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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替嫁小绣娘全文阅读

作者:青空飘雪     重生替嫁小绣娘txt下载     重生替嫁小绣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9章

    这日一大早,夏二小姐便派家里的车夫过来方家,接冯轻去夏家。

    夏二小姐考虑的周到。

    方铮原本想将马车留给冯轻用,自己早些起身,走路去翰林院,冯轻如何也不同意,她骗方铮说夏二小姐之前送了消息过来,会遣人过来接她。

    本是哄骗方铮之词,没想到竟被冯轻说中了。

    跟着车夫一起过来的还有夏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听琴,听琴是个嘴角带着酒窝的清秀小姑娘,她未语先笑,“奴婢见过方夫人,我家二小姐前几日就开始念叨,她很想方夫人,若不是脱不开身,二小姐恨不得亲自过来接您呢!”

    “二小姐太客气。”冯轻能感觉出来二小姐是真的想跟她交好,她动容地开口,“本该我上门拜访,只是家里事多,孩子又小,实在脱不开身,这才耽搁到今日。”

    听琴自是了解冯轻的情况,她笑容真切,“二小姐跟奴婢说过数回,说方夫人是她最看重的姐姐,她也很喜欢小公子,她恨不得隔三差五过来拜访,只是我家夫人说二小姐年纪渐长,快要到了说亲的年纪,不宜整日抛头露面,这才许久不能登门。”

    冯轻理解。

    这会儿团子还没醒来,她跟方蒋氏及金姨道别,跟着听琴一起离开。

    夏家位于京都最繁华的主街西北侧,这一片都是朝廷重臣居所,宅子多是皇上赐下的,冯轻不知道的是,找方铮麻烦的相府就在对街不远处。

    这夏家的马车比家里的要宽敞许多,坐在里头也稳当,马车里还准备好了茶点,因着不知道冯轻的口味,茶点还专门分咸甜口的。

    冯轻吃了几片豌豆黄,又喝了一杯茶,已是半饱。

    待马车到夏府门口,听琴朝门房招呼一声,马车直接驶了进去。

    透过车窗帘子,冯轻隐约瞧见夏府门口此刻已经停了七八辆马车。

    冯轻也是去过后世的故宫的,更宏伟厚重的建筑她都见过,进了夏府,见府中的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倒也没有失色。

    听琴得了夏二小姐的吩咐,要她好好照顾冯轻,万不可让冯轻不自在,听琴本以为冯轻多少会有些怯懦不自在,毕竟冯轻是个从偏远县城过来的,怕是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院子。

    没想到冯轻神色如常,夏府这美景与她来说似乎是司空见惯。

    听琴不由佩服,心里暗道,怪不得二小姐如此看重方夫人,这方夫人当真稳重和善,她性子如水一般,相处起来让人极为舒适。

    因还不是及笄的生辰日,这回来参宴的多是年纪相仿的小姐们,当然,也有与夏家公子相熟的公子们想借此机会相聚。

    顺便偷偷看看这些矜贵的小姐们。

    一路走来,没遇到旁的小姐公子,倒是引起夏家下人的注目。

    这些奴仆都知晓听琴是二小姐身边得用的人,能让听琴亲自引领,不知道这位夫人是何身份?

    加之冯轻长得实在也引人注目,都走下很远,冯轻仍旧能感觉到背后各种探究的视线。

    生完孩子后,冯轻每每照镜子都有些恍惚,这张脸跟曾今的她十足十的像。

    曾今她绣技高超,年纪轻轻已被赞誉为大师,不过因容貌过盛,也有人会质疑,起初她还想着解释,甚至拿实力证明,可效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当旁人用有色眼神看待某个人或某件事,不管如何解释,这些人总有自以为更合理的理解,久而久之,冯轻也就不再纠结。

    今日这些眼神对比曾今她遭遇的要隐秘的多,冯轻就当做不知道。

    听琴又惊讶了,她没想到冯轻能如此淡定,心里不由生出几分佩服,“方夫人莫要担心,今日来参宴的都是二小姐的熟人,二小姐会亲自照看夫人的。”

    “没事。”

    冯轻跟着听琴来到了后院,听琴并没直接将她带去夏二小姐的院子,而是领着冯轻去了夏府主母的听荷院。

    夏夫人也是满心好奇,她的女儿她知晓,虽然看着直爽可爱,不过她这个做亲娘的却知晓,她这个小女儿虽然整日笑盈盈的,跟谁都处的好,不过真正能让她喜欢,放在心上的,除了家里人外,也就一个韩家丫头。

    冯轻是个例外。

    她很想见见冯轻这个让她小女儿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的姐姐。

    夏二小姐也想将冯轻介绍给母亲跟大姐姐,若是她们都喜欢冯轻,说不定以后她还能多出门,去方家找冯轻跟团子玩。

    冯轻到时,听荷院正厅传来阵阵说笑声。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方夫人到了。”

第670章

    “轻轻姐姐来了?”

    夏二小姐的声音由远及近,冯轻能听出里头的跃雀,她唇角带笑,看着快步过来的小姑娘,不由叮咛,“不着急,慢些走路。”

    真切地感受到二小姐的开心,冯轻脚步也轻快不少。

    屋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朝二人看来。

    夏二小姐牵着冯轻的手进了正厅。

    夏夫人已经起身迎了上来。

    按理说不管是作为方铮的夫人还是夏二小姐的朋友,夏夫人都不用亲自上前迎接。不过夏夫人一早听了丈夫的话,还是决定礼待冯轻。

    夏夫人都起身了,在座的其他夫人小姐纷纷起身,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俱带着笑,暗暗打量冯轻。

    少见的美貌还是让她们惊的一下,再看冯轻妇人的装扮,这些夫人小姐们又悄悄松口气。

    接着夏二小姐跟她们介绍了冯轻。

    冯轻的身份不是绣娘,而是当今状元夫人。

    “原来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方夫人,看来今日是我们来着了。”其中一个跟夏夫人交好的夫人笑道。

    方铮当日的一番言语震惊了整个京都,不得不说,不管是已经成了婚的妇人,还是尚未出格的小姐们,无不在心里暗暗羡慕那个被方铮当众表白的人。

    女子嫁人与她们来说无疑就是第二回人生,若是嫁的好,余生都幸运,若是嫁的不好,苦的涩的都得自己吞,而决定她们人生的只有老天爷跟她们的爹娘了。

    她们不求所嫁之人只有她们一人,她们只盼能得到足够的尊重,好让她们在人前能维持完美的形象。

    而冯轻活成了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模样。

    这些夫人小姐们心里很复杂。

    “可不是,怪不得状元郎会有那番言辞,若是换成是我,我也愿好生呵护这么娇俏的美娇娘。”另一人跟着打趣。

    她们没有恶意,冯轻笑了笑,也没多解释,“诸位夫人谬赞。”

    倒是夏二小姐开了口,“轻轻姐姐可不光人美,她更是心美手巧。”

    至于具体多巧,夏二小姐可不打算让她们知晓。

    原本她跟冯轻还不算多熟稔的时候,夏二小姐想过要替冯轻散播一番,待她真心将冯轻当成姐姐后,她就多替冯轻想了。

    知道且了解的人会觉得冯轻技艺高超,值得尊重,若是让心思叵测的人知晓,怕是要对冯轻说三道四了。

    夏二小姐想清楚,也跟韩姐姐商量了,反正以后冯轻空闲时间不多,她绣出来的每一样都是珍品,她与韩姐姐肯定得收藏起来。

    待冯轻的铺子里上了这些绣品,她再告知那些小姐们也不迟。

    “莫非方夫人琴棋书画了得?”一阵赞叹声中,一道不怎么和谐的询问声传来。

    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愿将女儿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以求能为将来亲事添些底气,更别提矜贵世家,这些小姐们随便一个人站出来都能弹出一首让人如痴如醉的曲子来。

    书画之类亦不差。

    她们都知晓方铮乃寒门学子,冯轻当年能嫁给一个穷书生,想必家世不过尔尔,光有一张脸又有何用?

    要知道容颜易老,男子的话又尤不可信,这样的炫耀就有些可笑了。

    “方夫人善棋琴书画,今日又是二小姐生辰,不如方夫人应了景,给二小姐弹奏一曲,如何?”这位妆容精美的小姐接着又说。

    厅内蓦地安静。

    “徐晗,你这是何意?轻轻姐姐是我请来的贵客,岂有弹琴给你听之礼?”夏二小姐皱眉,她跟这位徐小姐一向不合,今日是徐晗不请自来,来了不老老实实坐着,反倒是找轻轻姐姐的茬。

    夏二小姐气不打一处来。

    “不如你先弹一曲?”二小姐寸步不让,“如你所说,今日是我生辰,不如你就替我弹奏一曲,算是贺我生辰,如何?”

    “我不弹。”徐晗没有夏二小姐这般伶牙俐齿,她咕哝道:“我又不是轻贱的伶人。”

    这话一落,不光夏二小姐,就是夏夫人跟韩小姐都冷了脸。

    不管怎么说,当着她们的面为难她们的贵客,这位徐小姐当真是糊涂了。

    这位徐小姐容貌本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她一直引以为傲,今日见了冯轻比她还美,她心里不是滋味,往日她也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今日心里泛酸,就忍不住出言挑衅了。

    察觉到周围气氛紧张,徐晗讷讷地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若是你觉得来我生辰宴委屈了你,不如——”

    “茹儿!”不等夏二小姐下逐客令,夏夫人先说,“来者是客,莫要任性,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诸位不如随我一起入座。”

    夏家虽不惧徐家,不过夏夫人毕竟年纪大些,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夫人下意识地就做了和事老。

    冯轻沉着脸,眼睛盯着那位徐晗小姐看。

    她的好心情被破坏,这位小姐可以随意侮辱人,想必人品也不行,对这样的人,冯轻觉得没必要给面子。

    人活着可不就是得争口气?

    “不成,她必须要给轻轻姐姐道歉。”夏二小姐显然跟冯轻想到了一处,她拉着冯轻,扬声要求。

    “茹儿,莫闹。”夏夫人脸色也变了,她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冯轻身上,笑道:“方夫人又岂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徐小姐还年幼,有时冲动了些,还望方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生气。”

    无甚根基的新科状元自然不能跟徐家比。

    “娘。”夏二小姐急得跺脚,她没想到她娘竟然帮着徐晗说话。

    再看徐晗,面上带着隐晦又得逞的笑。

    “夏夫人,若我不同意呢?”昨夜相公就专门叮嘱过她,若是在宴会上受委屈,不可忍让,凡是都有他。

    冯轻本是个不怎么计较的人,谁让她有个好相公,这两年多下来,她觉得自己越发受不得委屈了。

    “方夫人,你待如何?”夏夫人其实也没恶意,只是本能地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要她当着大家的面郑重跟我道歉。”

    “你休想。”

第661章

    要她跟一个区区从六品编撰夫人道歉,这无疑是当众打了她的脸,徐晗怎么可能同意?

    “看来徐小姐家教实在令人堪忧。”冯轻这一刻又不恼了,她嘲讽道:“据我所知,真正的大家闺秀是端庄大方,举止娴雅,气度更是不凡,像徐小姐这般尖酸刻薄,纵使长得出挑,仍旧是惹人笑话。”

    冯轻的话不带一个脏字,每一个字却像一个个巴掌打在徐晗的脸上。

    “如徐小姐这般只能靠刻薄旁人来彰显自己尊贵的人其实是极度自卑又自怨自艾的。”冯轻还叹口气,看向徐晗,“我真的很同情你,想必你在暗地里总喜欢拿自己跟别的小姐比,越是比较,徐小姐是不是越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一丝比得过旁人的,徐小姐该是日日失眠吧?”

    “你,你胡说。”徐晗有引以为傲的容貌,有让人拍案叫绝的琴技,就连书画也是许多小姐望尘莫及的,而唯一让她自卑的便是她拿不出手的身份,她不过是徐家从旁支选出来的,徐家之所以花大力气培养,自然是别有用途。

    众人都知晓,若是徐小姐运气好,说不定能被收入宫中,或是皇子后院,若是运气不好,她也只能是那些年纪都能做她爹的官员后院中一个小妾罢了。

    徐晗自然不认命,这几年她铆足了劲出风头,只想着能博得这些京都公子的另眼相待,可谁的眼睛也不是瞎的,撩拨暧昧一番倒是可以,真要娶回去,这些公子怕是要被打断腿的。

    憋屈的久了,性子就有些古怪,徐晗还有理智,知晓不能找这些身份高贵的小姐们麻烦,这不,冯轻就招了她的眼。

    一来,冯轻比她长得好看,二来方铮的一番非她不可的言论让徐晗嫉妒红了眼,纵使她看不上方铮,可她也见不得有人得到方铮的全心对待,三来就是冯轻这偏远县城一个称不上官家的冯家庶女身份。

    这些小姐们有几位未婚夫婿曾也为徐晗的容貌失神过,她们厌恶徐晗,却又自持身份,不能跟她计较。

    此刻冯轻还不客气地拆穿徐晗心里的阴暗,旁边几位小姐以帕子掩住嘴角,遮挡快要掩饰不住的笑。

    她们畅快了,对冯轻就生出几分好感来。

    冯轻跟她们没有冲突,又是夏二小姐看重的朋友,她们也乐得交往,至于冯轻的身份,高低贵贱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如今皇上看重状元,谁知晓冯轻以后能走到哪一步?

    一位橘粉襦裙的小姐柔声说:“徐小姐,今日是茹儿生辰,茹儿最大,你这般玩笑,实在是太过,道歉确是该的。”

    “可不是,徐小姐也不想今日的事闹到外头去吧?”一直没说话的韩小姐开口,她说话就直接多了,“你是想自己跟方夫人道歉,还是想我压着你道歉?”

    连一向不喜欢掺和小姐们话题的韩小姐都站在冯轻这边,徐小姐脸顿时白了,她知道韩小姐的威胁不是说说而已。

    “对,对不起。”徐小姐低头,眼泪无声垂落。

    这突如其来的娇弱倒让人误会是谁欺负了她。

    诸位夫人小姐们心里暗道,这徐家还是眼界窄了些,养出来的女儿实在上不得台面。

    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冯轻却别开脸,冷声道:“我会不原谅你。”

    道不道歉是徐晗的事,原不原谅就是冯轻的事。

    冯轻当然不会故作大度的装不在意。

    啪啪啪。

    “轻轻姐姐,你做得好。”夏二小姐拍着手,有些兴奋。

    她早知道轻轻姐姐是性情中人,虽然轻轻姐姐平日里温和有礼,但是眼睛骗不了人。

    这也是夏二小姐喜欢跟冯轻交往的缘由。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表情各异,不过还是跟夏二小姐心情相同的多些。

    眼看徐小姐已经摇摇欲坠了,夏夫人只好再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事就过去了,茹儿,你带着小姐们先去。”

    冯轻也不会不给夏二小姐面子,她跟夏二小姐点点头。

    一行人先一步出了正厅。

    夏夫人方才提及吃饭不过是权宜之计,既然事情解决了,就没必要急着摆饭,夏二小姐带着一群小姐们去了花园。

    正值夏季,园内百花盛开,香气扑鼻,少有女子不爱花,诸位小姐们心情闻着花香,气氛就和睦轻快多了。

    夏二小姐将冯轻拉到一旁,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姐姐,我替我娘跟轻轻姐姐你道歉。”

    “无需。”冯轻没生气,毕竟身为夏家主母,夏夫人以利益为主也是本能。

    她不可能要求所有跟她一面之缘的人都公平公正,既然跟夏夫人道不相同,以后少些交往就成。

    冯轻也没有迁怒夏二小姐,夏二小姐今天帮她,冯轻还是很感动。

    只是冯轻不得不再次感叹,她真的不适合跟这些小姐们打交道。

    确切地说,她不太适合跟家里以外的人打交道。

    想到家里人,冯轻就有些想方铮了。

    也不知道相公今日能不能早点回家。

    想到方铮,冯轻嘴角就不自觉带上笑。

    夏二小姐以为她真的不在意了,也松口气。

    赏了会儿花,小姐们兴趣又很快转移,有人提议玩投壶。

    在大业,投壶不仅是一种全民都喜欢的游戏,这还是六艺中的射礼。正所谓投壶,射之细也,宴饮以射乐宾,以习容而讲艺也。

    是以,投壶也是礼仪一种,因而这些年越发受百姓喜欢。

    毕竟这不似骑马射箭那般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举行。

    夏二小姐显然也有兴趣,她拉着冯轻,“轻轻姐姐,你想不想玩?”

    冯轻没有接触过,她倒是有兴趣看看。

    “那咱们就来投壶,射中少的人要罚喝酒,就喝我准备的果子酒。”

    冯轻有些傻眼了。

    “我没玩过。”冯轻并没隐瞒,也不怕人笑话,“我也没怎么喝过酒。”

    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也不想在外面喝醉。

    “那不如这样,三人一组,输分一组罚酒。”韩小姐提议。

第662章

    冯轻跟夏二小姐及韩小姐一组。

    别的组也都是平日处的好的小姐们,也不知是她们有意还是无意,独独多出一个徐晗来。

    徐晗本就觉得委屈,这会儿又被孤立,一时气愤难当,又哭了一场,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想着提前离席。

    冯轻自然不会同情。

    有韩小姐在,根本不用冯轻跟夏小姐出手,十支箭中了八支,而另外几组最多也就投中五支。

    输了的小组要罚喝酒。

    在之后的宴席上,这几位往日矜持内敛的小姐们每人先干了三杯果酒。

    虽是果酒,也是能醉人的,她们的脸很快泛着嫣红。

    她们不好找冯轻跟韩小姐喝酒,不过夏二小姐却没逃过去,被连着灌了好几杯酒,小脸上也泛着红光。

    微醺的姑娘越发黏着冯轻了,若不是她稍微还有些理智,夏二小姐恨不得抱着冯轻的胳膊,好好跟她聊聊。

    这二小姐喝多了虽然总靠近她,不过话不多,只是傻笑。

    听琴跟另一个丫鬟都看不下去了,试图扶着夏二小姐回去。

    无奈夏二小姐只傻呵呵地拉着冯轻,“轻轻姐姐,我带你去看我的院子,还有韩姐姐,你也一起来,咱们说悄悄话。”

    最后一句话夏二小姐说的尤其大声,周围的小姐们听的直笑。

    韩小姐果断起身,几乎是将夏二小姐提了起来,“方夫人,这丫头喝醉就这幅德行,你别介意,我们便送她回去吧。”

    冯轻没有拒绝。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夏二小姐回了她院子。

    被自家小姐嫌弃的两个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

    等一行人离开后,有人小声感叹,“她们感情真好。”

    她们都是人精,虽然面上都是朋友,可真正交心的却寥寥无几,谁不愿有一个知心朋友?

    可家族利益,个人利益都时刻提醒她们,要留一线。

    是以,她们打从心底羡慕冯轻跟夏二小姐,及韩小姐的友情。

    “是啊,也不知这方夫人到底是如何成为二小姐跟韩小姐朋友的。”有人语气听着还是酸酸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二小姐所居的馨和院在后院偏东的位置,这处是除了正院外最好的一处院子,院子极大,里面同样辟出一个小花园,园子虽然比外面的小些,不过里头的各色花却不必外面的大园子少,这里头许多种都是冯轻不曾见过的。

    “轻轻姐姐,你喜欢这些花?”注意到冯轻的视线,夏二小姐很大方地说:“你喜欢哪些?我都送给轻轻姐姐。”

    这些话一看就是很名贵,冯轻当然不能收。

    “二小姐误会了,我只是想着或许以后的花样子可以用这些。”不管走到哪,冯轻总习惯性地观察四周,周围的一切都可能成为她灵感的来源。

    “我看看就成。”生怕二小姐再说出送她的话,冯轻笑道:“况且我是真的不善养花,这些花送给我是糟蹋了。”

    想必这些大户人家专门有花农养花,若是送了她,怕是活不了几天的。

    “那轻轻姐姐若是以后还想看,随时给我送信,我让人去接轻轻姐姐。”她们交往这么久,二小姐也清楚冯轻的性子,既然冯轻拒绝,她再如何也是送不出去的,夏二小姐便改了口。

    这回冯轻笑着点头,“好。”

    等两人约定好,韩小姐也淡淡地开口,“我院子里也有不少名贵的花,还有几盆是宫里赏下来的,方夫人若是喜欢,可以去韩府赏花。”

    韩小姐话不多,对人也不太热络,不过冯轻知晓她就是这性子,对朋友却足够真诚。

    冯轻同样没有拒绝,“改日一定上门打扰。”

    “韩姐姐,你怎么不请我?”二小姐鼓着嘴,脸颊更红了。

    韩小姐嗤笑了一声,“还用我请你?”

    咳咳。

    瞧着两人相处模式,冯轻低头,忍着笑。

    二小姐也不恼,笑嘻嘻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与轻轻姐姐一起上门,韩姐姐可一定要招待好我们。”

    “有你吃的。”

    三人说笑一阵,夏二小姐还想将她这些年收藏的好东西一股脑地全拿给冯轻看,只是她喝了酒的缘故,没说几句话,就有些困倦。

    韩小姐直接吩咐两个丫鬟带着还想坚持的二小姐回卧房休息。

    等夏二小姐实在熬不住,睡着后,冯轻跟韩小姐这才起身离开。

    两人又一起去了正厅,跟夏夫人告辞。

    夏夫人有些内疚地看向冯轻,想说几句解释的话,冯轻却笑:“夫人见谅,今日出来有些久了,孩子怕是会想我,我得早些回去。”

    是夏二小姐的母亲又如何?

    冯轻觉得自己没必要包容对方的过错。

    冯轻理解夏夫人的选择,却不想大度不计较。

    夏夫人脸色一僵,有些不高兴。

    被人捧惯了,冯轻又是小辈,夏夫人理所当然觉得冯轻不应当计较,她方才打算解释已经是看在冯轻是她女儿朋友的面子上了。

    孰料冯轻竟拒绝。

    虽然心里不悦,夏夫人仍旧是面上带笑,她也没有挽留,“既如此,便让家里的车夫送方夫人回去。”

    “无需劳烦夏夫人,我送方夫人便可。”韩小姐说。

    夏夫人心里又是一惊,自己女儿跟这位年轻的方夫人交好也就算了,那可能是看在方夫人绣技好的份上,这韩家丫头怎么也处处帮着她说话?

    韩家丫头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不等夏夫人想明白,韩小姐跟冯轻已经福了福身,由夏家丫鬟带着离开。

    夏家外头还剩下的马车只有两三辆,其中一辆不起眼的便是韩小姐的马车。

    “马车有些简陋,还望方夫人莫嫌弃。”韩小姐掀开车帘,对冯轻说。

    “怎会?”冯轻笑道。

    等上了马车,冯轻才明白韩小姐的话,原本她以为韩小姐不过是谦虚,毕竟身为韩家唯一的大小姐,家里肯定不能委屈了她。

    即便马车外头看着普通,里头应当也是别有洞天,没想到马车里头同样朴素,车内只有两个细棉布包好的长凳,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两本书,看书名,是兵书。

    冯轻佩服地看着韩小姐。

第663章

    冯轻瞧着这些书面有些陈旧,不过却被保护的很好,想必是极为重要的兵书。

    “方夫人也喜欢看这些?”韩小姐见冯轻盯着兵书看,便问。

    “是我相公喜欢看这些书。”想到方铮,冯轻嘴角上扬,心里一阵悸动,算来她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看到相公了。

    韩小姐有些惊讶,“没想到状元郎竟也喜欢这些?”

    在韩小姐的印象里,这些书生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真是之乎者也,酸腐的很。

    “是啊,相公很厉害的,他懂得很多,兵书医书全部都看过,且能倒背如流,举一反三,若不是相公身子不允许,她说不得就能成为一代军师呢。”

    冯轻并不怀疑方铮的能力,她知道若是方铮愿意,他可以在任何一个领域取得让人望尘莫及的成就。

    韩小姐并不怀疑冯轻的话,她与方铮也算有几面之缘,方铮跟旁的书生是有不同,想必若是家世好些,如今就不只是翰林院编撰了。

    “韩小姐,这些兵书可能外借?”冯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

    方铮喜欢兵书胜过医书,只是他能买到的也只有书铺里常见的那些,真正孤本兵书早被人珍藏。

    韩家世代武将,想必有收藏了不少珍品。

    “不需要那种孤本,就是普通的都成。”冯轻觉得自己的要求其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可她想给相公找些值得一看的书。

    这些日子相公日日上职,他已经许久没有去书铺了。

    家里的书方铮早看过了许多遍。

    冯轻本想着要去书铺看看,又不知道该买哪些。

    “自然可以。”韩小姐却答应的爽快,不过她仍旧解释,“这些都是我平常看的,不算多难得,若是方夫人不嫌弃,我家里还有几本,待方公子看完这几本,方夫人可去我府上取。”

    这些不是韩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几本,韩小姐自然愿意出借。

    “多谢。”

    如此,等韩小姐将冯轻送回了家,冯轻顺便还拿了几本书回来。

    她们约定好了下回见面的日子,韩小姐也没多呆,便回去了。

    加上路上的耽搁,冯轻前后出去大半天了,团子醒来没见着娘,已经哭了两回了。

    方蒋氏好不容易将人哄睡着,冯轻恰好就回来了。

    本来在方蒋氏臂弯睡的好好的小人在听到冯轻压低的说话声,耳朵动了动,睁开了眼,他望向冯轻,小嘴瘪了瘪,委屈的哼唧。

    冯轻顿时心疼的不行,她放下书,将团子接了过来,一个劲儿道歉。

    “是娘不好,出去了那么久,团子乖,不哭了啊,下回出门娘就将团子也带上。”冯轻亲吻着自家儿子额头,抱着他软软的小身体,心跟着软。

    团子哼唧了一阵,这回倒没有哭。

    娘亲回来了,团子也不困了,一直跟冯轻玩到了方铮回来。

    方铮今日回来的早些,他放心不下冯轻,今日便提了早。

    “相公,今日这么早?”冯轻惊喜地转身,抱着团子上前。

    方铮顺手接过孩子,他回道:“今日事少些,周大人便让为夫早些回来了。”

    周大人是方铮上峰。

    官场上那些事方铮无意跟冯轻说,说了只会让冯轻担心,且这些事他自己都能解决。

    在冯轻的想法里。方铮能力出众,受赏识也是早晚的事,她并没怀疑方铮的话。

    “相公你坐,我给你盛碗汤。”

    今日炖的是老鸭汤,是蒋嫂子的手艺,冯轻先前喝了一碗,别有一番味道。

    等冯轻离开后,方铮看了一眼怀中的团子,跟团子视线对了个正着,团子扭动着身子,显然不太喜欢亲爹抱他。

    恰好他亲爹也是这个意思。

    “娘,儿子想起还有事——”方铮找了个借口。

    “孩子给我,你快去忙。”不等方铮说完,方蒋氏已经从方铮手里抱过团子,催促方铮去忙。

    好几个人照顾这么一个孩子,方蒋氏是怎么都抱不够的。

    正好冯轻端着汤出来。

    “娘子,这些书?”生怕冯轻问起他抱团子的事,方铮拿起一旁的书,随意翻了两页,待看清上头的字,视线不由定住。

    这书可不是一般书铺里会有的。

    “这些书是我跟韩小姐借的,我看相公前几日总翻看之前的兵书,想着相公许久没有去书铺了,便跟韩小姐借了这几本,韩小姐说了,这些书并不是珍藏。”

    “为夫很喜欢。”方铮上前,握住自家娘子的手,眼里含情,嘴角扬起。

    冯轻被看的脸有些红,她催道:“相公快喝汤,正好不冷不热。”

    喝了汤,方铮拉着冯轻回了屋。

    先是跟冯轻亲昵了一阵,惹的冯轻面红耳赤,等两人都冷静之后,方铮这才翻看那几本书。

    这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

    方铮看书很快,一遍看完基本上能背下来,不过书本就是温故知新的,他合上最后一本,打算晚上再看一遍。

    冯轻就一直坐在方铮身侧,整理前几日买的绣线,她打算再给方铮做一身里衣。

    这天越来越热了,方铮日日上职还穿着官服,回来之后里衣都是湿的,贴在身上定是不舒服,冯轻打算给方铮做一套蚕丝的,薄些,也舒服些。

    手被握住。

    冯轻眨了眨眼,“相公看完了?”

    长时间没开口,嗓子有些沙哑。

    方铮给她倒了杯水,等冯轻喝完,才点头,“娘子莫要看了,伤眼。”

    “好。”冯轻也没坚持,她收起棉线,跟方铮一起起身。

    团子又被方蒋氏哄着睡着了。

    方铮看书的时候冯轻跟方蒋氏说了,得了新书,方铮肯定是要多看一阵的,冯轻便让方蒋氏她们先吃饭,留一些在锅里温着就成。

    两人出门时,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方铮牵着娘子往厨房去。

    路上,冯轻晃着胳膊,望着漫天星辰,笑道:“相公,今日跟之前很像。”

    她指的是在东留村的时候,有一回两人也是忙起来就顾不得吃饭,等其他人都吃过了,才去灶房吃饭。

    昏黄的烛火,喷香的饭菜,最主要是身边的人,每一个细节都让冯轻感动。

    “相公,有你在真好。”时间仿佛不曾流逝。

第664章

    方铮花了一年时间从翰林院编撰升到了从五品的梁州知州。

    没错,皇上在一年之后便遣了方铮去梁州做知州。

    梁州位于大业东南部,是大业最富庶的几个州府之一,往年这梁州知州都跟京都的世家权贵关系匪浅,这一直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重用方铮是皇上的一步棋,也是皇上对方铮的考验,若是通过,以后平步青云是少不了,若是折在这梁州,那也是方铮自己的造化。

    这内里的复杂方铮并没跟家里人说,同僚对方铮的这番升迁也各有想法。

    这些都暂且不表。

    一家人自然要跟着的。

    京都的院子是皇上赐下的,不好变卖,冯轻想着以后总还是要回京都来的,若是方铮回京都述职也得有个歇脚的地方。

    家里主子加上小团子一共也才五个人,这番去京都,是要带上王嬷嬷跟蒋嫂子的,除了这二人外,方铮半年前又让人牙子去了方家一趟,领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冯轻选了两个做丫鬟,好照顾方蒋氏跟金姨起居。

    方蒋氏起初拒绝,怎么都不愿两个丫鬟伺候她,不过人最大的习性大约就是适应了,没用一月时间,方蒋氏跟金姨已经接受两个丫鬟给她们端洗脸水,偶尔伺候她们穿衣吃饭了。

    一家五口,加上丫鬟小厮,一共也有十来个了,人多,行李也多,方蒋氏担心团子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光衣裳吃食跟玩具就给团子准备了一马车。

    这一年下来,铺子里的生意越发好了,方铮赚了盆满钵满,当然也不吝啬多雇几辆马车。

    务必要家里人坐的舒服。

    临走之前,龚强一家过来送行。

    龚强媳妇已经有孕七个月了,眼瞅着快要生了,方家却不得不离京。

    方蒋氏很是不舍,她原本都上了马车,远见着人,又急忙下了马车,“你们还跑这一趟做甚?强子媳妇肚子都这么大了,可得小心点。”

    龚强好不容易能娶上媳妇,龚婶对李姑娘真的跟亲闺女似的,这一年多下来,婆媳两人感情越发好了,李姑娘身子骨也被养的壮实许多,她也舍不得冯轻,这才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来送行。

    “嫂子,此去路途遥远,待我到了梁州,给你来信,嫂子生了孩子,我怕是不能回来了。”李姑娘性子跟冯轻相投,京都又只有方铮跟龚强兄弟两,两家感情越发好了,冯轻跟强子媳妇自然也跟姐妹似的。

    “好,三弟妹,若是以后有时间,我跟强子会去看你。”强子媳妇牵着冯轻的手,殷殷说,“一路小心,到了给家里来个消息,我在京都等你们。”

    “三郎,京都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保重,凡是小心。”男人之间话就少许多,龚强轻捶了一下方铮的肩头。

    “强子哥亦然。”

    相较于男人之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方蒋氏跟龚婶的离别就伤感的多了,方蒋氏摸了摸眼角,“三郎说了,最少三年,最多五年,他就能带着一家人再回来,家里要是有啥事,你就让强子给三郎去信,三郎能解决。”

    龚婶一一应了。

    这京都不比东留村,在这里过日子,跟邻居交往的少,一年下来,龚婶也就交了三五个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她当然舍不得方蒋氏离开,可三郎这回是升官,她们要支持。

    龚婶也跟着摸眼泪,一一应了。

    再不舍,也得分别,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

    龚家人在后面拼命挥手。

    方铮倒是不担心有人欺负龚家人,他与龚强是兄弟,周围人都知晓,方铮也知会过同僚,让他们多照看一下龚家。

    以方铮的手段,一年下来,面上虽然不显,但是私底下他还是交了几个朋友。

    这回出京正值春夏之交,天气不冷不热,他们也不着急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足足八日时间才到梁州。

    梁州一众官员都在城门口迎接新上任的知州。

    他们早知晓方铮大名,也知晓方铮受皇上看重,这一趟外放不过是为了以后更快晋升罢了,这些都是老油条,自然不会刚见面就给方铮使绊子。

    待方家人到了梁州,便受了热烈欢迎,这让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方蒋氏彻底放了心。

    知州为一州之长,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面上对方铮是毕恭毕敬,他们当中,年纪最轻的是去年才上任的通判,这位通判年约而立,长相周正,在一群大腹便便的官员中尤为显眼。

    当然,这是方铮不曾到梁州之前的情形。

    方铮先安抚地拍了拍冯轻的手,而后下了马车,一身月发白长衫衬的他越发长身玉立,加之面如冠玉,整个人不像是一州之长,倒更像是世家公子携带家眷出来游玩。

    这些官员心里不免就有些轻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来京都的传言太过夸张了。

第665章

    知州府位于梁州青雀大街西北侧,是梁州最繁华之处。

    “方大人,宅院已经替您准备好了,不如下官先带大人去方府,待大人休整好,下官再为大人接风洗尘,大人意下如何?”众目睽睽下,这些属官自然对方铮恭恭敬敬。

    “不劳烦。”方铮抱拳,神情不冷不热,“本官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落脚之处。”

    这话自不是假的,在来梁州之前,方铮已经让人在梁州租了个院子,也是二进院子,够一家人住。

    几位属官面面相觑,没料到方铮会来这一出。

    “不知大人的府宅在哪一处?”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摸了头上的汗,谄笑问。

    方铮不答反问,“你是?”

    这一群属官以白胖男子为首,方铮这就明知故问了,心里再腹议,白胖男子仍旧恭敬地回道:“下官袁中海。”

    “原来是袁大人,方某失敬。”方铮嘴角勾了勾。

    这袁中海为梁州同知,盘踞在梁州已有十多年,官职一直不升不降,不管哪一位大人来梁州做知州,卸任之际,对这袁中海皆赞赏有加,也有几位表示以后会提拔袁中海,岂料,袁中海连连拒绝,他道自己祖辈都生活在梁州,舍不得离开此地,他愿意为梁州百姓付出最后的光跟热。

    在其他官员看来,此人不思进取,目光短浅,这样的人让人看不起,却又愿意与之相交,毕竟梁州富庶,此人又在梁州为官多年,端看他这体态,便知晓这些年的官不是白做的。

    皇上曾派人查过此人,不知是这袁中海手段了得,还是他背靠大树好乘凉,至今为止,无人抓到他的小辫子。

    方铮此行自然也得了皇上暗中吩咐。

    这任务对一个才为官不过一年多年轻人来说委实有些艰巨了。

    这是困难,也是机遇。

    方铮想替家人遮风挡雨,这对他来说可谓是瞌睡送枕头了。

    “下官惶恐。”袁中海连连作揖,脸上的汗冒的更多了,还不算热的时候,袁中海这一层层的汗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方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而后失笑,“方某初来乍到,一切还要袁大人相助。”

    论打太极,才入职一年的方铮俨然已经是老油条了。

    这袁中海心里暗暗警惕,面上却是受宠若惊,“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

    “眼瞅着天越热了,大人赶了这么些天的路,想必是累了,不如先请大人回府休息。”长相周正的通判唐兴打圆场。

    “唐大人说的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冯轻坐在马车里,外面几人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她不禁感叹,真是为难相公了,要整日跟这些脑子十八弯的人打交道。

    当然,冯轻不怎么担心。

    旁人的脑子里有十八弯,她家相公脑子起码得八十一弯,从来只有方铮耍着人玩的份。

    方铮也舍不得家人在车上干等着,便顺着唐兴的话点头,“本官先走一步,诸位大人请便。”

    这些属官纷纷作揖,“方大人请。”

    几辆马车陆续离开。

    等人走远了,袁中海收起面上和善的笑,吩咐身侧的下属,“去打听一下他住在何处?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下属领命离去。

第666章

    方铮租的宅子并不在青雀大街,而是在距离青雀大街十里外的南街。

    这处住的多是富绅商户,虽不如主街热闹,却也是人来人往,方铮这一行马车足有五辆,再加上跟在后头的两个护卫,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马车依次停在胡同里一处院门口。

    方家人忙着收拾,只简单跟出来看热闹的邻居打了招呼。

    方铮先下了车,而后牵着冯轻下来,两人一前一后扶着方蒋氏跟金姨下了马车,方蒋氏跟金姨年纪大了,坐了这好几天的马车,虽不累,却也是腰酸背疼的。

    “娘,咱们先进去歇歇。”方蒋氏看着有些憔悴,冯轻心疼地将人扶着进门,都来不及跟周围邻居打招呼。

    “我大孙子呢?”方蒋氏回头找团子。

    团子被乳娘抱着,也下了车。

    “老夫人,小少爷睡的正好呢。”因担心团子闹,冯轻便将团子带到后头的马车,好让两位老人能好好休息。

    团子小脸睡的红扑扑的,方蒋氏这才放心,“孩子给我,咱们搬新家了,我得抱着团子进去。”

    换新地方住,就怕孩子怕。

    老人总迷信些,方蒋氏觉得自己得好好护着孙子,以防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乖孙。

    “老夫人,您辛苦一路了,孩子还是我抱吧。”团子雨雪可爱,凡是见了的,没有不喜欢这孩子的,乳母又照看了团子这么久,她也是真心疼爱团子的。

    方蒋氏却坚持。

    “孩子给娘抱吧。”这种时候,冯轻一般都会顺着方蒋氏。

    方蒋氏接过孩子,低头看,团子睡的正好,小嘴动了动,看得方蒋氏心软的跟什么似的,她低头,在团子额头亲了一下,而后轻拍着孩子,小声说:“团子啊,咱们到新家了,团子不害怕啊,阿奶在,你爹跟你娘都在呢。”

    一边说着,方蒋氏一边抱着孩子进了院子。

    金姨也盯着团子,生怕团子突然醒来,见着陌生的地方,会不安。

    反倒是团子的爹娘闲了下来。

    方铮跟冯轻并肩而战,“在下方铮,今后便住在这清水胡同,以后还要仰望诸位邻居照看。”

    温和有礼,又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这些邻居自然乐得跟方铮交好,他们纷纷点头。

    金护卫几人已经依次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往屋里搬。

    宅子一早租赁下来的,这些日子无人过来,屋里家具摆设上都落了一层灰,冯轻便让金护卫几人将带来的行李先堆放在院子里,等屋里清理一遍后再依次整理。

    这院子不算小,他们几人一齐动手,也需要大半天。

    冯轻正犯愁的时候,方铮已经从周围邻居家里调借了六个丫鬟,两个小厮,过来帮忙整理。

    就知道只要有方铮在,她啥事都不用愁,冯轻朝自家相公竖起个大拇指,张嘴,无声夸赞。

    方铮失笑,让这几个丫鬟小厮虽王嬷嬷指挥,他自己则牵着冯轻挨个房间看,“为夫让人找了不少时日,这才寻了这处宅子,这宅子跟京都的宅子像极,娘子觉得可还好?”

    冯轻是个念旧的人,她不喜改变,在京都刚住习惯,又跟着方铮来梁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的。

    相公如此用心,冯轻心里顿时有了着落,这院子像极了京都的家,就连房间里的摆设都相差无几。

    “相公你费心了。”左右无人,冯轻抱着方铮的腰,眷恋地蹭了蹭。

    “娘子喜欢便好。”

    有人帮忙,仅用了两个时辰便将院子收拾干净。

    王嬷嬷又让丫鬟杜鹃烧了热水,让几位主子收拾一番,换了一身衣裳。

    等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擦黑。

    一家人坐在会客厅,喝着刚泡好的茶,吃着邻居送过来的新鲜果子,冯轻觉得换个环境其实也没甚不好。

    “我瞧着咱们这些邻居都是良善人,今日是来不及了,等明日缓过劲来,咱们可得好好歇歇邻居。”方蒋氏交代王嬷嬷。

    王嬷嬷点头称是。

    一盏茶还未喝完,门便被敲响。

    他们初来乍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

    金护卫去开门。

    来人竟是袁中海,及他身后一溜提着食盒的小厮。

    不知是不是走路太急的缘故,袁中海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大半,他慌忙地擦拭脸上的汗,笑道:“下官才得知方大人是住在这清水胡同,大人,这里离知州府不近,大人去知州府太费脚程,大人不如还是搬去下官为大人准备的宅院吧。”

    “不必,这宅子就不错。”哪怕为了娘子,方铮也是不愿搬的。

    袁中海早猜测会是这般结果,也并不失望。

    方铮若是块好啃的骨头,想必皇上也不会将人派来梁州了。

    “既如此,那下官便不不再多言,只是方大人初来梁州,下官怎么着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这是下官让人在和顺楼定的晚膳,还望大人莫嫌弃。”

    袁中海身后的小厮一溜拍开,哪怕隔着食盒,也能闻着香味。

    “那便多谢袁大人。”方铮没再拒绝。

    袁大人脸上的汗这才少了些。

    他挥手,那一溜小厮将饭菜依次摆放好。

    “大人忙了一日,想必累了,下官便不打扰了,下官过几日在和顺楼定了雅间,是下官与几位同僚为方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能给下官一个机会。”

    “三日后怕是不成,再过几日吧,这几日本官还要熟悉一下梁州事物,怕是没空闲。”方铮并没一口拒绝。

    即便这样,袁中海也是一脸满足。

    “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用膳。”

    袁中海的动静不小,方家新搬来,本来就受人瞩目,这袁中海一来,邻居顿时惊讶了。

    他们是梁州豪绅富户,有几位是见过袁中海的。

    “袁大人?”认出袁中海的人试探着开口。

    “诸位乡亲,这宅子住的是咱们梁州新上任的知州。”袁中海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没有见方铮时的恭敬跟诚惶诚恐,不过他白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看着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那富绅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呛着自己,他指着方家紧闭的门,“新,新上任的知,知州?”

    实在是方铮太过年轻,根本无法跟知州联系在一起。

第667章

    方铮的身份着实惊吓住了一群邻居。

    他们惊慌不定,又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以往来梁州任职的知州不是住在知州府里,就是在青雀大街上住精致的宅院,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还能与知州做邻居。

    与方铮在清丰县时租住时的情形类似,不过那时众人只想沾方铮的头名的光,这回却不同,周围闻讯过来的百姓却不敢过来踩方铮的院门口。

    宅院的主人更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他见着方铮,还没开口,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大,大人,小民不知晓大人身份,这才收了大人的银子,小人该死。”这宅院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此二人做茶叶生意,前段时间在青雀大街上买下一个铺子,是带院子那种,他们一家几口干脆搬到铺子里住,这处宅院便空了下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他们干脆将这宅子租出去,也能收些租金。

    这中年男子双手捧着个荷包,“大人,租金全在这了。”

    一边说着,还想给方铮磕头,生怕方铮跟他计较。

    不等此人弯腰,方铮快速伸手,托起此人的胳膊,手上使了巧力,将人扶了起来,“老乡无需恐慌,出了知州府,本官与你们都一样,都是大业子民,并不甚特权,这宅子既然是本官租下的,租金自是要照付的。”

    “大人,这,这使不得。”中年男子仍旧诚惶诚恐。

    “本官说使得便使得。”方铮声音清淡,却不容拒绝。

    在这阶级分明的社会,百姓见着当官的,尤其还是这梁州最大的官,心里不免惧怕,要知道,他们的生死有时候不过是当官的一句话的事。

    这人浑身颤抖,恍若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若不是方铮扶着他,此人怕是就瘫倒在地。

    外头动静不小,冯轻担心方铮吃亏,快步来到门口。

    待看清门口的阵仗,冯轻吓了一跳。

    “相公,发生了何事?”来到方铮身侧,冯轻贴着自家相公的耳朵,轻声问。

    得了方铮的眼色,金护卫上前,钳着这人,笑道:“老乡莫要害怕,我家大人再和善不过,既然租住你们家的院子,银子自然是要付的,老乡安心收下便成,否则我家大人定是要寝食难安的。”

    跟着方铮许久,金护卫在人后仍旧跳脱,不过人前看着还是稳重许多。

    冯轻听方铮说了个大概,身为知州夫人,冯轻自觉身上也有责任的,她环顾周围,在一片惊艳跟抽气声中,学着方铮的语调,浅声说:“这位老乡,租住你们家的宅子,付租金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是你不收下,那方大人便有收受贿赂的嫌疑,如此重罪,是方大人承担不起的,更何况是你们?”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不过每隔三五年,皇上总会逮着几个贪官重罚,好给大业官员敲响警钟,告知他们凡是该有个度。

    这话吓着了这中年男子,他缩回手,不再想着将银子还给方铮。

    方铮跟自家娘子并肩而战,手虚虚地揽着冯轻的腰,他喉间发出一声只有冯轻才能听到的轻笑。

    “诸位乡亲都散了吧。”金护卫扯着嗓子,朝周遭百姓喊道。

    “本官初来此地,以后还要仰仗乡亲们的支持,本官在这里先谢过诸位乡亲。”

    方铮这亲民形象就在第一天深入梁州百姓的心里。

    等百姓差不多散开,方铮才牵着冯轻进屋。

    “相公,方才我表现如何?有没有官夫人的气势?”门一关,冯轻顿时没了方才端出来的贵夫人气势,她差点笑倒在方铮怀里。

    “极好。”方铮瞳仁映着眼前这张极耀目的小脸,满心柔软,“以后为夫还要多多仰仗娘子了。”

    “方大人过奖了。”冯轻直起身,清了清嗓子,还装模作样地朝方铮福了福身,憋着笑,回道。

    方铮视线胶在自家娘子身上,他嗓音无端有些沙哑,“夫人这般相助,不知为夫该如何报答夫人?”

    冯轻挤了挤眼睛,煞有其事地问:“以身相许如何?”

    “为夫正有此意。”方铮的视线已经如实质,扫向冯轻时,几乎烫着她。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暧昧,门又被敲响。

    以往每每方铮跟冯轻在一处时,其他人都自觉让开,今日也一样,是以,门被敲响时,方铮跟冯轻相视一眼,干脆自己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姑娘。

    这姑娘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精致的四方盒子,门打开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僵住,待看清方铮的容貌,这姑娘脸上顿时羞的一片通红。

    人一紧张,脑子就容易空白。

    来不及细思,这姑娘飞快地又看了一眼方铮,几乎要控制不住心跳,她费力地组织语言,“见过公子,我家夫人听闻知州大人跟夫人已来梁州,想登门拜访,夫人又担心冒犯知州夫人,便遣奴婢过来送拜帖。”

    说着,声音越发的轻柔,“不知公子可能否让奴婢见一见知州夫人?”

    这姑娘在见到方铮第一眼时已经被摄去了心魂,甚至都没有心思多看冯轻一眼,她长这般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矜贵如谪仙般的公子。

    冯轻扯了扯方铮的袖子,自己往前站,挡住这姑娘的视线。

    “小姑娘,这么盯着人看可不好。”冯轻凉凉地开口。

    自己人被别的姑娘用惊艳欢喜的眼神盯着看,冯轻心里自然不舒服。

    “奴婢知错。”这姑娘才注意到冯轻,她急忙福身道歉,气息有些不稳。

    冯轻也不好为难这么个小姑娘,她问:“你家夫人是哪位?”

    “我家夫人乃梁州同知袁夫人。”见冯轻跟方铮举止亲昵,这姑娘心拔凉的,脑子也快速运转,她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冷静,“我家夫人让奴婢亲手将这拜帖交给知州夫人。”

    冯轻挑眉,朝这姑娘伸手,“我瞧瞧。”

    这姑娘动作迟疑,欲言又止地看着冯轻,显然不太愿意,“我家夫人交代奴婢,这拜帖——”

    “不是给我的吗?”冯轻皱眉。

    “什,什么?”这丫鬟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对神仙般的年轻夫妇便是传说中的通知大人与其夫人,她太过惊讶,手上的上等梨花木盒子应声落地。

第668章

    在这丫鬟的认知里,能坐到同知的位置,那起码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过好些年的,不说上了年纪,起码也是中年人。

    方铮实在太过年轻,让这丫鬟以为他是同知家的公子,这才在第一眼就心生爱慕。

    在同知夫人面前如此失态,这让丫鬟胆颤。

    若是同知夫人就此发落了她,她家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您便是同知夫人。”她不想死,只能朝冯轻拼命磕头。

    冯轻皱眉,往旁边侧身一步,“你起来吧。”

    丫鬟动作一顿,试探着问:“夫人不追究奴婢了?”

    “以后莫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冯轻也不至于因为这丫鬟多看了方铮一眼就想置她于死地,只是方铮被她用那种爱慕的眼神盯着看,冯轻心里仍旧不舒服,她还是敲打道。

    “是,是。”

    那丫鬟小心地捡起地上烫金请帖,拭去上头沾染的灰尘,捧着送到冯轻眼前。

    人家帖子都送上门了,当然没有推拒的道理。

    接过帖子,冯轻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丫鬟,“你回去告知你家夫人,近来怕是没时间赴约,以后有机会,本夫人会宴请你家夫人。”

    如今方铮是这梁州最大的官,她就有权说不。

    那袁中海是个老狐狸,想必袁家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冯轻暂时还不想跟这些妇人打交道。

    等丫鬟离开后,冯轻这回没矫情,她抿了抿嘴,说:“相公,我可以先拒绝她们几次吗?”

    揽着娘子的肩头,方铮侧过头,又亲了亲冯轻的脸颊,笑道:“娘子都不必与她们打交道。”

    他舍不得让娘子跟那些人周旋。

    不过要在这里呆上几年,冯轻不可能真的不跟她们打交道,她也想帮相公。

    打开帖子,果然是请冯轻去赴宴的。

    方铮替她合上请帖,“娘子无需理会,为夫会与袁中海提此事。”

    “相公,别。”冯轻拿过帖子,“不如我就拿这位梁夫人练手。”

    方才她也是一时想岔了,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她总不能事事都让相公出头,“我还等着以后借相公的势,让她们都奉承我呢。”

    方铮轻笑,“那为夫可要越发奋进了。”

    直到自己站在旁人仰望的位置,娘子再不会为是否得罪人而烦扰。

    “相公加油。”冯轻眸子转了转,旁边无人,她垫脚,飞快地在方铮薄唇上亲了一口,温热的触感让她满足地眯了眼。

    还未回味完,她被带入坚实的怀中,揽在她腰身上的胳膊用力,冯轻不由抬脚,跟着方铮转入一侧的拐角。

    而后下巴被抬起,薄唇欺了下来。

    在外头就有些刺激了,冯轻心颤,担心会突然有人过来,又拒绝不了相公。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跟自家相公这般亲昵了,挣扎了片刻,冯轻果断地抬起胳膊,圈住了方铮的脖颈,投入这一场相濡以沫中。

    脑中空白,胸腔内再涌入大量空气,冯轻这才迷蒙地睁开眼,“相公?”

    磁性的笑声直击耳膜,冯轻颤了颤,抱紧相公,当鸵鸟。

    院子里还在忙,两人不能多呆,方铮漆黑的瞳仁盯着冯轻看,而后伸手,在她嫣红的唇上点了点。

    “我这样怎么见人?”冯轻白了方铮一眼,面上却掩饰不住娇羞。

    “为夫护着娘子走。”方铮半抱着冯轻,让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两人回了内院。

    “三郎,你媳妇咋啦?”方蒋氏奇怪地看着两人,“外头是不是有啥事?”

    “并无。”方蒋氏看不到的地方,方铮手勾了勾冯轻的下巴,说出口的话倒是显得一本正经,“娘子赶了这么多日的路,有些累了,儿子带着娘子回去休息。”

    “对,对,对。”在方蒋氏看来,冯轻身子是有些娇弱的,坐这好几天的马车,方蒋氏自己都难受的紧,更何况是冯轻,“你媳妇这一路都强撑着,这好不容易到了,可得好好休息几天。”

    冯轻微微抬头,下半张脸仍旧没有露出来,“娘,我没事,明天就好了。”

    “哪能没事,我瞧着你脸色都不对,咋这么红?三郎,你给你媳妇把了脉,有啥不舒坦的,可别拖着。”方蒋氏担心冯轻发热,催着两人快些回去。

    方铮带着冯轻回了屋,从方铮怀里出来,冯轻揉了揉脸,“我没脸见娘了。”

    “不会,娘并不知晓。”虚握着冯轻的手腕,方铮用指腹蹭了蹭冯轻的脸颊,“为了让娘放心,为夫还是替娘子把个脉。”

    自打方铮会号脉以来,他总会隔三差五替冯轻把脉,有孕的时候更是一日一回,冯轻早习惯,她端坐在床榻边,任由方铮握着她的手腕。

    “如何?”良久,方铮都没有出声,冯轻眨眨眼。

    “娘子虚火旺,气血略微不足,当是这些日子赶路累着了,为夫给娘子开两贴药,吃完就无碍了。”方铮手并未松开,他指腹在冯轻的腕子上上下滑动,眼睛盯着冯轻看,“娘子是在担心为夫的处境吗?”

    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还是曾今许多官员栽倒之处,说不担心是假的,尤其越是离梁州近了,冯轻心里越是不安,这种不安她都搁在心底了,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惊醒几回。

    方铮也察觉到了,他没有多言,只是越发黏着冯轻了。

    “相公这么厉害,肯定没事。”冯轻又叹口气,“相公还是不能大意。”

    “嗯,为夫听娘子的。”

    方铮亲了亲她的嘴角,一手牵着冯轻,一手动笔,写了个药方。

    冯轻需要喝药,差点吓着方蒋氏跟金姨,方铮再三解释,两人才放心。

    方蒋氏难得强势,跟冯轻说了,在她未痊愈之前,就别带孩子了,得好好休息。

    好几双眼睛盯着冯轻,她只能妥协。

    袁中海送来的菜是花了心思的,色香味俱全,尽都是难得美味。

    方铮挑出几样冯轻能吃的,自己跟冯轻一起,坐在另一桌上,其余的都留给方蒋氏跟金姨。

    “要不我再给你两做两个菜?”方蒋氏可做不到自己吃满桌的菜,让儿子儿媳吃看起来寡淡的汤水蔬菜。

第669章

    冯轻不想方蒋氏动手,方蒋氏又非要看着冯轻多吃些,最后还是王嬷嬷去炖了碗燕窝,方蒋氏看着冯轻喝完才放心。

    过去一年的时间,冯轻跟韩小姐及夏二小姐的感情越发深厚,得知冯轻要来这梁州,夏二姑娘当时就红了眼眶,之后愣是拉着冯轻逛了两天的街,等回去后又让丫鬟给冯轻收拾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这燕窝。

    这燕窝虽不是极品,却也是有价无市的。

    一家人足足忙活了大半天,才勉强将这些物件规整好。

    第二天,方蒋氏跟金姨又是早早便起来,她们与王嬷嬷三人在厨房呆了许久,统共做了六屉的糕点,这些糕点都是金姨跟王嬷嬷拿手的。

    之后三人又亲自提着糕点出门,挨个给邻居家送去。

    昨日搬家,多亏了这些邻居,再有,他们一家初来,哪怕儿子是这梁州知州,也得跟邻居搞好关系。

    方铮是新来的知州这事昨天就在邻居中间传开了,方蒋氏跟金姨她们还亲自提了礼上门,这些邻居简直是受宠若惊,他们恨不得亲自上门来给方铮磕头,以表感谢。

    至于当事人方铮,吃了早饭便赶着去了知州府。

    若是今日不去,怕是家里门槛会被其他属官踏破。

    方铮不愿这些人过来打扰他的家人,还特意将金护卫留在家里。

    虽然梁州富裕,不过这知州府却像是多年没有修缮,虽不显破旧,不过跟梁州这些宽阔的街道,两旁装潢精美的铺子相比,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方铮站在知州府门口,抬头打量悬挂在上方的牌匾,及两旁双眼无神的石狮子,勾了勾嘴角。

    还真是欲盖弥彰。

    正待他抬脚,准备跨过门槛时,大门从里面打开,袁中海领着昨日见过的一众属官恭敬地迎了上来。

    “下官见过知州大人。”袁中海领头,作揖的动作值整齐划一,声音洪亮,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诸位无需多礼。”方铮单手背在身后,一手虚虚地扶向袁中海,却没有碰着他的胳膊,便收回了手。

    袁中海也知趣,他笑的格外热情,“大人,我等猜测您今早会过来,便早早来这里等着了,也顺便将过去三年的庶务册子,及各种账册都整理好了,就放在大人的案上。”

    要想尽快了解这梁州,自然得先熟悉这些册子。

    “有劳袁大人。”

    “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若大人有不明白之处,下官定知无不言。”

    袁中海这恭敬的态度让人心生好感,若不是早知晓他的为人,方铮差点都信了他这份衷心。

    方铮并未急着看摆放在案上那足有半人高的册子,而后先在这知州府转了一圈,身后自然跟着袁中海等人。

    一边跟在方铮身后,袁中海一边细细跟方铮介绍。

    这知州府自然是不如京都翰林院的,不过却胜在地方宽阔,格局也不错。

    转完一圈之后,方铮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区,他坐在长案后,朝几位垂首的属官说:“本官并无多少空闲来一一翻看这些册子,还要劳烦几位大人帮本官个忙,将这些册子整理一番,挑出本官需要的,到时本官再细看,如此也可省些力气。”

    袁中海脸色一变,悄悄跟身后几位对了个眼色。

    本以为方铮是皇上亲自指定的,定想着尽快做些成绩来,好不负皇上的看重。

    要想做出成绩,必然要先了解这梁州事务,这一摞册子自然是袁中海刻意为之,按照惯例,凡是来这梁州做知州的官员,起初都是不信任他们的,那些人更愿意自己亲自挑拣册子看。

    方铮这一出倒是出乎袁中海的预料,也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里可不止近三年的,其中还夹杂了好几本之前五六年前的,袁中海特意让人放进去的,只为为难方铮,若是方铮发觉,他只会说不小心。

    方铮想必不会因这些小事就向他发作。

    没想到方铮直接将事情推到了他头上。

    “怎么?”见袁中海一脸为难,方铮故作不解地问:“袁大人跟诸位大人不愿帮本官整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中海当然不能再拒绝,“大人误会了,下官这就开始整理。”

    之后一整日的功夫,袁中海领着其他属官都在兢兢业业地翻册子。

    到下午时,方铮又突发奇想,让袁中海几人将选出来的册子上的重点标出来,这样他看着就更方便了。

    袁中海脸上的僵笑差点都维持不住了,他心头哽的厉害,默默吞下气怒,扯出一抹不算笑的笑来,“下官知晓。”

    袁中海几人忙的头昏脑涨的时候,方铮慢悠悠地起身,又绕着知州府转了一圈,还去库房转了一圈。

    这一日,方铮似是什么正事都没做。

    “诸位大人累一天了,不如今日就先到这里,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余下的明日再继续,如何?”外头太阳还高高挂着,方铮喝了口茶,朝那几位建议道。

    袁中海觉得自己眼前阵阵发黑,他跟几位属官午饭都没吃,一天只喝了几杯茶水,看的多了,此刻看着满眼的字,整个人更晕了。

    倒是方铮悠闲自在的很,完全没有昨日的冷淡,他午饭还吃了个饭团。

    没错,是饭团,方铮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冯轻亲手做的。

    吃之前方铮还假惺惺地跟袁中海说他只带了一个饭团,怕是不能跟他们分享了。

    袁中海多少年没有受过这般气了,若不是有人暗暗扯着他,他颤巍巍的身子就要拍案而起了。

    “大人若是累了,不如就先回去,下官想着不如整理好了再下值。”袁中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本来还指望方铮能有些恻隐之心,没想到袁中海还是高估了方铮的善心,只见方铮竟赞同地点头,“我瞧着剩下的不多了,今日你们辛劳一些也成,本官还想尽早熟悉梁州事物。”

    袁中海差点吐血,他咬牙,脸上的笑都扭曲了,“大人说的是。”

    “那本官就先走一步了,新路诸位大人了。”

第671章

    被儿子送了花,冯轻这一天心情都好,直到那位袁夫人亲自上门来。

    倒不是袁夫人想来,是袁大人心里不安,方铮不按常理出牌,让袁中海心中警惕,回去便让袁夫人来寻冯轻,也好打探一番。

    这袁夫人跟袁中海不愧是夫妇,两人皆圆润富态,不过与袁中海的弥勒佛似的笑不同,袁夫人要矜持冷淡些。

    袁夫人也知道冯轻的底细,如今冯轻虽是知州夫人,毕竟原先的身份在那,哪怕袁夫人竭力挤出笑来,让冯轻感觉到此人仍旧是高高在上。

    见多了京都的贵夫人们,这袁夫人还真没有让她另眼相看。

    袁夫人带了半马车的礼,涉及了吃穿用。

    “袁夫人客气了,这些礼我们实在不能收。”出乎袁夫人的预料,冯轻拒绝了她这份厚礼。

    冯轻活了两世,见的好东西还真不少,袁夫人送来这些虽看着花样多,但是还真没入冯轻的眼,袁夫人大约觉得方铮与冯轻乃穷苦出生,哪怕做过京官,可以方铮的俸禄,怕是买不起这些东子。

    袁夫人就当冯轻是在做做样子,她上前一步,伸手,想握着冯轻的手,“方夫人,这些只是我我与老爷的一点小小心意,不值一提,方大人与夫人来梁州才不过两日,想必还有许多吃穿用度没有备齐,今日送来的都是平常要用到的,也省的你们再出去买。”

    “夫人说笑了。”冯轻将手从袁夫人手中抽出,她理了理鬓发,笑道:“在来之前,这里的一切都置办好了,夫人你也看到了,我们租住的院子不大,若是接了夫人这礼,怕是连放置的地方都没有了。”

    袁夫人还真没想到冯轻会用这个借口,她一时有些词穷,袁夫人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能见银子不动心的。

    她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转身从马车上取出一个华丽的锦盒,这锦盒材质看不出来,外面包裹着一层色泽艳丽的绸布。

    丫鬟打开锦盒,将锦盒转了个方向,让冯轻能看到里头半匣子的珠宝头面。

    阳光下,金珠银钗熠熠生辉,几乎能刺疼冯轻的眼。

    冯轻不适地侧脸,眯了眯眼睛。

    “袁夫人这是何意?”

    袁夫人误会了冯轻的动作,她心里嗤笑,面上却一片和善,“咱们妇人哪,可得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上回我听丫鬟说方夫人穿着素净,实在是配不上方夫人这花容月貌,男人们在外头见识的多,若回家后发妻是灰头土脸的,想必会寒了爷们的心,都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咱们想要抓住爷们的心,可不得比外头那些光鲜亮丽?”

    不得不说,袁夫人这些话也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可谁让她面对的是冯轻呢?

    冯轻就笑了一下,她摸着自己的脸,笑道:“不碍事,相公说我天生丽质,若是带这些俗物,反倒是折损了我的美貌。”

    话落,冯轻心底恶寒了一瞬。

    袁夫人脸顺势僵了。

    她的年纪都可做冯轻的娘了,但是她仍旧嫉妒冯轻的美貌,尤其是听闻方铮后院只有冯轻一人,再想到自家后院那十多个颜色各异的小妾,心里更难受了。

    嫉妒心往往来的莫名其妙,袁夫人勉强扯起嘴角,“方夫人有所不知,这再美的人,日日见着,久了也就厌了,夫人切莫大意,这些爷们整日在外头办公,难免是要去烟花之地,沾一身胭脂粉也是不可避免,方夫人还年轻,你们尚在蜜里调油的时候,可再过几年,谁又说得准呢?”

    当年她与袁中海也过过几年琴瑟和鸣的日子,可男人喜新厌旧是本性,如今的她虽看开了许多,但是遇到方铮跟冯轻这样的,心里那点隐痛还是被挑了起来。

    冯轻但笑不语,她跟方铮的感情没有必要跟旁人说。

    袁夫人误会了冯轻的沉默,她眼睛又一转,笑道:“我瞧着方夫人身边也没有个像样伺候的人,这男人哪,一旦起了心思,咱们妇人是拦不住的,倒不如我们替他们准备几个知根知底的,以后也能将这些人拽在手心,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

    这话冯轻听着就不舒服了,她不动声色地问:“那按夫人的意思,我该如何做?”

    “若是方夫人不嫌弃,我可替方夫人物色几个老实好拿捏的,方夫人握着她们的卖身契,想必她们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袁夫人故作沉吟,而后跟冯轻推心置腹地说。

    噗——

    冯轻没忍住,捂着嘴笑。

    这一笑,让袁夫人脸有些不好看,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冯轻耍着玩了。

    袁夫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方夫人这是何意?”

    冯轻年纪还小,身上又没有那种常年被人奉承出来的高高在上,袁夫人不免就拿她当成晚辈看,语气有些严厉。

    收起笑容,冯轻挺直脊背,身上自然就流露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威严来。

    乍看去,跟方铮像极。

    “袁夫人这是在责怪本夫人?”冯轻冷笑,“本夫人的家事就不劳袁夫人操心了,并不是人人都跟袁大人一般见一个爱一个,也不是人人都跟袁夫人这般无趣。”

    冯轻突然就失去了兴趣,她摆手,“今日还有事要忙,袁夫人请便吧。”

    语毕,冯轻转身离开,留给袁夫人一个纤瘦好看的背影。

    袁夫人气的差点掐断指甲,她站在原地,差点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

    “袁夫人,请吧。”金护卫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他朝袁夫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若不是有丫鬟扶着,袁夫人差点气个仰倒,她深吸几口气,压下怒火,一甩袖子,“回府。”

    等回到袁府,袁夫人心里的气非但没消,反倒怒火更炽了,她一连摔了几套茶具,这才稍稍好些。

    “夫人息怒。”丫鬟跪在袁夫人脚边,轻声劝,“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方夫人如此笃定方大人房中不会收人,便是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可若是方大人房中收了人呢?这方夫人恐怕就笑不出来了。”丫鬟细声细气地说。

    袁夫人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而后轻轻搁下,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她勾起一边的唇角,笑了一下,“紫鸢,还是你聪慧,这人你去替本夫人寻来,我听闻老爷要宴请那方铮,等酒足饭饱时,我倒是想看看这方铮到底是不是真的柳下惠。”

    紫鸢躬身,“是。”

    还不知道被人算计的冯轻刚回到后院,小不点便跑过来,这回手里不是拿着花了,而是一块芸豆糕。

    嘴角脸上都沾了糕点屑,团子含糊地喊道:“娘,吃。”

    就着团子的手咬了一口,冯轻顺手擦掉团子脸上的糕点屑,用指腹碰了碰小不点滑嫩的脸,“团子真乖。”

    随着团子一日日的长大,这张小脸越发像方铮了,按方蒋氏说的,团子跟方铮那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是性子差的有些多。

    “团子,想爹不?”望着团子的小脸,冯轻不免就想到了方铮,听了袁夫人那一席话,她并不担心,反倒是更想方铮了。

    “爹,想。”团子又咬了一口糕点,含糊地奶音让冯轻心软。

    她亲了亲团子的额头,而后将人抱起来,“那今日咱们就去接你爹。”

    团子顾不得回答冯轻的话,又将糕点递到冯轻嘴边,想往她嘴里塞。

    冯轻又咬了一口,故意咂嘴,“好吃。”

    团子咯咯笑,跟着说:“好吃,好吃。”

    孩子亲娘是天性,但是方家小团子对他娘的亲昵更是超过了一般的孩子,他恨不得天天黏在他娘怀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也第一个想到要给他娘,看的方蒋氏有时候心里都泛酸。

    今日比昨日要凉快许多,团子也有精神,吃过了午饭后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之后小半日都赖在冯轻腿上。

    冯轻陪着他玩了半下午,等热意又散了些,便牵着小团子,跟方蒋氏及金姨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金护卫与丫鬟小银跟在娘两身后保护。

    冯轻想感受一下这梁州的风土人情,今天又难得凉爽,她打算走着去知州府。

    她也想让团子瞧瞧外头的景象。

    青雀大街不愧是梁州最繁华的街道,两侧装潢精美的商铺且不说,就是路两旁的小摊子都看的人眼花缭乱。

    卖啥的都有,路上行人许多,各个摊子前都有人。

    冯轻抱着团子,小声问:“团子想要什么?娘都给你买。”

    旁边还有吆喝声跟叫卖声,“夫人,给小公子买个拨浪鼓吧,这可是从京都进的货,您瞧瞧这材质,这颜色,孩子都喜欢。”

    “团子要吗?”冯轻先问了一声团子。

    团子看了一眼被小贩摇的咚咚响的拨浪鼓,而后别开眼,双手搂着冯轻的脖子,一脸的不感兴趣。

    小贩讪讪的,他还从没见过不喜欢拨浪鼓的孩子,这真是奇了。

    团子虽然跳脱,不过谁让他有方铮这么个爹,自打团子会说话以来,方铮已经给他读过不下十本书了,其中涉及了天文地理,团子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反正没有不耐烦。

第672章

    冯轻容貌过人,她怀中抱着的孩子同样粉雕玉琢,两人看着周遭景致,殊不知,两人也成别人眼中的景致。

    察觉到前方一道赤果果的视线,金护卫警惕地挡在冯轻跟团子前面,望着直愣愣走过来的人。

    这是一位看起来跟方铮差不多年纪的公子,看锦衣华服,应当在这梁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视线被挡住,这公子才回过神,他遗憾地伸长了脖子,想再看一眼被挡在金护卫身后的冯轻。

    “你是何人?如此放肆!”跟在方铮身后久了,金护卫成长的极快,也比之前稳重许多,他凝眉,冷声质问。

    那位公子脾气倒是好,被金护卫这般呵斥,竟也不恼,甚至还温厚地笑了一下,不过说出来的话听着就不怎么顺耳,“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这位夫人,能不能入在下的画中。”

    这公子看冯轻虽然专注,却没有让人厌恶的黏腻恶心之感,这也是冯轻一直没有察觉的原因。

    即便这样,在大庭广众下朝妇人看,也是极失礼的事。

    “不能。”金护卫就替冯轻拒绝了。

    方铮多在乎冯轻,金护卫都看在眼里,他怎么可能允许旁人拿冯轻入画?

    这位公子仍旧不死心,他自报家门,“在下周轩逸,是个画师,平日只画山水虫鸟,今日见着这位夫人,在下才意识到,不是在下不愿画人,而是从未遇到能入在下画中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绕口,金护卫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围却传来一阵抽气声。

    要问这梁州最有名的三位公子是谁,排在首位的便是这位周公子。

    梁州这一脉的周家家主是京都参知政事周琼的伯叔,虽在梁州只谋了个不起眼的知事一职,却无人看小看。

    而这周轩逸则是周家主的嫡孙,本来周家主还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像周琼一般,能在科举上大放异彩,可这周轩逸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喜科举,却独独喜爱作画。

    家里人本来对他寄予厚望,可他考了好些年才堪堪得了个秀才,之后再无精进,周家人后来也就放弃了,任由他在作画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几年过去了,周轩逸竟然也凭自己的画作在梁州,乃至大业都有一席之地。

    这位周公子痴迷作画,但是却从不画人,他曾直言当今无人能入得了他的画。

    没想到却在见着冯轻的第一眼便打了自己的脸。

    冯轻容貌出彩是一方面,然,更吸引周轩逸的却是她脸上的神采。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藏在最深处的幸福,有对孩子的慈爱,也有对周围的向往,甚至还有一种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淡漠。

    种种神采竟出现在同一双眼睛里,这让周轩逸看的有些入神。

    周轩逸报上自己名讳后,冯轻跟金护卫没什么反应,倒是周围过路的小姐公子们羡慕地看向冯轻。

    如今周轩逸的画作可是千金难寻,更别提是画人了。

    这或许是周轩逸这辈子唯一一副人像画。

    冯轻将团子护在怀中,对金护卫说:“我们走吧。”

    小银跟在冯轻身侧,警惕地看着周围。

    “请让一让。”因周轩逸没有恶意,金护卫也客气地开口。

    “这位夫人当真不考虑一下?”周轩逸仍旧不死心地问。

    “我家夫人不喜。”还是金护卫替冯轻拒绝。

    冯轻当然不愿,她要想入画,找她家相公画就行了。

    周轩逸还算是个收礼的公子,冯轻再三拒绝,他只好退开一步,等冯轻经过他身侧时,周轩逸还是没忍住,又说:“这位夫人不妨考虑一下,若是夫人不愿画像流出去,在下可将画作送与夫人。”

    “我不愿。”冯轻直接对他说。

    她对这周轩逸倒是没什么恶感,这位公子跟后世那些画家一般,对她无恶意,只不过太入神罢了。

    看着冯轻离开的背影,周轩逸只能遗憾地叹气。

    看来他这辈子当真是跟人物画像无缘了。

    摇摇头,周轩逸也离开。

    人群一阵议论,又看着周轩逸那张俊脸红了脸的,也有小声说冯轻不知好歹的,当然,也有几位小姐悄悄整理了一下衣裳跟发饰,而后在周公子眼前走一圈,希望周公子能改变主意,选她们。

    “去查一下那位到底是何人,给她银子,要她同意让周公子替她作画。”人群散开后,一个玄衣男子对身后的随从说。

    “是。”随从离开。

    冯轻的好心情被破坏,她收起心思,不再转悠,直朝知州府去。

    不过经过点心铺子时,让小银去买了一小包的翠玉豆糕,好让团子解解馋。

第673章

    外头人来人往,冯轻没打算抱着孩子在外面等,她走的是侧门,到了门口,便让金护卫前去敲门。

    听闻是知州夫人,门口的小厮点头哈腰地将人请了进去,又紧忙奔去正堂,跟方铮禀报。

    方铮快的出乎预料。

    “娘子没跟为夫说会过来。”方铮上前,接过团子,“为夫不放心,路上可还好?”

    金护卫欲言又止。

    冯轻却快速摇头,她转移了话题,“没有,我想相公了,就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打扰你办公了?”

    方才不过是插曲,没必要让方铮担心。

    将金护卫的神色收入眼底,方铮没有立即开口,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冯轻,往院子里走。

    “娘子来的正好。”这话不是安慰冯轻,他将大部分事情都推给了袁中海一行人,自己反倒是清闲下来,与以往的梁州知州不同,方铮并未着急来那出‘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只是将过往几年的梁州案卷随意翻了一遍,卷宗才放下,便听小厮说冯轻过来了。

    “等娘子歇完脚后,为夫陪娘子去街上走走。”方铮将人领到正厅旁的侧室,这一处是专门留给知州休息的。

    方铮让人将里头的摆设,及床榻上的一应用具全都换了。

    冯轻过来自然也惊动了袁中海,隔着门,袁中海恭敬地跟冯轻寒暄几句,而后遣随从去街上买了许多零嘴跟孩童玩具。

    方铮也没拒绝,收了这些吃食跟玩具。

    “相公,这样是不是不好?”冯轻小声地开口,“这算不算是贿赂?”

    “水至清则无鱼。”方铮捏了捏自家娘子的鼻子,趁着团子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小风车上,低头,薄唇快速地在冯轻的红唇上碰了碰,“若是不收,这位袁大人怕是又要想多了。”

    袁中海见过油盐不进的长官,也见过贪得无厌的,他这两天正琢磨着从哪里找突破口来拉拢方铮,没想到今日就成了。

    回到正厅,对上下属探寻的视线,袁中海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那几位下属神色顿时就松缓下来。

    方铮不按常理出牌,他们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正琢磨着要不要请方铮赴宴,没想到几包零嘴就让他露出了真面目。

    这些人对方铮不免就有些轻视。

    屋里,听完方铮的解释,冯轻抱着他的腰,闷声说:“为难相公了,周围群狼环伺,还有一个毒舌,相公你可千万要小心。”

    给他们一个突破口,才好让这些人露出真面目。

    冯轻明白,但是方铮孤身一人,那些下属看样子都是拧成一股绳的,更别提知州府那些护卫了。

    双拳难敌四手,冯轻紧了紧胳膊,“要不咱们暗中再雇几个人保护你吧?”

    “无需。”方铮顺了顺冯轻的脊背,“为夫是皇上亲派来的,这些人不敢动手。”

    “那让金护卫跟着你。”冯轻退一步,“反正我整日在家,也不会有危险,相公更需要金护卫保护。”

    方铮正要拒绝,袁中海又出现在门口。

    “方大人,外头有人敲鼓。”

    冯轻抬头,她早听闻这古代有登闻鼓,却从没见过真有人去敲鼓。

    “相公,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既然来敲鼓,应当是有什么冤屈,这是方铮来梁州后的头一件案子,事关方铮能不能快速在梁州得到支持,这件案子很重要。

    “娘子若是累了,便先休息,为夫尽量早些回来。”事有轻重缓急,方铮只好不舍地又亲了亲自家娘子,这才离开。

    方铮离开后,吩咐小银进来陪着冯轻。

    坐在内室,冯轻心静不下来。

    之前在翰林院时无需方铮处理这些事,她知晓方铮智商高,可这断案还要靠经验跟人脉,也不知道相公一个人能不能处理,那袁中海会不会从中作梗。

    “娘,抱。”大约是察觉到冯轻的不安,团子放下手里的玩具,迈着小短腿,过来后直接抱着冯轻的腿。

    冯轻将团子抱起来,搂在怀里,闻着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冯轻的心稍微静了些。

    外头,敲鼓的人已经被带了上来。

    梁州新换了知州,百姓都在观望,没有人想第一个敲鼓,毕竟这知州太过年轻,怕是没几分本事的。

    来人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年纪不算很大,却已经佝偻着背,身上更是脏污一片,男子还好些,女子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堂下何人?敲鼓所为何事?”开口的是坐在左侧的袁中海。

    这对夫妇跪在堂下,先是胆怯地看了一眼袁中海,而后又看了看方铮,最后挪了挪身子,朝袁中海磕头,“求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方铮坐在上位,面色冷淡地瞧着,并不见气恼。

    “这位是知州大人,你们有何冤屈,可跟知州大人细细道来。”袁中海眼底得意一闪而逝。

    中年夫妇又急忙转过身子,朝方铮磕头,吓的眼前泛黑,两人连连求饶,“小民该死,小民该死。”

    纵使没见过世面,但是当着知州的面朝旁的属官磕头,这是将知州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哪怕知州大人再宽宏大量,恐怕也饶不了他们。

    他们是来求大人给他们做主的,结果反倒是得罪了大人,这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为何敲鼓?”方铮没想过要找这两人的麻烦,他们也不过是被袁中海利用罢了。

    这两人小心地看了方铮一眼,见方铮没有发怒,心这才放回肚子里,随即又呜呜哭起来。

    “求大人为我可怜的儿子做主啊!”妇人捂着胸口,哭的差点厥过去,“我儿子他才不过十八岁,这辈子就毁了,你让我们老两口以后咋办?呜呜呜——”

    中年男子也抹眼泪,眼睛通红。

    方铮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他皱眉。

    啪——

    惊堂木响起。

    堂下两人身体一僵。

    “将事情始末说来,本官才好替你们做主。”等堂下总算安静,方铮这才沉声说。

    那中年夫妇相视一眼,中年男子这才哽咽地说:“我们是住在南城嵩口巷的,家里做小买卖,我二人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八,女儿十四,我女儿长得好——”

第674章

    这中年男子明名叫孙老实,妇人姓高,夫妇二人长的普通,不过却有个长相秀美的女儿。

    在普通人家,女儿长的好看不一定是好事。

    随着女儿容貌越发出挑,上门提亲的人几乎都要踏破了门槛。

    孙老实夫妇是个爱护女儿的,他们不期望女儿能嫁到富贵人家,只愿能有一个老实忠厚的年轻人能好好对待女儿。

    然,不等他们为女儿寻到婆家,女儿便被凉州团练使家的公子瞧上了,团练使家的公子想将孙姑娘抬进府里做第六房小妾。

    孙老实夫妇自是不愿,他们想尽早给女儿定下亲事。

    没用半月,他们便定了离他们不远的一户姓严的人家,这家卖包子的,家里虽不算多富裕,却也是吃喝不愁的,且这家小子也算是孙老实夫妇看着长大的,知晓他的为人,女儿嫁过去他们放心。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团练使家公子的脾气,得知新看上的姑娘定了旁人家,当日他便派人将孙姑娘抢进府去了。

    孙家儿子上门,想救妹妹,没想到人没救出来,却被打断了腿。

    孙家夫妇实在没法子,这才过来敲登闻鼓。

    听完孙家夫妇的陈述,方铮扫了一眼堂下的袁中海几人,嘴角勾着,问:“那位团练使告假了?”

    这几日他就没见着人。

    “禀大人,齐大人这几日感染风寒,他担心会传染给大人,这才早早告了假,若是大人想让人过来对峙,属下这便遣人去将人带来。”袁中海老神在在,语气倒是有几分恭敬。

    “既然他身子不适,不如就先好好在家养着,至于这团练使一职,本官会找旁人代职。”方铮慢悠悠地开口。

    袁中海身形一僵,“大人此举恐怕不妥。”

    这团练使虽官职不算多高,在一州之中却尤为重要,团练使掌管着梁州城内护卫队,某种程度上来说,团练使在百姓心里的地位甚至比梁州知州还要高。

    这团练使是袁中海的人,此番故意告假也是为了试探方铮。

    方铮一句话让袁中海变了颜色,失去团练使,他就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以后行事就要麻烦许多。

    “有何不妥?”方铮却眉眼冷肃,“这炎炎夏日都能感染风寒,想必齐大人身子骨不甚强健,团练使又是个辛劳的职位,理应让个身强力壮的人来担任。”

    袁中海哑口无言。

    “可齐大人并无错处,如此便将人贬了职,大人怕是无法跟百姓交代啊。”袁中海看起来苦口婆心,“再说了,齐大人这些年为梁州劳心劳力,百姓可都看在眼里。”

    方铮冷眼看着袁中海绞尽脑汁的找借口,半晌,说道:“百姓不会看谁在这团练使的位置上,若是下一任团练使仍旧会为百姓做事,甚至做的更好,他们想必也是没甚意见的。”

    袁中海张嘴,还想说,却被方铮打断,“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代职的人,本官会尽早定下。”

    孙老实夫妇已经吓傻了,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团练使就这么三两句之间就被撤了职。

    两人对方铮越发的恭敬,他们不敢抬头,身体抖动的厉害。

    方铮温言对他们说:“你们且等等,待本官遣人将那齐公子带来,若是他确有错,本官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两人热泪盈眶,不停地磕头,额上很快红肿,“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方铮随即扫了两旁的护卫一眼,六个护卫当中有五个相视一眼,都小心觑了一眼袁中海,并未立即站出来。

    那一直垂首,没甚存在感的护卫此刻却站了出来,朝方铮抱拳,“属下遵命。”

    袁中海怒视着护卫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

    约莫两刻钟后,那护卫便领着齐公子过来。

    不光齐公子来了,连齐大人也拖着病体过来。

    到底是他的嫡子,齐大人可舍不得儿子被人当成犯人一般审问。

    方铮挑眉,瞧着堂下一脸不耐的齐公子,及脸上毫无病色的齐大人,神色无异。

    “我说方大人,这大热的天,到底有何事,非要我跟爹来一趟?”齐公子早知晓新上任的知州年纪甚至还不如他大,一直没将方铮放在眼里,来了知州府,态度自然不会恭敬。

    “逆子,还不跪下!”察觉到堂内气氛不对,齐大人神色一变,朝儿子呵斥道。

    众目睽睽下被自己爹这般声色俱厉地斥责,齐公子觉得脸上无光,他高声叫道:“爹,你这么小心作甚?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一看便是嚣张惯了的。

    话落,齐公子还讨好地朝袁中海笑,“袁伯伯,您说是不是?”

    袁中海一向看不上齐家这小子,闻言,他冷了脸,“方大人在此,休得无礼!”

    齐公子蜡黄的脸总算是变了色,他浑浊的眸子这才转向方铮。

    当看到方铮俊如天神似的容貌时,心里嫉妒的厉害,他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咕哝道:“谁不知道他就是个摆设。”

    这齐公子当真是无脑,袁中海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这会儿齐大人也顾不得他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了,上前一步,一脚揣在儿子的膝弯处,虽然没怎么用力,不过齐公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还是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方铮脚下。

    “爹,你踢我作甚?我膝盖疼的厉害。”说着,人竟然还打算起身。

    齐大人恨铁不成钢,他直接按住儿子的肩头,自己也跟着跪下,“方大人息怒,是下官没有教导好他,待回去后,下官定会好好管教他。”

    没有他爹的力气大,齐公子疼的龇牙咧嘴,怒火也跟着上来,他叫嚣:“爹,我可是你亲儿子,你这样向着外人,当心我娘跟你急。”

    啪——

    “你给我住口!”齐大人狠狠心,一巴掌甩过去。

    齐公子被打傻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爹,“爹,你竟然打我?我长这么大,你还是头一回打我?我回去告诉我娘!”

    说着,竟是打算起身。

    袁中海看着闹成一团的父子两,暗骂:蠢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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