯,我不能让你毁了大师的名声。”
她不愿让旁人拿到这盏假灯去炫耀。
看热闹的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掌柜的,一派支持粉衣小姐。
“这位小姐莫要无理取闹,这盏灯如此精美,哪怕不是那什么大师的所作,也是值得收藏,小姐这般实在是过于计较了。”开口这人跟掌柜的关系好,免不了就要多替掌柜的说几句。
自然也有站在粉衣小姐这边的,且人更多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仿制大师的灯本就有错,知错不改,还要错上加错,实在非君子所为。”
眼见加入争论的人越来越多,冯轻担心这冲突会伤着方蒋氏跟金姨她们,便悄声问方铮:“相公,用不用你出面?”
“无需。”若无大矛盾,方铮懒得多问,方铮挡在自家娘子面前,他眉头紧了紧,回头道:“娘子,不如我们换一家?”
为了引人注目,卖花灯的铺子各出奇招,以求能多卖几个花灯。
除了猜灯谜得灯,也有各类比赛赢花灯的。
“来一来,看一看哪,习字作画赢花灯,这花灯是十几位能工巧匠花了好几个月才完成的,今日谁若得了头名,这花灯便赠与谁,诸位莫要错过。”才转过身,冯轻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吆喝声。
这吆喝声似曾相识。
冯轻一阵失笑。
“去看看?”方铮也注意到自家娘子的异样,他低声询问。
冯轻没有拒绝,不知是吆喝的小厮说出的话不怎么文雅,还是这些文人不愿用画作来比拼赢灯,这家铺子跟前看热闹的人不少,但是真的愿意试一试的人却不多。
“不要,我就看看。”不管是写字还是作画,冯轻都不愿方铮去。
冯轻担心团子心里失望,她指着满街的花灯,笑道:“别处也有老虎花灯,娘给团子买一个,可好?”
团子也不喜欢吵闹,他自然愿意听他娘的话。
“不用你们买,我跟你金姨商量了一下,我们一人给团子买一个。”先前方铮要猜谜赢花灯,方蒋氏也就买开口,如今打算买了,方蒋氏就想用自己的银子给团子买花灯。
当然,不光是团子,二郎家两个孙儿也各有两盏。
冯轻知晓方蒋氏的心思,她就没跟两位老人争。
“那咱们去买团子喜欢的花灯。”冯轻握着团子的手,笑道。
团子小脑袋直点。
方蒋氏跟金姨也松口气,跟了上去。
在村里的时候,方蒋氏倒是不介意跟老姐妹说说家长里短,在外头,她生怕不小心就惹来麻烦,方蒋氏见着有人吵闹,恨不得躲着走。
他娘跟娘子都决定了,方铮也就顺从地跟着她们走。
到了人少的地方,冯轻没忍住,问身边的人,“相公,方才那掌柜的说谜底简单,那些人都猜不出来,相公知道吗?”
“知道。”只一眼,方铮就知道谜底。
冯轻勾着方铮的胳膊,兴致勃勃地问:“那谜底是啥?”
她不怎么爱读书,最敬佩读书人,尤其是自家相公这种还能活学活用的,灯火下,冯轻眼底闪着光,让方铮有些沉迷。
“相公?”没听到回应,冯轻又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方铮醒神,他空出一只手,半搂着娘子,几乎将娇俏的身躯拢在自己怀中,眼角余光看向周围,他笑道:“娘子亲一下为夫,为夫便告诉你。”
方铮这是跟冯轻学的。
“这里?”冯轻左右看看,这里虽然人少,若他们过分亲昵,还是会被人瞧见的,再说了,团子还在一旁看着呢,冯轻脸有些红,她哼了一声,“回去再亲。”
冯轻不愿,可有人愿意。
团子果断地抱着他爹的脖子,在方铮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留下晶亮的口水。
方铮嫌弃地别开脸,嘴角抽了抽。
冯轻不知道的是,哪怕她愿意,方铮也不会让旁人看到冯轻跟自己亲密的模样,只是怀中的小崽子实在是煞风景。
扑哧——
“儿子,好样的。”冯轻也被团子这一出惹笑,她朝团子伸出手,团子会意,也伸手,跟自家娘亲击了个掌。
母子两心有灵犀,方铮心里不免泛酸,他转过头,要求,“娘子,替为夫擦脸。”
这不用方铮开口,冯轻取出帕子,仔细替方铮擦干净脸上的口水。
一边擦一边忍笑,方铮暗暗抚了抚娘子的后腰,低声说:“回去后娘子要补偿为夫。”
冯轻斜眼看他,“不成。”
“为何?”
她收起帕子,点了点方铮胸前,没怎么用力,“你就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
纵使方铮尽力遮掩,关了灯,又使尽法子让她失神,她还是看出了不对劲。
顺势握着娘子的手,方铮没想着能隐瞒多久,“此事是为夫的错。”
“既然知错,那回去就跟我解释清楚,今日起,咱们分房睡。”冯轻心里早打定主意,这会儿也顺势提了出来。
“不成。”娘子怎么怪他罚他都成,分房不能。
“若娘子与为夫分房,娘跟金姨定会担忧。”现成的借口,方铮拿来就用。
冯轻也知道一家子住在一起,她若是跟方铮真的分房睡,肯定会让全家都提心吊胆,她改了口,“不分房也成,我们就分床睡,此事相公做错了,惩罚由我定。”
受了伤,宁愿一个人躲在府衙也不愿出现在她面前,哪怕知道方铮如此做只是怕她担心,冯轻还是心疼生气。
“除了分房分床,其他任由娘子处置。”好不容易能在家陪娘子几日,方铮恨不得日日黏着娘子,他怎么能忍受这惩罚?
“我不管,此次我说了算,要不然我就去陪着团子。”冯轻坚决不让步。
“相公要是再挣扎,就多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方铮抓着她的手,“为夫听娘子的。”
第806章
一家人并没走远,很快,身后传来哄叫声。
不用回头看,冯轻就知道那副字谜被猜了出来。
她勾着方铮的手指,好奇心又上来,“相公,那谜底到底是哪两个字?”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东西南北中分别对应青白红黑黄,非黑非白非红非黄,余下的就只有“青”了。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和狐狼猫狗仿佛指的是“犭”,既非家畜,又非野兽同样指的是“犭。此句谜底便是‘猜’字。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诗、词、论语的共同点就是“讠”;对东西南北模糊:迷路了,即为“迷”;虽是短品,也是妙文,谜面多简洁,故为短品,却需别解,故为妙文。”
“猜谜?”冯轻咀嚼这两个字,眼神明亮,“妙。”
“娘子若是喜欢,回去后为夫多为娘子出几道谜题。”出一本也行,让娘子慢慢看。
“我知道的不多,到时相公教我。”冯轻没拒绝,相公没在家的时候她也会翻翻留在家里的书,虽然多数她都不感兴趣,不过有几本看着也挺让人入神。
沿街走过,猜谜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读书人当中也夹着许多普通百姓,不识字的百姓围在周围看热闹,识几个字的想试试能不能猜出谜底来。
“若是娘子能自己猜出来,为夫有礼物送与娘子。”旁边猜谜都能得花灯,娘子自然会有更好的。
方铮不管送她啥冯轻都喜欢,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礼物先不提,换一个,我答对一题,相公就满足我一个愿望,两题两个。”
紧接着,她又挑眉看了方铮一眼,提醒,“相公不能专门出难题。”
恐怕这满大街最简单的她能答上来就不错了。
“都依娘子的。”方铮可一直都将冯轻的话记在心里,他知道夫妻之间要时不时有个惊喜,这样感情才能长长久久。
“若是娘子答出来三题,为夫不光满足娘子的愿望,亦会给娘子礼物。”虽然他赚的银子除了孝敬娘以外都是娘子的,他自己给娘子挑礼物,娘子定会更高兴。
“三题就算了,我答不上来。”冯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摇头。
方铮但笑不语,他总能让娘子多答几道上来。
“团子也要愿望。”团子竖着耳朵听自家爹娘的悄悄话,他眼睛晶亮,迫不及待地插话。
方铮抬手,弹了小不点脑门一下,“哪哪都有你。”
“到时团子跟娘一起猜。”冯轻可舍不得打消团子学习的积极性。
“好。”跟他娘一起猜谜,团子顿时改主意了,“帮娘,不要礼物。”
“我们团子可真是娘的小棉袄。”冯轻没忍住,捏了捏小不点软乎乎的腮边肉。
惹的团子一阵咯咯笑。
一家三口说话声音不大,方蒋氏跟金姨刻意落后两步,不打扰一家三口难得相处的温馨时候,直到冯轻回头喊她们。
方蒋氏跟金姨这才跟上。
冯轻庆幸没让方铮跟旁人一样挤进去。
除了猜谜得花灯,街上各类小吃摊子,胭脂水粉,孩童玩具摊子应有尽有,团子注意力很快落在旁边吆喝的小摊子上。
走近了看,才发现这小贩心思巧妙,他将蒸糕做成了不同小动物形状,除此之外,摊位上还摆放了七八个杯子,里头是各种颜色的水。
“这是我在夏日跟秋日寻的花瓣烤干,泡的水,里头还放了糖,小公子要不要来一杯?”小贩笑呵呵地问。
这不就是粗糙版的花茶?
小贩又指着其中一紫红色的,介绍道:“这是洛神花,夫人若是常喝,会身上留香,面容更美。”
冯轻对花茶没什么研究,不过这花茶颜色确是好看,尤其放在瓷白的杯中,雪白跟紫红,又有满街的灯光点缀,倒是别有一番神秘感。
“这茶是冷的,娘子不能喝。”方铮先拒绝了,他看出冯轻眼中的跃跃欲试,“待回头为夫为娘子寻些花瓣,让娘子泡茶喝,可好?”
“那好吧。”相公也是为了她好,冯轻拒绝不了。
团子却挪不开眼,冯轻握着他的手,小声劝,“今天有些冷,喝了这水,团子的肚子会疼,等回去娘给你热牛奶,里面多放半勺糖,好不好?”
团子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他咂咂嘴,仍旧答应了冯轻。
小不点这么懂事,冯轻实在不忍孩子渴着,她往周围看了一圈,旁边就有一个茶馆,“娘带你去喝些热水?”
团子又点了点头。
没给团子喝冷的茶水,不过冯轻给他买了两块小动物蒸糕,一个小猫模样,一个小兔子模样。
方蒋氏跟冯轻自然也舍不得孙子被渴着,方蒋氏说:“要不我跟你金姨带着我乖孙去茶馆,三郎媳妇,你跟三郎去逛逛?”
方蒋氏总是不愿打扰儿子儿媳独处。
这街上有些乱,冯轻不放心两个老人带着孩子单独在茶馆。
“娘,我跟相公正好也想喝茶,我们一起去。”
一家人打算穿过人群,朝茶馆去。
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
这声音比方才猜谜的人群发出的声更想响亮热闹,除了冯轻一行人外,许多梁州城内的百姓已经激动地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卖茶水的小贩是个热心人,他笑道:“诸位不是本地人吧?那你们可是来巧了,今年的花娘选拔可比往年热闹多了。”
见冯轻有些兴趣,他又压低声音,解释,“据说今年卿颂楼的梅清姑娘跟红依轩的红袖姑娘都参与了甄选,这两位可是咱梁州最有名的这个。”
小贩还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待看清冯轻的样貌,小贩有些尴尬。
这位夫人长得跟仙女儿似的,恐怕是那两位姑娘万万及不上的。
呸呸呸。
小贩朝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他怎么能拿那两位姑娘跟这位夫人比?
小贩还没来得及暗暗跟冯轻道歉,就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自己,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觉得冷意浸透到骨子里,小贩悄悄抬头,整对上方铮沉冷的目光。
第807章
小贩慌忙垂头,避开方铮的目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大街上对两位姑娘感兴趣的百姓比比皆是,不过多是男子,这些普通百姓哪里有闲钱去卿颂楼跟红依轩?更何况是这两位人人吹捧的头牌?
身旁没跟着妇人的男子伸长了脖子,光明正大的看,身旁有妇人的则小心翼翼地瞟过去,若是被身边人发觉,就缩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脾气大些的妇人直接拧着男人的耳朵,将人拽走。
即便这样,街上的人也没少多少,相反,一路跟着花车的人越来越多,到这条主街,已然占据整条街道。
“相公,我想看看。”冯轻踮着脚尖,看向远远驶来的一串花车,走在最前面的两辆装扮的最华美,大冬天的还能找出这么多鲜花装扮花车,不得不说,这些花街柳巷都是各有本事能耐的。
她抓着方铮的胳膊,用力眨了眨眼,隐约能看到坐在最前面花车上的姑娘。
当看清那姑娘身上的穿着,冯轻抖了抖身子,都替那位姑娘冷,这么冷的天,那姑娘竟然一身纱衣,艳红的纱衣遮盖不住一片心衣,这姑娘懒懒地斜靠在身后的靠枕上,狭长的眼角不甚在意地瞥向路边的行人。
这姑娘确是好看,冯轻暗暗琢磨了一番,觉得自家相公是不会喜欢花车上的姑娘,不过他还是伸手,遮住方铮的眼。
长卷的睫毛上下扫了扫她的手心,冯轻心都跟着软了,手退开了一些,不至于让方铮眼前一抹黑,不过仍旧不让他看清前方。
“娘子?”都不用冯轻开口,方铮主动说:“为夫不看。”
除了娘子,旁的无论男女,在他眼里都无差。
不过娘子偶尔的醋意还是让他心里愉悦。
“那也不能看。”冯轻霸道地开口,“要不相公带着团子跟娘她们先去茶馆?”
冯轻倒也不是只对那两位姑娘感兴趣,她想看看这花灯节的花娘是怎么选出来的。
“不成。”方铮直接搂着自家娘子的腰,将人往前带了带,“为夫陪娘子,若是娘子不愿为夫看,绑着为夫的眼睛便成了。”
要他离开娘子的身边是不成的。
冯轻干脆松开手,意味深长地开口,“相公啊,你听到旁边的这些抽气声了吗?虽然我没看怎么清楚,不过花车上的姑娘真的好看呢。”
方铮又将人搂紧了些,他舍不得拿娘子跟旁人比,方铮贴着冯轻的耳畔,“为夫眼里心里都只有娘子一人。”
飞快地将耳朵贴在方铮胸前,听着沉稳的心跳,冯轻捂了捂脸,“那相公就陪我看一会儿,我就是好奇。”
“好。”方铮没拒绝,却也没随着冯轻的视线一起朝花车看,他全副注意全都在娘子身上。
花车缓缓靠近,一阵香风袭来,系在花车四角的铃铛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围在花车周围的许多男子都兴奋的红了眼,不知谁先开了口,其他人纷纷跟着喊,“梅清姑娘!红袖姑娘!”
两位头牌对这种推崇早习惯,前面花车里的是梅清姑娘,后头花车的是红袖姑娘,梅清姑娘相貌艳丽,性子却冷,红袖姑娘仙气飘飘,性子却是火热。
跟梅清姑娘的闲散不同,红袖一身白裙,妆容亦是素雅,不过面上的笑却不曾落下过,她朝跟在花车旁走的人群招手,在红袖姑娘身后站着的两个小丫鬟各提着一个竹篮子,两人时不时朝花车外撒花瓣。
花瓣伴随着馨香,让周围的男子更沉迷,喊声越发震耳。
这场面可真是壮观,
莫说是一般百姓,就是许多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在看到两位姑娘也不由失了神,跟着喊了起来。
“相公,你真的不看一看?”冯轻跟方铮很快被挤到了人群外围,反正人多,也无人注意到他们,冯轻直接靠在方铮怀中,任由他搂抱,她眼睛来回在两位姑娘身上转。
“不看。”
在花车快要走近时,方蒋氏从方铮怀中接过团子,她们离的更远些,方铮让石春跟席青保护他们,他自己则小心护着冯轻。
方铮俊美,在一众痴迷跟随的男子中间越发显眼,也更引人注目。
别说后面车中热情的红袖姑娘,就是坐在前面车中目下无尘的梅清姑娘也不由坐直了身子,灼灼看了过来。
顺着两位姑娘的视线,许多人都跟着看过来。
几乎是同时,方铮跟冯轻各自伸出手,挡住对方的视线。
“相公,我后悔了,不看了。”冯轻就知道只要出门,哪怕身边有她跟着,也总有些人视若无睹,非要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能得方铮另眼相看。
“那去茶馆?”那些人自然没错过容貌更出众的冯轻。
虽然冯轻衣着不显眼,脸上也没浓妆艳抹,可她的那张脸就是最夺目的存在。
方铮冷冷扫视一圈,直接抬手,按住冯轻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按向自己胸前,而后搂着人转身,往茶馆走去。
这么多人看着,梅清姑娘很快恢复了神色,她往后靠着,目视前方,似乎方才的失神不过是个错觉。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方才那一眼,她就喜欢上了那位公子。
都说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她也以为自己早心灰意冷,厌烦了男人,可就在方才,她知道自己一颗心落在了方才那位公子身上。
梅清见多了各色男人,就是如此,她才能一眼看穿男子,也因如此,她知道远处那个护着怀中妇人的公子值得托付一生。
心思飞转,梅清终是没忍住,问跪坐在身后的丫鬟,“去查一下那位公子的身份。”
顿了顿,她又说:“要尽快。”
“是。”丫鬟低声回道,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对跟在花车旁走的一个男子说了几句,那男子点头,很快隐身离开。
到了茶馆,冯轻仍旧在懊恼,“都怪我,早知道就不看了。”
娘子的好奇心他当然要满足,方铮心疼地摸了摸冯轻的脸,“无碍,不过小事,娘子若想看,过两月便是花朝节,应当热闹,到时为夫陪着娘子过来看。”
第808章
“到时相公最好带个面具,我才能放心。”冯轻皱皱眉头,有些烦扰,不是说古代女子都矜持害羞吗?莫非她们只是没遇到如她家相公这般俊美如谪仙的人?
“不若为夫将这张脸毁了?”方铮随意指了指自己的脸,如今冯轻对他爱如骨髓,哪怕自己毁了这张脸,娘子也不会移情。
冯轻可舍不得。
她捧着自家相公的脸,仔细端详,手下是细腻的皮肤,眼前是深邃的瞳仁,每一处都让冯轻爱不释手,她眼睛一转,“相公不是会医术?有没有那种做出来的疤痕?或面具?”
后世小说电视上写的不少。
“能。”方铮读的书多,他多试几次,总能做出一张面具来。
百姓都围在街边,茶馆反倒是没人,就连小厮都挤在门口看,冯轻趁机飞快地亲了方铮一口,笑道:“相公做两个,我也要。”
“好。”
了了心中一件事,冯轻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就连不能多看外头游走的花车的遗憾都被抚平。
茶馆掌柜的亲自过来给方铮一家斟茶,掌柜的年纪大了,对美色早有心无力,也就没出去凑热闹。
“这是我自己种的茶树,一应摘炒都不假他人之手,虽然味道不如那些名茶,胜在个新鲜。”掌柜的一张和善的脸,他笑呵呵地解释。
年纪大了,总更愿意跟这些小年轻们多说说话。
整个茶馆就他们一家人,冯轻也放松下来,她好奇地问:“掌柜的一直住在梁州吗?”
冯轻喜欢听这些老人讲过去的事。
老人又给他们端了两碟点心跟坚果,“我出生就在梁州,今年已经六十五年了,我年幼时,家里还算殷实,我父亲就是继承了祖父的制茶手艺,我愚笨,只学了父亲的三成,也就能勉强养活一家人。”
这茶馆不大,只放了八九张桌子。
“你这铺子在主街,生意应当是不错吧?”冯轻又问。
这条街是梁州最繁华的三条街之一,茶馆再小,那也是旺铺。
老掌柜笑着摇了摇头,“夫人有所不知,这茶馆是祖上传下来的,原本比这大许多,是我无能,最终只余下这一点。”
冯轻喝了一口茶,半眯着眼回味。
她对茶了解不多,不过老人这茶她喝着挺顺口,虽入口有微微涩,不过回味甘甜,口齿留香,她放下杯子,坐直了身子,问:“老人家,你们家茶叶卖吗?”
她想给方铮买些回去。
虽然方铮从没说过自己喜欢茶水,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冯轻早察觉,若是白水,方铮总喝的勉强,茶水还好些,这几年冯轻时不时买一些,方铮一直没特意喜欢。
她方才看到相公已经喝了两杯了。
显然是喜欢这茶的。
老人走过来的脚步顿了片刻,随即又笑:“若是夫人喜欢,我给夫人包一些。”
“老人家,你开这铺子也不容易,我们可不能白拿。”冯轻直觉喜欢这老人,她见过许多老人,只有眼前这位给冯轻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觉得自家相公老了以后就是这样,沉稳,仍旧温文尔雅,浑身带着一股自内而外的书香气。
老人笑了笑,没有坚持。
他又给方家人泡了一壶茶。
冯轻满足地又喝了一口,而后捧着下巴问,“老人家,你在梁州生活了许多年,定是经历了许多。”
说到这里,冯轻看了一眼方铮,又问:“你觉得袁中海袁大人如何?”
老人惊异地抬头,随即又恢复如常,他笑道:“我不过一介平民,怎会知晓袁大人的事?夫人说笑了。”
冯轻也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本能地觉得这位老人跟街上那些讨生活,满脸沧桑的老人不同,看他的行事习惯,应当是读过书的。
既然他不愿回答,冯轻也不强求。
她心思重新放在自家相公身上,她拿过方铮手中的杯子,不让他再喝,“相公,你都喝了三杯了,不能多喝,喝多容易失眠。”
老人给团子专门倒的白水,团子也是渴了,他喝了整整一晚。
他娘的注意力都在他爹身上,团子有些坐不住了,他从方蒋氏腿上滑下来,又挤到方铮跟冯轻中间,团子握着冯轻的手腕,想看她手里的茶水。
“团子还小,这茶水可不能喝。”冯轻点了点他的脑门,拿开杯子。这白水无味,团子不愿多喝,冯轻哄了好一阵,他才勉强又喝了一杯。
老掌柜慈爱地看着团子,他回到柜台后,去取了个小瓷碟,上面摆放着几片果干,有干梅片,干山楂片,干梨片,还有几颗干花。
“放些果子干,味道好些。”掌柜的笑说:“我有个外孙女,她最是喜欢喝我制的这个果干茶,若是觉得味道淡了,再放些糖,要不要试试?”
这果子干仍旧鲜亮好看,团子看着也喜欢,他点头,奶声奶气地说:“谢谢。”
团子小模样本就讨喜,认真道谢时更是乖巧可爱,老掌柜给团子夹了一片山楂干,一片梅子干,他半弯着腰,笑问:“要不要放些糖?”
团子先看向冯轻,眼中是渴望,他小声问:“娘,我能吃糖吗?”
“今天只能吃小半勺。”冯轻先竖起食指,又弯了弯。
团子葡萄似的大眼笑弯了,他学着冯轻的动作,对老掌柜说:“半勺就行。”
“乖孩子。”老掌柜心都软了。
他给团子的果茶放了半勺糖,“味道正好。”
团子尝了尝,果然比白水好喝,他一口气喝了一杯,咂咂嘴,将杯子朝冯轻面前推了推,“娘,我还能再喝一杯。”
冯轻又给团子倒了一杯,团子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一家人如此和睦,看的老人眼角都开始泛红。
越是年纪大了,越是想多看看这些和睦的年轻人。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阵阵哄叫声。
老人不适地皱了皱眉,他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朝方家这边走来,到了跟前,老人双手作揖,恭敬地行礼,“小民秦仲见过方大人。”
第809章
方家除了方铮外,其他人都一脸惊讶。
老掌柜笑道:“传闻方大人丰神俊朗,倜傥出尘,小民虽不曾有缘见过方大人,不过大人风姿是却是少有人能及,加之方大人简朴为民,小民斗胆猜测您便是大人。”
没有谄媚,亦无惧意,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法怀疑。
有人夸方铮,最高兴的莫过于方蒋氏跟冯轻她们,尤其是方蒋氏,她一直就知道她家三郎最有能耐,有能耐的儿子被人受人推崇,她这个做娘的高兴的都想哭。
方铮起身,亲自将人扶起来,“今日不过是陪着家人来街上看花灯,无需多礼。”
老掌柜也知晓方铮不想让人知晓身份,便顺着方铮的手起身。
冯轻又捧着脸,嘴角带笑,看向方铮,眼中带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崇拜。
察觉到冯轻又看方铮了,一旁的团子鼓着嘴吧,拽了拽冯轻的袖子,认真地要求,“娘,看看团子。”
被小团子这么一打岔,方蒋氏跟金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冯轻有些不自在地捂着脸,她清了清嗓子,抱起团子,“好,娘好好看看我们团子。”
被团子这么一打岔,连老掌柜都忍不出跟着笑起来。
方家人如此和睦,老掌柜心下感念更深。
若方大人想知晓袁中海的事,那他便多说说。
“我与袁中海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老掌柜主动提及。
金姨小声跟方蒋氏说了几句,方蒋氏点头,她哄着团子一起去旁边吃东西。
方蒋氏不懂,金姨却知晓,老掌柜跟方铮看似普通的闲聊,恐怕还是跟他办的案子有些关系的,她们不能耽搁方铮的事。
冯轻本也想跟方蒋氏及金姨一起坐在旁边,却被方铮在桌下握住了手,她只好哄着团子,“团子跟奶先去旁边坐着,让石春叔给你买些好吃的,好不好?”
团子仰着头,看看爹,又看看娘,最后点头,“好。”
不过他还是舍不得离开他娘太久,团子奶声提醒,“娘要快些陪团子。”
“娘很快过来,团子真乖。”
冯轻的话就是大人的话,石春快步出了茶馆,再回来时,怀里抱了许多吃的玩的。
这边,老掌柜坐在方铮对面一张桌上,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喝完,才继续说:“我与袁中海头一次见面还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丞。”
这话出乎方铮的预料。
他面上却看不出惊讶。
老掌柜暗暗点头,说道:“当年袁中海还没有来梁州,他在梁州辖县付冲县做县丞,我家有一门亲戚在付冲县,当年我家亲戚儿子娶亲,我去参宴,当日发生了一件事,我才知晓袁中海此人。”
“发生了何事?”老掌柜的话勾起了冯轻的好奇心,她将方铮塞到她手里的白水喝完,着急问。
“事情过去太久,许多事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老掌柜长叹一声。
方铮仍旧不紧不慢地喝茶,顺便还喂了自家娘子半块点心,一边嘱咐,“晚上不宜多食,容易积食。”
她的注意力都在老掌柜说的事上,冯轻顺口吃下方铮喂过来的点心,等她咽下点心,方铮又喂了她一口水,让她喉咙舒服些。
老掌柜一直注意方铮跟冯轻的动作,他又无声笑了笑,“那位亲戚是我一个表侄,他做的也是小本生意,卖的胭脂水粉。”
“不过我那表侄媳是个能耐人,她擅制胭脂水粉,生意也还算红火,他们有一儿一女,儿子年长,当年就是他儿子娶亲,听闻那新媳妇也是个能干人,只可惜啊——”
老掌柜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喝,只拿在手中,他眼神飘远,似在回忆当年之事,“新婚当日,那姑娘却在闺房中吊死了。”
此事少见,当年在付冲县也是轰动一时。
冯轻心下一跳,方铮及时握紧了她的手。
靠在方铮身边,她又松了口气,小声对方铮说:“相公,我没事。”
“大喜的日子,新娘为何会想不开?”虽然心里颇不是滋味,冯轻仍旧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姑娘——”老掌柜想起当日的情形,他实在说不出口来。
那姑娘长相清秀,为人也良善,时常接济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成婚前一日,那姑娘想着以后便是别人家的儿媳,无法常常出门,她又放心不下那些孤寡流浪的人,便带着丫鬟,拿着吃食,去付冲县安置无家可归者的善堂。
那姑娘心善,却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恶徒。
第810章
哪怕老掌柜没说,方铮跟冯轻也能猜到那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
“那县城的儿子是个暴躁纨绔的公子,他,他糟蹋过许多好人家的姑娘,且专找即将成亲的姑娘。”哪怕过去这么多年,老掌柜想起这些事仍旧愤怒的捏着拳头。
只是那付冲县地处偏僻,县令一人独大,每每县令公子闯了祸,县令便让人送去银子,而后威胁加利诱,受害的百姓哪里敢反抗?
也曾有人不受县令威胁,非要来梁州状告付冲县县令,可他不过离开一日,便被县令派的人追上,只有县令寻了个理由,直接将这一家子下了牢。
有了前车之鉴,百姓哪里还敢再伸冤?
百姓能做的也只有悄悄藏着自家女儿,尤其是快要成亲的姑娘。
“简直荒唐。”冯轻知道不管哪里都会有阴暗不公的事,可像这种明目张胆又骇人的事她还不曾听过,哪怕不曾见过那些姑娘,她也能想象到那些姑娘的绝望不甘。
冯轻真心实意的愤怒让老掌柜的松了口气。
气愤之余冯轻又有些奇怪,“这其中袁中海又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袁中海还做过何事,只是我家远房亲戚的儿子快要得知儿媳被那县令公子迫害,直接冲到县令府上,想找县令公子讨回公道,可却被县令公子让人打断了腿,那县令公子竟还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污言秽语,我那亲戚的儿子实在气不过,要跟县令公子同归于尽,只是县令公子随从多,最后,那孩子生生被打死,这事就是袁中海出面,他倒打一耙,污蔑那孩子伤了县令公子,被打死也是罪有应得,并拿我那远方亲戚一大家子跟满座宾客威胁。”
老掌柜的越想,记忆就越清晰,袁中海的嘴脸当真是让他至今难忘。
“付冲县?”待老掌柜的说完,方铮才开口,“若本官记得不错,袁中海后来便做了付冲县多的县令。”
“没错。”老掌柜冷笑一声,“也是老天有眼,那县令公子做尽坏事,有一日得了马上风,死在了一个妓子身上,半年后,那县令也得了急病死了,我听人说,是因县令临死前的推荐,袁中海才做了付冲县的县令。”
虽然大业县令是要上头指派,不过那付冲县县令是个老奸巨猾的,他当年与梁州知州交好,由袁中海接替他做付冲县县令就顺理成章了。
“当真是蛇鼠一窝。”冯轻情绪还陷在老掌柜说的惨事中,她抓着方铮的胳膊,难得提出要求,“相公,按袁中海如今的罪责,他应当会被重判吧?”
“必死无疑。”方铮心疼地握着冯轻的手,发觉她的手有些冷,便放在手心,轻柔地搓着,直到冯轻的手温热起来,才又握在手里,没有松开。
老掌柜不知道铁矿之事,自然不清楚他的罪名有多重,方铮的话让他直接笑出来,老掌柜连说三个‘好’字。
他起身,走过来,又给方铮跟冯轻各倒了一杯茶,语气不稳,“方大人是救了许多无辜百姓的命。”
若方铮不来,不知道袁中海又要害死多少条人命。
跟原先的付冲县县令明目张胆的剥削百姓不同,这袁中海最喜欢走道貌岸然这条路,当年袁中海做了付冲县县令后,他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明面上变得温和讲理,甚至掉过头来反咬了原先的县令一口,反正死人无法跟他辩驳,他本就是原先县令的心腹,自是知晓县令做的那些肮脏事,他便拿着这些事反过来替百姓做主,一时倒是真的让许多百姓感激涕零。
不过他喜好钻营这事跟原先的县令倒是一脉相承。
“你说付冲县原先的县令是突然生了疾病?”方铮总是想的更多些。
“是。”老掌柜无比肯定,“在那县令病死后,我家亲戚还专门给我来了一封信。”
只因无法伸冤,许多受害的百姓只能祈求老天爷来惩罚此人,当这县令死后,许多百姓关起门来都朝天拜了拜。
“相公,你是不是怀疑县令的死跟袁中海有关?”冯轻凑近方铮,低声问。
这种阴谋诡计恐怕是袁中海最擅长的。
“此事过去太久,恐怕寻不到证据。”袁中海虽不是多小心谨慎的人,不过此人够狠,哪怕袁中海有同伙,恐怕也早被他灭了口。
这种无头冤案处处都有,老掌柜也听到冯轻的话了,不过他想得开,觉得袁中海既然活不了了,那多一条罪少一条罪也没甚不同。
方铮却不会轻饶了袁中海,“本官会让他认罪的。”
老掌柜又想给方铮跪下,方铮扶着他,“不欲让人知晓身份,老人家切莫如此。”
第811章
若真要仔细追究袁中海的罪,恐怕诛九族都不为过。
“小民,小民多谢大人。”老掌柜有些激动,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方铮,他起身,又去拿了两包茶叶,“这是小民一点心意,还望大人莫嫌弃。”
方铮并未拒绝,“多谢。”
方大人不嫌弃他的茶叶粗劣,老掌柜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老掌柜恨不得每年都给方铮送些茶去,不过他又想着如此会让方大人为难,而他自己年岁也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老掌柜只能作罢。
外头的吵闹声逐渐远去,方铮还想给娘子买两花灯,便起身告辞。
老掌柜将方家人送到门口。
花车离开,街上行人却没见少,方铮一手抱着团子,一手牵着冯轻,走在前方,方蒋氏跟金姨跟在后头,石春跟席青他们则跟在后头。
还有几个护卫佯装成普通百姓,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花灯卖的就是个应时,过了今日,买的人就会少许多,是以,天色渐晚,卖花灯的小贩都开始吆喝,花灯便宜了卖。
冯轻兴致勃勃的看,这就像是后世卖的打折产品,总是更吸引人,就连方蒋氏跟金姨都跟着小声谈论哪一盏花灯更好看,挂在屋檐下很应景。
冯轻还不忘又给团子买了一盏兔子灯,团子面团似的小脸配上这兔子灯也是相得益彰。
唯有方铮脸色不太好,自打听到满街都在喊着便宜卖灯,方铮就紧抿了嘴角,他左右看着满街的花灯,想着定要找一家不便宜卖的。
“相公,这花灯讲究的不过是个应景,等里头的灯油烧完,这花灯里头也会黑一圈,都不好看了,这种不能长期保存的,买的贵了也不划算,此刻正好,相公别生气了。”冯轻知道方铮恨不得将满街最好的一盏给她买下来,冯轻都明白,她觉得这样的相公更有生气,也更可爱,让人想抱着亲昵。
好在她还记得此刻不合时宜,冯轻只能用力握了握方铮的手,贴着他的耳畔劝。
“为夫只想给娘子最好的。”方铮声音听着还有些委屈。
冯轻笑看了他一眼,眼里荡漾着笑,瞳仁映出眼前的人,她意有所指地说:“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娘子——”方铮勾了勾自家娘子的手心,话音缱绻。
就在气氛正好时,后头传来一阵混乱。
方铮拧眉。
须臾,席青提着一人来到方铮面前,他将一个瘦小,也有些功夫的男子按在方铮面前,低声回道:“大人,此人在跟踪我等。”
一声‘大人’让瘦小男子惊慌,他跪在方铮脚边,都不用人问,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回了,“小人是得了梅清姑娘的吩咐,来打探大人的身份,小人该死,求大人饶过小人一命。”
瘦小男子拼命磕头,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方铮脸色再次沉冷下来,他不过是想陪着家人过来逛一番,为何总有这些事来打扰?
“带下去,按律处置。”方铮也不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是。”
瘦小男子还想求饶,席青已经先捂着他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身处青楼楚馆,冯轻也没想过这些人有节操底线,只是明知道方铮有妻有子,还派人探他底细,这梅清姑娘可真是够让人瞧不起的。
冯轻也怒了,她不好去青楼找人对峙,但是觊觎她男人,冯轻可不会当做此事没发生过。
“相公,给我派人将那卿松楼抄了。”冯轻在气头上,她怒气冲冲地要求。
“好。”方铮竟也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应了,心下也盘算着明日便让人寻个由头,让卿松楼关门。
这一声干脆的应承让冯轻脑子清醒了,她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其实也不一定要抄了那青楼,我一时气急了才说的。”
“气着娘子便是大错。”方铮打定主意要惩处卿松楼。
“其实罚一下那位梅清姑娘就行了。”冯轻可不愿旁人说自家相公是冲冠一怒为夫人,这对方铮的名声不好。
“为夫已有打算,娘子无需忧心。”让人跟踪,这本就触犯了方铮的忌讳,他自要杀鸡儆猴。
冯轻还是有些不安,“相公,真的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娘子放心,不会。”方铮低头,碰了碰冯轻的额头。
这让冯轻的心稍安。
走在后面的方蒋氏跟金姨也吓了一跳,尤其是方蒋氏,她本来以为窑子里的女子都是可怜人,这些人许多都是迫不得已才被送进去的,今晚的花灯节颠覆了她的认知,也让方蒋氏对这些女子的同情变成了反感。
凡是想破坏她家三郎跟三郎媳妇关系的,她都恨不得亲手打她们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